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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替嫁小绣娘全文阅读

作者:青空飘雪     重生替嫁小绣娘txt下载     重生替嫁小绣娘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421章 愿意用命换

    药效再好也不可能喝了一顿就有用,喝完药又躺了一阵,方蒋氏就挣扎着要起来。

    冯轻给了秦淑芬一个任务,便是看着方蒋氏,别让她起来。

    “娘,你别起来,快躺好,三弟妹可是说了,娘至少要躺个三天。”秦淑芬将文砚放在方蒋氏的脚头,冯轻给他做了个彩色线球,文砚已经抱着线球玩了半个时辰了。

    此刻方蒋氏早疼的浑身没力,自然是抵不过秦淑芬的力道,她被秦淑芬压着动弹不了。

    方蒋氏气的不行,“你给我松开。”

    “娘,你别让三弟妹担心了,方才我都看到三弟妹偷偷哭了,你要是起来,三弟妹又得着急难过。”秦淑芬没见着冯轻哭,不过冯轻眼角有些红,她也猜得出来。

    “不光三弟妹着急,我也担心。”秦淑芬又说。

    “哎。”方蒋氏躺着不动了,她叹口气,斜了一眼秦淑芬,“要知道我就不来了,来了没帮上三儿媳的忙,还尽给她添麻烦了。”

    “娘你说啥呢!”秦淑芬不高兴了,她难得一本正经,看起来竟还有些语重心长,“你把我们都当啥了?娘又把自己当啥了?”

    方蒋氏被秦淑芬难得的正经问愣了,她呆呆看着秦淑芬。

    “娘不就是担心家里的活没人干吗?我来做,我知道娘还担心吃药花钱,那娘你去问问三弟妹,到底是银子重要,还是娘的命重要。”

    “二嫂说的好。”冯轻不知何时已经来到门口,她手里端着一碗粥,“娘,别人家的儿媳如何对待婆婆我不知道,但是我跟二嫂都是把娘当成亲娘的,别说是身外之物,就是用我们自己的命换,我们也愿意。”

    “对,对。”秦淑芬连连点头。

    以往日日见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方蒋氏躺着不能动的时候,秦淑芬才决出不安来,她这话不光是应和,秦淑芬也是真的这样想的。

    有些时候,感情的深厚跟相处时间是没有关系的。

    方蒋氏看看二儿媳,又看看三儿媳,她抹着眼睛,哽咽道“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这两孩子都不是那种口腹蜜剑之人,尤其是冯轻,若不是心里真这么想,她是说不出口的。

    两个儿媳把她当亲娘,方蒋氏又何尝没有把她们当成亲闺女,身为母亲,只有为孩子付出一切的打算,是万不会伤到孩子的。

    “娘听你们的,好好养病。”能娶到这两儿媳妇,是她跟二郎三郎运气好。

    “娘早该歇歇了。”秦素芬就不适合伤感,她把文砚从床尾处提溜过来,放在方蒋氏一侧,笑道“让这小子陪陪娘。”

    这样方蒋氏就不觉孤单了。

    “娘——”文砚抬头,张嘴,口水流了出来,同时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秦淑芬拍了一下他的小屁股,笑骂道“臭小子又乱喊,那是奶。”

    “娘——”文砚拖长了声音,口水流的更汹涌了。

    方蒋氏本有些伤感,被这么一喊,顿时气笑了,“臭小子,奶是白疼你了。”

    文砚以为方蒋氏在跟他玩,抓着方蒋氏的手就朝嘴里送,还咯咯笑个不停。

    心情会影响身体,只要方蒋氏每日开开心心的,冯轻知道这病肯定会痊愈的。

    她端着碗上前,“二嫂,锅里还有粥,你再给文砚盛一碗,让他跟娘一起吃。”

    只要是吃的,秦淑芬通常都不会拒绝,她起身,让出位置,“三弟妹,锅里还有多少?我闻着这味道香,也想吃一碗。”

    “够二嫂吃的。”

    “老二媳妇,这是三郎家,你就不能管住自己的嘴?不帮着三郎媳妇忙也就算了,天天就知道选吃选喝的。”对上秦淑芬,方蒋氏真是感动不过片刻。

    秦淑芬缩着脖子往外跑,“娘,我刷碗。”

    “那你就给我刷干净点,要是再跟家里一样,刷的跟没刷一样,你就给我回去。”方蒋氏隔着窗户朝外喊。

    精神好了,脸色都红润不少。

    “知道了。”

    让秦淑芬过来果然是对的,有秦淑芬在,方蒋氏都没心情想自己的病情了。

    “娘,我喂你。”冯轻坐在床边,摸着碗边,温度正合适。

    “娘好手好脚的,哪里需要你喂。”既然答应儿媳要好好养病,方蒋氏说到就做到。

    “饭我自己吃,你快忙去,家里菜够不够?要是不够,让你二嫂跟你一起出去买,我听三郎说县城最近不太安稳。”方蒋氏习惯性的嘱咐道。

    “娘放心,家里菜都够了。”

    方蒋氏这才没再开口,跟文砚两人喝了一碗粥。

    文砚这孩子像他娘,白米粥都吃的跟山珍海味似的,方蒋氏本没有啥胃口,被这孩子引的也吃了不少。

    方蒋氏这病怕是要吃不短时间的药,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冯轻心里也没个准数,不过她知道怕是不够。

    京都药费肯定要比县城贵的多。

    她得趁着这段时间多绣一些,冯轻去了灶房,跟秦淑芬提了几句,让她多照看照看方蒋氏。

    家里亏得冯轻,秦淑芬自问自己帮不上忙,她平日虽不着调,可这种时候还是知道轻重了,“三弟妹放心,这饭菜啥的也都交给我了,你就安心绣吧。”

    “那午饭就麻烦二嫂了,晚饭我来做。”晚上自家相公回来,冯轻怕方铮吃不惯。

    这第一件嫁衣已经到了收尾的时候,再有六七天就能完成,家里的针线都够,冯轻这几天就不打算再出门了。

    家人是家人,绣品是绣品,冯轻不会因为方蒋氏生病就糊弄绣完这件嫁衣。

    针线翻飞,金线经过巧手一番勾缠,化作一朵朵绽放的金牡丹,在嫁衣裙摆处若隐若现。

    冯轻这一坐就是小半天,直到秦淑芬过来敲了三回门,这才活动了一下脖子,又揉了揉眼周围穴位。

    “三弟妹,我这手艺不如娘跟你的,三弟妹别嫌弃啊!”在别人家做饭,秦淑芬也想展示一下自己手艺,无奈底气不足。

    “没事,能吃就行。”冯轻吃过秦淑芬做的饭,若让她评价,她只给得出这四个字。

    “娘不能吃旁的,我就切了面条。”秦淑芬不识字,冯轻给她念了纸上的那些忌口食物,秦淑芬记不大清,她也不敢做别的,干脆和面,做了手擀面条。

第422章 慌神

    方蒋氏这辈子生病的时候不多,或者说她压根不敢让自己生病,便是病的再厉害,也会拖着身子起来干活,像今天这样躺着,由两个儿媳伺候的日子还是头一次。

    加之没有方老头跟方大郎两口子在跟前气她,方蒋氏一时竟然生出‘原来我也可以偷懒’的心思来。

    午饭是秦淑芬端来的,难得做一次饭,哪怕难吃,秦淑芬也不往过来邀功,“娘你快尝尝味道。”

    望着碗里都快糊成一坨的面条,方蒋氏倒也没嫌弃,不过她真心地提了意见,“下回你干脆做成面疙瘩。”

    碗里这一坨她担心三儿媳会吃不下。

    “也好,面疙瘩还能省下不少事。”秦淑芬没听出方蒋氏的言外之意,“娘不能吃过咸的,我放的盐少,不好吃可不能怪我。”

    “行了,我又不是没吃过你做的饭。”方蒋氏喝了一口,发觉味道还真是超出她想象,怕是除了自己,连她亲儿子都吃不下的。

    方蒋氏喂了一口给文砚,文砚张嘴,待尝了亲娘做的面条,而后朝他娘看了一眼,舌头一抵,将面条吐了出来。

    “看看,你儿子都嫌弃你,你再不好好练练手艺,以后做的饭二郎跟文砚咋吃?”想到这个,方蒋氏就很同情自己二儿子。

    “娘你今天就先将就着吃,我明天再跟三弟妹学学做饭。”秦淑芬还同意了。

    “你别去打扰三郎媳妇,等过两天我教你。”五根手指有长短,方蒋氏对冯轻更心疼些,“对了,你没给三郎媳妇做个菜?”

    “做了。”秦淑芬原本想好好表现一下的,若是她做的好,说不定娘就能让她在这里多呆些日子。

    然,秦淑芬真没好意思把炒糊了的菜往方蒋氏跟冯轻面前端。

    她本想着做一个水煮豆腐,这样方蒋氏跟文砚也都能吃,可她没控制住火候,水煮豆腐都烧糊了。

    她自己尝了尝,苦味有些重。

    方蒋氏是谁?

    一看秦淑芬表情就猜出个大概来。

    她压下怒火,问“你炒了啥?”

    “豆腐。”秦淑芬不安地瞅了一眼方蒋氏,“本来我想再炒个肉——”

    “你别炒。”幸亏不是肉,方蒋氏做早饭的时候看了灶房里还有一块肉,是冯轻已经过了一遍油的。

    还好,没被祸害。

    方蒋氏勉强吃了两口,便将碗递给秦淑芬,自己准备起身。

    “娘,三弟妹说你得躺着。”

    “我去茅房!”

    秦淑芬急忙把儿子拎到一旁,想扶着方蒋氏起身。

    “不用你,你带好文砚就成。”

    方蒋氏是去了灶房,她原本都想好了,躺三天就三天,只要两个儿媳安心就成,但是这老二媳妇实在是让她放心不下,她又没断胳膊没断腿,走几步路,挥几下锅铲也不碍事。

    冯轻的确吃不下秦素芬做的饭,她放下吃了小半的碗,又回了屋。

    方蒋氏去了灶房就看到灶台上放的大半碗已经冷了的面条,她心疼地朝冯轻的屋子看了一眼。

    而后卷起袖子,舀了一碗面粉,又在面粉里打了个鸡蛋,放了少许水,开始搅拌。

    方蒋氏知道冯轻喜欢吃小疙瘩,她把疙瘩搅的很细。

    而后再刷锅,烧火,放油,又放了几片肉,这肉过油的时候放了姜片跟酒,已经没了腥气,方蒋氏就没再放旁的作料。

    不管做饭还是炒菜,火候最重要,同样的面,方蒋氏做出来的疙瘩汤香味飘散开,让人垂涎三尺。

    冯轻放下针线,吸了吸鼻子,她霍然起身,朝灶房跑去。

    东屋里,秦淑芬也闻出香味了,她也抱着文砚出来。

    恰好遇上了冯轻。

    “二嫂,不是让你看着娘,别让她做饭的吗?”冯轻转头问秦淑芬。

    “三弟妹,娘说——”

    听着外头动静了,方蒋氏抹掉额头的虚汗,朝冯轻笑道“娘也没做啥,三郎媳妇,你可别把娘当成富户人家那些金贵人了。”

    “娘,至少这三天您别动。”冯轻上前搀着方蒋氏的胳膊。

    “行,那明天后天娘就不动手了。”

    冯轻把方蒋氏送回了屋。

    再出来时,直接走向秦素芬。

    秦淑芬张嘴,想解释。

    冯轻却先开口,“二嫂,方才我太着急了,说错了话,二嫂你别跟我计较。”

    冯轻知晓方蒋氏的性子,若是她想做什么,秦淑芬肯定是拦不住的。

    “这没啥,二嫂知道你是太担心娘了。”冯轻没责怪她,反倒是先道歉,秦淑芬就有些受宠若惊了,她想了想,试探着说“三弟妹,娘本就是个闲不住的人,你让她这么躺三天,娘怕是也受不住的,一直躺着不动,对身子也不好。”

    好人没事也能躺出毛病来的。

    冯轻凝神想了想,“可能我记错司大夫的话了。”

    太过紧张,她都有些糊涂了,不知道让方蒋氏躺着这话是司大夫交代她的,还是她自己臆想出来的。

    “我下午再去问问。”冯轻摇摇头,说。

    “三弟妹,其实也不用,娘要是不疼了,就让她起来走走,吃过饭,走走也好的。”这会儿秦淑芬要比冯轻清醒。

    “嗯,等相公回来问相公也行。”

    “三弟妹,娘专门给你做的疙瘩汤,你快些去吃。”闻着味,秦素芬就知道方蒋氏做了啥。

    “二嫂跟文砚也一起吃。”

    方蒋氏做的时候心里都有数的,她一共做了四碗,冯轻一碗,秦淑芬两碗,文砚能吃个半碗,省下的半碗她为了不让两个儿媳担心,忍着反胃吃了下去。

    不过吃下不过片刻,又吐了出来。

    冯轻轻拍着方蒋氏的背,眉头蹙紧,“这药是不是不管用?”

    “啥药也不能这么快就有用的。”方蒋氏反过来安慰冯轻,她漱了漱口,“娘感觉比早上那阵好很多了,这药再吃两顿就不会再呕出来了。”

    方蒋氏以前有过这种情况,只比现在轻些罢了。

    “是啊,三弟妹你别太担心了,我瞧着你带回来那大夫虽年轻,不过医术应该是不错的。”秦淑芬也附和。

    说来也是她幸运,冯轻活了两世,也没遇到过家人重病的情况,以往方铮受伤,她固然是心疼难过,却也知道方铮是会痊愈的,方蒋氏这状况却不同,方铮又不在家,秦素芬也不怎么靠谱,冯轻一下就慌了神。

第423章 安心

    直到方铮回来,冯轻才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估摸着方铮该回来了,冯轻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听到熟悉的敲门声,冯轻先问了一声,“相公?”

    “娘子。”

    冯轻快速打开门。

    见着方铮那一刻,冯轻直接红着眼睛,冲了过去。

    方铮展开双臂,将人包住,察觉到怀中的人微微颤抖,方铮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问“娘子,发生了何事?”

    “相公——”冯轻用力包住方铮,将眼角的湿意擦到他的长衫上,而后闷闷说“相公,你去看看娘。”

    “娘,娘她病了。”冯轻直起身。

    “什么?”方铮低头,神情不太对,“娘发烧了?”

    “不是。”冯轻拉着方铮,“相公还是过去看看娘,再替娘把把脉。”

    方铮反手握着冯轻,加快脚步,直接走在冯轻前头。

    冯轻无声跟上。

    两人进来时,秦淑芬起身,她小声开口“三郎回来了?娘刚睡着。”

    文砚也在方蒋氏脚边睡着。

    方铮点头,“辛苦二嫂。”

    对上方铮,秦淑芬总有些拘谨,她摆手,“没事,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方铮坐在方蒋氏床头,小心执起她的手。

    几乎是方铮碰到方蒋氏的同时,方蒋氏便睁开了眼。

    她歪头,笑道“三郎回来了?”

    “娘去给你做饭。”方蒋氏一时忘了之前答应过冯轻的话,习惯性的就要给三儿子做饭。

    “娘先别着急,让儿子替你把把脉。”方铮按住方蒋氏,他轻声说。

    没有冯轻那般担忧,也无秦淑芬那样小心翼翼,来东屋的路上,方铮已经收拾好了心情,他看似跟往常并无不同。

    “娘没事。”方铮的镇定让方蒋氏松口气,生病的人最不愿看到的就是家人难过,方铮神色如常,这让方蒋氏觉得自己这病其实也没甚大不了。

    方铮医术不算精,但是方蒋氏这脉象既细数又迟缓,方铮还是轻易把得出来的,他又看了方蒋氏的舌苔跟瞳孔,而后收回手,嘴角带着笑,“娘这病可痊愈。”

    “那就好,那就好。”方蒋氏并不怀疑方铮,她笑意这才到了眼底,也将心头盘旋了一天的话说出口,“娘可舍不得你们。”

    白天一整天她都不能在两个儿媳面前表现出一点伤感跟不舍来,她怕儿媳更难受。

    既然三郎说她不会有事,方蒋氏心彻底放下。

    “娘自然是要陪我跟娘子很久的,娘还要看着我跟娘子的孩子成婚生子。”方铮笑道。

    “正是,不看着你们安然无恙,不看着我孙子娶妻生子,我可不想死。”方蒋氏也有心情玩笑。

    方铮说完,最惊讶的不是方蒋氏,而是冯轻。

    她可是知晓方铮是如何不愿她生孩子的,如今听了方铮亲口说出来要跟她生孩子,冯轻不知道自己该怕还是该高兴了。

    冯轻悄悄打量方铮的神色。

    “娘以后切莫再饥一顿饱一顿,如今娘年纪大了,身子不比年轻时候,这一日三顿饭不能落下,药也要多吃一段时间。”

    方铮这话说到方蒋氏心里了,“娘都听你的。”

    三郎说得对,她还没看着三郎的孩子,要是就这么去了,她也不甘心。

    “娘子,锅里可还有饭?要软一些的,为夫饿了。”方铮捏着冯轻的手心,抬头问,后又对方蒋氏说“儿子许久没有跟娘一起吃饭了,娘陪儿子一起吃些吧。”

    这种时候自然是方铮说什么就什么,方蒋氏点头,“成,那我也吃些。”

    说起来方蒋氏这一日都没怎么吃东西,被方铮这么一提,她还真觉得饿了。

    “有,锅里一直温着粥,我给娘跟相公去盛。”冯轻喜道。

    秦淑芬也跟上冯轻,“我跟三弟妹一起去。”

    屋里就剩下方蒋氏跟方铮,方蒋氏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她慢慢抓着方铮的手,小声说“今天你媳妇可是被娘吓到了,她忙活了一早上,还特意给我去请了大夫过来,那大夫估摸着说了不好的话,我看你媳妇眼睛都红了,你回头得好好哄哄她。”

    “都听娘的。”方铮点头。

    冯轻就怕方蒋氏随时会饿,她一直把粥温在小炉子上,冯轻盛了两碗,给方铮那碗粥里还放了白糖,方蒋氏要忌口的多,冯轻没敢放。

    她跟秦淑芬一人端了一碗。

    “相公,你尝尝味道,这粥熬了许久。”冯轻将自己手里的那碗递给方铮。

    秦素芬也将自己手里的放在方蒋氏床头,她笑道“三弟妹连煮的粥味道都比我做的好。”

    这粥散发着一股甜香味,让人闻着都是胃口大开。

    “二嫂想吃,锅里还有。”冯轻做的有半锅,足够一家人吃的。

    本来方铮回来,秦素芬还不好意思开口要吃的,冯轻主动提及,她也就没有客气,“那我去吃一碗。”

    说完,还不忘先问方蒋氏一句“娘,要不我先喂你吃完再去吃?”

