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绝子汤药
方铮又怎会允许小玉留在这里让娘子分神?
他笑意浅淡,“岳三婶曾让我二哥留意一些还未成亲,忠厚老实的年轻后生,我二哥似乎已有个几个人选,你若是留在这处也成,我这就传信给我二哥,让他带着那几个后生过来,你可以挨个见他们一回,选中一个,许是年底就能成亲。”
小玉握着拳头,她小狼狗似的,差点扑上来揍方铮一顿。
全村都知道她不愿意成亲,她娘曾满村抓她去相看,她宁愿在后山躲一天一夜,也不愿去见那些男子。
“要不是看在轻姐姐的面子上,我肯定要打的你满地找牙。”小玉挥着拳头,朝方铮龇牙,而后脸色一变,很委屈地看着冯轻,“轻姐姐,那我就跟美丽姐回去了,我在村里等你,你早些回去啊!”
“好。”冯轻也算是看明白了,至少目前看来,相公跟小玉是没法和平相处的,既然如此,那小玉今日回去也成。
“相公,她们两个女孩子不安全,我们松松她们去。”冯轻扯着方铮的袖子。
方铮本也不放心美丽走在街上。
他点头。
路上,经过茶点铺子时,冯轻给龚美丽跟小玉各买了两包芸豆卷跟油炸面果子,两人如何推辞都没用。
四人到东南角停放牛车的市场,鲁二叔还在。
远远见着四人,鲁二叔迎了上来。
方铮手里则提着二两茶叶,及两个包子,是给鲁二叔的。
鲁二叔专门将美丽她们送来,又等了一天,几人都有些过意不去。
“你破费这干啥?”鲁二叔估摸着今天得回去晚些,早上出来前特意带了饼子,“我吃过了,你们自己吃。”
这几个都是小辈,又都是好孩子,鲁二叔自己也有孩子,知晓这些孩子在外头不容易,他能帮一把是一把,反正这天渐冷了,他事情也不多。
“二叔这些日子辛苦,还望二叔别嫌弃。”方铮想要送出去东西,自然是有法子,他笑道“我娘她们几个妇道人家在家里我总不放心,还要劳烦鲁二叔让二婶子多去我家走走。”
“你放心,这不用你说,你二婶子隔三差五就去你家看看,你娘她们都很好。”鲁二叔笑道。
方铮郑重拜托他,鲁二叔就不好再拒绝,若是拒绝,他害怕方铮多想。
东西送了出去,几人也就没再耽搁,龚美丽跟小玉上了马车,鲁二叔正要赶着车走,他们身后跟上来四个妇人。
四人是前村的,两个村子的地离的不远,鲁二叔下地时见过其中她们,四人正愁没车回去,恰好遇着鲁二叔,她们央求着鲁二叔带她们一程,车钱好商量。
鲁二叔自然是愿意,加上他,一共七人,牛车能坐下。
眼看着牛车就要走了,本已坐在龚美丽身边的小玉突然站起身来,她跳下牛车,朝冯轻跑来。
方铮皱眉,上前一步。
可小玉身手灵活,她避开方铮,从另一侧窜到冯轻身边,一把抱住冯轻,“轻姐姐,那我走了,你可不能忘了我啊!”
方铮脸更黑了。
不待他动作,小玉已经松了手,跑回去,再次上了牛车。
方铮冷冷看了小玉一眼,而后伸手,揽住自家娘子,若仔细看去,就会发现他手放着的位置恰好是小玉方才抱着冯轻的地方。
小玉撇嘴,“方三哥,你要是再不好好照顾轻姐姐,我就把轻姐姐偷回去。”
牛车走了。
冯轻还在看着,胳膊上的手紧了紧,她疑惑地抬头,看着方铮仍旧黑沉的脸,失笑,“小玉说笑的,相公别当真。”
“以后别让她过来,竟想偷走娘子,我敲了她的腿。”方铮这话说的极为认真。
“相公放心,我不愿意走,谁偷都没用的。”冯轻靠在方铮胸口,笑道。
方铮这才满意。
直到牛车变成了几乎无法辨认的黑点,两人这才转身离开。
家里的药不多了,两人顺道去了司大夫的医馆。
司大夫还是那副万事都看不上的表情。
见着方铮跟冯轻相携而来,他短促地笑了一声,视线从方铮脸上移到冯轻春花般滑嫩清美的脸上,他咂舌,“我观二位气色都好,显然是心想事成了,怎么?可还有旁的疑惑?”
顿了顿,他对方铮说“便是有疑惑,为了你的男子尊严,你也应当自己偷摸着过来找我才是。”
这人的嘴可真是欠。
虽说在大夫眼中无所谓男女之分,可这司大夫也太随性了些。
冯轻耳朵有些热,她眼神游移,不愿多看这司大夫一眼,生怕他还会说出旁的让人无所适从的话来。
方铮就平静的多了,他嘴角甚至牵起一抹浅笑来。
他能不能行,娘子知晓就成。
啧啧两声,司大夫收回视线,替他面前的患者开了药方子。
那人离开后,他下巴点了点空出来的凳子,“你们谁坐?”
扫了那凳子一眼,方铮摇头,“多谢司大夫。”
这司大夫嘴确是跟刀子似的,可谁让方铮刀枪不入呢?
方铮不接茬,他顿时觉得无趣,“行吧,那你两过来做什么?还是你打算再说服我,给你开个绝了生子的药?”
“什么?”冯轻心沉了沉,她确定自己没听错,“相公,什么绝子药?”
冯轻脸白的厉害,她一直知晓方铮不想她生孩子,可她觉得能生之前,还是可以说服方铮的。
她虽来了初潮,可司大夫上回替她把脉的时候曾说过,这两年她有极大几率不会有孕。
两年时间倒是正好,她可以调养身体,也能用两年时间来说服方铮。
却没想到方铮竟敢服用绝子汤药。
冯轻猛地甩开方铮的手,半眯着眼,冷冷看着他,一时口不择言,“相公,你就这般不愿我生你的孩子?”
望着空空的手,方铮有一瞬间的茫然,待听清冯轻的质问,他薄唇抿了抿,“娘子,别闹。”
“我闹?”眼见方铮上前一步,准备抓着她的手,她又退后几步,双手背在身后,“你竟然不问问我,便私自决定不让我生孩子,你把我当什么了?”
方铮从没见过冯轻如此伤心愤怒。
他心蓦地一疼,不顾冯轻拒绝,直接上前,将人抱紧。
“放开我!”冯轻浑身都在拒绝,声音更是扎的方铮心慌。
第362章 歪点子
转开脸,这时的冯轻不愿看方铮,她生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更伤人的话来,“放手。”
方铮将人紧紧匝住,不言不语。
冯轻满心恼怒,她冷声威胁,“你要是再不放手,我对你不客气了。”
似乎没听到冯轻的话,方铮空出一只手来,不停地轻拍冯轻的背,心揪疼的厉害,“娘子莫气,是为夫错了。”
冯轻这会儿已经听不进去方铮的话,她抬脚,直接踩在方铮脚背上,最后阴恻恻地说了句“我让你放开。”
冯轻活了两辈子也没生过这么大的气,以往她觉得方铮护着她,宠着她,是后世许多男子都无法比的。
现在倒好,冯轻自嘲,原来自己竟是可有可无的附属品,是不需要有尊重的。
若是冯轻能静下心来,便会发觉此刻的自己已一意孤行地钻进了牛角尖。
“方铮,我现在不愿看见你。”挣扎的累了,冯轻气喘吁吁,却仍旧梗着脖子,她声音嘶哑疲累,“你松手。”
方铮心慌的厉害,他从来都是万事在握的,娘子如此激动愤怒,方铮脑子一片空白,除了道歉,竟不知如何是好。
“娘子——”方铮哀求。
心颤了颤,冯轻面上看不出丝毫软化,她紧抿着嘴角。
“娘子——”怕勒疼了冯轻,方铮力道送了些,却仍旧将人圈在怀里,不让她有机会离开。
冯轻眼睛都气红了,她无法控制脑中的胡思乱想,越想越是气,脑子一抽,低头,一口咬在方铮肩头。
血腥味弥漫在口中。
冯轻猛然清醒。
她这回没再挣扎,像是已经平静了,只是语气仍旧冷的,“放开我,否则我再也不会理你了。”
身体一僵。
那一刻,方铮死死压着心底的恐惧,漆黑的瞳孔闪过厉色,他怎会让娘子一辈子不理他?
手抖的厉害,僵直地松开,手指仍旧是抱着冯轻的姿势,似是不会动了一般。
得了空,冯轻转身就走。
才不过跨出去一步,手再次被抓住。
方铮嘴巴张张合合,眼底黑云褪尽,只剩下无边的痛意,“娘子,别走。”
两人僵持的时候,一直缩着脖子的司大夫清了清嗓子。
他没想到冯轻竟有这般大的反应,一时还有些后悔,不过后悔这两个字是最没用处的,司大夫清了清嗓子,亲自去倒了两杯水来。
“二位要不坐下,喝点茶,冷静一下?”
几乎是同时,冯轻跟方铮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冯轻直接的多,她恶狠狠瞪着司大夫。
方铮则是阴沉沉地扫了他一眼。
司大夫举起双手,“是我的错,我多嘴,二位要不继续?”