    “我用得着你?”方蒋氏自己坐起来,端了碗,喝了一口粥,而后提醒秦淑芬,“你别吃完了,留点给文砚。”

    “我知道了。”

    方蒋氏喝完了粥,竟没有如早上跟中午一样想吐。

    “相公,你再陪娘说说话,我去刷碗。”等方蒋氏跟方铮都喝完粥,冯轻接过碗,她担心方蒋氏过会儿还会跟中午那般,她叮嘱方铮,去没明说。

    “娘子莫动,这碗为夫刷。”方铮拉着冯轻坐在自己身边,母亲而娘子都在,方铮只愿此刻能久一些。

    “你两都别动,让你二嫂刷,她再不多动动,又得胖,让她忙活些,要不然文砚都得跟她学。”看着儿子,方蒋氏心情就好,这心情一好,又免不了要教训秦素芬。

    “娘子就听娘的。”方铮也附和。

    两人又陪着方蒋氏说了好一阵话,方蒋氏始终没有要吐的意思,冯轻这才彻底放心,眼看方蒋氏面上露出疲态,方铮拉着冯轻的手,起身,“娘,我跟娘子去给娘热药,娘喝了药再休息。”

    这两人平日就黏糊,这又一天没见了,肯定有许多话说,方蒋氏也就没留两人,“你们说话去,药让你二嫂热了端给我就成。”

第424章 睚眦必报

    82

    两人离了东屋,冯轻将方铮拉到一旁,她早有一肚子话要问方铮了。

    “相公,娘真的没事?”不是冯轻不信方铮,实在是方蒋氏早上的昏迷吓着她了,且司大夫都不能肯定方蒋氏会没事。

    “娘会没事。”方铮说的很肯定。

    “可是司大夫——”冯轻不安地搅动着手指,她不知道该不该把司大夫的话跟方铮说,可事关方蒋氏的身子,冯轻最终还是开口,“相公抽空还是去司大夫的医馆一趟,司大夫的许多话我也听不懂,一人计短两人计长,相公不如跟司大夫一起讨论。”

    “就听娘子的。”方铮并没反驳她的话,他抬手,揉了一下冯轻不自觉又蹙紧的眉心,说“娘子放心,为夫不会让娘出事的。”

    这话他不是哄冯轻的,方蒋氏情况严重他已经探出来了,可他总会想到法子治好方蒋氏的,县城大夫不行他就带方蒋氏去荆州,荆州不行她再带方蒋氏去京都。

    京都有医术高明的大夫,还有皇宫里的御医。

    只是这些话他没告知方蒋氏跟冯轻罢了,既然会治好方蒋氏,这过程又何必让她们知晓?

    方铮如此笃定,这让冯轻一度怀疑司大夫是不是诊错脉了,她说“要不我跟相公一起去问问司大夫吧?”

    不亲耳听着她总放心不下。

    方铮摸着她的面颊,“娘子信为夫,司大夫过几日还会过来替娘把脉,到时娘子再问他也不迟。”

    方铮这话太温柔,也太有说服力,冯轻只好点头。

    有了方铮的保证,冯轻到底是放心了,她又想起另一事,“相公,你怎么突然想通了,要我生孩子?”

    也不怪冯轻多想,后世那些电视剧里都是这般演的,父母病重,最大的心愿就是看到孩子结婚生孩子,不然都会死不瞑目,冯轻觉得相公不会拿孩子来安慰方蒋氏,可她又不知方铮为何会改变主意。

    “为夫一直在想这个事。”自打上回因为他要吃药的事惹怒了冯轻,回来后方铮虽没提,也一直放在心上,他这段时间也专门看了这方面的医书,有空又去找了好几个稳婆跟妇科大夫讨教过,得知虽有危险,若是从有孕初期就开始注意,最后危险就好小很多。

    方铮知道冯轻喜欢孩子,每次自家娘子抱文砚的时候,嘴角的笑就没散过,若是他跟娘子有孩子,娘子是不是更高兴?

    方铮想起那妇科大夫说的,人这命啊,实在是说不准的,有人便是生完孩子血崩了,最后还是活了下来,有人便是不生孩子,也总会有这种那种疑难杂症,照样短命。

    方铮却不信命,他对生死不看重的时候,他的命尚且都攥在自己手里,如今他有了娘子,还会有孩子,娘也一直在他身后,他自然会与天争。

    “既然娘子喜欢孩子,拿我们便生一个。”方铮之所以改变主意,还有另一个缘由,那便是娘子的来历始终让他无法安心,若是有个孩子,那娘子在这里就多一份牵绊,如此,娘子便会舍不得离开他,离开孩子。

    “相公放心,哪怕有了孩子,我最喜欢的还是你。”冯轻垫着脚,咬了一下方铮的下巴,而后环住他的腰,说“等娘好了,我们就生一个。”

    “好。”

    方蒋氏还病着,冯轻也没跟方铮多呆,她去灶房热了药,待方蒋氏喝完药,睡了之后又跟秦淑芬一起准备晚饭。

    而方铮则跟冯轻说了一声后,出了门。

    方蒋氏的病不能拖,方铮去了司大夫的医馆。

    路上花了不少时间,等到了医馆时,天已经暗了下来,往常早关门的医馆此刻正亮着微弱的灯光。

    医馆门敞开着,方铮曲指,敲了敲门。

    司大夫抬头,放下医术,他并不惊讶方铮会这么晚过来。

    “等你许久了。”司大夫说。

    方铮站在门口,沉沉看了司大夫半晌,这才跨进门。

    “今日要多谢司大夫跟我娘子一起去家里。”方铮远远站着,视线落在司大夫放置在一旁的医书上。

    上头赫然写着胃心痛三个字。

    瞳仁一缩,方铮呼出一口气,语气不如之前那般僵硬,“方某过来正是为了我娘的病,司大夫可否如实相告?”

    司大夫斟了一杯茶,朝方铮的面前推了推,他捏着眉心,“以方公子如今的本事,便是不用我细说,也是知晓令慈如今的情状。”

    “司大夫过誉,方某不过是看了几本书,并无多少探脉经验,一切还要仰仗司大夫。”方铮端起茶杯,并没喝,他开口“方某有一事不明,还望司大夫能不吝赐教。”

    “方公子但说无妨。”

    “黄帝内经上有记载,我娘这厥心痛,腹胀胸满,心痛特别厉害,这是胃心痛。治疗应取大都太白穴。但她的脉不光是细数迟缓,还虚浮无力,偶有不至,这是多点沉疴,不过在我看来,这些都不足以致命,司大夫为何会吓唬我娘子?”方蒋氏操劳了几十年,身子自然已经负担到了极致,这胃心痛不过是个引子,若再不注意,以后定是会引起其他不适。

    方铮知晓这些病极有可能影响寿数,可谁又说得准一定就会?

    闻言,司大夫先是愣了一下,而后才解释,“方公子,我只是照实说罢了,按我曾诊断过的病患来看,方老夫人如今这身子十有会影响寿数,我只是给方夫人提了醒。”

    “那司大夫又怎知我娘不是那十之一二?”方铮挑眉,“司大夫可曾想过,也许那些病患并不会这般下场,正是因为医者的断言,让病患失了抵抗的本能?”

    “你这话何意?”司大夫冷笑一声,“方公子这是在怀疑我的医术?”

    方铮端起了茶杯,喝了一口,这才缓缓说“司大夫误会了,方某一时心急,这才冒犯,还望司大夫莫要与方某计较。”

    虽是道歉,可无论从语气还是神色,司大夫都看不出方铮的任何歉意,他冷哼一声,“方公子这么能耐,想必也是不需要我师傅出手了。”

    猛地抬头,方铮咬牙,“司大夫还真是睚眦必报。”

第425章 讨教

    司大夫扫了他一眼,这一眼看着有些意味不明,若是换成后世,司大夫定要怼上一句,你能你上啊?

    方铮起身,退后几步,郑重朝司大夫拱手,“方某知错,望司大夫原谅。”

    司大夫从没见过方铮如此凝重真诚,方铮这般,司大夫却并无多少快意,他也正了神色,而后对方铮说“你所言也有道理,作为大夫,我见过的病患无数,自然也经历过我无法解释的事,这心情或许真的会影响身子康健。”

    司大夫行医年限虽不太久,不过他的医馆也算是每日都来来回回不少人,尤其是最近两年,他的医术被百姓传开,不免被夸大,不少远些村镇里的病患都莫名而来,他是见过一些心宽的人明明患了致命的病,却在吃了些许药后自己就好了,司大夫自然知晓那些药效用是远远无法治愈其病的,当然,也有病患明明身子无恙,只因整日阴郁,渐渐消瘦,乃至没了性命。

    司大夫本想到这一处,方铮的话倒是让他深思起来。

    “方老夫人看样子是个坚朗善谈之人,平日注意些吃食跟休息,莫要劳累,再吃上些时日的药,她的病便不会加重,若是想痊愈,我是没办法的,方公子可以带方老夫人去京都,京都大夫云集,其中也有医术真正高者,我师傅便是其中之一。”

    话落,他打量了一下方铮,又笑道“以方公子之能,想必能寻到比我师傅医术更高之人。”

    比他师傅医术更好的,就只有皇宫里的了。

    司大夫知晓方铮除非不争,一旦他起了心思,定是不站到最高处不会罢休的。

    这一点方铮没否认。

    司大夫合上自己面前的医书,他又将书递给方铮,“方公子可以拿回去看,若是方公子看了之后有何心得,亦可以跟我交流一番。”

    “多谢。”方铮双手接过。

    “谢不必了,方公子记得欠我一个人情就行了。”司大夫可不是个施恩不图报的人,尤其还是面对这个将来极有可能有一番作为的方铮。

    “方某记下了。”方铮如今也是债多不愁了。

    见方铮仍旧站在原地没动,司大夫哼了一声,语气不太好,“怎么?还打算请我吃一顿?”

    “今日我娘子过来,劳烦司大夫跑一趟了,我带娘子跟司大夫道谢。”方铮平静地看着司大夫,他稳着声音说。

    “你这是何意?”双手无意识地卷动着桌上的笔,司大夫低头,反问。

    “无他,只是感谢。”

    语毕,方铮再朝司大夫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等等——”司大夫放下笔,望着方铮的背影,涩声提醒了一句“方夫人如此姝色,易遇有不轨之心的人,方公子莫要大意。”

    司大夫不过单独跟冯轻出去过一次,便遇上企图非礼冯轻的人,他不信往日冯轻不曾遇到过。

    呼吸一挤,方铮倏地回头,他声音发紧,“娘子今日遇到何人?”

    “我也不认识,不过方公子放心,我已教训过此人了。”司大夫又轻笑一声,“看来方公子又欠我一个人情了。”

    “方某铭记于心。”

    踏着月色,方铮快步离开。

    等人走了许久,医馆内才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

    方铮到家时,冯轻跟秦淑芬一起已经做好了饭菜,冯轻正站在门口等着,天已经黑下来许久,冯轻不停地在原地走动。

    在这个没有路灯的时代,走夜路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在冯轻又一次伸着头朝外看的时候,巷子一头终于出现了一道身影。

    这人影走路不紧不慢,自带一股气度风韵。

    “相公。”冯轻朝黑影招手,同时往黑影跑去。

    “娘子别急。”方铮加快脚步,也迎了上去。

    “相公,怎么这么久?”摸到方铮的手一阵冰冷,冯轻心疼地替他搓手,一边说“若是相公有什么话要问司大夫,也可以告诉我,相公没时间,我明天替相公去问,这么大晚上的,天又冷,可别染了风寒。”

    “为夫身子无碍。”方铮想缩回手,免得自己的手冻着冯轻的,却被冯轻紧紧抓住。

    冯轻笑道“相公快些回去,娘都等急了,还是娘提醒了我,我给你煮了姜汤,这会儿真好喝。”

    方蒋氏一觉已经睡醒了,方铮还没回来,她也有些不放心,若不是冯轻拒绝,方蒋氏都恨不得跟冯轻一起站在门口等着。

    “娘子累了吧。”既然收不回手,方铮索性抓着自家娘子的手一起搓。

    两人到家时,手都热乎了,冯轻给方铮盛了一碗姜汤,看着他喝下去,“我放了不少红糖,这姜汤不辣吧?”

    冯轻依方蒋氏所言,把生姜切成了细丝,这样就不用煮太久,效果也比生姜片要好。

    “嗯,味道极好。”

    她放了许多红糖,看的秦淑芬都有些心疼了。

    喝过姜汤,身子暖和起来,方铮朝东屋去。

    方蒋氏正心不在焉地哄着文砚,听到开门声,“三郎回来了?你媳妇说你去书铺了,书铺咋这么晚还不关门?”

    怕方蒋氏担心,在她闻起来时,冯轻只说方铮去买书了。

    “我跟书铺的掌柜的熟,昨日我特意提醒那掌柜的,让他给我留个门。”方铮看了一眼跟在他身后的冯轻,这才解释。

    不疑有他,方蒋氏催促方铮,“那你快些吃饭去,这整日的忙活,可要注意身子。”

    “娘可还有胃口?”方铮问。

    “方才你媳妇又给我喝了一碗粥,还给我炖了个鸡蛋,我都吃了,你们快去吃,你媳妇也该饿了。”儿子回来,方蒋氏心情就好,胃口也比白天好许多。

    见方蒋氏面上并无勉强,方铮这才点头,“那娘早些休息。”

    “你们也是。”往常在家里的时候,这个时辰方蒋氏已经睡了,见儿子回来,她也放了心,困意也就上来了。

    方蒋氏吃饭的时候,文砚也跟着吃了一碗粥,一个鸡蛋,这睡意大约也是能传染的,方蒋氏困乏,文砚也跟着打哈欠,祖孙两人很快睡着。

第426章 讨人情

    方铮第二日本打算在家陪着方蒋氏,却被方蒋氏拒绝。

    “相公,我在家照顾娘就成,要是有事,我会去找相公的。”冯轻也劝说。

    娘跟媳妇都催着他去县学,方铮不再坚持。

    冯轻将他送到门口,方铮揉着她眼下的黑青,柔声说“娘子,既然二嫂来了,就让二嫂帮着你一起做,别什么事都揽在自己身上,娘子若是累病了,为夫就不去县学了。”

    “我知道了。”冯轻抓着他的手,脸颊蹭了蹭他的手心,闻着独属于方铮身上的书香气,她深吸一口气,说,“我会照顾好自己跟娘的。”

    方铮不舍地凝视着自家娘子这段时日瘦了许多的脸,“苦了娘子了。”

    飞过去一眼,冯轻哼道“这有什么,跟你在一起,我早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冯轻这般说,方铮心底的阴翳反倒是一扫而空,他轻笑道“娘子这般,为夫很是感动,为夫决定拿一辈子来报答娘子的不嫌弃之恩。”

    “那就这么说定了。”冯轻不客气地收下方铮的保证。

    在冯轻的目送下,方铮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转头之际,方铮吸了口气,随即重重吐出,而后脚步比往常要更沉稳些。

    跟往常差不多时候到县学门口。

    方铮到时,邓昊然正焦急地在门口踱步,来回走动。

    远远见着方铮,邓昊然定住身形,原本焦躁急切的心缓缓平静,他站在原地,等方铮走近,这才往前一步,唤道“方兄总算是来了。”

    “见过邓公子。”方铮抱拳,态度竟比之前都要恭敬温和。

    邓昊然心里非但没松口气,反倒越发紧张,他仔细打量了方铮,试探着问“方兄,你这是怎么了?”

    在他还是那个傲气自矜的邓公子时,方铮都不曾对他这般恭敬过。

    莫非这方铮是想到法子惩治他娘跟妹妹了?

    “邓公子多虑了。”方铮没有解释的意思,他反问“不知邓公子特意等在这里,所谓何事?”

    邓昊然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

    想到自己找方铮的目的,邓昊然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方铮,斟酌着该如何开口。

    “邓公子有话但说无妨。”眼看着快到了上课时间,方铮开口。

    方铮此人双目能洞察人心,跟他绕圈子反倒是多此一举,邓昊然放下手,有些不自在地说“方公子可还记得祝宏一事?”

    方铮眉眼一颤,点头,“自然记得,方某还欠邓公子一个人情。”

    当日之事确是亏了邓昊然,如今祝宏已经是个废人了。

    “那方公子可否答应我一件事?”这就是讨要人情了。

    “邓公子请讲。”

    “我母亲跟妹妹不过一介妇孺,眼界甚浅,得罪了方公子跟方夫人,方公子能不能看在我曾帮过你的份上,放过她们这一回?”说到这里,邓昊然脸有些红,同时心里更加气恼邓夫人跟邓佳凝,他本打算待方铮功成名就那一日,再跟方铮讨这份人情。

    事已至此,邓昊然只盼着能保住母亲跟妹妹了。

    他忐忑地看着方铮,生怕方铮拒绝。

    方铮沉吟,并没立即应承下来。

    “我知晓方公子待方夫人的心,此事我实在是没脸来要求方公子,可她们毕竟是我母亲跟妹妹,她们一时鬼迷心窍,我这个做儿子的,做哥哥的不能眼睁睁看着她们——”方铮如此看中冯轻,邓昊然毫不怀疑方铮会对他母亲跟妹妹下死手。

    “邓公子不忍心看着邓夫人跟邓小姐吃亏,那我娘子呢?这无妄之灾就白白受了?”方铮沉声反问。

    邓昊然脸色陡然转白,他朝方铮作揖,而后直起身,苦笑道“还望方公子大人大量。”

    方铮凝眉看了邓昊然半晌,这才说“我答应邓公子也成。”

    “只是邓公子可能保证邓夫人跟邓小姐再不对我娘子心生恶意?”方铮黑漆漆地眸子盯着邓昊然,显然是极看重邓昊然这一声保证。

    “我跟方公子保证。”邓昊然竖起几根手指起誓,“以后我母亲跟妹妹再不会针对方夫人,若是她们再伤了方夫人,我再不会多为她们说一个字。”

    邓昊然来之前已经得了邓夫人跟邓佳凝的保证,且邓夫人已经答应尽早送邓佳凝去京都,邓夫人亲自将人送去,为了安心,她也会在京都住一段时日,如此,她们再不会有机会伤到冯轻。

    “方某欠邓公子一个人情,自然不能出尔反尔,之前的事一笔勾销,只盼邓公子真的能阻止邓夫人跟邓小姐。”方铮冷下声音,说道。

    “多谢方公子。”邓昊然再次躬身道谢,将姿态放的极低。

    方铮避开一步,说“如此,邓公子请便。”

    语毕,他越过邓昊然,进了门。

    等转过一个弯,离开邓昊然的视线范围,方铮才慢下脚步,他抓着书袋的手用力,随即勾着嘴角。

    邓昊然显然还是不了解他。

    伤了娘子,他怎会因着区区人情就答应不追究?

    至于欠邓昊然的人情,他自然会用别的方式偿还。

    尚不知方铮打算的邓昊然已经放下心中一块大石头,没了后顾之忧,邓家的麻烦会更容易解决。

    邓昊然心情如何,暂且不表。

    此刻方家气氛要比昨日轻松许多。

    有了方铮的保证,冯轻心情自然不如昨日那般沉重,心情一好,干活都轻松很多,不过她也记着方铮的话,没把所有事都揽在自己身上。

    等方铮离开后,冯轻便叫醒秦淑芬,等人去了灶房,便教秦淑芬煮粥。

    秦淑芬做饭不好吃,冯轻就从最简单的教起。

    灶房被冯轻收拾的很干净,秦淑芬再厚的脸皮,也不好随意糊弄,再有方蒋氏在一旁看着。

    方蒋氏觉得睡了一觉后,身子轻松很多,虽然还是有些疼,却不是难以忍受,她躺的浑身难受,一早方铮又替她把了脉,说是能起来慢慢走走。

    家里的活冯轻不让她插手,方蒋氏一空下来,就有时间好好督促秦淑芬了。

    先是嫌弃秦淑芬没把米洗干净,后又嫌弃她烧火太费柴,等粥总算煮的差不多,秦素芬已经是满身的汗,她脸上更是黑一道白一道。

    “娘,我咋觉得今天你比我刚嫁来咱家还要凶?”秦淑芬这个直肠子,说话自然是不懂修饰。

    方蒋氏手中的烧火棍直接就扔了过去,“就因为我前几年没好好教你,你才成现在这样,你看看你自己,身上的衣裳都能洗下两斤泥来,还有文砚,要不是我天天帮他洗脸,这孩子还不知被你照看成啥样。”

    秦素芬也不敢真的将方蒋氏惹怒,被骂,也嘻嘻笑,“这些年多亏娘了,以后我改,肯定会好好照顾二郎跟文砚的。”

    这话秦淑芬说过无数回了,方蒋氏也不会当真,她又指挥秦淑芬煎药。

    昨天冯轻煎药的时候秦淑芬在一旁看着了,她知晓火候,本来还想着躲懒,可方蒋氏虽然能下床走动了,脸色仍旧是灰暗无神,秦淑芬难得乖巧地应承。

    冯轻本打算再炒个菜,方蒋氏却不让她动手。

    “早上不用吃菜,粥就行,三郎媳妇,你要是吃不饱,就出去买个包子。”方蒋氏说,“你就买自己吃,你二嫂跟文砚不用,今天粥做的不少,够她吃饱的。”

    冯轻做不来吃独食的事,再说,包子有些油腻,方蒋氏还不能吃,她摇头,说“娘,我早上吃粥就行。”

    秦素芬煮粥的时候,她就在小炉子上煮了几个鸡蛋,家里还有咸菜,也能吃饱。

    “你这身子骨可不能饿着,三郎媳妇,你听话,去买个包子吃,娘这里还有银子。”说着,方蒋氏从怀里掏出一个旧帕子,帕子把碎银子跟铜板包的紧实。

    “等家里的猪卖了,娘还有,你放心吃。”方蒋氏也没给冯轻多,就给她五个铜板。

    在县城,五个铜板够买一个大肉包子跟一个素包子了。

    “娘,我有银子。”冯轻摇头,笑着将铜板推了回去。

    “你这孩子,这钱是娘自己挣的,娘就愿意给你花。”方蒋氏昨天本想着要把这些钱都给冯轻的,又怕冯轻拒绝,便没提,但是这买包子的钱她可不会让冯轻自己拿。

    秦淑芬知晓这银子是方蒋氏上山挖药材卖得的,当时方蒋氏让她一起去,也能赚些碎银子,她懒,又嫌冷,就借口照顾文砚,死活不去。

    秦淑芬并不知道方蒋氏到底卖了多少银子,不过看那鼓鼓囊囊的帕子,肯定是不少的,她看着银子,恍惚都闻到了包子香味。

    要说住在这县城就是好,啥都能买,而且走两步就能到。

    “娘,三弟妹不去,我帮三弟妹买吧。”秦素芬眼睛直勾勾看着被冯轻推回去的铜板。

    五个铜板,她多转几家,说不定能买三个包子。

    三弟妹胃口小,一个就够了,她就能吃两个。

    只要是论吃的,秦淑芬脑子里的小算盘就打的精,当然,也仅限几个包子罢了。

    方蒋氏拍开秦淑芬伸过来的手,“药煎好了?”

    “快了,娘,让三弟妹看一下火,我跑着去买。”秦淑芬手被拍的通红,她也不嫌疼,只眼巴巴地看着方蒋氏。

    对这二儿媳,方蒋氏已经放弃纠正,她想了想,又拿回两个铜板,将剩下的三个递到秦淑芬眼前,“你要是有能耐,就拿着三个铜板去买两个肉包,三郎媳妇一个,你一个。”

第427章 方老头寻死

    秦淑芬还真是就买来了。

    肉包子不大,她跟冯轻一人一个,她自己那个路上三两口就吃完了。

    秦淑芬已经把包子拿回来了,冯轻再不吃就辜负了方蒋氏的一番好意,她吃了两口才吃到肉馅。

    “这包子没娘做的好吃。”冯轻喝了一口粥,对方蒋氏说。

    冯轻吃的香,方蒋氏也有胃口,她跟着喝了半碗粥,笑道“那过两天娘给你蒸包子吃,你想吃啥陷的就跟娘说。”

    冯轻还没开口,秦淑芬忍不住了,她凑上前,笑道“娘,我早上在街市上看到有卖牛肉包子的,我闻着比这猪肉的还香,要不过两天咱吃牛肉包子?”

    这猪肉在村里都是不常吃的,更何况是牛肉。

    谁家有牛,那都是用来赶车拉梨的,哪里会舍得杀来吃?

    “你想的可真美!”方蒋氏朝秦素芬伸手,“你要是有银子,拿来,我去买来做给你吃。”

    秦淑芬缩回脑袋。

    方二郎留给她的那点银子她早就花光了。

    在三人吃过了饭,方蒋氏刚准备喝药时,司大夫遣了医馆的伙计送来了司大夫改过的药。

    “司大夫昨夜待在医馆整整一夜,他自己煎药试药,觉得现在这副药要比昨天开的效用好些。”那伙计将药包给了冯轻,又说“司大夫说了,这药足够吃七日,等七日过后他再过来看看老夫人,等替老夫人把完脉,再考虑要不要改药方。”

    没想到司大夫竟是这般热心的人,冯轻接过药,让伙计稍等,她去取银子。

    伙计却使劲摆手,“方夫人不用着急,司大夫说了,老夫人还要吃一段时日,这药钱到时一起结就成。”

    这样也好,冯轻没拒绝。

    送了伙计离开,冯轻打算让方蒋氏喝这新开的药。

    方蒋氏却不舍得把煎好的药倒了,“这药都剪好了,不喝太可惜,还有那剩下的几包,要不我先把这几包喝了,等喝完再喝今天拿过来的。”

    没开药之前,方蒋氏舍不得花钱买药,既然药都拿回来了,扔了就可惜了。

    这些药总归对她身子是有益的,说不定喝完这两副,她的病就好了。

    “娘,咱们还是按照司大夫说的喝。”冯轻蹲在方蒋氏跟前,拿过她手里的碗,笑道“娘辛苦将相公养大,又对我好,我们孝敬娘是应当的,至于这银子,娘放心,相公每个月都有呢,足够我们吃喝的。”

    “三郎也有银子?”这事方铮没跟方蒋氏提过。

    冯轻想了想,点头,“有,还不少呢。”

    “多少?”问这话的是不知何时又挤过来的秦淑芬。

    “二两银子。”冯轻竖起两根手指,她信口说道“相公是案首,要比别的学子都多,不光是有银子,每个月的笔墨纸砚朝廷也都会发。”

    嘴上说着,冯轻心里却打鼓,看来今天等相公回来,头一件事就得跟他统一口径。

    方蒋氏信了,她一直知晓自己有能耐。

    “好,好,三郎也能养家了。”得知方铮每月有银子拿,方蒋氏比自己赚了钱还高兴,儿子有出息,她也就放心了。

    “嗯,相公每个月的银子都给了我,让我买菜,既然娘来了,那这银子我就给娘。”冯轻替方蒋氏擦泪,她说。

    “那不用,娘要那么多银子干啥?你都留着,你们两口子平日也都忙,要多吃点,吃好点,别舍不得花,我琢磨着等三郎以后考上了进士举人啥的,也还有。”

    虽然还是不太舍得,方蒋氏到底也没再反驳冯轻,她喝了重新煎的药。

    这边药刚喝完,又有人来敲门。

    这回来人是神色匆匆的龚强。

    “三弟妹,三弟今日不在?”龚强都顾不得寒暄,张口就问。

    “强子,你咋来了?”方蒋氏正坐在门前,她欣喜地起身,起的太急,身子踉跄一下,亏得及时扶住了身后的墙,这才没有摔倒。

    “婶子,叔他,他自杀了。”强子喘口气,说。

    “啥?”方蒋氏脑袋一阵空白,她有一瞬间的慌乱。

    自打方老头被送去了方大姑家,方蒋氏就没再见过这老头,方大郎偶尔回去的时候提及,方蒋氏知晓方老头就手指头跟眼珠子能动,咋就要自杀?

    “强子哥,爹他现在恐怕连自杀都不成的。”冯轻已经奇怪地问。

    她到底跟方老头也是同一个屋檐下住了许久,听到方老头自杀,心里也不是滋味。

    “叔他从前天开始就不吃不喝,前天的时候大郎也没在意,只以为叔是心情不好,可昨天一天,今天早上也都没吃,现在整个人都恍惚了,怕是,怕是要不行了。”一般人不吃不喝能撑个三四天,可方老头这样的,最多能撑两三天。

    方老头是从昨天下午到今早一直都没醒过来。

    潘老头吓的天不亮就过来东留村报信了。

    方大郎不知道是去看看方老头,还是先来县城报信,还是龚强得了消息赶去方家后,主持了大局,他让方大郎两口子先去小溪村,又让龚婶照顾文浩跟文雅,自己则往县城赶。

    “他为啥就想不开了?”方蒋氏对方老头没啥感情,不过也不会盼着方老头去死的,她转身屋,“我收拾收拾,回去看看。”

    冯轻拉着方蒋氏,“娘,你这身子不易动,我跟相公回去就成,娘你就待在这里,二嫂你也别走,留在这里照顾娘。”

    秦淑芬对方老头没啥好感,自然也是不愿意见方老头的,她连连点头“好,就按三弟妹说的。”

    “不成,我非要去骂一顿这死老头,他到底想干啥?”方蒋氏气的不行,都是苦过来的人,心性要比那些没受过苦的坚韧许多。

    若是见到方老头,方蒋氏肯定会给他一巴掌。

    她倒要问一问,方老头到底是不是三郎的亲爹。

    他到底对几个儿子还有没有一点慈父之心?

    方老头虽然蠢,可他难道不知道若是他绝食自杀,三个儿子将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吗?

    冯轻却想的更多些。

    她心疼自家相公。

    她知晓大业如她曾今知道的朝代一样,若是父母有一人去世,身为儿子,便要丁忧三年,这三年内不能做官,不能参宴,也不能参考,相公若是三年不能科考,该多难受?

    “娘,不值得。”冯轻拽住方蒋氏,摇头,“娘现在身子不适,若是颠簸,会加重病情,再说了,若是骂他真有用,他就不会自杀了。”

    冯轻已经无法喊方老头做爹了。

    “婶子,你咋了?我看你脸色不好。”龚强急上前,他打量了方蒋氏,见方蒋氏神色憔悴,身子明显单薄了许多。

    “没啥事。”方蒋氏也不愿让强子跟着担心,她不在意地回道。

    龚强直接问冯轻,“三弟妹,婶子这是哪里不舒服?”

    “娘前些日子吃饭不规律,这两天胃有些疼,娘已经给吃了药,没什么大事,不过大夫说了,近几天还是要多休息。”冯轻隐瞒了一些,能说的都告诉了龚强。

    “那婶子你别动,我跟三郎还有三弟妹一起去就成。”龚强也不顾方蒋氏反对,直接将人架着回了屋。

    方蒋氏力气没有龚强的大,她只能跟着走,好气又好笑地骂道“你这个臭小子,婶子自己走。”

    “婶子,你要好好的,咱们这些做小辈的才能放心。”有方老头这事在前,龚强生怕方蒋氏也不在乎自己的命。

    方蒋氏定定地看着龚强半晌,这才叹道“那我就不去了。”

    “强子你去了也要替我好好说说那老头子,让他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几个儿子想想,他要是有良心,就别临到老了,还给孩子添麻烦。”方蒋氏抓着龚强的胳膊,叮嘱道。

    “婶子放心,我把三郎当亲兄弟,叔这一回做的真不对,我会把婶子的意思告诉叔的。”龚强安慰。

    方蒋氏却叹了口气,“这老头子啥样我清楚,算了,说了也没用,强子,婶子没事了。”

    “那婶子你休息。”

    龚强出门时,正见冯轻准备出门。

    “三弟妹,我去找三郎,我脚程快。”

    “那就麻烦强子哥了。”现在也不是争抢的时候,冯轻走的的确没有龚强快。

    龚强点点头,就往县学走去。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龚强跟方铮便回来了,冯轻已经收拾好了一个小包袱,正等在门口。

    “相公,咱们走吧。”冯轻挎着小包袱,准备跟方铮一起离开。

    方铮却抓着她的手,朝她摇头,“娘子,为夫跟强子哥一起去,娘子在家陪着娘便成。”

    “可是我不放心相公。”冯轻皱眉,不光是方蒋氏,就是冯轻都打算骂一顿方老头。

    这老头真的不配为人夫!

    他不信方老头是撑不下去了才自杀,要自杀他早该死了。

    “有强子哥一起,无人伤得了为夫,娘子就在家里,为夫回来之前,莫要出门,可好?”冯轻都觉出不同寻常来,方铮早猜到,他还不知道去见方老头会面对什么,自然也不愿娘子有个万一。

    “好,那相公你小心,强子哥也小心些。”冯轻没有再坚持,她将手里的包袱递给方铮,“这里有些点心,你跟强子哥路上吃点,里头还有些银子,需要花的时候别省着。”

    “好。”方铮接过包袱,点头。

    “相公一定不要冲动,我跟娘在家等你。”虽然方铮嘴角带笑,可两人心心相印了这么久,冯轻知晓方铮心里绝不是面上这般平静,她生怕方铮一个冲动,会掐死方老头。

    “为夫都听娘子的。”方铮都应了下来,他紧了紧握着冯轻的手,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方铮离开后,冯轻站在巷子口出神。

    秦淑芬抱着文砚走上前,她空出一只手来,拍拍冯轻的肩头,“三弟妹你放心,三郎这么厉害,肯定能说服咱爹的。”

    冯轻没有回答。

    “你说咱爹到底是咋想的,我家二郎还说等过年的时候就把爹接出来,哪怕不住家里,也会给他安置好,他咋就想不开,这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以后不光三郎他们,就是我们都得被指指点点。”秦淑芬嫁来方家久一些,自然是知晓方老头的性子。

    这方老头窝囊了一辈子,到底哪里的勇气绝食?

    “相公不想让他死,他就死不了。”冯轻咬牙说。

    “也是,咱爹要真就这么去了,三郎可要遭难了。”秦淑芬有些同情冯轻了,以三郎这本事,冯轻再熬个两三年就能出人头地,若是耽搁三年,以后的事谁还说得准?

    “不会的。”留下这三个字,冯轻转头回了院子。

    秦淑芬又叹一声,而后双手合十,朝天拜了拜,“老天爷啊,你可千万别让爹死,起码再多活了十年八年的,也比现在就死强啊!”

    秦淑芬是希望方铮跟冯轻两人好的,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她跟二郎可是一直跟三郎两口子亲,三郎两人有好日子过,他们肯定也跟着过的好,有个当官的小叔子,以后他们在村里还不得横着走?

    想到这处,秦淑芬又拜了拜,咕哝道“老天爷,要是你听了我的话,答应我了,我宁愿一年少吃饭。”

    天空一片蔚蓝,偶有鸟雀飞过,扑棱着翅膀,头也不回地离开。

    秦淑芬估摸着老天爷肯定是没听到她的话,只好夹着文砚,转身离开。

    方蒋氏哪里躺的下去?

    等方铮跟龚强一走,她就起身,又坐在屋前凳子上抹泪。

    冯轻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娘,相公不会有事的。”冯轻蹲在方蒋氏面前,“咱们先别着急,等相公回来就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了,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大不了相公再等三年,反正我跟相公都年轻,等得起。”

    “我可怜的三郎啊!”这回冯轻没安慰住方蒋氏,她哭道,“三郎这孩子从小就乖,又懂事,可偏偏是遭难最多的,三郎自小身子骨就比大郎二郎差些,也都是怪我,怀他的时候家里都揭不开锅,这孩子在肚子里就受苦了,娘好几回都见了红,差点就没了这孩子,生下来没几天就发烧,若不是村里人好心,把这孩子送去镇子上的医馆,三郎哪里有今天?”

第428章 死就死吧

    小溪村离县城的远近跟东留村离县城差不多,方铮精力及不上龚强,两人于是雇了辆牛车。

    方老头被留在方家这事如今小溪村大部分人都知道,方家大姑曾溺死过两个侄子的事全村都知道,他们还曾感叹方家老头的宽容,也不齿方家老头子的窝囊。

    若是他们村里任何一家发生了这种事,别说老死不相往来了,哪怕是亲兄妹,他们也会上门卸了方大姑两条腿的。

    可这方老头不过几年时间没登潘家大门,后来还不是偷偷摸摸的来,方大姑还曾跟村里的人炫耀,说是她兄弟待她可比亲儿子好多了,他兄弟都能把亲儿子的吃食给端过来给他。

    虽方老头不常来小溪村,可小溪村的人对方老头却是熟识。

    如今一辆牛车停在潘家门口,许多村民都放下手里的活,过来看看,冬日活不多,那些闲着的更是不会错过。

    下来的是方铮跟龚强。

    小溪村的人认出方铮就是上回送方老头过来的人,也是方老头家里那个做学问最好的儿子,至于龚强,个头高,身材粗壮,那拳头若是握紧了,肯定能打死一条狗。

    胆小的村民急忙往后退。

    若是这人来找潘家麻烦的倒是好,若是来帮着潘家的人讨说法的,他们可都脱不了干系的。

    “三郎,三郎啊,你可算来了,姑父跟你说,你爹绝食这事跟我没关系,我每天可都多喂了他一碗粥,不信你问问发财跟进宝。”潘老头上来就撇清。

    发财跟进宝已经瘦脱了形,几月不见,也早没了曾今的跋扈嚣张,两人都缩在潘老头身后,听到潘老头的话,脑袋疯狂点动,生怕点头慢了点就会挨打。

    “小孩子是不会撒谎的,三郎你看,我真没骗你。”潘老头讨好地看着方铮。

    方铮扫了一眼潘老头,直接问“他呢?”

    “在,在屋里躺着呢。”潘老头指着西南屋,又说“大郎跟他媳妇都在,两人正劝着你爹呢。”

    潘老头嗓门大,他这一吼,小溪村半个村子都知道方家老头子绝食了。

    多数妇人听到,暗暗骂了一声该。

    男人更多是好奇这方老头为啥要绝食。

    都说好死不如赖活,这方家儿子这么有出息,要是把他们换做方老头,他们可不愿意死,儿子以后出息了,他们就是不能动,这日子还能差到哪去?

    方铮带着龚强进了西南屋。

    方大郎正红着眼睛小声劝说方老头,周小花则麻木地站在他身后,看周小花脸上还有遮不住的青紫,方铮就知道方大郎肯定是将方老头绝食这事怪到了周小花身上。

    按秦淑芬的话说,最近这段日子周小花来潘家勤快,若不是她说了什么,又或是做了什么,方老头怎会自杀?

    若是以往,方铮还能提点方大郎几句,他会告诉方大郎,方老头自杀这事跟周小花并无关系。

    要知道周小花如今能回方家已经是万幸了,若她不想合离或是被休,就不敢惹怒方家人。

    可方大郎像极了方老头,一样的愚蠢没眼界。

    “三,三郎,你来了。”听到脚步声,方大郎起身,胡乱擦了擦眼角。

    方家分了家,按理说方铮是可以不管方老头的,可方大郎慌张,他从没遇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若是防老头真死了,他该怎么办。

    方大郎一人还撑不起一场葬礼。

    方铮没有开口,他走到床前,见方老头双目紧闭,面上颧骨突兀,嘴角颤抖发紫,他听到了方大郎的话,身子开始颤抖。

    这么些日子下来,方老头对方铮起初有怒意恨意,现在更多的却是惧意。

    “为何要寻死?”方铮进门第一句便问。

    被子下枯瘦干瘪的身子如筛糠似的抖动。

    “为何要寻死?”方铮又平静地问了一句。

    屋子里的人甚至能听到牙齿碰撞的咯吱声。

    “三,三郎,爹他肯定是想家了,要不,咱把爹接回去吧?”这也是方大郎方才劝说方老头时应承下来的事。

    他似乎又忘了答应方蒋氏的事。

    方铮压根没理会方大郎,他一抬手,直接掀开方老头身上的被子。

    整个人逼近方老头,压着嗓子又问“对方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你不顾我跟二哥也就罢了,大哥可是一直对你感情深厚,你倒是狠得下心。”

    没有了被子的阻隔,方老头身上刺鼻难闻的味道窜了出来,哪怕是一直面色严肃的龚强,都忍不住皱了眉,不解地看向方大郎。

    大郎两口子不是日日都来看方叔吗?