话落,他又似自言自语般说“哎,冲动可是最要不得的,我这铺子里可没卖后悔的药。”
他慢悠悠地喝了一口茶,嘴角勾着,看向冯轻,“我若是你,可不会就这么走了,那太便宜他了,走之前怎么也得好好收拾他一顿。”
而后他竟真的从一旁的药箱内摸出一个布包来,打开布包,里头一排大小不一的银针,他随意抽出一根,比划了一下,对冯轻说“方夫人,不若我教你如何施诊,只要一针,不要他命,足以让他疼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心口一堵,冯轻咬牙切齿,“你太坏了。”
她是生气没错,方才咬了方铮一口,冯轻都觉得下嘴有些重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冯轻睫毛颤了颤。
她舍不得。
冯轻觉得这个主意愚蠢,然,有人却觉得司大夫这提议最适宜。
方铮三两步上前,夺过司大夫手里的银针,正准备往自己身上扎。
“你敢!”冯轻着急往回走,一把拍开方铮的手。
银针落地,几乎没发出任何声响。
生怕方铮再动手,冯轻干脆把司大夫面前的整一排银针都给挥开。
“你能耐啊,自己做错了事,竟还自残,你是觉得这样我就会心软?”冯轻气息不稳,她恨不得再去咬他一口。
“娘子误会了,为夫不是让娘子心软,为夫做错了事,理应受到惩罚。”方铮朝冯轻伸手,却不敢碰触她。
“你也会做错事?”冯轻理智时不时处在崩溃边缘,只要一想到自己可能一辈子都生不出个孩子来,她就恨不得扑上去,对方铮拳打脚踢一番。
“既然你想喝,那便喝吧,身体是你的,我管不着。”留下一句话,冯轻掉头离开。
脚步越来越快,最后小跑起来。
至少现在,她没办法释怀。
她也不愿见方铮,生怕自己说出无法挽回的话来。
方铮抬脚就要追上去。
却被司大夫脚步。
“司大夫今日送我的大礼,来日方某自当双倍奉还。”方铮黑沉沉的眼睛盯着司大夫,这让司大夫没来由的一阵冷。
“你先别急着报复我。”司大夫摸摸鼻子,这事是自己惹出来的,他不能袖手旁观,且司大夫绝对相信,若是方夫人真的不原谅方铮,这人肯定会对自己下手的,司大夫清了清嗓子,说“方夫人正在气头上,你现在追上去也于事无补。”
方铮就这般冷眼看他。
司大夫揉揉眼睛,他没看错,方铮眼里真有杀意。
“你这是啥眼神?”司大夫浑身不适,他挪了挪凳子,试图找借口“其实说起来,这事有坏处,但是也有好处,你想啊,若是今日我不说,哪一日你真的就喝了绝子汤药,若是将来有一日方夫人发现,那可就再无挽回余地了,以方夫人的脾气——”
司大夫真的小看了冯轻这暴脾气了。
“看来你平日真是没少伏小做低啊!”司大夫嘴又欠了,“多大点事,怎么就发这么大点脾气?”
方铮握紧了拳头。
眼角余光扫到,司大夫又往后挪了挪,他干笑一声,“我说错了,方夫人脾气好,很好。”
“说。”方铮冷冷吐出一个字,“若是我娘子不原谅我,你这医馆也别开了,还有你——”
司大夫觉得脖子有些冷。
他知道方铮说到肯定能做到。
“其实这事也不是没办法解决。”司大夫绞尽脑汁地开口,他还没媳妇,哪里知晓夫妻之间还能这般争吵,在方铮的盯视下,他硬着头皮开口,“要不,你跪下认错?”
第363章 矛盾
碰——
司大夫面前的案桌被踹翻。
方铮放下脚,理了理衣摆,一脸冷淡,“再想。”
而后视线随意在医馆里扫了一圈。
威胁意味明显。
在方铮抬脚的瞬间,司大夫急忙往后跳,若不是他躲得快,这番肯定要被砸中。
拍着胸口,司大夫心有余悸地开口,“你,你这是公报私仇!”
嘴上叫着,心里却警惕,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方铮看着温和俊雅,竟也有如此暴躁一面,在方夫人面前提及避子汤药的事是他失误。
“我和你有何私仇?”方铮沉声问。
“没,没私仇,方公子你可是大人大量,最不会记仇,是我活该,我当时为啥要阻止你?直接给你一碗药就成了,反正到时方夫人察觉,也不关我事。”司大夫自暴自弃地回道。
“我怎样才能让娘子原谅我?”方铮没空跟他斗嘴,他走到医馆角落,那里摆放着一个长颈柳叶瓶,当年司大夫也曾附庸风雅一段时日的,这柳叶瓶可是他收藏过的,最喜爱的一个,他摆放在医馆,就是为了日日能看着,如今柳叶瓶正被方铮随意拿在手里,随时都有滑落的可能。
“你,你们——”司大夫捂着胸口,他觉得自己心在滴血,“你们夫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这话若是放在平日,方铮定会心悦,如今他只想把司大夫这张脸皮扯下来,在地上使劲的踩。
“我想,我想。”眼见瓶子在方铮手里滑了一下,司大夫伸手,想上前抢救。
“我看得出来,方夫人之所以走啊,肯定是因着不想真的伤你,也怕再说出狠话,无法收回。”司大夫眼睛死死盯着柳叶瓶,脑子竟清明几分,他试探着说。
方铮若有所思地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
而后直接将瓶子朝司大夫抛过去。
被吓出一身冷汗,司大夫俊脸都变了形,他跳起来,堪堪接住瓶子。
心疼地摸着瓶身,嘴里念叨“差点我就失去你了,方夫人竟说我坏,她真应当看看自己嫁的这人才叫坏。”
方铮已经没空理会他,他大步朝门口走。
还没踏出门时,方铮回头,“我会带娘子过来,还望司大夫能照实说,那绝子汤药其实是有药可解的。”
话落,人离开了。
司大夫一人在医馆气的跳脚,确定方铮听不见,他才叫“我何时说过这药可解了?你这人可真是阴险。”
别人生气还能回娘家啥的,冯轻在整个大业都是孤身一人,出了医馆,本不打算立即回去,可抬脚刚要往别处走,心又是一堵。
她知道,不管人到哪,只要心在相公身上,她就逃不开,索性回去。
被冷风一吹,冯轻到底冷静了些。
前脚才到家,方铮后脚敲了门。
照旧是三长两短。
听到敲门声,本能地就要往外走,可想到方铮也是带了钥匙的,她又停了脚步。
扣扣扣。
扣扣。
顿了顿,外头的人继续敲门,似乎没有停的打算。
直到敲到第五轮,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白了一眼门外的人,不等方铮开口,冯轻转身。
下一刻,整个人被搂住,方铮略冷的脸紧贴着冯轻的脖颈,他声音嘶哑小心,“娘子打我骂我都可,莫要不理为夫,为夫真的错了。”
哪怕过了这好一阵,冯轻仍旧能觉察出方铮紧绷的身躯跟不稳的心跳。
他在怕。
冯轻仍旧没应声,她低头,看着交握在自己腹前的手,苍白的厉害。
“为夫知晓娘子喜欢孩子,只是,生孩子便是一只脚踏入鬼门关,为夫不愿娘子有任何闪失。”方铮深吸一口气,察觉到自家娘子冷静下来,这才将人转了过来,他看向冯轻,不错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变化,而后心疼地摸着她泛红的眼尾,“没遇着娘子之前,为夫觉着生生死死不过是在为夫一念之间,如今为夫有了娘子,便是一辈子都不够的。”
方铮眼底的惊慌失措不是假的。
冯轻心刺疼了一下。
她叹口气,“相公以为我只是喜欢孩子?”
“我说过,我只是喜欢我跟相公的孩子。”冯轻仍旧没主动抱他,她双手垂在身侧,仰头看向方铮,“我想生一个像我又像相公的孩子,哪怕一个都成。”
“相公不是一直在看医书吗?若是我注意些,再有相公隔几日替我把脉,我一定会没事的。”冯轻放软了声音,最初的愤怒过后,她回来的路上也设身处地地替自家相公想了很多。
“娘子,为夫不能让你有万一。”在方铮看来,生孩子就如拿命赌博一般,赢了他并不欣喜,输了则是两条,加上他,便是三条人命。
眼见着问题又回到了根源上。
冯轻又想后退,她斜着眼看过去,“这么说,你方才一直说自己错了,其实是假的?”
如今还是不愿让她生,那不就是还得喝药?
“不假。”方铮不愿她离开自己哪怕一步,他双手虚虚地揽着冯轻。
“错在哪了?”
不光冯轻回来的路上想了许多,方铮更是将方才发生的一幕一遍遍的回忆,甚至自虐似的不停回想冯轻看向自己时愤怒失望的表情跟推拒的动作,“为夫不应当喝药,更不应当背着娘子喝药。”
冯轻惊讶地抬眸。
方铮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找到症结所在。
“以后这般伤身的事为夫不会再做。”冯轻没有更生气,那便是他找对了错处,他继续道“不光是伤身之事,若是遇到大事,为夫也会跟娘子商量。”
“相公,你真的很聪明。”冯轻叹气,明明应当松口气,顺势就原谅了他,可心疼方铮是真的,心里那点酸涩也是真的。
“娘子——”冯轻的反应出乎方铮的预料,他眼含祈求,“娘子莫要生气了,以后为夫不会再犯同样的错。
想了想,方铮又道“那药并不是无药可解的。”
便是司大夫无能,他自己也会找到法子的。
“相公,此刻我无法当做事情没有发生过。”冯轻拉开方铮的手,她牵起嘴角,却笑不出来,“我有些累了,有什么话明日再说。”
第364章 和好
回都回来了,冯轻也没想着分床睡,即便她想,方铮定也是不愿意的。
虽跟方铮闹矛盾,冯轻也没想着要饿着他,她煮了粥,又把龚美丽做的葱油饼热了,再炒个小青瓜,配点酱菜。
饭桌上,冯轻比以往都安静,只低着头吃饭,不管方铮如何牵起话头,她都冷眼视之。
方铮也不恼,娘子还愿意跟他面对面坐着,他就有机会让娘子消气。
一顿饭后,冯轻起身,准备收拾碗筷。
方铮按住她的手,“娘子,我来。”
瞅了他一眼,冯轻干脆地缩回手,抬脚去了屋里。
趁着方铮还没来,她干脆拿过绣绷子,继续绣昨天起就一直搁置的嫁衣。
世人使自己冷静的法子各有不同,冯轻每每心不静时,就会穿针引线,一旦她沉浸其中,便会忘记周遭的人跟事,心情也会平和。
今日本以为还会跟往日一样,可短短半刻钟不到,她已经错了好几针,冯轻手上动作看似不停,眼角余光却总不由自主地往门口瞟。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冯轻收回视线。
一个不查,手上一阵刺疼。
“娘子?”方铮刚踏入屋子,就看到冯轻手指上冒出的血珠子,他上前,抓着冯轻的手,替她擦掉血迹,叹道“娘子心绪不稳,莫碰针线。”
话落,不顾冯轻反对,径直取走了她手上的针线。
反正都被看出来了,冯轻索性不装了,她瞪了方铮一眼,冷笑“你都能让我频频失神,是不是正暗自得意?”