    为啥方叔还这般狼狈?

    方大郎急忙捡起被子,慌乱地朝方老头身上盖,“三郎你这样会冻着爹的。”

    “既要绝食而死,还会在乎冷热?”方铮嘲讽地盯着床上双眼紧闭的人。

    干枯的手死死抓着被角,方老头始终没睁开眼。

    “三郎,方才我劝爹了,爹肯定是一时冲动,以后不会这样了。”屋里气氛已经僵硬到极点,方大郎小心地看向方铮,试探着说。

    “大哥,你说话从来都不过脑子的吗?”方铮陡然转向方大郎,他像是才认识这位大哥一般,神情中还带着好奇,“难道在大哥眼里是没有是非曲折的?是不是谁弱谁就有道理?”

    “那大哥又是否知晓,他哪怕躺在床上动不了,却也是死不了的,可娘的身子却早就是外强中干,娘如今已经无法下床。”方铮看着方大郎,问“大哥你怎么看?”

    “怎,怎么会这样?”方大郎被方铮这一连串的询问惊的双腿一软,跌坐在地上,他眼底透着慌乱,“娘,娘在家不是好好的吗?怎么到了县城就病了?”

    虽是无心的回应,却让方铮觉得齿冷,“照大哥的意思,娘是被我苛待病了?”

    “我,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方大郎眼神闪躲,不敢直视方铮。

    “在旁人看来,大哥老实木讷,最孝敬爹娘,可大哥真的将娘放在心上过?”方铮心里并无多少波动,“娘每日都会胃痛,大哥可知晓?娘日日吃的少,大哥可曾在意过?是不是在大哥眼里,娘强撑着干了所有活,就是身体康健?”

    “不是的,我,我是真的不知道,娘她——”方大郎心里惶恐,这比方老头当日厥过去还要惧怕。

    方大郎不敢想象,若是没有方蒋氏,方家人该如何?

    这个家就真的散了。

    “我去看看娘。”方大郎起身,就要往外走。

    得知方蒋氏生了重病,一直默不作声站在方大郎身后的周小花低下头,差点就压不住翘起来的嘴角。

    突然感觉到头顶一阵不适,周小花抬头,对上方铮冰冷戳人的视线,她慌乱地低头,嗫嚅道“我也去看看娘。”

    “大哥大嫂不用着急。”方铮看着两人着急离开的模样,眸子更冷了,他视线重新落在方老头身上,“事情总要一件一件解决。”

    被戳穿了心思,方大郎不敢反驳,灰溜溜的领着周小花回到方老头床边,“三郎,我就是担心娘。”

    “以往都能对娘的不适视而不见,又何必急于一时?”方铮如今对上方大郎,是一点情面都不给他留。

    被方铮一连串的打脸,方大郎原本心虚,可到底是被方铮尊重了这么多年,方大郎心底还是有微弱的身为兄长的自尊,“三郎,你何必如此?娘生病是我的疏忽,可你跟二郎就没责任了吗?咱们都是娘的儿子,都应当好好照顾娘。”

    方铮抬眸,望向方大郎,淡淡吐出两个字,“是吗?”

    仅仅两个字,方大郎强撑起来的硬气就被这么打散,他缩了缩脖子,“三郎你放心,娘吃药若是需要银子,我不会不管的,娘花费多少,我们兄弟三人平分就是。”

    方大郎没去过县城,更不知县城的药价要比镇子上高出许多,他以为县城的药费哪怕贵些,也贵不了多少。

    方大郎仅有的认知也不过是镇子上陶老医馆内的药价。

    殊不知,陶老是看在方铮的面子上,从不赚方家的钱。

    “呵——”方铮笑了一声,“既然大哥这般说,我若是不让大哥出些力出些银子,反倒是把大哥当外人了。”

    论说话之道,十个方大郎也及不上一个方铮。

    “三郎你这么想就对了。”方大郎总算是找回了身为兄长的优越。

    自打进了门就一直沉默的龚强看傻子似的看着方大郎,他一向不喜欢方大郎的性子,可以往也想到方大郎竟是这般鼠目寸光,自以为是的。

    这毕竟是方家家事,龚强不好插嘴,他知道方铮不会吃亏就成。

    只听方铮下一刻说道“娘这回的药要吃七日,这七日的药钱共五十两,大哥,我们兄弟三人,分下来,一家应当出十六两多,因着娘一向待我最好,你跟二哥便一人出十两,余下的我出。”

    “这,这么多?”方大郎傻了。

    十两银子!

    他一年都赚不到。

    “大哥许是不知道,娘这病非同寻常,用药也不是普通风寒药可比的,若是大哥不信,可以去县城的医馆问问。”

    “可是我记得几年前娘也是有胃心痛,还是三郎你给娘去抓的药,那时药没用这么多。”方大郎小心看了方铮一眼。

    “大哥也说那是几年前了,如今是什么时候?若我当日抓的药治好了娘,娘今日又怎会再次复发,且比上回还严重的多?”方铮忽的上前一步,直迫的方大郎朝角落里躲。

    “这,这——”方大郎无地自容,海口是他刚夸下的,“我,我实在没那么多,家里一共还有不到二两银子,三郎你先拿去。”

    说着催促周小花,“你快些回去拿银子。”

    提到银子,方大郎倒是没胡说,他全部家当拿出来也才一两多,这些银子他自己收着,周小花是知道放银子的地方。

    “他爹,家里统共就这么点银子,全拿出来?”周小花小心地问。

    她再不敢跟以前一样阻止方大郎。

    “让你拿你就去拿!”方大郎狠狠瞪过去。

    周小花缩着脖子,却没有走,而是祈求地看着方铮,她巴望着方铮能开口,不要他们那一两银子了。

    方铮一个眼神都没给她。

    周小花这才慢慢挪向门口。

    “三郎,剩下的我会想办法,只要娘没事,花多少都成。”方大郎又开始说大话。

    “那我就等着大哥的好消息。”方铮却不再提醒,反倒催促,“娘这病等不得。”

    “我知道,我知道的。”察觉到方铮语气不再紧绷冷凝,方大郎松口气,竟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兄弟两说话的时候,方老头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他张嘴,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方铮却看懂了他的眼神,“爹是想问娘如何了?”

    方老头僵硬地点动了一下脖颈。

    “倒是难得,娘与你一起几十年,你从未在意过娘,如今娘身子不好,你才露出点忧虑,这不知是幸还是不幸了。”

    嗬嗬——

    方老头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呼哧声。

    “娘既已与你分开,她的生死便跟你无干。”方铮的话不留一丝情面。

    不管是方老头或是方大郎,跟方铮对上,从来都是被打击的体无完肤,方老头一脸的生无可恋,这让方大郎心又有些软了,正要开口时,方铮扫了他一眼。

    他顿时忘了要说的话。

    “现在可以说了,到底是何人劝爹你不要命的?”娘跟娘子还在家里等他,方铮不愿把时间浪费在这些人身上,他又问。

    方老头再次闭上眼,不打算配合。

    就在屋里几人以为方铮还要继续想法子撬开方老头的嘴时,却见方铮竟抬脚朝门口走,似乎过来一趟只是单纯的问一遍,并不在意背后之人。

    只是,待人到了门口时,方铮这才又开口,“大哥,若是他再寻死,莫要阻止他,只要不是预谋杀人,官府便不会拿我们,大不了我三年后再考,不过三年罢了,说起来我还要多谢劝说爹的那位,本我想着便是我考了举人进士,以我年纪,皇上不会委以重任,可三年后却不同,这三年时间我能做许多事。”

    “至于他,死便死吧,以后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下,他总能见到我飞黄腾达,也能见到我娘安享富贵半生。”

第429章 终究亲疏有别

    龚强跟上方铮。

    他方才一直没开口,等无人的时候,这才着急问“三郎,婶子真的病的这么重?怪不得我看婶子脸色那么难看,大夫咋说?”

    方蒋氏自小对龚强就好,当初龚家遭难的时候,全村都多数人家都躲着他们走,在他们看来,能养出龚强这个凶人的爹娘,肯定也不是啥好人。

    只有方蒋氏还跟以前一样,怕他娘想不开,三天两头朝龚家跑,陪着龚婶过了最难过的时候。

    方家当时本也吃不上饭了,便是这样,方蒋氏还是把自己那口饭省了下来,给美丽吃。

    这些事都是在他出狱后,龚婶告诉龚强的。

    龚强对方蒋氏感激,恨不得把方蒋氏也当亲娘待。

    如今方蒋氏生了重病,方才他见了,方蒋氏还瞒着他,龚强自责,他对方铮说“三郎,当日我在船上听人说过,京都的大夫医术最好,要不,咱们带着婶子去京都?银子啥的你别担心,我给你找。”

    他在外头跑船这么多年,也是认识不少人的,若是他开口借,说不定也能个几百两。

    “强子哥勿担心,娘婶子确不适,却不致命。”方铮拒绝龚强的提议,龚强赚的也都是辛苦钱,他去找,无非是借,可那些商人哪一个不是唯利是图?

    龚强脑子灵活,也有一把力气,最中要的还讲义气,想必那些人都想要这么个能干的人,他们借钱不可能没条件。

    方铮担心的是龚强会把他自己卖了。

    听方铮这语气,方蒋氏这病不轻。

    龚强急了,“那咱们快回去,婶子肯定放心不下。”

    走了两步,龚强又停下,他问“叔是被人蛊惑的?他要是真的再寻死,三郎你可真的得再等三年,三年可不短。”

    “这也是我想跟强子哥说的。”方铮路上已经有了主意。

    “你说,啥事?”方家有事,他肯定会全力以赴。

    事实上,与其说是方家,不如说是方铮跟方蒋氏。

    “我想让强子哥待在这里。”方铮如今孤身一人,唯有龚强真心待他,他也只放心龚强,“背后之人蛊惑不成,想必会亲自动手,若是那人出现,就要劳烦强子哥将人扣住。”

    “到底是谁这么针对你?”原来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三郎都这般危险了。

    望着县城的方向,方铮神情清凌凌的,“左不过是那几个人。”

    “成,我会藏在潘家,将人拿下。”龚强想都不想就应承下来。

    方铮嘱咐,“强子哥小心,不到万不得已,不用伤人,我自有法子,强子哥只需把人扣下就行。”

    龚强做过牢,有案底在,若是再伤人,会罪加一等。

    他不会让龚强再踏入危险当中。

    “强子哥,千万要记得。”方铮怕的是龚强会因为此事事关到他,气怒之下失了力道,“强子哥若是气不过,可以动手,最好不让让人看出明显外伤。”

    龚强捏着拳头笑了一下,“这个我最在行。”

    他一人在外,能活到今日,靠的不光是脑子,还有过硬的拳头。

    论拳拳到肉的打架,他还没输过。

    “强子哥,想必就这几天会有人上门来看,尤其是夜间,如此,强子哥今日开始就留在潘家。”那人虽有几分聪明,手段却拙劣,他只要等着,那人自然是送上门。

    方铮冷笑,那人有些脑子,手段却不够狠,若是够狠,就不会蛊惑方老头,而是直接悄无声息地将人弄死了。

    “那我就留下,不过婶子那,我不放心。”先前他来去匆匆的,也没多问问方蒋氏,这好几天又不能去看看,龚强心下自责。

    “娘今日身子已经好很多了,若强子哥放心不下,待抓到那人,再去看看娘。”方铮算不到那人何时会出现,龚强只能今日开始待在这里。

    龚强明白,也盲目地信任方铮,“那行,你多劝劝婶子,让她放宽心,病好得快。”

    “嗯。”

    “那你快些回去,别让婶子跟三弟妹等久了。”

    方铮站在原地没动,龚强帮他良多,一向善言的他都不知该如何感谢。

    看出方铮眼底的情感,龚强好笑地捶了他一拳,“还把不把我当兄弟了?”

    “亲兄弟。”方铮笑道。

    “这不就是了?”龚强好笑地又捶了他肩头一下,“有事你不跟我说我才是生分。”

    亲兄弟,没什么麻烦不麻烦的。

    两人要分别的时候,方大郎气喘吁吁地跑来,“三郎,你这就走了?我想跟你一起看看娘。”

    方铮跟龚强走的时候,方大郎还没反应过来,还是方老头呼哧呼哧喘气提醒了他,他这才追过来。

    “你嫂子回去拿银子了,咱们等等,带着银子一起去见娘。”方大郎又说。

    龚强皱眉,“还等啥?婶子在家急着呢,让三郎现在就走,你还是回村去,叔这里我帮着照应几天。”

    问清楚了事情原委,龚强就不再沉默了。

    “强子哥,这咋行,我是娘的亲儿子,如今娘病了,我得去看看娘。”方大郎平日见着龚强都缩着脑袋,可方铮的话还是让他心里打鼓,他得去看看方蒋氏才能放心。

    方大郎看着是个木讷愚蠢的人,真到关键时候,也不是蠢到家的。

    “婶子现在挺好,你不用去。”龚强对方家之前的事也略有耳闻的,他怕方大郎跟周小花去了会气到方蒋氏,“等婶子身子好些,你再去看。”

    “强子哥,那是我亲娘,我为何不能去看?”方大郎一再强调他是方蒋氏亲儿子,言下之意,龚强姓龚,跟方家无关。

    方大郎的话却打击不到龚强,他责怪地说“不管是不是亲的,咱都是为婶子好,大郎你也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

    “我是娘亲儿子,娘病了,最想的肯定儿子。”方大郎不依地反驳,“我也理应在娘的床前伺候她老人家。”

    “倒真是让我刮目相看,往常婶子有个头疼脑热的时候也不见你多心疼她。”龚强可是听说了,上回方蒋氏就是被气的发烧了好几天。

    “三郎,咱再等等,你嫂子很快就回来了。”方大郎说不过龚强,干脆转向方铮,他知道若是方铮愿意等,龚强是不会拒绝。

    方铮挑眉,“大哥确定大嫂会回来?”

    “会。”方大郎愣了一下,很快点头。

    方铮神色微动,没有解释。

    以周小花的性子,她是不会让自己手中毫无分文的,不管用什么借口,周小花都不会回来。

    “强子哥,那我就先走了,劳烦强子哥多看顾一下他。”既然方大郎要跟着,那便让他跟着,方铮就将方老头暂时托付给了龚强。

    “你放心,这里一切有我。”

    方铮这才转身走。

    没得到方铮的应答,方大郎不知该不该跟上,他心里权衡了一阵,想了想方老头,又想了想方蒋氏,最终还是决定跟上方铮。

    雇的牛车还没离开村子,方铮上了车,方大郎也麻溜爬了上去。

    出了村子,方大郎好几回都想找话跟方铮说,方铮自始至终都闭着眼,睡着了一般,方大郎只好讪讪地闭上了嘴。

    龚强回到潘家,他先去方老头屋里看了一眼。

    方老头一直费力地睁大眼,盯着门口,见终于来人了,却不是两个儿子。

    “叔,你饿不?”既然方铮都问不出来背后使坏的人,他开口肯定也没用,龚强干脆也不跟方老头说话,他问。

    嗬嗬——

    方老头仍旧盯着门口。

    “叔是想问大郎还是三郎?”龚强看懂他的意图,也不等方老头示意,直接回了,“叔不用等了,大郎跟三郎都去县城看婶子了。”

    这种时候,儿子的行为就表明了一切。

    方老头闭上眼。

    这一刻他是真的有点不想活了。

    “叔,我不是大郎,这几天我照顾叔,叔要是不吃,我会强行喂的。”龚强留下一句话,转头去找潘老头了。

    因方大姑的关系,方老头也是认识龚强的。

    他怕龚强。

    “你,你要干啥?”见龚强只奔他来,潘老头拽着孙子朝后躲。

    虽然潘家两个儿子至今还在牢里,可在潘老头心里,龚强这样的那是亡命之徒,凶狠残暴。

    “这铜板给你,你去村里谁家买点米来,煮点稀粥,喂给方叔喝。”这种目光他见多了,龚强压根就不在意。

    “好,好。”最终还是肚子战胜了害怕。

    “方叔要是不喝,就想法子让他喝,他要是没喝,你们祖孙三人也别想吃一口。”

    “我知道,我知道的。”

    至于方老头是如何喝了一碗粥的,那情形可想而知。

    这边,方铮跟方大郎回了县城。

    看着整洁的街道,满街的二三层小楼,还有街上行人高高在上的目光,方大郎就有些缩手缩脚。

    他紧紧跟着方铮,没话找话说“三郎,这县城跟咱镇子上就是不一样,怪不得娘愿意呆在县城。”

    脚步一停,方铮冷冷扫了一眼他,而后加快脚步。

    家里,冯轻跟秦淑芬已经做好了饭菜,本以为方铮跟龚强会一起回来,冯轻做了好几个菜,还买了一坛酒。

    没想到开门看到的却是跟在方铮身后的方大郎。

    冯轻脸上的笑就淡了。

    “三弟妹。”方大郎缩手缩脚地跟冯轻打招呼。

    “大哥。”

    方铮上前,握着冯轻的手,他眼带歉意地说“大哥想过来看看娘。”

    毕竟是亲儿子,哪怕再生方大郎的气,方蒋氏也不会对方大郎避而不见的,冯轻往旁边让了一步,神情却有些冷淡,“大哥进来吧。”

    说她矫情也行,说她小心眼也罢,这里是她跟相公的家,冯轻只愿让她喜欢的人进来。

    “让娘子为难了。”方铮低头,蹭了蹭冯轻的额头,“娘子莫要生气,待大哥走了,娘子如何罚为夫都成。”

    冯轻噗嗤一声,给他一个白眼,“那你等下就给我跪搓衣板吧。”

    “好。”方铮还一本正经的答应了。

    冯轻的心情阴转晴,对方大郎脸色也好了点,她不会不给方铮面子,“大哥来了就一起吃顿饭吧,娘在屋里。”

    “多,多谢三弟妹。”方大郎终于清醒地认识到,他跟方铮是真的分了家,这里是方铮的家,他来了就是客人,他学着方铮平时说话的语气,跟冯轻道谢。

    冯轻无声地忘了他一眼。

    方铮离开后,冯轻劝了许久,方蒋氏才回屋躺着,她也睡不着,一直仔细听外头动静,方铮回来后,不用冯轻去叫,她已经穿好了衣裳,出来了。

    “三郎,咋样了?”方蒋氏追问方铮。

    牵着冯轻上前,方铮安慰道“娘,没事,他死不了,过几天我会拿些药回去,虽行动不便,他身子却不算差。”

    过去那些年,方蒋氏自己饿着,三个孩子挨饿,可方老头却比其他人都好些,那时候方老头是家里的劳力,方蒋氏想着方老头吃的好,也能多干些活。

    “他倒是想死了一了百了,真是个薄情的死老头。”得知方老头不会死,方蒋氏这才有心情骂人,“三郎,他死不了的话,就让他多饿几顿,让他涨涨记性。”

    “娘说的是。”

    “娘!”跟方蒋氏跟方铮叙完话,方大郎才插得上嘴,他瞧着方蒋氏脸蜡黄的,上前一步,心里酸涩。

    方蒋氏皱眉,“大郎,你咋不去上工?”

    如今都分了家,方大郎一家四口就只能指望他一个人,一个人养活一家可不容易,他不趁孩子还小多赚些,以后用钱多的时候他哭都来不及。

    “娘都病了,儿子哪里有心情上工去,娘,你现在感觉咋样?”没见着人时,方大郎得知方蒋氏病了,也只是着急,可见着方蒋氏短短两天就憔悴这么多,方大郎一时悲从中来,声音都哽咽了,“是儿子不孝!”

    说完,还噗通一下跪下了。

    吓了方蒋氏一跳。

    “你这是干啥?我还没死呢!”方蒋氏皱眉,不明白这大儿子为啥突然多愁善感起来,“赶紧起来。”

    方大郎跪着不动,就是抹眼泪。

    “大哥,大夫说娘不要大喜大悲,你这样,娘很为难。”冯轻看不下去了,她淡声提醒。

    “我,我不知道,我这就起来。”方大郎慌忙地爬起来,往常一样的怯懦胆小。

    “行了,来都来了,眼看着也到吃饭的时候了,一起吃吧,吃完就快些回去,家里那一摊子都还指望着你呢。”方蒋氏上回是伤透了心,也看透了这大儿子,许多掏心的话也就没办法再跟这儿子说了。

第430章 袖箭

    吃完了饭,方大郎不舍地看着方蒋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方大郎在饭桌上感受到久违的欢声笑语。

    而方大郎也清醒地认识到在这里,方蒋氏是真真的开心,就连文砚都比在家活泼许多。

    想到家里死气沉沉的气氛,方大郎心底堵得慌。

    都怪周小花!

    若不是她挑事,方家又怎会分崩离析?

    方大郎丝毫没有意识到,方家人离心到这般地步,不光是周小花的折腾,他也脱不了干系。

    “娘,我跟三郎说了,你这药费不能光三郎出,我跟二郎也要尽一份力,娘你放心,不管花多少银子,我们一定会把娘治好的。”方大郎握着拳头,在方蒋氏面前信誓旦旦地保证。

    冯轻讥嘲地勾着嘴角。

    不用冯轻开口,方蒋氏作为亲娘都听不下去了,她好笑地问“那你打算出多少银子?又怎么保证把我治好?”

    便是她回去村里,方大郎整日去上工,哪有空闲照顾她?

    不让她照顾就不错了。

    三郎媳妇虽然没提,可秦淑芬还是悄悄跟她说了,这药钱怕是不便宜,哪怕人家大夫没多收,恐怕这几日的药也得十几二十两。

    方大郎像是被勒住了嗓子,来了县城后他才意识到他那一两银子在县城啥都不能干。

    “娘,我让小花过来照顾您。”

    提到这个,方大郎总算有了底气。

    论赚钱本事,周小花是不如三弟妹,可是论照顾人,三个儿媳中,周小花是最能干的,三弟妹是个小姐,来家里饭都不会做的,二弟妹更别提了,整天就知道寻些吃的,唯有周小花照顾一家老小好几年了,最是得心应手。

    这下轮到秦淑芬翻白眼了。

    可她作为弟妹,不好当着大家面反驳方大郎,她使劲朝冯轻使眼色,不想让冯轻答应。

    冯轻还没拒绝,方蒋氏笑了,“你可拉倒吧,你那媳妇也就照顾你跟两个孩子还算用心,至于我这老婆子,可没福享受她的伺候,当日分家的时候三郎说了,你就顾着你爹就成,至于我,好在三郎媳妇不嫌弃,我就跟着他们了。”

    秦淑芬有话说了,“娘,你还有我们呢。”

    “可是娘——”方大郎慌忙地想再劝说。

    方蒋氏可是说过的,哪怕死,她都不会离开方家的,这,这咋就变了?

    “大哥若是真不放心娘,不如就先回去上工,娘的医药费还指望大哥,若是大哥想娘了,可过来看看,至于大嫂,还是别来了,娘有二嫂跟娘子照顾就成了。”方铮知晓娘子的忍耐已经快到极限了,他打断方大郎的话。

    方大郎祈求地看向方蒋氏。

    他希望方蒋氏能开口同意。

    方蒋氏却点头,赞同方铮的话,“你爹就足够你们两口子操心的,回去好好过日子,好好教两个孩子,我听三郎说了,待文浩能去学塾了,他会给文浩找个好些的先生,你回去跟你媳妇商量一下,若是她同意,就尽早吧。”

    以往方蒋氏还觉得文浩年纪小,上学也不着急,可就这么一对爹娘,她怕孩子被带坏。

    方蒋氏这话在方大郎听来就像是在交代后事。

    方大郎毫无预兆地就哭了。

    方蒋氏一脸莫名,“你哭啥?”

    “娘,你别丢下儿子,没了娘,儿子该怎么办?”方大郎抱着方蒋氏的腿哭的惨烈。

    一直以来家里都是方蒋氏做主,他只需照着方蒋氏说的做就行,就连周小花都只是一天到晚围着他跟两个孩子转,其他是什么都帮不上他的。

    方大郎不敢想象没有方蒋氏的日子他该怎么过。

    方蒋氏被惊的一哆嗦,“你都是两个孩子爹了,还指望我呢?行了,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赶紧回去吧,我就不用你操心了。”

    抱紧方蒋氏的腿,方大郎死活不走。

    “大哥,娘若是要恢复,还需要很多银子,你抱着娘哭是哭不来的。”方铮一语击中要害。

    方大郎哭声一顿,他握着拳头,说“那我现在就回去,娘你放心,我会多赚些银子的。”

    这大郎莫不是傻了吧?

    方蒋氏询问地看向方铮。

    “方大郎已经等不及要走了,他起身,朝方铮说“三郎,这县城医馆好,就让娘先在这里住下,等娘好些了,我再将娘接回去。”

    “娘,那儿子就走了,你好好保重。”

    心里疑惑又多了,方蒋氏却也没开口问,她担心再惹方大郎哭一通。

    总算送走了人,冯轻提着的那口气总算是吐出来。

    她仰头看方铮,“相公,大哥这是受什么刺激了?一惊一乍的。”

    “变故使人成长。”方铮只能这么说。

    这个说法冯轻赞同,她一直没机会问方铮,有关方老头的事,“那你今日去那边,结果如何?”

    “有人利用了他,想阻止我明年的乡试。”方铮没隐瞒冯轻,不过他也不会让冯轻担心,“强子哥留在小溪村,他暂时死不了。”

    “相公,你知道是谁?”这结果出乎冯轻的预料,她本以为方老头是受不了一直卧床不能动,这才有了寻死的心,她心再次吊起来,担忧地问“对方一次不成,会不会对相公你不利?”

    若不想方铮参加科考,最直接的应当就是直接对方铮下手了。

    她捂着胸口,“相公,要不这样,你让强子哥过来县城吧,你一个人进进出出的,我不放心。”

    “娘子多虑了,能想出让我推迟三年科考这主意的,不是个聪明人,这事很快就能解决。”方铮却不太在意。

    他虽四肢不勤,却也不是任人宰割的。

    有些时候,脑子真的是很好用的。

    “娘子,这事莫要跟娘说,你信为夫,不出三日,这事就能解决。”快要到家门口了,方铮将冯轻带到自己面前,他将手搁在冯轻的脖颈一侧,细细摸索,眷恋不已,“为夫说过的话不会食言。”

    “好,我信相公。”冯轻有些沮丧,“我也不能帮相公的忙。”

    原来那些穿越过来有武功的情节都是假的,身在这里,冯轻深切地体会到,身为一个妇人,能做的事实在太少。

    “娘子已经帮了为夫太多,娘子无需妄自菲薄。”方铮低头,飞快地在她唇角亲了一下,笑道“娘子,为夫可真是对你无法自拔了。”

    每每方铮说这种让她脸红的话,冯轻就没心思想别的了。

    她脸又发烧。

    清了清嗓子,冯轻扯着方铮的手,“咱们快些回去,别让娘久等了。”

    “好。”

    两人手牵手进了院子。

    在方家院门关上后,隔壁院门打开,谢俊明站在门口,朝方家门口看,眼神晦涩不明。

    这方铮果真是靠着一张脸跟花言巧语骗了她!

    脑子里不停闪现冯轻羞红了脸的一幕,谢俊明捏着拳头,心痛交加。

    “四郎,你不是要去书铺?咋了?是不是银子不够?”身后传来谢大婶的询问声。

    “够了。”谢俊明收拾好情绪,匆匆说“我这就去了。”

    方家院子里,方蒋氏还是不放心地又问了方铮,“你爹他为啥就想不开了?照我看,他这又是要想法子让你接他出来。”

    方老头躺的不算久,若是有人好好照顾,每日给他按捏,他是能说话起身的,最好的情况是,他还能站起来,只是走路需要拐棍而已。

    “他已经打消了寻死的念头,再不久,儿子便会将他接出来。”方铮跟方蒋氏说。

    至于他对方老头说的三年后再考也不晚之事,不过是随口刺激方老头而已,三年时间他不愿意等。

    “哎,作孽啊!”方老头这般拖累儿子,方蒋氏就更心疼方铮。

    “娘放宽心,这都不是大事,娘的安危在儿子心里才是大事。”大约是跟冯轻在一起久了,方铮在哄方蒋氏时也有一套了。

    女子不管年纪多大,都爱听好听的话,方蒋氏也不例外,听方铮这般说,她眉开眼笑,心里的顾虑也打消了许多。

    “你这孩子。”方蒋氏招呼方铮,“快回去歇着,跑了半天,今天还去那县学不?”

    “去。”方铮牵着冯轻,跟在方蒋氏身后,“听了先生的教授,儿子受益良多,耽搁半日已经是太久,儿子还需早些去。”

    “那别耽搁了,这就去吧。”儿子的学业最重要,方蒋氏早将方老头抛在脑后了,她催促方铮。

    视线落在方铮跟冯轻交握的手上,方蒋氏又对冯轻说“三郎媳妇,你送三郎去门口。”

    这正合冯轻的意。

    若不是方铮坚持,冯轻都恨不得把方铮送去县学,如今方蒋氏跟秦淑芬在,冯轻也不好整日跟方铮黏在一起,这种两人单独走一段的日子已经许久不曾有了。

    邓佳凝的事还没解决,方铮不允许冯轻在外头多呆。

    “那相公你小心些。”

    等方铮离开后,冯轻并没听他的话,立即回去,而是转去了街上。

    来县城这么久了,主街周围的铺子她基本已经知晓,冯轻走的不远,那铺子不在主街,冯轻穿过一个十字路口,又朝南走了约莫百米,停在一处铁匠铺子门口。

    “夫人想打个啥?”平常来他铺子的大多是男子,像冯轻这般小媳妇倒是少见,那铁匠笑问。

    “我想打个袖箭。”冯轻说。

    “啥?”这铁匠铺子一时没听明白,也不怪他懵,来他这铺子里多数打农具,也有菜刀的剪刀啥的,可武器还是头一次,别说袖箭了,就是长刀长剑都没人要过。

    当然,他一个小小铁匠也没本事打那个。

    冯轻也没想过这铁匠会打,她跟铁匠寻了张纸,又从他家灶膛里寻摸出一根炭块,画出袖箭的大略样式。

    冯轻知道袖箭,还知道袖箭构成,这都得益于她有个爱收藏刀剑模型的远方表弟。

    “这东西我恐怕是打不出来。”铁匠看了半晌,只能摇头,“这东西太精细了,且这需要铜来做身,我没做过这个,怕是会做坏。”

    说着,他又指着那箭,说“这个我能做出来。”

    而后看着冯轻画出来的袖箭筒,再次摇头,“就是能做出来,也不一定合夫人的要求。”

    而且这些还会试许多次才能成功的。

    太破费。

    “大叔,你尽量做,至于成本跟花费,你无需担心,我付。”冯轻看出来,这铁匠虽开始决绝摇头,可后来语气就软了,她看了铺子里挂着的各种铁质物件,冯轻知晓这大叔手艺不错。

    “那也不一定能成。”铁匠还是摇头。

    “那这样,大叔你尽量做,不管成不成,都算我的。”冯轻面上露出哀求的神色,她苦涩地说“大叔你别误会,我不是坏人,我做这个也是为了以防万一,我跟相公来县城不久,我们也不知道得罪了谁,总有人给我们使绊子,前段时日,还有人想带走我,我跟相公也是实在没办法,还望大叔帮帮我。”

    冯轻年纪跟这铁匠的女儿差不多,她带着哭腔的哀求让他心软,他叹口气,说“那行吧,我尽量,还是那句话,做不做得出来我也不能保证,你五天后再来吧。”

    “谢谢大叔,我跟相公一定会铭记大叔的恩情。”冯轻感念大叔的好心。

    那大叔被说的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又看着与他闺女差不多的冯轻,就忍不住提点几句,“哪怕是做出来,不到万不得已,你们也别用这个,到底是伤人的东西,伤了人,你们也得被带去问,这进了官府,可就不好出来了。”

    “大叔放心,我跟相公做这个也是以防万一,我们不会伤人性命。”冯轻跟铁匠保证。

    “那就好。”相由心生,铁匠也见多了来来往往的人,他这么大年纪了,看人也有准头,铁匠大叔看出冯轻是个温和良善的人。

    冯轻再三感谢,又留下十两银子,还对铁匠大叔说了,她今天带的不够,过两天再送些过来。

    铁匠却摇头,道“这就够了。”

    冯轻如此信任他,原本他也有些兴趣的,这番就更上心了。

    他估摸着十两银子也差不离,不够他就先垫付一些也成。

    冯轻离开后,铁匠这才望了望天,跟听到动静走过来的婆娘说“咱这清丰县到底是不如以前安稳了。”

第431章 送花

    不出方铮所料,当夜果真就有人潜进潘家。

    这人缩头缩脑的,偷摸进了方老头的屋子之后,直接用一块湿帕子覆在方老头脸上,而后这人一边往后退一边双手合十,“你别怪我,我也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死后要找就找那人去。”

    刚退到门口,这人肩头被人拍了拍。

    啊!

    这人本就心虚胆颤,又是大半夜做坏事的时候,肩头这么被人一拍,没有直接吓死过去,已经是胆大了。

    龚强幽幽地在这人身后说“这就走了?”

    “我,我,你,你——”感觉到肩上的重量,他知道今天是跑不了了,这人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而后调转过来,看都不敢看龚强一眼,不停地磕头,“是有人雇我过来的,你要找人算账,别找我。”

    龚强可不是方铮,他最擅长动手动脚。

    这人话还没说完,便被龚强一脚踹飞。

    头磕在方老头的床头,这人立时晕了过去。

    龚强揭开方老头脸上的湿布巾,方老头猛地睁开眼,大口喘气,黑暗中,他寻着龚强的位置,喉间发出惊恐的嗬嗬声。

    自己想死跟被别人弄死,这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且无法呼吸的那种恐惧让方老头从此对死亡有了无法言喻的恐惧。

    “叔,以后还死吗?”龚强问。

    嗬嗬。

    龚强不愿跟方老头多接触,他提着晕倒那人就离开。

    第二天天不亮,他又提着人朝县城赶。

    到了县城,方铮刚准备出门。

    “三郎,这人先给你,我再回小溪村一趟,我怕还会再有人过去查探。”龚强说。

    “强子哥,既然来了,那就再跟我去一趟衙门。”

    “你打算把人交给官府?”本以为按方铮的性子,他肯定会自己查出事情原委,再让对方后悔之前所谓。

    “嗯,邓大人如今正愁没案子,我把人送上门,他应当会尽快结案的。”龚强不知道的是,若事关娘子,方铮肯定会先报复一番,再将人交出去不迟,可对方算计的是他,方铮倒是没太过生气,那些衙役正闲得慌,他送了案子上门,那些人会求之不得。

    “那成,咱们现在就走。”

    “不急,强子哥吃了饭再去吧。”龚强下手不轻,这人睡了一夜,到现在都没醒。

    龚强也正饿着,他也就没拒绝。

    东屋里,按司大夫的吩咐,方蒋氏吃了饭后坐一阵,或是躺一阵都成,今日阴天,冯轻没让方蒋氏出门,方蒋氏刚准备躺一躺,就听到门口的动静,她起身,问一旁的冯轻,“三郎媳妇,我咋听到强子的说话声了?”

    “是相公让强子哥帮个忙,没什么大事,娘不用起来,我出去看看就成。”方铮没瞒着冯轻,却是瞒着方蒋氏的,她担心方蒋氏出门再看出些什么来,这对她病情没好处。

    “那不成,强子来一趟,我得看看。”

    哪怕方蒋氏病着,真要起身,冯轻也没力气阻止。

    秦淑芬恰好抱着文砚进了门,她眼睛在方蒋氏跟冯轻身上转悠,果断地选择帮着冯轻,三两步上前,秦淑芬将文砚朝方蒋氏怀里一塞,笑道“娘,文砚一直不要我抱,你帮我哄哄他。”

    “这是你儿子,你不会自己哄?赶紧抱走。”方蒋氏瞪着秦淑芬,嘴上虽不愿哄,待文砚抱着方蒋氏脖子时,她还是没忍住,将文砚扶好。

    “娘,外头风大,你可吹不得风,你想见强子哥,就让他吃了饭再过来。”论脸皮厚度,冯轻肯定不是秦淑芬对手,不管方蒋氏如何骂,秦淑芬感觉不到一样。

    她拉着冯轻就出了门。

    方蒋氏气的只翻白眼。

    正准备抱着文砚下床时,文砚凑上前,一口亲在方蒋氏脸上。

    还沾着口水。

    方蒋氏愣了一下,点了点文砚的脑门,也不下去了,她笑骂“小机灵鬼,可比你娘聪明多了。”

    早饭还剩的粥,冯轻给龚强炒了个葱花鸡蛋,她又让秦淑芬出去买几个包子。

    龚强昨天在潘家就喝了一碗粥,这会儿早饿的前胸贴后背了,他一口气喝了两碗粥,吃了三个包子,冯轻炒的四个鸡蛋也被吃个干净。

    吃完才抹了一下嘴,笑道“三弟妹这手艺又好了。”

    “强子哥是太饿,饿极了吃啥都香。”

    龚强也没多解释,他起身,朝方铮走去,“我们这就将人送去,我怕背后之人再狗急跳墙。”

    方铮没反驳。

    龚强提着人,方铮跟在后头,两人去了衙门。

    害人性命可不是小事,邓县令一大早饭都没吃,匆忙换上官服就来了县衙,看到方铮时,邓县令神色变幻莫测。

    “方公子这般厉害,何事需要本官出面的?”邓家成如今这般,跟方铮脱不了干系,可邓县令又清楚,这事是他家那夫人跟女儿先惹出来的。

    邓县令怪方铮,却又心虚防备。

    “邓大人说笑了。”

    方铮没跟邓昊然多寒暄,他只大略说了方老头的事,而后回头看了眼龚强,龚强会意,又将昨夜的事说了一遍。

    听完两人叙述,邓县令认真起来。

    他坐直了身体,让人将地上的人泼醒。

    。。。。。

    方铮跟龚强走后,秦淑芬拉着冯轻到一旁,她也早看出不同寻常来,“三弟妹,你跟二嫂说实话,咱那爹到底咋了?我可是看到强子哥捆了个人过来,咱是一家人,你可别瞒着二嫂。”

    “二嫂,真没事。”冯轻可没打算跟秦淑芬细细说,如果秦淑芬知道了,方蒋氏也就很快知晓了。

    “三弟妹,你这可就不够意思了,你跟二嫂还见外呢!”冯轻越是不说,秦淑芬就越好奇,她又追问。

    冯轻看了她一眼,问“二嫂真想知道?”