这话就是找茬了。
动作一顿,方铮没作声,他找来药,细细抹在冯轻的手指上。
不甚明亮的屋里,昏黄的光打在方铮侧脸,这本是一个骄傲矜贵的人,如今却心甘情愿半蹲在自己面前,小心处理她并不在意的伤口。
冯轻心刺疼了一下。
处理了指尖上的小伤口,方铮又顺势掀开她的袖子,又替她的腕上上了药。
晚上容易把药蹭掉,方铮又替她包扎好。
方铮动作轻柔,有条不紊,呼吸打在她手上,让冯轻心酥酥麻麻的。
“别,别以为这般我就会轻易原谅你。”方铮猛然抬头,冯轻一时躲闪不及,她脸红了一下,支支吾吾地威胁。
探手,轻抚了一下自家娘子的脸,方铮勾着嘴角,“只要娘子愿原谅为夫,不管多久都成。”
方铮惊惧的是冯轻对他的冷淡,他宁愿冯轻对他恶言恶语,如此,娘子起码还是愿意理会他的。
这纵容的表情,宠溺的眼神,冯轻眼睫颤了颤,嘴里却是冷哼一声。
她抽出手,一转身,背对着方铮,“在我原谅你之前,不要动手动脚的。”
良久,没听到方铮的应声,冯轻转回头,瞪了他一眼。
“好。”方铮这才无奈地点头。
既答应了娘子,方铮就真的束起手脚,尽量不碰着自家娘子,若是不小心触到,也满含歉意地笑一下。
这乖顺听话的模样真的让冯轻满肚子的火气堵在胸口。
她又哼了一声,面朝里的侧身躺下。
“娘子先睡,为夫看会儿书。”方铮将油灯挑暗了些,他轻声说。
闭上眼,冯轻没理会。
气大伤身,气大伤身,冯轻默念了几遍后,心情再次平和,身后有偶尔轻微的翻书声,冯轻听着声音,很快睡熟。
豆灯旁,方铮放下书,起身来到床边。
伸手,握住冯轻的手,双手交握,方铮在她耳边叹道“为夫又如何控制得住自己?”
睡梦中的冯轻已然忘了自己还在生气,她本能地抓紧方铮的手,嘴里无意识地喊了一句‘相公’。
“为夫在。”眉眼彻底柔和下来,方铮亲了亲她的额头,也侧身躺下,小心将人搂在怀里。
而冯轻更是自发自觉地找了个舒适的姿势,闻着熟悉的味道,睡的更好了。
冯轻这一觉睡的沉,她醒来时,摸了摸身旁的床铺,已经冷了。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正准备起身,门被打开。
“娘子醒了?”方铮发丝有些乱,一边脸颊蹭了些锅炉灰,他上前,准备替自家娘子拿衣裳,伸手,才发现手上也沾了灰,他难得有些赧然,“娘子稍等,为夫洗了手再来。”
“等等。”冯轻见不得方铮如此伏小做低,方铮如此狼狈,冯轻心顿时就软了。
“怎么了?”方铮上前,温和地看着冯轻。
冯轻没开口,只伸开双臂。
方铮会意,眸子顿时亮了起来,整个人犹如被春色洒满了全身,他大步上前,直接将人抱起来,胸腔内那颗心鼓动的厉害。
“娘子原谅为夫了?”方铮气息有些不稳,他小心试探着问。
“相公要记得昨日的话,以后不要再瞒着我,尤其是伤身的事。”哪怕过了一夜,再想起来,冯轻仍旧觉得有些委屈。
“好,为夫再不会瞒着娘子。”
“那我先原谅你一次。”
方铮将人抱紧,“娘子怎会这般好?”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足够爱娘子,直到这一刻他才发觉,原来自己还可以更爱一些。
这一早,冯轻心满意足地享受着方铮的服务,就连脸都是方铮帮着洗。
方铮这回煮的粥比上回好些,起码都熟了,两人吃了早饭,方铮坐在她身边没动,冯轻奇怪地抬头,“你今日不去县学?”
“为夫想陪着娘子。”
“相公不用陪我。”冯轻干脆起身,替他拿了书袋,“相公既已去了县学,就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好好读书,我还等着做举人娘子呢。”
这话自然不是真的。
不过方铮仍旧接过书袋,“那为夫——”
“不用你早回来。”就知道他要说什么,冯轻直接堵住了他的话,“相公放心,除非美丽她们再回来,否则我不会随意开门的,放心吧。”
见方铮还在犹豫,冯轻干脆拉着他起身,朝门口走。
“相公慢些走,我在家等你。”冯轻脑袋朝外伸,看了周围无人,她踮脚,亲了一下他的脸,而后将人推出去,“走吧。”
看着紧闭的门,方铮唇角扬起,他伸手,摸了被亲的地方,笑容更暖。
“娘子别饿着,午时若是不想做,便买些吃。”
第365章 铺子出事
冯轻本真没打算出门。
不过绣了约莫半个时辰,她发觉少了几股绣线,这回她打算用金线在腰带上绣凤纹。
原本冯轻以为这古代龙凤是极有讲究,普通人是不能用,前些日子方铮给他读书时,曾提过凤纹嫁衣。
经方铮解释,冯轻这才明白,大业固然是上下阶级分明,可却有一项特例,那便是成亲之日,新娘嫁衣上可绣凤纹。
毕竟女子一生只有一回穿嫁衣的机会。
当然,也有许多女子甚至终其一生都无法穿上大红嫁衣。
冯轻常去的几家并没金线,她也没多跑一趟,干脆去了祁掌柜的铺子。
还没到跟前,却见祁掌柜的铺子门前挤满了人,熙攘的人群中央,祁掌柜一脸灰败,整个人像是被霜打了一半。
在祁掌柜身后,两个伙计也是一脸的义愤填膺。
在三人旁边,一个中年妇人被丫鬟扶着,正捂着脸呜呜的哭。
他们对面站着一个跟祁掌柜年纪相仿的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身后有四个身材壮硕,衣着黑衣的男子,中年男子不屑地瞥了一眼祁掌柜,不耐烦地催道“祁掌柜,我若是你,就早早签了这契约,今日你签了,尚且有五百两银子拿,若是这回你收,下回可就没这五百两了。”
“你,你们这是强占!”祁掌柜气的浑身发抖,若不是有身后伙计托,祁掌柜哪圆润的身子已然站不住。
“这话就好笑了,明明是你那儿子赌输了,拿你铺子抵押,这里有他白纸黑字的画押,我平白多给了你五百两,你应当庆幸才是。”那中年男子突然冷下了脸,他收回手中的契约,他阴沉地威胁道“我看祁掌柜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啊,难道你儿子就不如这铺子重要?既如此,那我许老三可就不客气了。”
“你们就等着我给你们送一份大礼。”那人一挥手,领着身后几人离开。
“当家的,你快签了这契约。”那妇人眼见四人不善地离开,顿时急了,她推开丫鬟,扯住祁掌柜的袖子,“咱们春儿在他们手里呢,你想害死我儿子吗?”
祁掌柜脸又白了几分,他眼眶通红,身体抖如筛糠。
冯轻知晓祁掌柜只有一个儿子,他最是疼爱这孩子,可她也知晓这铺子是祖传下来的,若是卖了铺子,他以后还有何颜面去见九泉之下的列祖列宗?
“等,等一下。”祁掌柜终究是舍不得儿子,又受不了夫人这般哭诉,那颤颤地朝那几个人喊了一声。
那中年男子似乎早预料到这一幕,他勾起一边嘴角,冷笑,“早听我的多好,早一日签,你儿子便能早一日回去,若是惹怒了我们老大,你那儿子可就得残缺不全了。”
闻言,妇人双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你醒醒。”祁掌柜跟那丫鬟手忙脚乱地将妇人扶着,他哽咽道“夫人你快醒醒,我这就签,春儿很快就回来了。”
祁夫人生儿子时伤了身子,一年有半年时间都是卧床的,如今儿子遭此大难,祁夫人哪里还撑得住?
祁掌柜颤抖着手掐向祁夫人的人中,可不管如何掐,祁夫人始终未醒。
“能不能先让我带我夫人去看大夫?”祁掌柜慌了,他跟夫人自小就是青梅竹马,别的男子稍微有些银子,便迫不及待地纳妾,可不管祁夫人身子如何病弱,祁掌柜始终没起抬妾的心思。
他跟祁夫人伉俪情深,儿子重要,可夫人同样重要。
“真是晦气!”这中年男子既然敢明目张胆地过来,自然是早查清了祁掌柜的底细,知晓祁掌柜将他夫人看得重,若是这妇人有个万一,难保祁掌柜不会发疯。
想到上头的交代,中年男子竖起一根手指,“只一日,明日我再过来,若是祁掌柜再找借口,那休怪我对你儿子下手了。”
话落,中年男子带着人大摇大摆地离开。
围观的人这才敢小声议论。
“这许老三可不是善茬。”有个妇人拍着胸口,“他心狠着呢,就原先在西街卖包子的老王头,家里二儿子也被赌坊给扣下了,要两千两银子去赎人,老王头哪里就这么多银子?这许老三就生生砍掉了王家二儿子一条腿呢。”
“可不是。”有个妇人附和,“这赌可千万沾不得,我娘家邻居的亲外甥就染上了赌瘾,短短一个月不到,家里地跟房子全都被输光了,如今正带着爹娘要饭呢。”
“老祁,你家春儿是个好孩子,咋会沾上这个?”都在一条街上几十年了,自然都是知根知底的,一旁卖胭脂水粉的朱掌柜问。
“我儿子一向听话,是个清白孩子,他不可能去得胜赌坊。”留下一句话,祁掌柜背起祁夫人,穿过人群,朝医馆去。
“真是可怜哪,老祁家就祁春这一根独苗,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两人可怎么活?”有人看着祁掌柜踉跄的背影叹。
得胜赌坊在整个县城那是独特的存在,据说他们老大曾是海上盗匪,极其凶残,在七八年前突然就出现在清丰县,开了这家得胜赌坊,他虽有前科,可无人有证据,邓县令也拿他没办法,再有,这七八年来,得胜赌坊的人虽横着走,却从未在赌坊外头做过过分欺凌之事。
至于赌坊内的血腥,那是生意,有人愿打,有人愿挨。
邓县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毕竟这赌坊可是远近闻名,也算是清丰县另一道景致。
当事人已经离开,围做一圈的人面上纷纷叹气,当然,内里如何想,也只有他们自己知晓。
那两个伙计你看我,我看你,不知所措。
等人群散了,冯轻这才上前,“发生了何事?”
那两个伙计熟悉冯轻,他们连忙将人请进铺子,替她倒了杯茶,将他们知晓的大略说了一遍。
这两人知道的并不比冯轻在外头听到的多,话落,他们相互看了一眼,面面相觑,为祁掌柜担心,也为他们自己忧愁。
祁掌柜是个好人,在他的铺子里,活轻,工钱多,逢年过节还多给一个月的工钱,最重要的是,祁掌柜从不把他们当成下等人看,他对铺子里的伙计都很好。
若是不能跟着祁掌柜了,他们以后该如何是好?
第366章 怀璧其罪
冯轻关心此事,不光是她的绣品在祁掌柜的铺子里卖,更是因着这么久以来,他们跟祁掌柜也算得上是朋友。
得不到更多的消息,冯轻索性起身,也顾不得买金线,她一路询问,一直找到了司大夫的医馆。
医馆内,祁夫人已经悠悠转醒,她正捂着脸无声的哭,祁掌柜坐在一旁唉声叹气。
两人都没注意到门口多了一个人。
倒是司大夫,朝冯轻身后瞅了瞅,没见着方铮,这才放胆地嗤笑一声,“怎么?今日方夫人是来求证的?昨日回去,你没好好收拾方铮一顿?”
似乎觉得这个主意好,司大夫摸着下巴,“要不我给你点药,你偷偷给方铮喝了,让他动不了,之后他就能随你处置了。”
昨日自己那可真是叫心惊胆战,司大夫比冯轻都气,他是个小心眼的,自己没办法报复回来,那他就给方夫人出点子,看方铮敢不敢这么横。
心里想的正美,却见冯轻直接走向祁掌柜。
“祁夫人如何了?”冯轻低声问。
祁掌柜这才回神,他勉强扯出一抹笑来,随即又满脸苦涩,他摇头,“我夫人身子本就虚弱,日日都得药养着,这回更是心病,若是我儿子不回来,夫人也不知道能撑到几时。”
想到铺子里的事,祁掌柜有些内疚,“方夫人,你大约也是听说铺子的事了,若是实在没办法,我可能就得卖了铺子,方夫人若是信我,我给方夫人重新找一个铺子,我跟那掌柜的也认识,保证不会让方夫人亏了。”
“这些事以后再说。”冯轻却摇头,她上前,跟祁夫人打招呼,“既然那赌坊的给了祁掌柜一日时间,这一日咱们再想想法子,这世间没有过不去的坎。”
人人都想过死,人人却又想尽法子活下去。
祁夫人也是个知书达理的,闻言,她起身,擦拭了眼角的泪珠子,“叫方夫人看笑话了。”
铺子里的事,祁掌柜从不瞒着祁夫人,祁夫人知晓,这几个月多亏了冯轻,铺子里的进项才日益增多。
司大夫虽整日坐在医馆内,可医馆每日人进进出出,短短时间,他也听了一耳朵。
得胜赌坊他也略知一二。
“那些人八成是看上你的铺子了,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你铺子里那些出了名的绣品可不就让人眼红了?”略微一想,司大夫就猜出一二来,他有些怜悯地看着祁掌柜夫妇,“他们就是一群亡命之徒,不见兔子不撒鹰,你这铺子八成是保不住了。”
冯轻却是脸色一变,她追问,“你的意思是祁掌柜之所以遭此一难,是因着铺子里的绣品?”
司大夫抬头,“不然呢?”
“祁掌柜的铺子可不是开了一年两年了,以往铺子里的收入大约是堪堪够吃喝,人家赌坊还看不上。”司大夫扫了一眼同样惊诧的祁掌柜夫妇,“那契约可是写了只要铺子,不要银钱?”
“是,是的。”白纸黑字写的清楚,他们就要铺子。
“那就奇了怪了,你儿子到底欠了多少银子,你可付得起?”司大夫问。
祁掌柜脑子飞速的转,良久,才小心地回道:“虽说我手里的还不够,可若是多给我几日,我会凑齐银子的。”
“这就是了。”司大夫冷笑一声,“为何旁人进赌坊,输的都是银子,只有实在拿不出银子了,赌坊才会派人收了赌徒的家产,可祁掌柜明摆着是能凑齐银子的,为何他们不要银子,却偏偏要你那小铺子?”
最后,司大夫总结了一句,“你那铺子可是只会下金蛋的鸡。”
“这,这——”祁掌柜无助地看着冯轻,祁夫人更是不顾身体虚弱,噗通一声跪在冯轻面前,“方夫人,求你救救我儿子,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没有春儿,我也活不成的。”
“夫人!”祁掌柜慌忙将祁夫人扶起来,他脸燥红,惊慌之余也有些羞愧,“夫人,你这样,让方夫人该如何自处?这事跟方夫人没有干系,当日是我收了方夫人的绣品,也是我想法子要跟方夫人签契约,因着方夫人,这大半年我们铺子虽说不上日进斗金,可半年赚的足够以往好几年,我们不能光得好处,遇事就把责推在方夫人身上。”
祁掌柜虽焦头烂额,却还没失去理智,知晓这事说起来其实跟冯轻没甚关系。
“呜呜呜,我也知晓我是强人所难了,可是春儿怎么办?”祁夫人又哭湿了一条帕子,“当家的,我不能没有儿子啊!”
“我知道,我知道。”祁掌柜安慰道:“大不了咱们就把铺子给他们。”
“不过夫人,方夫人是无辜的,我们不能做不义之人。”祁掌柜已经信了司大夫的话,若是如此,那他就更不能把冯轻往火坑里推。
“方夫人,咱们的契约还是尽早解了,我不能拖累你。”祁掌柜跟冯轻说。
冯轻觉得不敢置信。
这叫不叫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
她好好的刺绣,竟有人看不过眼了?
冯轻没有作声。
祁掌柜唉声叹气,“方夫人,咱们都是升斗小民,哪里斗得过那些恶霸?方夫人的绣品如今县城那些夫人小姐哪个不知?若是那些人知晓方夫人便是绣品主人,方夫人你又该如何?”
一时间,祁掌柜开始为冯轻的未来担忧。
“你,你便是那神秘的绣娘?”司大夫终于找回了声音,他上下打量了冯轻好几个来回,半晌,才恍然笑道:“怪不得,我说方铮为何对你如此小心在乎?合着他还得靠着方夫人你才能过活呢。”
“闭嘴!”冯轻冷冷扫了司大夫一眼,“别以己度人,相公如何不是你能置喙的。”
“行,我多嘴。”司大夫当然知晓方铮不会因着银钱出卖自己,他就是气不过昨日方铮把自己压的都喘不开气那欠揍模样。
本着给方铮多找一事是一事的心思,司大夫说:“这事可大可小,方夫人,你相公如此能耐,这事你何不跟他说?”
第367章 司大夫异样
这事不是小事,冯轻自然不会瞒着方铮。
不过司大夫这话实在是碰了冯轻的逆鳞,她扬起下巴,“司大夫,你这种拙劣的挑拨可是小人行径,我跟相公情比金坚,你说什么都没用。”
“怎么?”司大夫来了兴趣,他莫名笑了一下,反问“昨日才吵架,今日就和好了?看来我教他的话还是管用的。”
“你教相公哄我?”冯轻半眯着眼睛,语气不善地问。
“自然,说到这个,你应当谢我才对。”司大夫面不改色地说“昨日你走了之后,方铮可是下了苦功夫求我,我是觉着他着实可怜,这才勉为其难地帮了他。”
冯轻冷冷看着他,而后三两步上前,抬脚。
砰——
案桌差点砸司大夫身上。
“下回再撒谎,也得编个靠谱的。”
“你,你——”司大夫这嘴欠的毛病真是一时半会儿也改不了,他张口就说“你怎么跟方铮一样粗鲁?”