    “知道了对你可没好处。”冯轻又轻飘飘地说了一句。

    秦淑芬是何人?

    那是个大智若愚的,她嘿嘿一笑,立时改变主意,她摆手,“那你还是别跟我说了。”

    无知才能过的好。

    冯轻越来越喜欢秦淑芬这识时务的性子了,她笑道“既然二嫂没兴趣,那我就不提了。”

    秦淑芬也心照不宣地跟着笑,“三弟妹还是跟二嫂说说,咱午饭吃啥吧。”

    “我打算做点瘦肉粥给娘。”冯轻说。

    “我看家里的肉不多了,要不咱现在出去买点?”这两天冯轻都没出门买菜,秦淑芬来了县城一趟,也就出去买过包子,她可是挠心挠肺地想去街上转一圈。

    有秦淑芬这大个子在,冯轻出门也放心,她点头,跟方蒋氏说了一声,便拿着钱,跟秦淑芬一起出了院子。

    “三弟妹,这是啥?”得知要出门,秦素芬喜的提着篮子就往外冲,刚到门口,便看到脚边放了一束浅黄色梅花。

    秦淑芬捡起花,端详一下,奇怪地问“这花真好看,闻着也香,难道是三郎给三弟妹的?”

    “不对啊,要是三郎送回来的,应当是送到三弟妹你手上啊。”秦淑芬很快又否认自己的猜测,她又将花朝自己鼻尖凑了凑,深吸一口气,“我从没见过这么香的腊梅。”

    这花上还带着水气,显然是一大早才摘的。

    冯轻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束好,修剪的也别致的花束,脸上看不出别的情绪,“大约是有人不小心遗落在门口的,二嫂还是放下,遗落这花的人许是等会儿过来寻的。”

    “谁掉的?”秦淑芬也没多想,只是有些奇怪,“掉的还真是地方。”

    恰好在别人家门前,而且花瓣都没落一片。

    “不知道。”冯轻声音微微提高,她说“二嫂,咱们还得快些去买肉,若是晚了,好些的肉都会被人买光。”

    提到吃的,秦淑芬就没心思关注花了。

    她随手又将花束放在原地,催着冯轻,“那咱快些去。”

    冯轻跟秦淑芬一起朝巷口走,路过谢家门前时,她冷冷扫了一眼谢家没有关紧的门,心里就有些厌烦。

    一次失了分寸,她当谢俊明是头一次心动,没有章法,可她都明确拒绝,谢俊明仍旧三番两次这般打扰她跟方铮,那就是不知好歹了。

    冯轻真不知道自己有何本事能让谢俊明这般放不下。

    等方家两个儿媳离开巷子后,谢家大门果然被打开,谢俊明眼底蔓延着痛苦,他一步步走向方家门口。

    两家就隔着一个墙头,谢俊明当然听到了冯轻刻意提到的声音。

    他心绞着疼,可又不能让冯轻为难。

    这束花不能让旁人看到,否则说不得又会有人对冯轻说三道四。

    拿回了花,谢俊明回到谢家,看着手上这束清雅好闻的腊梅,心痛又为难。

    “四郎,你不是去买豆浆了?咋拿回来这个?”往常都是她做啥,谢俊明吃啥,尽早谢俊明一反常态,说是想吃街上豆浆,她一时走不开,就让谢俊明自己去买。

    没想到儿子没带回豆浆,倒是带了这不能吃的花回来。

    “我在摊子上喝过了,回来的时候看到有个老农卖这腊梅,我看着好看,想买些回来放在书桌上,如此,看书时也能神清气爽些。”

    不疑有他,谢大婶催着他快些回屋,插花去。

    秦淑芬走下去很远,见冯轻心不在焉地跟着,“三弟妹,你想啥呢?”

    随即,像是猜到冯轻心事似的,朝冯轻挤眉弄眼的,“三弟妹是不是担心三郎?哎呦,你就放宽心吧,三弟那本事,可不会吃亏的。”

    提到方铮,冯轻心情好了许多,她笑了笑,“嗯,相公肯定会没事的。”

    “三弟妹,嘿嘿,我早上没咋吃饱,方才看到有卖糯米糕的,我看你早上也没吃多少,要不咱买些?”来到街上后,秦淑芬眼睛都看不过来。

    那满街的吃食,她都想尝尝。

    这秦淑芬也是有一种旁人没有的本事,跟她在一起,心思总会被带跑,这不,冯轻将腊梅那事抛之脑后,有模有样地跟秦淑芬讨论起这满街的吃食。

    最终,冯轻不光买了糯米糕,还买了云片糕跟豌豆黄。

    买完了肉,两人又坐在小摊子上,一人吃了一碗豆腐脑,冯轻吃咸味的,秦淑芬喜欢吃甜味的。

    临走时还给方蒋氏带了一碗。

    两人回来时,门口的花束果然不见了。

    秦淑芬随口说“还真被三弟妹猜着了,真有人掉落在咱家门口的。”

    冯轻张了张嘴,想让秦淑芬别将此事跟方蒋氏讲,可这话提出来又显得太刻意了。

    不等冯轻想明白,秦淑芬已经颠颠地提着豆腐脑进了东屋。

    冯轻提着肉去了灶房。

    她在灶房门口徘徊几个来回,最终叹口气,也去了东屋。

    谢俊明这事方铮能明白,可不表示方蒋氏就会想得通。

    这谢俊明还真是会给她找麻烦。

    明明这事跟她无关,可若是此事被揭开,最后倒霉的只会是她。

    冯轻刚进屋的时候,恰好听到秦淑芬提到门口掉落腊梅的事,秦淑芬偷摸吃了一块豌豆黄,又给文砚嘴里塞了一小块云片糕,这才咕哝道“这谁也真是大意,不过那花可真香,我在咱村都没见过这么香的花,那颜色也少见,花瓣是黄色的,里头是红的,要不是三弟妹担心会有人回来找,我都想把花拿回来了,就放娘你的屋里,闻着都舒畅。”

    “三弟妹,快过来尝尝,这云片糕味道可真不错。”听到脚步声,秦淑芬回头,看着冯轻走了进来,她朝冯轻招手。

    方蒋氏也不是那胡思乱想的人,她只觉得这县城的人实在是古怪。

    “三郎媳妇,你干啥买这么多?少给她吃些。”这个她自然指的是秦淑芬。

    “娘,没事,二嫂来一趟不容易,在家里也吃不着。”

    “还是三弟妹好。”秦淑芬又朝文砚嘴里塞了一块豌豆黄,她抹掉文砚嘴角的点心渣,笑着对自家儿子说“小子,你小婶对你这么好,以后可得好好孝敬她。”

    文砚似乎是听懂了方蒋氏的话,他抬头,望向冯轻时,大眼就弯成了月牙,张嘴,“娘——”

    噗——

    秦淑芬嘴里的糕点渣子喷了文砚一身。

    气的方蒋氏一拳捶过去。

    “你赶紧给我拾掇干净,收拾不好,明天你就给我回村去。”

第432章 龚强亲事

    龚强很快又回到方家,这回是龚强一个人回来。

    “婶子,你身子好些了没?”龚强方才走的急,也没好好问问方蒋氏,“药可都吃了?饭吃的香不香?”

    方蒋氏抓着龚强的手,将人拉到近前,打量了一番,笑道“我在这里吃得好睡得好,三郎媳妇孝顺,啥都不让我干,婶子我现在好得很,倒是你,这几天来回的跑,都没咋吃好,今天午饭就留在家吃。”

    想到方大郎昨天过来的所为,再对比龚强,方蒋氏甚至都怀疑这两个到底哪个才是她亲儿子了。

    昨日方大郎过来就哭,一个劲儿地自责,却不问问方蒋氏身子疼不疼,吃的好不好,睡的咋样。

    龚强这才是真的把方蒋氏放在心上的。

    “婶子,我还有事,还得赶回去,过两天我再过来看你。”龚强不放心方老头,他得替三郎把这事彻底解决了才能放心。

    “啥事这么急?这眼看着都晌午了,吃个饭也不用多少时候。”方蒋氏还在挽留。

    龚强还是摇头,“婶子,这事有些急,我现在就得走,下回我再陪婶子吃饭,跟三郎好好喝一顿。”

    话落,龚强已经起身了。

    这些孩子都大了,也有自己事做,方蒋氏也不好再强人所难,她连忙催着冯轻,“三郎媳妇,把你买的糕拿些给你强子哥路上吃。”

    冯轻买的多,方蒋氏也舍不得让秦淑芬一次吃完,买的几样糕点都剩了不少。

    她把剩下的都包起来,拿了出去。

    “婶子,早上我跟三郎在外头吃的多,还不饿,糕点我就不拿了,留给文砚吃,我这就走了,婶子你在三郎这里就放宽心,多吃多睡,家里的事有我娘照应着,不会有事。”临走前,龚强又安慰了方蒋氏一通。

    “哎,强子是个好孩子。”看着龚强匆匆离开的背影,方蒋氏有些心疼这孩子,她叹道“可惜啊!”

    冯轻疑惑地看向方蒋氏。

    “强子翻过年都二十五了,还没媳妇。”别说附近村里那些个闺女,就是东留村的,见了龚强脸上的疤痕,都躲的远远地,况且龚强还坐过牢,谁家也不愿把闺女嫁来龚家。

    龚婶都在方蒋氏跟前哭过好几回了,她不是哭自己没孙子,而是哭龚强这么大年纪了,连个知心人都没有,以后老了该咋办?

    原先龚婶还想给龚强说一个闺女,可哪怕长得再不好,人闺女都不愿嫁龚强,后来龚婶就退而求其次,哪怕娶个嫁过的,不拘合离还是寡妇,也不管有没有孩子,只要年岁相当,知道疼人,龚婶都想给龚强娶一个。

    哪怕姿态低到这种程度,那些个小媳妇还是拒绝。

    这些事龚强不知道,他那阵还在船上。

    “娘,没事。”冯轻却不着急,她笑道“强子哥说了,以后跟着相公做事,以后相公做了官,强子哥不会差,还愁娶不着媳妇?”

    这话还真是安慰到方蒋氏了,她喜道“还真是,那就好,以后啊,你跟三郎一起去了京都,可得替你强子哥留意着,这孩子是真好,这辈子娶不到媳妇,那真是老天都不开眼。”

    “娘放心,总有姑娘会看上强子哥的,强子哥这么能干,又讲义气,还孝顺。”龚强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冯轻都看在眼里,她也真的尊敬这个不是大哥的大哥。

    “那我回去得告诉你龚婶,让她别愁了。”做娘的,少有人不把孩子的事放在头一位的。

    “等过年了,咱一起回去,到时让龚婶他们都过来,娘再悄悄跟龚婶说,也让龚婶别太操心,我觉着,村里那些闺女媳妇都配不上强子哥。”冯轻隐晦地跟方蒋氏提了一句。

    方蒋氏是信自己儿子以后有大出息的,这龚强前途就差不了,冯轻的话方蒋氏也压根没怀疑,她点头,赞同“你说得对,村里那些个看不上强子的,我还瞧不上她们呢!”

    “娘——”婆媳正说着,秦淑芬抱着文砚过来了,文砚朝冯轻招手,又喊娘了。

    有文砚这个小可爱活跃,加之龚强这事也有了盼头,方蒋氏一日心情都好,心情一好,吃饭也香,药喝着也不吐了。

    不过半天时间,方蒋氏脸色已经好许多。

    亏得文砚,方蒋氏才没有坚持要秦淑芬回村。

    午饭冯轻跟秦淑芬一起做了瘦肉粥,秦淑芬剁肉馅,冯轻则先洗了米,又用盐腌了片刻,再滴了几滴油,而后开始煮粥。

    秦淑芬则按照冯轻说的,将瘦肉切成小块,再剁成肉末,加入一点点盐、生姜末、这里没有生粉,冯轻索性放了点面粉,而后搅拌均匀,下锅前用少量的清水化开,以免下锅以后受热结成块。

    冯轻一边小火煮粥,一边将青菜清洗干净后,切碎,等粥煮开了,先放肉,肉放入粥里时,要不停地搅拌,待香味飘散开,出锅前把青菜碎放进去。

    这青菜是农户专门在棚子里种的,一小把的青菜就要十个铜板。

    贵是贵些,却能吃个新鲜。

    买这青菜时,哪怕秦淑芬好吃,见冯轻面不改色地买这么贵的一小把青菜,她也心疼地直叫,说是这十个铜板都够买五六个肉包子了。

    “娘要多吃些蔬菜。”这冬日蔬果少见,家里除了夏天晒好的菜干,还有大白菜跟萝卜,其他也没啥新鲜蔬菜,方蒋氏更是舍不得买。

    回来之前,冯轻还叮嘱秦淑芬,让她别提这菜是多少钱买的,她怕方蒋氏心疼。

    反正这粥肯定是有她的份,三弟妹愿意买,她自然不会阻止。

    方蒋氏早闻着味道了,这味道在冬日可不常见,她又想开口说冯轻了。

    “娘,这是三弟妹专门给你做的,三弟妹头一回做,味道真好,你快尝尝。”被方蒋氏打骂的次数多了,方蒋氏一个眼神,秦淑芬就知道她要说啥,她干脆将一碗粥端到方蒋氏跟前,堵住方蒋氏的话。

    这是三儿媳专门给她做的,除了心疼,方蒋氏心里更多的还是感动,话到嘴边,方蒋氏就改了口,“三郎媳妇是个好孩子,都是儿媳,你咋不学学三郎媳妇?”

    得了,方蒋氏火气转移。

    秦淑芬只管笑,她试了试温度,“娘,不热了,正好吃,你快尝尝,可别白费了三弟妹的一番心意。”

    当然,方蒋氏吃了她才能吃。

    这两日吃的都是好易消化的食物,方蒋氏也饿了,她直接接过碗,自己没喝,先拉着冯轻到桌旁坐着,将碗推到冯轻面前,“三郎媳妇,你先吃,这几天又受了不少。”

    不管是男女之情,亦或是婆媳之情,单方面的付出不会长久,唯有相互付出方能延续,冯轻对方蒋氏好,方蒋氏也就更偏心她了。

    眼见婆媳两又要相互退让,不用两人开口,秦淑芬干脆又盛了一碗,放在方蒋氏面前,“娘,三弟妹,你两都别客气了,锅里还有呢,都快吃。”

    秦淑芬还真是少见的勤快。

    “你要是能把眼睛从这粥上拔出来,我就相信你是真为我跟三郎媳妇着想的。”方蒋氏瞪着她。

    不过嘴上虽没饶过秦淑芬,方蒋氏却也没拒绝,她知道自己不吃,冯轻肯定不会先吃。

    方蒋氏先喝了一口,眼睛一亮,笑道“这味道好,娘以前可没做过这么精细的东西吃。”

    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纵使方蒋氏厨艺再好,家里油跟盐都少有,她也舍不得放,再说,她整日的忙个不停,也没啥时间做熬煮这些好看又好吃的细粥。

    说起来,也是冯轻嫁到方家之后她才有闲心做些好吃的。

    被方蒋氏夸,冯轻脸就有些红,她说“我年幼时喜欢喝这瘦肉粥,就看了别人如何做的。”

    冯轻说的是她的前世。

    方蒋氏则以为冯轻是想起了在冯家的日子,她心疼地拍着冯轻的手,叹道“等娘好了,以后你想吃啥,娘都给你做。”

    有这句话冯轻就放心了。

    大不了以后给方蒋氏做饭的时候她就说自己想吃了。

    婆媳两一边说话一边喝粥,等两人一碗粥喝完,秦淑芬已经下去了三碗。

    这粥味就是有一点不好,不实在。

    喝了三碗,一会儿也饿。

    “你别光顾着自己,赶紧去看看文砚,也给文砚留一碗,再给三郎留一些,三郎也喜欢喝这个。”

    “娘,相公喜欢的话,晚上我再做,娘你再喝一碗。”

    在冯轻的哄劝下,方蒋氏到底是喝了两碗。

    吃饱喝足,她又有心情教训秦淑芬了。

    喝完粥,整个身子都暖和,方蒋氏就拉着冯轻站在灶膛口,一边看着秦淑芬干活。

    这洗洗刷刷的事冯轻就不跟秦淑芬争抢了。

    方蒋氏手里拿着个烧火棍,冯轻抱着文砚喂粥,只有秦淑芬被指挥的团团转,按秦淑芬以往的习惯,她就想把碗随便抹一下就成,至于灶台啥的,反正下一顿还会用,就不用擦洗了。

    哪里不知道秦淑芬的打算?

    每每她又马虎偷懒了,方蒋氏一棍子就抽向她的小腿,虽然冬日穿的多,可架不住方蒋氏力气大,哪怕病了,她抽一下,秦淑芬也疼的跳起来。

    文砚喝着粥,看着他娘上蹿下跳的,直接笑倒在冯轻怀里,看的秦淑芬心酸,她用力捏了捏自家儿子的脸,没好气地说“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秦淑芬手下也没个轻重,被她这么一捏,文砚嗷的一声哭喊起来。

    气的方蒋氏又朝着秦淑芬的小腿抽了好几下。

    一下午,方家灶房内鸡飞狗跳的。

    人多,时间过的就快,不知不觉,方铮都提着书袋回来了。

    “三郎,你可算是回来了。”方蒋氏走路都利索许多,她跟冯轻一起迎上去。

    “娘今日感觉如何?”等冯轻习惯地接过他手里的书袋,方铮朝自家娘子笑了一下,而后握住方蒋氏的手腕,替她把了脉。

    “我估摸着再过两天就能好。”方蒋氏是真的觉得身子轻松很多,除了动作大些,胃部会隐隐有些疼外,其他时候一点感觉都没有。

    “娘莫要大意,这胃心痛不是小事,若要痊愈,须得慢慢调养,若是疼了便不在意,以后还会复发。”方铮探到了方蒋氏的脉,自然不如方蒋氏乐观。

    方蒋氏不过是心情好,一时觉得好了许多,可稍有不慎,哪怕是冷到饿到,甚至是累到,这痛还会加剧。

    “我听你的。”儿子儿媳为她这病操心劳累,还花费那么多银子,方蒋氏肯定也想着能一次性就治好,“以后你跟你媳妇说啥就啥。”

    方铮不解地看向冯轻,不明白他娘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勾了勾方铮的手心,冯轻小声说“晚上再跟相公说。”

    冯轻下午本打算再去买些肉,给方铮再做个瘦肉蔬菜粥的,方蒋氏愣是没让她去买肉,晌午做的还剩一碗,热着给方铮吃也一样。

    “三郎,快跟你媳妇去灶房把粥热了,你先喝了垫垫肚子。”方铮跟冯轻眉来眼去的,方蒋氏干脆将两人赶去灶房。

    正好冯轻也有话要问方铮,两人先把方蒋氏送回东屋,而后手牵手去了灶房。

    在县城,秦淑芬也识趣,方铮回来后,她抱着文砚打了声招呼,也回了最东面那小屋里,在秦淑芬来之前,冯轻已经把最东边的小屋拾掇干净,还特意买了张小些的床,让秦淑芬带着文砚住。

    两人到了灶房,方铮带上了门,不等冯轻转身,直接把人捞在怀里,薄唇在她颈间蹭了蹭。

    闻着身后灼热的气息,冯轻脸有些红,不过她还有正事要问。

    抓着方铮的手,她转了身,小声说“相公,等等,我还有话要问你。”

    “是今早的事?”停下动作,方铮声音略微沙哑。

    “嗯。”关上了门,灶房整个暗了下来,冯轻看不到方铮面上的表情,不过却能觉察出他浑身散发的冷气,“相公,到底是谁?”

    “祝宏。”

    方铮其实早猜出了,跟他有过节的也就那几人,邓家母女若是对付他,不会这般拐弯抹角,那就只剩下祝宏这个小人了。

    大约是曾说服过方大姑,这番再让人去撺掇方老头就得心应手了。

    “还真是跟个水蛭似的,咬着人不放了。”冯轻哼道。

    “娘子放心,这一回,为夫会直接拍死他。”杀了方大姑,又试图杀方老头,祝宏这是自寻死路。

第433章 被打上门

    祝宏此人心胸狭窄,学问不如他的,他看不上,学问比他好的,他嫉妒愤怒,尤其是见方铮重新入了学堂,未来可期,自己身子却一日不如一日,他总想不开,时间久了,不光身子越来越差,就是心思都跟着扭曲。

    他做的事并不算隐秘,手段也不高明,邓县令这么多年办案经验,自然是三两句便将祝宏做的事榨个干干净净。

    哪怕他有秀才功名,可杀人偿命,这是自古定律,邓县令将此事上报,祝宏身死也不过是早晚的事。

    而让冯轻没想到的是,这祝宏竟然没等到判决,自己用腰带吊死了自己。

    这事不是方铮告诉她的,是她跟秦淑芬上街买菜时,听县城的人议论。

    这清丰县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祝宏自杀这事不小,哪怕邓县令再想遮掩,可人多嘴杂,这事还是传了出去。

    若是个普通百姓吊死在牢内也不会有如此大的水花,谁让祝宏是个秀才,且祝宏爹娘就在县衙门口纠缠不休呢?

    祝宏爹娘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在他们心里,祝宏是个孝顺听话,又会读书的,他怎会做出杀人放火的事?

    得知儿子在牢内自绝,祝宏爹娘怎会甘休?

    “那书生爹娘此刻正在县衙门口闹呢,他们说这事邓县令跟那位案首合伙,逼死了他们儿子,他们儿子不会自杀的。”卖蘑菇的大婶唾沫横飞地跟买菜的人说。

    聚集到她摊位跟前的人逐渐多起来,其中一个中年汉子就说“我可是听到不同的说法,这祝姓书生可是个心狠手辣的,他不仅使计杀死了方案首的大姑,还想杀死方案首亲爹。”

    一个年级大些的妇人就好奇了,“他杀人案首亲爹干啥?”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咱大业可是有这么一条规定,当官的遭遇爹娘丧事,可是要辞官守制三年,要是书生遭遇爹娘丧事,可是三年不能参加科考的,三年哪,可不短,我估摸着咱县城今年这方案首说不得明年就能参加荆州的乡试,你们说说,要是方案首有本事,三年后是不是就得做了官?”

    最差估计也会跟邓县令平起平坐。

    围观之人不少跟着点头,“你说的是。”

    当然,也有不同声音的,有人就反驳,“你这话是对,可我就去奇怪,那书生跟方案首非亲非故的,为啥要去杀他爹,莫不是这方案首跟那书生有啥仇怨吧?”

    “这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那书生是死了,这事还有的闹。”中年汉子摇头,“你们要是想知道,就如县衙门口瞧瞧去,我刚从那处回来。”

    围观的人有人摇头,买了菜便走,也有人闲得慌,结伴去了县衙。

    冯轻都顾不得买菜,她拉着秦淑芬就要走。

    “三弟妹,咋了?菜还没买呢。”秦淑芬不明所以,她都琢磨好了要买些啥。

    “我担心娘,咱们先回去看看。”冯轻拉着秦淑芬的手很用力,脚步更快。

    秦淑芬听出冯轻话里的凝重,她也顾不得吃了,跟上冯轻的脚步,不过仍旧是满头雾水,“三弟妹,娘早上不是好好的吗?”

    这几日眼见方蒋氏都跟没事人似的,咋买菜这么点时间,三弟妹又开始担心了。

    冯轻没解释,她担心祝家爹娘会上门。

    祝宏爹娘都能去县衙闹,此事又关系到方家,他们在县衙闹出无果,说不定就会来方家继续闹。

    家里就方蒋氏,还有个睡得四仰八叉的文砚,冯轻不放心。

    冯轻表情太过严肃,秦淑芬都跟着紧张起来,秦淑芬步子大,很快就走到冯轻前头,最后干脆拉着冯轻跑起来。

    两人气喘吁吁地回到家。

    见家门口空无一人,她松口气。

    还好,没人过来。

    秦淑芬上前敲门。

    方蒋氏在院子里拾掇着,她开了门,看到喘的脸都红了的两个儿媳,又看到两人空空的篮子,奇怪地问冯轻“咋了?是不是没带银子?娘这就给你拿。”

    “不是的,娘,我就是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先回来看看。”冯轻笑道。

    祝宏的事方铮跟冯轻没跟方蒋氏提过,若是祝家有人贸然上门来,冯轻怕会气着方蒋氏。

    可这事总归是个不定时的炸弹,祝宏爹娘若是不甘心,这炸弹就会随时爆炸,冯轻琢磨着等晚上相公回来,跟相公商量一下,看能不能把这事提前跟方蒋氏提一提,好让方蒋氏心里也有个准备。

    然,这个打算最终还是没能成。

    几乎是前后脚的功夫,祝家就有人上门了。

    来的事祝宏的娘跟他娘的娘家人,远远看去,估摸着有七八个人。

    冯轻一手拉着方蒋氏,一手拽着秦淑芬,冲进了门,反身就将门插上。

    “三郎媳妇,这是咋了?”方蒋氏觉着冯轻抓着自己的手冰凉,呼吸也急促,神情更是惶恐。

    除了当日在村里遇到那几个混混时,冯轻曾露出过这般表情,这是方蒋氏第二次见到,她心疼地反抓着冯轻,安慰道“三郎媳妇,发生了啥事?你跟娘说说,娘替你挡着。”

    别看秦淑芬平日里好吃懒做,可正经时刻,她也是能分得清轻重缓急的,秦淑芬抓着冯轻另一手,也跟着说“三弟妹,不怕,还有我呢。”

    患难见真情,冯轻感动地看着两人,心也慢慢稳了下来,不过还没等她解释,祝宏娘跟娘家人已经到了方家门口。

    “就是这家?”祝宏的大舅,一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气势汹汹地问。

    祝宏娘,一个矮小,双目通红的妇人抹着眼泪,点头,“我问了人,就是这里,大哥,你可要为你外甥讨个公道啊,我家祝宏死的冤哪!”

    “大妹你放心,小宏是我亲外甥,我不会看着他白白冤死的。”男人粗声粗气地说。

    随即就是一声剧烈拍门声。

    冯轻及时拉着方蒋氏跟秦淑芬后退几步,即便这样,三人仍旧被剧烈的响声惊了一下,木门再结实,被这么大力拍动,也颤巍巍的,昭示着它的不堪重负。

    “三郎媳妇,外头是啥人?”方蒋氏觉出事情不对来,她问完冯轻,转头又对秦淑芬说“二郎媳妇,你快些去灶房,把菜刀给我拿来,另外再拿个防身的给三郎媳妇。”

    不管事情原委如何,方蒋氏是不可能让冯轻吃亏的。

    若是外头人赶进来,打了再说。

    “娘,这事跟爹自杀有关,也跟方大姑的死有关。”事已至此,也无法瞒着方蒋氏了,冯轻就大略说了一遍。

    “啥?”方蒋氏怒了,她掐腰,“就他们还好意思找上门?杀人偿命,她儿子就是死了,那也是自找的,关我家三郎啥事?”

    方蒋氏对着门口喊完,又问冯轻“我咋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想了想,冯轻解释,“这人就是娘头一回来县城时,撺掇旁人对相公下手的那人。”

    方铮身上烫伤一事,方蒋氏可记得清楚。

    “她儿子做了那些个缺德事,她们一家还好意思上门?”方蒋氏忍不了了,这时秦淑芬恰好过来,她夺过秦淑芬手里的菜刀,就朝门口去。

    “我倒是要看看,她们还要不要脸了!”儿子是当娘的逆鳞,祝宏娘是这样,方蒋氏更是如此。

    原本她还觉得她家三郎多灾多难,却原来是犯了小人!

    冯轻急忙拉着方蒋氏,“娘,外头人多,咱们不能跟他们硬碰硬。”

    方蒋氏跟秦淑芬力气再大,也不过是两个妇人,而外头七八个人中,光男人就三个,若是动起手来,她们肯定只有挨打的份。

    “老娘还怕他们不成?”冯轻拽的用力,方蒋氏一时动弹不了,她回头说“三郎媳妇,你快回屋去,照看下文砚,这么大动静,别吓着他。”

    秦素芬原本是拿了个扁担的,听了冯轻的话,怒火一时间冲上脑门,当日方铮被热水烫着了,她也在跟前的,三郎是她兄弟,她也不能看着兄弟被欺负,秦淑芬掉头,在院子里看了一圈,选了个镰刀。

    “娘,你站在我身后。”秦淑芬往方蒋氏跟冯轻前面一站,朝两人说“三弟妹,你这小胳膊小腿的,打不过他们,你听娘的话,回去帮我哄哄文砚,我听到那小子哭了。”

    冯轻急的团团转,她又伸出一手,拉着秦淑芬,“二嫂你别冲动,你让我想想。”

    外头闹哄哄的,也隐约听到一门之隔的里头有说话声,祝宏娘哭的更凄惨,一边哭一边踹门,“方家的,你们还我儿子命!你家儿子就是个杀人凶手!”

    好吧,听了这话,原本还算冷静的冯轻却变成了最怒的一个。

    她直接捡起秦淑芬仍在地上的扁担,在方蒋氏跟秦淑芬还没反应过来时,已经打开门,拿着扁担朝最前面的祝宏娘挥了过去。

    “你儿子才是杀人凶手!”冯轻一边骂,一边朝外头的一群人挥着扁担,人愤怒起来,力气是平日无法想象的,就是祝宏的舅舅都被冯轻抽了好几下。

    “你儿子杀了我相公大姑,前几天还想杀我公公,要不是相公想得周到,今天我公公哪还有命?”冯轻脑中的那根弦断了,破口大骂,“本来我想着,你儿子做了那么多坏事,但是死者为大,这事就算完,现在我算是知道了,祝宏这么坏,可真是家学渊源啊!你们一个个的,竟倒打一耙,还真是让人恶心!人在做天在看,你们就不怕天打雷劈,跟你儿子团聚去啊!”

    冯轻真的是用最大嗓门喊了。

    周围几家邻居关着门都听见了。

    跟上回不同,这回来人气势冲冲,且人数多,周围邻居没几个敢冒头的,他们怕外头的人说的是真的,万一方家真牢里那书生自杀有关,他们可不好不明状况就去帮忙。

    一直在屋里读书的谢俊明听到冯轻的叫声,他手上的书掉落在地上,他起身就往外走。

    谢俊明一直注意方家的动静,他知晓这个时段方家只有冯轻跟婆婆,及一个嫂子在,若是真打起来,冯轻肯定会吃亏。

    人还没到大门口,谢大婶一把拽住他,“四郎,你要干啥?”

    “娘,我得去帮她。”冯轻的一次次拒绝固然是让谢俊明伤心难过,可想到冯轻有危险,他还是忍不住担心,想去保护她。

    听到隔壁动静,谢大婶开门看了几眼,她也踌躇,见方家大门紧闭,谢大婶又缩回了头,她就知道自家儿子肯定会坐不住的。

    “你以为你是谁啊?你还帮她,我看你是想害她!”谢大婶气道“你这么冲出去,她婆婆嫂子都在,你让她咋解释?”

    再说了,自家儿子这身板,别说帮冯轻了,去了就拖后腿。

    那些人看着凶悍,难道还指望他们讲道理?

    谢俊明急的团团转,“娘,她一个人肯定应付不过来,若是动起手来,她肯定会吃亏。”

    不过谢大婶的话倒是提醒他了,谢俊明想了想,说“娘,我去报官。”

    “你跟方家啥关系?你去报官,人家也不会理的。”谢大婶却没谢俊明这般乐观,这毕竟是事关人命,她私心不愿儿子沾上。

    “娘,这不是小事,官府不会坐视不管的。”话落,谢俊明掰开谢大婶的手,兜头朝外走。

    谢大婶跺脚,可她对冯轻跟方蒋氏也都没啥恶感,再说,方公子还帮了他们家一个大忙,就前两日,方公子说的那先生还专门让人送了封信来,说是她家四郎过了年就可以直接去学塾。

    “那你小心点。”谢大婶在后头叮嘱。

    方家,方蒋氏跟秦淑芬也冲了出去,方蒋氏挥舞着手里的菜刀,站到冯轻身旁,“我儿媳说得对,你们咋这样不要脸!杀人还有理了?我看你们谁敢过来,娘的,过来一个,我砍死一个!”

    这菜刀被方蒋氏磨的噌亮,她挥着菜刀的时候,刀锋带起的冷意刮在对面几人脸上,那几人缩瑟一下,本能地朝后退。

    除了祝宏娘外,其他人都是有家有口的,虽然来时气势汹汹,可真到生死关头,他们还是不敢硬碰硬。

    祝宏大舅本来已经抓着冯轻的扁担,正想反手给冯轻一巴掌,却没方蒋氏吓的定住了。

    他是见过凶婆娘的,可方蒋氏这样不要命的,他还从没见过。

    “反正老娘已经活了这么多年,杀你们一个不亏,杀你们两个就赚一个!”方蒋氏恶狠狠瞪着几人。

第434章 凶悍婆媳

    方蒋氏这一发狠不仅骇住了祝宏娘身后的一群人,也让这矮小妇人忘记了哭叫。

    方蒋氏要比祝宏娘高出一个头来,她满面凶狠的时候,祝宏娘本能就朝后退去。

    旁人惧怕,冯轻却是心疼,她从方蒋氏身后走出来,跟方蒋氏并肩站着,手中扁担横在两人前面,“如今你们是打上门来,你们先动的手,我相公说了,若是我们在反抗的时候不小心伤了你们,或是杀了你们,也是无罪的。”

    一听这话,对面那群人越发犹豫。

    倒是祝宏娘,她反应过来,反正儿子都死了,她也不想活了,就是死了,她也不让方家人好过。

    祝宏娘又冲上来。

    就要厮打冯轻。

    冯轻不如方蒋氏高,也纤瘦些,看着就是收入缚鸡之力的,再说,祝宏的死跟方铮有关,冯轻又是方铮枕边人,祝宏娘就把恨意转到冯轻身上。

    冯轻一扁担抽过去。

    正好抽到祝宏娘的脸上。

    她捂着脸,嗷的一声,鼻下流出两管血来。

    一见自家妹子被打,祝宏大舅又要上前。

    方蒋氏挥着菜刀,刀锋直接滑过祝宏大舅的脸颊,在他脸上留下一道血痕。

    要是再深一点,他就破了相。

    “你这个老虔婆找死!”祝宏大舅怒火高涨,砸出一拳。

    到底是个青壮年的男子,这一拳若是砸下去,方蒋氏肯定是吃不消,哪怕方蒋氏手里有菜刀,可她这几天正病着,力气不如往常。

    冯轻挪动脚步,就要挡住祝宏大舅挥过来的拳头。

    “三郎媳妇,你快走开。”方蒋氏觉得自己被砸一下也没啥,可三郎媳妇这细胳膊细腿的,若是被打一拳,肯定会吃不消的。

    冯轻抓着方蒋氏,坚定地站在方蒋氏面前,等待拳头的到来。

    皮肉相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她却感觉不到疼痛,冯轻睁开眼,只见不知何时,龚强已经出现在方家门口,他一拳将祝宏大舅掀翻。

    祝宏大舅虽然也是五大三粗,可他最多也就干些庄稼活,龚强却不同,他将人踩在脚下,一拳拳砸向祝宏大舅。

    且专捡疼又不伤性命的地方。

    祝宏大舅开始还疼的叫,可渐渐的,他连叫的力气都没了,就连挣扎的力度都小了很多。

    “他爹!”祝宏大舅妈哭着上前,想厮打龚强,却被龚强随意一挥手,整个人跌倒在地。

    “杀人啦!救命啊!”祝宏外家亲戚跑的跑,叫的叫,早没了来时的气势汹汹。

    方蒋氏也回过神来,她上前,抓着龚强,“强子,别把人打死了。”

    教训的也差不多了,龚强这才收手,他起身,又踹了地上的人一脚,这才看向方家三个妇人,问:“婶子,你们都没事吧?”

    昨天他接到三郎的信,三郎让他今天过来县城一趟,他担心方蒋氏跟冯轻。

    今早龚强先是回了东留村一趟,之后才来县城,没想到差点就晚了一步,龚强越想越气,没忍住,又踹过去一脚。

    “没事,你来的及时,强子,别打了。”

    方家门口就剩下祝宏娘跟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大舅,及不敢再上前的大舅妈。

    “这些都是那祝家的人?”龚强问,“他们还有脸找上门来,看来是都不怕死。”

    龚强的拳头捏的咔嚓响,方家门口仅剩的三个人脸上闪着惊惧。

    “滚。”龚强斥道。

    祝宏娘还想开口,“方铮害死了我的儿子,会遭报应的。”

    方蒋氏跟冯轻最听不得有人诅咒方铮,方蒋氏要上前跟她理论,冯轻更快,她抄起扁担,往祝宏娘身上抽打,“报应?我相公行得正坐得端,可不怕报应,倒是有些人,可不就遭报应了。”

    冯轻抽打祝宏娘的时候,祝宏大舅妈扶着勉强还能起身的祝宏大舅,悄悄的跑了。

    直到打累了,冯轻这才气喘吁吁地扶着扁担,冷笑道:“我知道你这是寻死,临死前还想拉个垫背的,不过我告诉你,你祝家做了缺德事在先,如今你就是死在我方家门口,我家也只会大笑三声,说你死的好。”

    祝宏娘的心思被说中,她嚎啕大哭,觉得连为儿子讨公道都不成,她爬起来,朝冯轻冲过来,冯轻急忙朝一侧躲,而祝宏娘却又在快要撞上冯轻时,头一拐,朝墙撞去。

    看样子是要找方家晦气了。

    冯轻还真不怕这祝宏娘死在她跟前,可她觉得不能脏了别人家的地,冯轻又是一扁担抽了过去,直接将祝宏娘拍倒在地。

    冯轻逮着她又是一顿抽。

    “我实话告诉你,这院子是我跟相公租下来的,你死在这里可不划算,你今天死了,明天我就跟相公搬家。”冯轻冷笑。

    祝宏娘避无可避,哭的几乎要厥过去。

    “还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差不多的时候,冯轻停手,骂道,“一群蠢货!”