抓住了司大夫话里的漏洞,她嘴角扬了一下,“相公昨日也踹你案桌了?”
一时失言,司大夫抓抓脑袋上的头发,浑然不觉这么一挠头,原本端方君子的人瞬间变成了半疯子。
“你两真是天生一对,合该在一起,省的分开还得祸害旁人。”司大夫挥手,“你快些走,以后你两少来。”
冯轻没走,她站在原地,想了片刻,才问“相公说那绝子汤药便是喝了也会有解,这是真的?”
赶人的动作一顿,司大夫抬头,望进冯轻明亮的眼底,似是被烫了一下,他有些狼狈地转开眼,而后胡乱地点头,“真的,真的,这不都还没喝吗?你放心,经过昨日你那么一闹,就是有人拿刀逼他喝,他也不会喝了。”
冯轻这才满意。
她这才跟已经呆愣在原地的祁掌柜及祁夫人说道“今日这事跟我也有关系,今日相公回来,我会跟相公说的,若是相公有法子,这事就能解决,若是相公为难,那就没办法,为了儿子,祁掌柜送上铺子也成。”
“那你该如何?”祁掌柜已经下了决定,大不了他就不要这铺子了,什么都没有儿子重要,不过既然知晓那些人的目标是冯轻,祁掌柜不由替她担忧,“方夫人有这手艺,他们不会放过你的。”
方铮本冯轻在县城毫无根基,又拿什么跟得胜赌坊那庞然大物对抗?
祁掌柜怕的是那些人会扣住冯轻,让她没日没夜的绣。
“没事。”冯轻倒是不怎么在意,“有相公在。”
就冯轻在大业生活这大半年来看,起码如今算得上是清明盛世,相公是在学政大人心里挂了号的,关乎到她,县令不会不管。
祁掌柜叹口气,“既如此,那方夫人小心。”
“二位也莫要忧心,车到山前必有路。”临走前,冯轻也劝了两人一句。
祁掌柜想开了,祁夫人松口气,想起自己方才所谓,她对冯轻就有些愧疚,“方夫人大人大量,我实在无颜面对方夫人。”
祁夫人又湿了另一条帕子。
原来这世间真有水做的女子,冯轻干笑一声,连说没事。
这才急匆匆离开。
等人走了,良久,司大夫才回神,他状似不经意地问祁掌柜,“也就是说你铺子里那些引小姐夫人们疯狂追崇的竟是方夫人绣出来的?”
听冯轻跟司大夫的话,祁掌柜以为两人是熟识的,也没隐瞒,“是啊,那是大半年前的事了,当日方夫人找上我的铺子,想卖几个帕子跟香囊,那绣技真是我没见过的高超,且方夫人竟同时精通好几种绣法,小小年纪有如此技艺,真可称得上是大师了。”
司大夫若有所思,“那她岂不是一人就能撑起一个家?”
随即笑了一下,“方才我说方铮靠她养活,她竟还否认,当真是如此爱护她相公?”
祁掌柜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他感叹道“岂止啊,方夫人这绣技那是有价无市的,她一个人可比我整个铺子赚的都多,今日方夫人尚且有如此能耐,若是让她成长,那可真是会闻名大业。”
祁掌柜虽是小县城的一个小小掌柜,毕竟活了这么些年,还是有些看人眼光的。
不知想到什么,司大夫又笑了一声,随即不再言语。
冯轻回去的路上才想起来忘了问祁掌柜金线的事,她也不愿再回头一趟,看了看天色,索性转道去了小市场,买了些菜跟骨头,顺路又买了小包点心。
今天炖个猪骨头,时间要久些。
冯轻买的是大骨头。
这大骨头没肉,一般村里人不会炖,吃不饱,又浪费柴火。
骨头已经被屠夫敲开,她没有直接清洗,而是先将骨头放置在一旁盆里,切口朝上放,而后倒入清水,再放一勺白酒,浸泡半刻钟。
待浸泡好后,再冲洗干净。
而后在锅里放入清水,再将喜好的骨头放入水中,水要没过骨头,放入两片生姜,一勺盐,开始大火炖,水烧开之后转成小火,再炖半个时辰,在这期间,冯轻一直用勺子撇去浮沫,直到撇干净为止。
半个时辰后,烫开始发白变浓,香味也飘散出来。
最后切了葱花跟蒜,打算等方铮回来,吃饭前再放进去。
虽是头一回做,可见颜色还不错,她也尝了一口,味道亦是尚可。
冯轻满意地放下勺子。
人还出灶房,外头又有人敲门。
仍旧是三长两短。
冯轻抬头看了看天。
“相公,你又请假了?”打开门,看着外头提着书袋的人,冯轻皱眉,不赞同地看着他。
“是先生病了,无法教课。”方铮牵着她的手,笑道。
过了一上午,冯轻再见他,并无昨日的冷淡,方铮暗松口气,他笑容比往日深切许多。
“那正好。”既然不是请假,冯轻没道理斥责方铮,她拉着人进门,“我炖了骨头,刚好,你尝尝。”
说着,她松开手,催促方铮洗手,自己去给方铮盛了一碗骨头汤。
“相公,喝看看,味道如何?”冯轻催道“你要如实说,下回我好改进。”
第368章 相信方铮
在冯轻灼灼的目光注视下,方铮喝完了一碗,而后心满意足地将碗递给冯轻,说“再来一碗。”
冯轻仔细打量自家相公的神色,“你不是哄我的吧,还是相公饿极了?”
方蒋氏做的饭都没见他这么豪爽地叫着再来一碗。
“娘子太过妄自菲薄,在为夫看来,娘子这手艺当真是天下一绝,为夫只喜欢吃娘子做的饭。”似乎觉着这样也不太妥,他又加了一句,“还有娘做的。”
“相公啊,你不会这几日整天都跟邓昊然呆在一处吧?”冯轻怀疑地问。
方铮不动声色地问“何以见得?”
“相公方才那话真可称得上是油嘴滑舌。”冯轻认识的人中,也就邓昊然这般能说会道,当然,冯轻觉得她家相公一脸正经地说话还是比邓昊然可信多了。
咳咳。
“为夫这话却不是跟邓公子学的。”方铮亲了亲她的额角,笑道“任何美好的词用在娘子身上都不足以彰显娘子的万分之一好。”
“相公,你是不是又做错事了?”上来就夸,冯轻不得不多想。
轻笑,方铮俯身,又快速啄了一下自家娘子红唇,笑道“娘子多虑了,为夫说过,以后遇事都会跟娘子商量。”
冯轻这才放心,她转身又去给方铮盛了一碗。
自己做的饭相公喜欢吃,冯轻就高兴。
“相公还要吗?”等方铮喝完第二碗,冯轻笑眯眯地问。
“晚上再喝。”方铮端碗的手一顿,俊脸闪着笑。
“好。”冯轻也没勉强,接过碗,刷洗干净。
只要回到家,方铮就恨不得黏在自家娘子身边,冯轻碗刚放下,只觉背上一片温热,耳边是方铮的询问声,“娘子吃了没?”
冯轻摇头,“我还不饿。”
“娘子是不是有事?”身后的人将人转过来,紧紧盯着她的眸子,低声问。
冯轻抬头看他。
奇怪他怎么看得出来。
方铮捏了捏她的下巴,“为夫看得见娘子眼底的心事。”
冯轻本就打算跟方铮说,她拉下方铮的手,握在手里,将人拉着出了灶房。
“相公,祁掌柜的铺子出事了。”在方铮面前自然不用拐弯抹角,冯轻叹口气,直接说。
方铮没有作声。
“相公?”
“有人在觊觎娘子的手艺。”不过一个转念之间,方铮已经说出得胜赌坊此番的目的,在方铮看来,若无冯轻的绣品,祁掌柜的铺子并无特别之处,不值得别人算计。
娘子既然说是铺子出了事,这事怕是祁掌柜无法解决的,祁掌柜都无法处理,那必然也不会是小事。
而铺子里最大的变故莫过于娘子的绣品。
“嗯。”冯轻点头,“司大夫也这么说的。”
“司今?”方铮蹙眉,“娘子为何会去医馆?”
“祁夫人晕过去了,我想问清楚发生了何事,便跟着去了,他听了我跟祁掌柜的话,也是这般猜测的。”在提及司今时,冯轻神色并无异样。
方铮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娘子将知道的事都跟为夫说说。”
“相公,这得胜赌坊里都是亡命之徒,我们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反正我接了三件嫁衣,足够绣大半年的。”这是冯轻一边炖骨头的时候一边想出来的主意。
既然这嫁衣她已经接了,大不了不走铺子里,到时候让祁掌柜做中间人,交给对方也成。
“那些人既是打定主意,娘子便是不出门,他们也会有法子逼娘子为他们所用。”方铮将人揽在怀里,安慰“无碍,为夫不会让他们得逞。”
敢打他娘子的主意,这些人真是觉得清丰县天高皇帝远,朝廷的手伸不进来?
“相公,你不会去跟他们赌吧?”
按照套路,方铮是不是就要去跟赌坊的人一把定胜负,再把铺子给赢回来?
“娘子太高看为夫了。”方铮拨了拨她头上的木钗,“为夫不会拿娘子的事做任何赌注。”
冯轻靠在自家相公怀里,仍旧是不太放心,“相公,不管如何,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什么都没相公重要。”
“嗯。”在方铮心里,同样无人及得上娘子的。
事关娘子都不是小事,方铮并没在家耽搁,他伸手,揉开自家娘子眉间的愁绪,“娘子莫担忧,为夫有法子。”
“相公一定要小心。”冯轻见那许老三都不是善茬,至于那得胜赌坊的老大,可想而知绝对是见过血的。
冯轻却怎么都放心不下的。
她将人送到门口,一再叮嘱,“若是为难,相公千万别冲。”
“我知晓。”
眼看方铮就要转身离开,冯轻还是不放心,她又问“相公是要去找邓昊然吗?”
好像相公能找的也就只有邓昊然了。
“不是。”方铮握了握冯轻的手,“邓昊然还没有那本事解决此事。”
“可是——”
“娘子,你可信为夫?”方铮打断冯轻的话,问。
“自然是信的。”
“那便成了。”方铮催道“娘子乖,回去吃些东西,为夫去去便回。”
“好。”
不想让方铮担心,冯轻乖巧地点头,她退后一步,关上门。
在门口站了许久,她没忍住,又悄悄打开门,头还没伸出去,就看到门外晃动的竹青色衣摆。
“娘子——”方铮叹息声在她头顶响起。
“我就是不放心相公。”冯轻红着脸解释。
“为夫知晓。”方铮终究是再狠不下心让人回去了,他朝冯轻伸手,“既然娘子不放心,那便跟为夫一起去。”
眼睛睁大,黑白分明的瞳仁里满是喜悦,生怕方铮反悔,她急忙跨出门,伸手,紧紧抓着方铮的手。
“去是可以,不过路上娘子还是要吃些东西。”方铮要求。
冯轻自然没拒绝。
两人在街边一人买了一个薄饼卷肉,里头还放了酱料跟葱段,咬上一口,满满的香辣,很是能勾起人肚子里的馋虫。
卖饼的老汉还免费送了一人一碗野菜汤。
吃饱喝足,方铮领着自家娘子转到一处小巷内。
清丰县不算大,尤其是主街附近,前前后后统共也就七八条巷道。
这条小巷离他们租住的隔了对街,再往北四条小巷。
这条巷道比两人租住的地方要安静许多,周围远门紧闭,路上行人也不见一个,冯轻抓着方铮的手,小声问“相公,咱们要去哪?”
第369章 借人
两人停在一扇红漆木门前,方铮抬手,敲响了门。
门内很快传来询问声“谁?”
声音干脆警惕,让冯轻倏地握紧方铮的手。
“方铮求见苏公子。”
冯轻还从未见过方铮用如此恭敬的语调说话,冯轻疑惑地看向方铮,却见方铮安抚地朝她摇头。
门打开。
一个黑衣中年男子出现在两人面前,那人神情严肃,眉峰凌厉,他打量了一番方铮及冯轻,而后往旁边侧了侧身。
“请。”
方铮拉着冯轻进了院子。
冯轻不知道自家相公何时认识一个姓苏的公子。
“相公,这里很奇怪。”冯轻小声问。
这院子过分干净了。
冯轻虽见过的院子不多,却也知道,凡是有人正常生活的院子,总少不了烟火气,可这院子却整洁的过分。
“无碍。”方铮握着冯轻的手,“娘子别怕。”
“我不怕。”有方铮在身边,冯轻心定许多,她不再开口,跟方铮一起朝堂屋走。
这些普通的院子基本都是一进的,主屋一间,两边各一到两间屋子,东西侧也会各有屋子。
方铮直接带着冯轻去了主屋。
人刚到跟前,门打开。
这回开门的人是个年轻些的,脸上也不如中年男子肃穆,相反,这年轻人爱笑,笑起来一边嘴角竟隐隐还有个酒窝,这让男子显得更年轻了。
“方公子上门,可真是稀客。”年轻男子显然是认识方铮的,他笑着打招呼,而后朝冯轻拱了拱手,“这位可是令夫人?”
“正是内人。”方铮点头,神情平静,并不见谄媚讨好。
“方公子跟方夫人可真是伉俪情深。”那年轻公子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善意地调侃了一句。
冯轻脸微红,她想抽回手。
这里毕竟不若后世开放,如此大咧咧的牵手,是要被人唾沫淹的。
方铮却收紧了手,并没让她得逞,他转了话题,问“苏公子可在?”
年轻人收起了说笑的心思,点头,“我家公子正等着方公子。”
而后让出位置,待方铮跟冯轻进了门,那年轻男子顺手带上门。
待看清屋里的摆设,冯轻又惊了。
若说院子跟普通人家院子有些微区别,那这里头的摆设跟别家就是天壤之别了。
空间差不多大小的屋子里摆放着四把古色古香的椅子,看材质,绝对上乘,椅子中间的小几也是精致好看,屋子正中央则摆放着长案,而此刻,一身玄衣的人正坐在长案后。
冯轻眨了眨眼,朝那位公子看过去。
她好像见过这人。
还不待她回想,冯轻只觉得手上紧了紧。
冯轻抬头,望进方铮那双带着少许控诉的眸子里。
那眼神分明在说,别看他,看为夫。
若不是在别人家,冯轻就要蹭到他怀里,笑话一番。
此刻她只能转开视线,不再多看对面男子一眼。
方铮这才满意,他朝对面男子打招呼,“苏公子,别来无恙。”
苏公子,也是邓昊然的好友苏柘并没抬头,他替方铮斟了杯茶,又朝方铮招了招手,示意方铮坐他对面。
方铮拉着冯轻走近。
待近了些,冯轻突然睁大了眼,她想起来了,这人就是她当日在冯府见过的,跟邓昊然在一起的男子。
要说人的气质也是一种很奇特的存在,哪怕对面这人布衣芒屩,也仍旧掩饰不住一身的贵气凛然,只是今日与那日又有不同。
那一日,邓昊然是月色下莹白的月色,而此人更像是刻意收敛光芒的星光。
一旦他撤掉身上那层伪装,整个人犹如耀目刺眼的皓阳。
当然,在冯轻眼中,哪怕此人再贵气高大,也不如相公温润如玉的让她舒适,站在方铮身边,冯轻倒是没有胆怯退缩,她挺直脊背,通身也是一股淡然。
这倒是让苏柘多看了一眼。
当然,冯轻乃有妇之夫,苏柘也不过扫了一眼。
直到这时,冯轻才突然忆起,她好似不应当跟方铮并肩而战,且跟外男如此四目相对。
罢了,反正相公也没说啥,冯轻就当不知道。
“不知方公子特意上门,所谓何事?”苏柘随意地问。
“我想跟苏公子借一个人。”方铮直抒来意。
苏柘停下手中的动作,挨个手指擦了一遍,用下巴示意方铮,“尝尝味道。”
许是知晓冯轻对方铮的重要,顿了顿,苏柘又对冯轻说“方夫人若不嫌弃,也可尝尝。”
方铮也没客气,他上前,双手捧杯,修长好看的手指比那晶莹的玉杯毫不逊色,作揖后,这才饮了一口。
冯轻双手虎叉,莲步轻移,装起来也有大家闺秀的气质,她学着方铮的动作,喝了一口。
而后望着自家相公。
她极少喝茶,也品不出这茶的好坏,不过这颜色倒是不错。
“好茶。”放下杯子,方铮说“这君山银叶果真名不虚传。”
“方公子未曾尝过?”苏柘也端了一杯,抿了一口,总算是有交谈的意趣。
“方某家贫,并未尝过。”方铮神色坦荡,并不觉得家贫是件难以启齿的事。
倒是冯轻悄悄看了一眼方铮,暗想着,以后也得给相公买些好茶,别人有的,相公也得有。
“那再喝一杯。”苏柘又给方铮倒了一杯,这才继续问“不知方公子要向我借何人?”
便是方才那位严少侠。
严岩,那位嘴角带酒窝的年轻公子,也是苏柘的左膀右臂,武功高强,最善听声辨位。
只是——
“你又是如何知晓他能帮你?”苏柘反问。
到这时,最疑惑的反倒是冯轻了。
方铮并没跟她解释为何借人,而这位苏公子似乎早知晓方铮会来借人,他只是好奇方铮是怎么知晓的。
这两人都在打哑谜。
冯轻觉得她家相公越发高深莫测了。
至于对面那苏柘,虽然也知道相公会过来,可毕竟他还有手下帮他,相公可就是一人。
“在下有幸见过严少侠在街上救过一个被惊马差些踩到的孩童。”方铮解释。
一般人遇到这种情况,总会下意识回头,先辨别惊马的位置,才会准确救人,而这位严少侠却只是动了动耳朵,便准备辨别了惊马位置。
“进来吧。”苏柘朝门口说了一声。
第370章 都是演戏高手
严岩此人耳力极好。
哪怕他不愿意,也能隔着门听到里头的说话声。
听到苏柘的吩咐,严岩推门而入,他并没看向方铮,反倒是笑嘻嘻地问“主子,你这是答应要把属下借出去了?”
抬眉,扫了严岩一眼,“你不是最喜欢这些?”
严岩挠头,笑的有些尴尬,“那都是属下少不更事时做的糊涂事,属下可早就改邪归正了,不过若是主子让属下帮方公子,属下也会义不容辞的。”
“去吧。”苏柘挥手。
方铮却没有动身,他既得了苏柘的帮助,自然要付出报酬,“不知苏公子需要方某如何报答?”
“你多虑了。”苏柘此番并没抬头,他又斟了一杯茶,看着杯中透亮的茶水,声音淡淡,“我只是不愿乡试在即,你因此分了心,那便是得不偿失了。”
“那边多谢苏公子。”方铮竟也没客气,他又作揖,这才牵着冯轻离开。
离开院子许久,冯轻还在频频朝后看。
“娘子?”方铮拉回冯轻的注意,“娘子在想什么?”