    说完,放下扁担,拉着方蒋氏,招呼龚强进院子里。

    进院子之前,还特意大声说:“娘,让她死吧,反正脏的不是我家的地,让她早点下去跟她儿子团聚也好,省的活着碍眼。”

    不得不说,冯轻跟方铮不愧是夫妇,就连说的话都差不离。

    冯轻也不想这么刻薄,可若不让这妇人死心,以后动不动就上门闹,到时不仅自家人厌烦,连带着也吵到周围邻居,要知道周围还有不少书生,这么吵闹,实在是贻害无穷的。

    “三弟妹,你是这个。”进了院子,秦淑芬放下镰刀,朝冯轻竖起一个大拇指,赞道。

    这三弟妹真是每次都让她刮目相看。

    冯轻这才觉得不好意思,她蹭到方蒋氏身边,生怕方蒋氏会觉得她凶悍,“娘,她骂相公,我没忍住。”

    方蒋氏爱怜地摸了摸她的脑袋,笑道:“你做得好。”

    冯轻这才放心,抱着方蒋氏胳膊,小声叹道:“其实刚才我也害怕,幸亏强子哥来的及时。”

    要不是龚强来的及时,她们三人肯定要挨打。

    “三弟妹客气了,我应当早些来才对。”龚强还有些自责,他没来之前,婶子跟三弟妹肯定吓的不轻。

    “都是一家人,客气个啥,老二媳妇,快点给强子倒完水。”方蒋氏吩咐。

    秦淑芬应了一声,去了灶房。

    三人正准备进屋,外头又传来喧哗声。

    随即有人敲门。

    龚强神情一凛,他听出外头来人不少,龚强催促方蒋氏:“婶子,三弟妹,你们回屋去,插好门,外头不管发生啥,都不要出来。”

    “强子,这不成,我跟你一起。”

    “娘,强子哥,外头可能不是祝家的人。”冯轻依稀听到谢俊明的说话声了。

    方才她眼角余光看到谢俊明悄悄出了门,看来他是出去找人了。

    “官爷,你可要替我做主啊!你看我被她们打的,她们这是把我朝死里打啊!”祝宏娘还没走,看着穿着衙役服的人,抱着其中一人的腿就哭。

    “是你?”那衙役认识祝宏娘,“在衙门闹还不够,还过来方家闹,你信不信我这就把你抓紧去待几天啊!”

    倒不是这些衙役有多公正,主要是邓大人再三叮咛,这段时日一定要清扫县城街道的闹市着,他们天天忙得脚不沾地,如今还出了祝家的事,这些衙役难免就容易迁怒。

    “她们动手打——”祝宏娘大声说话都觉得浑身疼,可她又不能让人看自己身上的伤痕,只好指着自己的脸,说:“官爷,这都是她们打的,你要抓也应当抓她们才是。”

    衙役不耐烦地打断她的话,“要不是你们上门来闹,能被打?”

    “行了,这事你们可自己解决,若是不愿,就都跟我一起去衙门,让邓大人评理去。”衙役可没多少时间浪费在这里,他又抬头,准备拍门。

    还没碰到门,门便被打开,冯轻站在最前面,“我跟你们去一趟,人是我打的。”

    人群最后头,谢俊明伸长了脖子看,见冯轻虽然衣着略微凌乱,身上却没明显伤痕,他松口气,而后低着头,他想起了谢大婶的话,他不能给冯轻招麻烦。

    冯轻这么淡定,祝宏娘心里却打鼓。

    不管啥原因,进了公堂那都是大事。

    “我,我不去。”她怕方家跟撺掇这些官爷,让她进去就出不来了。

    衙役厌烦地看了祝宏娘一眼,“你说你闹什么闹?儿子死了那是他心虚,你闹上人家门有啥用?”

    “行了,既然都不愿去,那你们自己商量着办,只有一条,以后别再闹起来了,要是再闹,你们都得给我去吃几天牢饭。”

    说完,袖子一甩,领着人又走了。

    衙役走了,谢俊明就露了出来。

    方蒋氏跟龚强奇怪地看着他,问冯轻,“三郎媳妇,他是谁?”

    飞快地看了一眼冯轻,谢俊明拱了拱手,飞快地低声解释,“婶子,是我娘担心你们,这才让我去县衙报官。”

    “娘,这位谢公子是谢大婶的四子,一直在外头念书,这块过年了才回来。”冯轻解释,她心里坦荡,觉得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方蒋氏不疑有他,朝谢俊明笑道:“原来是谢家的,你看还惊动了你们家,婶子实在过意不去,要不,今晚你们都来家里吃饭,今天的事还多亏了你们。”

    “不,不用了,举手之劳,小生这就回去了。”谢俊明逃也似的离开。

    “这——”方蒋氏习惯用村里的为人处世方式,谢俊明竟然跑了。

    “娘,谢公子大概是要回去看书。”冯轻解释。

    想想也是,方蒋氏就不纠结了,“那晚饭再让三郎去叫人,不管咋说,人家都好心帮了咱。”

    冯轻心情复杂,相公对谢俊明可没好感,“娘,这事不如晚上问相公吧。”

    “也成。”这里毕竟不是村里,方蒋氏不好代方铮跟冯轻做决定。

    这事了了,方蒋氏看都没看祝宏娘一眼,领着冯轻跟龚强进了院子。

    龚强怕祝家人还会来,就在方家呆了一天,不过方家都是妇人,他也不好一直呆在院子里,一天有半天时间都是在方家院子周围转悠的。

    直到方铮下了学。

    “强子哥,是不是有人过来了?”方铮见面第一句话就问了。

    语气却十分肯定。

    “我娘她们可还好?”不等龚强回应,他加快脚步,朝家去。

    龚强跟在后头,“三郎,婶子她们没事。”

    回了家,确定方蒋氏跟冯轻都完好无损,她们还心情颇好地做了一大桌子菜,方铮这才松口气。

    “三郎,你回来的正好。”方蒋氏琢磨了一天,还是觉得提前准备些饭菜比较好,若是方铮赞同请谢家人过来吃,也不会匆忙。

    听完方蒋氏的话,方铮不动声色地说:“娘,谢家共有四子,还有三个孙子,若是让他们上门来吃饭,怕是不妥,不若儿子端几盘菜过去,让他们尝尝娘的手艺。”

    来这么几次,方蒋氏也看出来了,这县城不比村里,村里谁家有个事,全村都能来一起忙,忙完再一起吃饭,这里白日里家家都关着门,见面也就问声好,是不如村里人亲密的。

    “那就听你的。”方蒋氏盛出来一盘红烧肉,一盘鸡块,还有一海碗排骨汤,“三郎,你跟强子一起去。”

    秦淑芬眼巴巴地看着方蒋氏把好的肉都给盛走了,她看着锅里还剩的骨架,跟一小盘红烧肉,“娘,咱家人也不少,你都给送去谢家,剩的咱家都不够吃的。”

    “还有一锅窝头,够你吃个饱的。”方蒋氏头也不抬地说。

    秦淑芬吸着鼻子,觉得更饿了,她颠了颠怀里的文砚,悄悄伸出一只手来,就想拿一块鸡肉。

    啪——

    方蒋氏身后跟长了眼睛似的,直接反手一拍,“你给我滚出去。”

    “娘,不是我要吃的,是文砚饿了。”让儿子顶锅,秦淑芬一点都不脸红。

    “明天你就给我回去,这里用不着你。”方蒋氏用了老借口威胁,“三郎媳妇这里不稀罕你,光吃不做,你以为这是在家啊?”

    “嘿嘿,三弟妹没让我走,我不走。”

    婆媳你来我往的时候,方铮跟龚强已经端着空碗回来,碗都给谢大婶洗干净了,方铮手里还拿着一小包红枣。

第435章 拒绝司大夫

    吃完了晚饭,方蒋氏本不想让龚强回去,不过在外人眼中,他与方铮到底也不是亲兄弟,家里还有秦淑芬,他不好留在方家过夜,趁着天还没黑,他还是回去了。

    第二天又早早过来。

    如此连续过了五天,这五天里,祝家都没人上门来。

    这几日当中,司大夫来过一次,他替方蒋氏检查过一番后,确定她的情况在好转,冯轻这才真正当下心来,倒不是她不信方铮,实在是司大夫开始说的太过严重,冯轻不由多想。

    得知方蒋氏会痊愈,冯轻亲自将司大夫送出了门。

    门口,司大夫并没立即离开,他看向冯轻,抿了下嘴角,这才说:“方夫人,我卖你样东西,如何?”

    “我不需要药。”一个大夫能卖啥?

    肯定是药。

    司大夫却摇头,笑了一下,“不是药。”

    冯轻疑惑地看过去,只见司大夫从药箱内取出一个布包,打开后,里头有几根长短不一的银针。

    “我听闻了你家的事。”司大夫也没拐弯抹角,他直接说:“方铮他白日要去县学,总不会时时看顾着你,你有这银针,便能在对手少的时候自保,这银针上我涂抹了麻醉药。”

    冯轻实现从那几根银针上收回,而后摇头,“多谢司大夫,不过不用了。”

    “为何?”司大夫并没生气,他只是好奇。

    冯轻能怎么解释?

    她难道直接问司大夫是否喜欢她?

    有谢俊明这一茬在,冯轻对男人的这种眼光敏感许多。

    旁人她不知晓,可一个男人用不再平常的眼光看她,冯轻是感觉得到的,她不愿司大夫成为第二个谢俊明。

    “这个银针毕竟不太安全,容易刺着我自己。”冯轻只好这般解释。

    眸子定在冯轻身上片刻,司大夫收回目光,他笑道:“既如此,那就是我多虑了。”

    而后,司大夫神色如常,“下一次我会半月后过来,这药方子是要变一变的。”

    “多谢司大夫。”

    司大夫摆手,提着药箱离开。

    转身之际,冯轻并没看到司大夫嘴角的自嘲。

    等看不到司大夫的身影了,冯轻这才松口气,这位司大夫到底是比谢俊明稳重。

    看到银针,她想起前些日子去铁匠铺打的袖箭了。

    这几天事情多,她都忘了。

    跟方蒋氏说了一声,冯轻赶去铁匠铺。

    “这位夫人可算是来了。”打铁的老汉这几天就等着冯轻上门,他取出制作好的袖箭,说:“我试了试,能用,不过这短箭最多只能射出三四米远。”

    这几日他都不做别的,专门空出时间来打这袖箭。

    失败了十多回,这才成功。

    虽外形不算精巧,可还算实用,能作成这样,冯轻已经很满意了,她按照铁匠的教的步骤,按动机关,咻的一声,一枚小箭飞射而出,飞了大约三四米远,掉落在地。

    “我很满意。”冯轻摸着袖箭,笑道:“十两银子是不是不够?”

    铁匠并没隐瞒,他将这几日做出的失败袖箭全部拿出来,摆放在冯轻眼前,“这固然是你要定做的,不过我也确是感兴趣,做成这只袖箭一共花了三十两银子,你已经给了我十两,只需再给十两银子便可。”

    因着自己有兴趣,铁匠加了在这只袖箭中加了不少他的想法。

    方才给冯轻演示的时候已经跟冯轻说过了,冯轻对这类不懂,她觉得改了有用就成。

    “十两够了?”

    “够了。”铁匠回答的干脆。

    冯轻掏出十两银子,给了铁匠。

    “这位夫人,我有个不情之请。”冯轻快要离开的时候,铁匠开口。

    “何事?”冯轻看着铁匠,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若是有人问及,这位夫人能不能不要说是我做的?”铁匠是个怕麻烦的,这袖箭毕竟也算是武器,按大业律例,除了工部军器局外,其余无论谁,都不能私造武器,这若是传出去,吃牢饭还是轻的,重些的还会流放。

    “您放心,出了这门,关于这袖箭的一切,除了我相公,其他人都不会知晓。”冯轻竖起三根手指发誓,“而且我相公也不会跟旁人说的。”

    铁匠信了冯轻的话。

    再说,如今不信也得信,在他接了冯轻的生意后也有些后悔的,可铁匠是个重承诺的,自己又实在有兴趣,这才花费许多精力,做成了。

    冯轻出了铁匠铺不远,就看到龚强不远不近地站着。

    她上前,笑问:“强子哥,你出来有事?”

    “是婶子不放心三弟妹,让我过来看看,三弟妹事情办完了?”龚强离冯轻足有三米远,他说话的时候也并没直视冯轻。

    “好了,麻烦强子哥了。”龚强的好意她知晓。

    “那就回吧,我怕婶子担心。”

    两人一前一后,又拉开了距离,往回走。

    出了上回那事,方蒋氏一直不放心冯轻单独出门,后来几天买菜都是让秦淑芬出去的,接过方蒋氏给的铜板,秦淑芬也乐了多跑几趟。

    到了家,方蒋氏果然在院子里等着。

    县城没事可做,方蒋氏又不想整天躺着,就来回拾掇院子,院子统共那么大,方蒋氏用了两天时间,把原地收拾的干干净净,无事可做的时候,她就愿意坐在冯轻旁边,看着冯轻绣嫁衣。

    一边看还一边感叹,说是方家实在亏待了冯轻,让她成婚的时候连件像样的嫁衣都没有。

    每每此时,冯轻就挎着方蒋氏的胳膊,笑说,有了方铮跟方蒋氏,嫁衣算什么?

    想到这里,方蒋氏心软的跟什么似的,她又往门口看了一圈,远远看着冯轻走来,她松口气,迎了上去,见冯轻手里空空的,也没多问,只说:“外头冷,快进屋,喝点热水,强子也是。”

    嫁来方家,冯轻觉得自己变了许多,方铮变了许多,但是改变最多的还是方蒋氏,自己无故出门,空手回来,方蒋氏竟不多问一句。

    她知道方蒋氏不是不关心她,而是信她。

    “娘,我去给相公做些东西,不过那家铺子主人说是这东西需要保密,我不能跟您说。”方蒋氏越是这般,冯轻就越是内疚,她干脆跟方蒋氏说清楚。

    “娘也不懂这些,不过只要为你跟三郎好,你们做啥都成,不用告诉我。”方蒋氏并没生气。

    喝了热水,又烤了一阵火,直到身子暖和了,冯轻这才回了屋。

    嫁衣已经做好,她只最后再将不合适的改了即可。

    这一改就是一天。

    收针的时候方铮恰好回来。

    因着龚强每日都要跑个来回,方家晚饭就比平日提前了小半个时辰,方铮刚回来,饭菜已经摆放好。

    因着明日是方铮旬假,龚强明日就不打算过来了。

    方蒋氏这顿饭做的就比往日丰盛。

    得了司大夫的首肯,冯轻今天才松口,让方蒋氏进灶房做了顿晚饭,闲了这么多日子,方蒋氏早就浑身不适,这一做起来,总觉得自己还能再炒一个。

    摆放好,方蒋氏才后悔,这满满一桌子菜,得花多少银子?

    “你没脑子的?”提到这个方蒋氏就生气,她每天给秦淑芬定量的铜板,可冯轻还会偷偷给她,只让秦淑芬多买些适合胃心痛的人吃,这秦淑芬就可劲买,反正天冷,菜买多了也不坏。

    “娘,既然咱们吃不完,不如让强子哥带些回去,给龚婶,还有方敬哥他们。”龚强跟方敬也越来越熟,他这段日子总往县城跑,方敬就担心是不是方铮出事了,龚强隐瞒了一些,也说了一些,方敬担心,又不好贸然过来县城,怕给方铮添麻烦,只是每晚龚强回去的时候,方敬总会去龚家一趟,问问情况。

    这些龚强也没瞒着方蒋氏几人,方蒋氏听了又抹了一阵眼泪,直说方敬是个好孩子。

    “成,就按三郎媳妇说的。”这是个好主意,方蒋氏也顾不得吃饭,先去洗了两个瓦罐,盛了大半罐子排骨山药汤,又把蘑菇肉片单独盛出来一盘子,用另一个盘子盖着,再包上纱布巾,包裹的紧,汤汁都不会洒出来。

    而后又切了一盘子熟牛肉。

    “婶子,太多了,我回去的时候娘跟爹都吃过了,婶子就装些够方敬他们吃的就行。”龚强眼看着方蒋氏要把大半桌子菜都收拾给他带上,连忙阻止。

    “不多,今天不吃,明天惹着吃也行,这天又不会坏。”方蒋氏手上不停,如果不是龚强再三阻止,她恨不得都要把那盘小青菜倒出来一半。

    方蒋氏这般好爽,秦淑芬就有些心疼了,这里头有好几个菜都是她喜欢吃的,反正三弟妹给她的银子每日都有剩,她就买了好几样自己喜欢的。

    其中一盘就是冯轻跟方蒋氏说过的回锅肉。

    这回锅肉用料都是平常会吃的,可炒在一起,味道可真是大大不同,尤其那肉片,入口酥软,让她吃的恨不得连舌头都吞下去。

    还有白菜,平常方蒋氏炒白菜时舍不得放油,虽然经过方蒋氏的一双巧手炒过后,味道是不错,可到底不如这回锅肉里沾着肉香的白菜好吃。

    “娘,方敬哥他们一家胃口都不大,你带的真的有点多了。”秦淑芬试探着开口。

    方蒋氏理都不理她。

    还是把那一盘回锅肉给装起来,让龚强带回去了。

    龚强还想推辞,方蒋氏掐腰,故作生气地说:“让你带你就带着,咋地?你还怕拿不动啊?”

    龚强还能说啥?

    自然是任由方蒋氏装了。

    直到方蒋氏估摸着剩下的够几个人吃了,这才罢休。

    她也才有空理会秦淑芬,方蒋氏直接将两个窝头拍在秦素芬面前,她冷了脸,说:“我看你这些天吃的太好,是该去去肚子里的油了,今天你就吃稀饭,还有这两窝窝头。”

    方蒋氏说到做到,她把秦淑芬跟前的菜都端走了,只余下一小碟咸菜。

    秦淑芬欲哭无泪,她求救地看向冯轻,“三弟妹——”

    “你叫哪个都没用,再说话,这稀饭跟窝头也别吃了。”

    秦淑芬还真不敢惹方蒋氏生气,她心里委屈,也只能默默就着咸菜,吃着窝头,鼻尖是香味,秦素芬掐着手心,而后眼泪汪汪地偷偷看着冯轻。

    冯轻好笑,趁着方蒋氏低头吃饭之际,给她夹了一筷子肉。

    感激地朝冯轻点头,秦淑芬赶紧将肉扒拉进嘴里。

    一个故意放水,一个不停偷夹菜,一顿饭吃的竟然诡异的和睦。

    秦素芬还真就将一碗稀饭跟两个窝窝头吃完了,连咸菜都没剩。

    吃了饭,方蒋氏也没再挽留龚强,她让方铮将龚强送到车上。

    冯轻许久没有跟方铮一起出门了,她也想去送送龚强。

    方蒋氏巴不得自家三儿子跟三儿媳多多相处,挥着手让三人出门了。

    “娘,我——”秦淑芬张嘴,她也想出去。

    方蒋氏直接给她一个冷笑,起身,指着满桌子的空碗空盘子,“收拾干净,还有灶房,要是收拾不好,明天你就回村。”

    这借口方蒋氏用的极顺溜,这借口对秦淑芬也极管用的,她知道方蒋氏十有八九不会赶自己回去,可这不是还有十之一二会吗?

    秦淑芬可不敢赌。

    刚吃了饭,三人走的都不快,到县城南街时,就剩下最后一辆准备出县城的牛车了,这赶车的就住在县城旁边,他本不打算去东留村那么远,方铮答应给他三十个铜板他才愿意送。

    这赶车的看看天色,念叨着,“我收你这三十个铜板也不多,你看这天,眼看就要下雨了,我一来一回,到家都得半夜。”

    这人年纪不轻,约莫五十左右,大约操劳的多,头发已经花白了大半。

    冯轻扯了扯方铮的袖子。

    “老丈,烦你快些将我兄弟送到村子,我再多给你十个铜板。”方铮说。

    赶车的这才心满意足,“你放心吧,我赶牛车三十多年了,稳着呢!”

    送走了龚强,回来的路上只有零星几人。

    方铮将自家娘子的手握在手里,又将她半个身子裹在怀里,两人相依往前走。

    又往前走了一段,前后都无人的时候,冯轻停下脚步,方铮也跟着停下,冯轻朝方铮笑:“相公,伸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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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替嫁小绣娘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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