“相公,这苏公子到底何人?他似乎已经知晓我们来借人,而且他这么大方就借了人,还不求回报,我怎么觉得这么不踏实?”冯轻将心底的疑惑问出口。
严岩就跟在两人身后,冯轻知晓此人耳朵灵,反正都是会被听到的,她索性问这话也没刻意压低声音。
“我家主子那是心善。”严岩对自家主子显然已经是崇拜到极点,“我家主子可是不止一回说过,方公子乃人中龙凤,若是给方公子机会,定然能一飞冲天,我家主子也是不忍心看到方公子一朝在阴沟里翻了船。”
一口一个他家主子。
冯轻回头问“你家主子是何人?”
“我家主子是——”严岩差点就脱口而出,随即又摇头,“你不需要知晓,你们只要知道我家主子没坏心便成。”
冯轻悄悄看了一眼方铮。
自家相公既然能找到此处,应当是知晓这位苏公子身份的。
方铮却捏了一下冯轻的手心,贴着她的耳朵低声说“回去再告诉娘子。”
冯轻点头。
她也是心不安,相公找上这位苏公子,会不会让相公就此陷入被动?
思及此,冯轻越发后悔,不该将铺子的事跟方铮讲。
而此刻冯轻已经忘了,哪怕她装作再淡定无事,以方铮对她的了解,定然也能在最短时间看出端倪。
“严侍卫,我们此刻便去?”方铮回头等。
“自然,早些处理我好早些回去交差。”严岩本能地点头。
随即,他双眼瞪大,指着自己,“你,你叫我啥?”
“严侍卫。”方铮重复了一声。
“你,你方才可是叫我少侠的,如何,如何又喊我严侍卫?”
若光论脑子,严岩又哪里是方铮的对手,方铮反问“难道严侍卫不是苏公子的侍卫?”
这话问的尤为肯定。
被方铮了然的目光看的都不好撒谎,严岩只好认命地点头,而后喃喃说“主子说的果然不错,你这人真是个狐狸。”
苏柘大约也是知晓方铮的底细,他倒是没关照严岩小心方铮,反正不管严岩如何警惕,总能被套出话来。
“相公这叫智慧。”冯轻反驳。
严岩被这夫妇二人打击的都不想开口了。
他也总算明白主子为何让他少说话了,真是多说多错。
三人来到得胜赌坊门口。
说得逞赌坊是清丰县的另一道风景线,这并不是夸张,虽然得胜赌坊并不在主街,却也离的不远,在街道正中间靠右步行半刻钟便到。
得胜赌坊门前站着两个嚣张的石狮子,而石狮子身上竟披着红布。
是的。
大红色的绸布就这么大咧咧披在石狮子身上。
显得不伦不类。
那石狮子嘴里衔着的不是石头,而是拳头大小的夜明珠,白日尚且看不出多不同来,到了夜间,这两个夜明珠便如两个明亮的大眼珠子一般,嵌在黑夜中,散着幽幽的光,让胆小些的人看着都是寒毛直竖。
因着得胜赌坊日日人声鼎沸的,也带的周遭跟着热闹起来。
当然,能在得胜赌坊周遭开得下去的,自然也有几分本事的,其中最让人心照不宣的便是一左一右坐落在得胜赌坊两边的两座小楼。
白日里,这两座小楼大门紧闭,晚上才开门迎客。
一到夜间,这一片就成了整个清丰县最热闹之处。
这些冯轻都是不知晓的。
她此刻正好奇地站在方铮身侧,看着得胜赌坊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这些人中,多是脸色难看,唉声叹气的,少数才眉开眼笑,一副得了便宜的模样。
冯轻本能地厌恶这里,她手动了动。
察觉到自家娘子的不适,方铮低头,“为夫先送娘子回去?”
冯轻摇头,“不用,我想跟着相公一起。”
深吸一口气,而后吐出,冯轻这才平静下来。
严岩已经不耐烦站在门口了,他越过方铮跟冯轻两人,跨步朝里走。
这一走,倒是让冯轻好奇起来。
三人一路过来,冯轻见过严岩的走路姿势,那会儿的严岩腰背挺直,虽嘴角带笑,但是眼神清明,身上有一股正气。
可几乎是眨眼间,这人竟然换了一种姿态。
只见他双肩无力地垂下,一边走还一边打了个哈气,明亮的大眼也要睁不睁的,就连嘴角的酒窝都消失不见。
他斜着眼睛看人,这让人对他本就不好的印象又低了几分。
若不是之前看过这位少侠另一面,冯轻都要以为这人是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富家子弟。
“相公,咱们不用学他吧?”惊讶之余,冯轻小声问方铮。
她实在不能想象方铮变成严岩那一幅模样,哪怕是装出来的,冯轻都觉得实在是辣眼睛。
方铮摇头,“不用。”
他牵着冯轻往里走。
到了里头,冯轻才知道,这里也是别有洞天。
一进门就是大堂,大堂正南方赫然写了一个硕大的金字‘庄’,两旁则挂着两副对联,在‘庄’字下头竟然还供着一个长案,案上放置一个香炉,香炉内插着三根香,此刻烟雾缭绕,让人看不清赌坊内各人的表情。
第371章 威胁
在大堂的最中央放置着一张巨大方形桌子。
桌上大小两字太过显眼。
莫说亲眼见了,就是网络上也是从没看过类似的,加之这里太过暗沉,衬的空间显得太过逼仄。
冯轻朝方铮身边靠了靠。
方铮跟冯轻到来也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实在是赌坊开了这么久,少有妇人过来。
赌坊大门里头站着两个壮硕的男子,自打方铮跟冯轻进来,这两人视线就没离开过他们。
“哎呦,这谁家小娘子,这是想跟男人一起过来长长见识?”有站在一旁看的人开口调侃。
冯轻皱眉,她一个眼神都没给对方,只是抬头看着方铮。
莫说冯轻了,就是方铮跟着赌坊都是格格不入的。
许多人不由停下了手中动作,看向两人。
“娘的,看啥看,没见过小白脸跟女人啊!”桌旁,有人朝周围大吼了一声,这人显然心情不好。
果然,有人就骂道“张柱子,你这是输急眼了?”
“就是,输不起,你来赌啥?”有人附和。
张柱子一拳头砸在赌桌上。
震的整张桌子都颤动几下,而那装骰子的筒子也及不可查地动了动。
张柱子本就是个暴脾气,今日又输了这么多,早濒临爆发边缘,听了这话,他双目一瞪,直接挥拳朝那人砸去。
“我擦你娘!”
那人被一拳砸中了眼睛,整个人被掼到一旁。
“我跟你拼了!”那人捂着眼睛,艰难地爬起来,他嗷的一声,朝张柱子冲过来。
这人比张柱子要瘦弱许多,又吃了张柱子一拳,此刻根本不是张柱子对手,还没到跟前,张柱子抬脚就踹。
这人再次被踹飞。
噗。
一口血喷了出来。
周围的赌徒见此,有人往后躲,也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道“张柱子,你这就不对了,有话好好说,人刘吉能可不是你家那婆娘,随你打骂。”
张柱子是赌坊里的常客,家里本还有几分家底的,可是前两年就染上了毒瘾,自那之后便一发不可收拾。
起初张柱子也是赌赢过几回的,得了银子,还刺激,张柱子便日日念着,起初还是三两天来一回,渐渐的,变成了一日一回,早上来,晚上才回。
家里的几个铺子全部都被输光了。
张柱子爹身子本就不好,不出几日,便被气的一命呜呼,而他娘眼见着劝不回儿子了,干脆找条河跳了进去。
等被人捞上来时,身子已经泡硬了。
短短几日之内,爹娘都去了,张柱子觉得有些悔,他就在他爹跟他娘棺材前割了自己左手的两根手指,发誓以后再也不赌了。
可赌徒之所以被称之为赌徒,又岂是两条人命,两根手指就能彻底断绝念想的?
刚开始几日张柱子还能勉强不想赌坊的事,可待他爹娘过了头七,张柱子心就开始痒了,那种挠心挠肺的痒让他吃不知味,夜不能寐。
脾气就越发暴虐,只要稍不如意,便对媳妇孩子拳打脚踢。
刚对媳妇孩子动手的时候,张柱子觉得心里的痒意能稍减,为此,他天照三顿饭的频率动手,可渐渐的,打人也不能让他心情平静。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他喝多了,一时冲动,兜头就冲进了赌坊。
这种赌博之事对于一个有瘾的赌徒来说,只有一回跟无数回。
一旦冲破了那点可怜的心里底线,就再也无法捡起来。
张柱子又卖了家里祖传下来的不少瓷器。
他每日的进赌场,却仍旧是输得多,赢得少。
到最后,家里仅剩一个院子里。
张柱子媳妇哭求他别卖了院子,若是没有院子,她跟孩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以后她儿子该如何活下去?
张柱子当时就冷笑,说是不卖院子也成,那就卖她。
妇人愚昧,在院子跟她之间,竟然选了她自己。
只是在张柱子卖她之前,她求张柱子善待两人的儿子,张柱子答应了,就跟当日在他爹娘棺材跟前磕头时表情一模一样。
那妇人竟也信了。
如今张柱子媳妇就被卖在隔壁小楼里,做那最下等的迎来送往的营生。
至于张柱子儿子——
他哭喊着别卖了他娘,在哭喊无用后,他又几次三番的找到那小楼前,要见他娘。
他娘早已无颜见儿子,几次三番的说狠话,甚至还让人撵他走。
那孩子也不过七八岁,在爹不疼,娘也不要他之后,某一日便消失了。
张柱子是在三日之后才发现儿子消失了,他竟也不找,回来之后倒头就睡,睡了足足两日后,才想起来要找儿子。
可茫茫人海,哪里能找得到一个七八岁的孩童。
爹娘没了,婆娘没了,儿子也没了,张柱子彻底放开自己了,很快卖了院子,这不,拿着卖院子的银子已经来赌坊第二日了。
手里银子所剩无几。
这些起哄声让张柱子红了眼,他拳头到处乱挥,“滚,的他么的给我滚。”
一片混乱中,张柱子的叫喊声戛然而止。
看热闹的人也像是被人掐了脖子一般,愣愣地看着张柱子肚子上的刀柄。
那被一拳砸了眼的瘦小男子哆嗦的松开手,他环顾四周,语无伦次地说“我,我不是故意的,是他,是他先打我的。”
一片寂静中,许老三缓缓来迟。
“发生了何事?”排开人群,许老三望着人群中央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张柱子,视线转到刘吉能身上,“你动手的?”
“我,我——”
许老三一脚踩上这人的脸,居高临下地问“在近赌坊之前,我是不是告诉过你,在得胜赌坊是不能随意动手动脚的?怎么?你当我许老三的话是放屁?”
那人被踩了脸,口不能言。
许老三也根本不在意对方的回应,他朝身后的人勾了勾手指,“我们都是守法的良民,自然不允许发生这般惨绝人寰的恶事,你去报案,事情毕竟是在赌坊内发生的,我们也不能袖手旁观。”
话落,他又看了一圈周围人,视线在方铮跟冯轻身上顿了顿,扬声说“我许老三再说一遍,来赌坊玩几把,我们赌坊虽说欢迎,若是要来闹事,那我许老三也不是吃素的,诸位可都听明白了?”
最后一个字落时,许老三的视线再次落在方铮身上。
第372章 看不上眼
得胜赌坊能在县城屹立这许多年,跟衙门自然也是有几分交情的。
不出一刻钟,一小队衙役便跟在那壮硕男子身后。
那衙役一边剔着牙,一边趾高气扬地喊“谁在闹事?”
许老三上前,朝那领头衙役拱手,“让涂爷辛苦跑一趟了。”
随即手指着张柱子跟刘吉能,“是这两人。”
那衙役哧了一声,又朝周围看热闹的人嚷道“都让开,让开。”
这些普通赌徒自然是不敢跟衙役对着来,他们纷纷朝旁边躲,那衙役畅通无阻地来到张柱子跟前,“呦,是你啊!”
显然是认识张柱子的。
张柱子在赌坊也是出了名的,至于这衙役——
跟赌坊自然也有不得不说的二三事。
此刻张柱子腹部血红一片,他呲目欲裂,沾了血的手指着刘吉能,“涂爷,是他,他要杀我,把他抓起来。”
涂良生呸了一口,见张柱子还有力气说话,想必暂时是死不了的,涂良生自认不是啥好人,可他起码是个孝顺爹娘,疼媳妇爱孩子的,涂良生最看不上张柱子这种畜生不如的东西。
“他为啥对你动刀子啊?”涂良生歪头又呸了一声,挤兑道,“你不会是卖完自家婆娘,又卖了人家婆娘吧?”
张柱子脸色顿时难看。
他呼哧呼哧穿着粗气,“涂爷,您这么说可就冤枉我了,我好好的在桌边玩,是他上来就笑话我。”
刘吉能已经从伤人的惊恐中回了神,他飞快地擦掉手上的血,声音不稳“是他,他先对我动手的。”
刘吉能胆子要小得多。
涂良生看不上这两人,也懒得废话,他一挥手,朝身后的人吩咐道“都带走。”
“涂爷,涂爷,我现在动不了,得先去医馆,我快要死了。”腹部已经疼的麻木了,张柱子只觉得浑身冰冷,快要死的时候才觉着死有多可怕,张柱子一手捂着肚子,挣扎道。
“放心吧,咱衙门有仵作呢,虽是验看死人的,不过简单的包扎也是会的。”涂良生没兴趣再听张柱子的求饶,“堵着他的嘴,快点拖走,可别脏了人赌坊的地。”
如今张柱子家里只剩下他一人了,他又身无分文,去医馆看病,银子哪来?
难道还想着要衙门替他付?
待两人被拖走后,大堂内有一瞬间的冷凝,许老三吩咐端茶倒水的小厮,“快些收拾,别脏了涂爷的眼。”
那些小厮显然是做惯了此类活计,两人训练有素地点头离开,一人端水,一人拿布巾,又很快回来。
三两下擦干净地面。
待血腥味渐渐散开,此处便像从未发生过血腥之事一般。
“今日这出也是我赌坊管理不善,诸位受惊了,我许老三在这里给诸位陪个不是。”许老三一改上午在外头下巴看人的模样,对赌坊内的人倒是和善讲理起来。
赌坊三当家亲自道歉,那些个赌徒自然不敢拿乔,各个抱拳说没事。
许老三这才跟涂良生笑道“涂爷,难得来一回,楼上请。”
涂良生也不客气,跟着许老三上了搂。
临走之前,许老三回头,瞧了一眼方铮跟冯轻,视线在冯轻的身上定了定,随即面无表情地收回视线。
他手下的人自然已经问出祁掌柜铺子里那神秘的绣娘便是眼前这位秀才娘子了。
一个秀才娘子罢了。
别人吹捧方铮,许老三对此却是嗤之以鼻,这些个穷酸秀才如此拼命往上考,求的不就是钱权?
而方铮不过一个农家子,便是他以后考上了进士又能如何?
没有背景,无银钱打通,可能要等上一辈子,也不见得能轮到他坐上官。
便是坐上了又如何?
用不了几年,得胜赌坊在清丰县将是个让人无法撼动的庞然大物,方铮不足为虑。
察觉到许老三的动作,涂良生顺着他的视线,也注意到了方铮跟冯轻,他蹙了蹙眉,“你这赌坊何时都能让妇人随意进来了?”
许老三摇头,一脸无奈,“开门做生意,来者是客。”
哧——
涂良生双手背在身后,“这规矩啊,还是得定好,这赌坊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
“涂爷说的是。”
待两人上了搂,楼下再次吵闹起来。
看来不管何时,这种权钱交易都是少不了的,冯轻又往方铮身侧靠去,她小声说“相公,那严侍卫呢?”
她看了一圈没找着人。
方铮眼神落在人群中一个蔫头耷脑的背影上。
“相公,那许老三似乎认识咱们。”冯轻小声说“咱们要是跟严侍卫走的近,那许老三会不会察觉,有所戒备?”
“不会。”方铮知晓,那许老三看不上他。
正在这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哄叫声。
方铮两人看过去。
只见严岩得意地挑起一边眉头,将桌上的银子都拢到自己跟前,“再来。”
明明是十一月的天,那摇骰子的人却满头是汗,他慌乱地抹了一把额头,左右看看,却迟迟不开口。
“再来啊,我们都跟这位兄弟。”
那人脸色手都哆嗦起来。
他可是得胜赌坊数一数二的摇骰子高手,因着自己的本事,这才受三位当家的看重,自打进了赌坊,他一直是无往不利的,没想到今天是提到铁板了。
看着那蔫头耷脑的男人面前那一堆银子,他额上的汗更多了。
“到底行不行?”严岩吊儿郎当地问。
随即扫了一眼周围,那些个赌徒正目光灼灼地看着他,想要跟着分一杯羹。
一人是小,整个赌坊若是都跟着那男人押注,那可就赔大了。
“来就来!”这人眼睛直颤,即便早清楚赌坊里的一些私下操作,这男人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这么多银子被卷走,他心一横,想着说不定下一把他就能把银子再全部赢回来。
严岩一边眉毛又挑了一下,他点了点下巴,“摇吧。”
那人擦擦手,深吸一口气,将骰子收入骰子筒里,而后眼睛一闭,开始专心摇起来。
数十双眼睛紧紧盯着他的手。
砰!
骰子筒落入桌上。
再打进了这赌坊,严岩的肩膀似乎就没有抬起来过,他掏了掏而过,随意地将赢得的所有银子全部腿到那‘小’字上。
第373章 赢了就跑
那摇骰子的男人见此,暗暗松口气,脸上总算是有了些笑意。
站在桌边的人一直观察两人的表情动作。
这一幕让众人有些疑惑。
这蔫头耷脑的年轻人似乎混不在意自己的输赢,可他方才推出去的恰又全部都是他这么短时间赢得。
再观摇骰子的人,脸上亦是一派轻松。
他们到底应该信谁?
那些熟识的低头小声议论,另有一些眼神不停地在投骰子的人跟蔫头耷脑的年轻人身上转悠,始终下不了决心。
严岩打了个哈气,“别耽误也回去睡觉,该下就快些下,不玩的都边去。”
被严岩这么一催,有两个经常来赌坊的咬咬牙,把银子放在‘大’字上,有二就有三,到底还是信那投骰子的人多些。
毕竟这种情况以往可不少见。
一些运气好的前几把都赢,却总在最后一把输了个精光,而这看起来没甚精神的年轻人不过是比旁人多赢了百十两银子罢了。
陆陆续续的,围在桌边的十有都押‘大’。
“还有没有要押的?”那摇骰子的人声音都响亮许多,嘴角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见此,又有几人押了‘大’。
“买定离手——”那人又高喊一声。
话音还没落,一只手伸了过来。
不知何时,方铮带着冯轻已经到了跟前,他手上多了十两银子,直接押在‘小’上。
严岩挑眉,吊儿郎当地问“就这么信我?”
“信。”
“输了可别怨我。”这十两银子对方铮来说怕不是个小数目。
“自然不怪。”方铮虽不懂赌博,却会看人,严岩虽装出一副没精打采的样,还时不时捂嘴打哈气,可除了方铮,怕是没人注意到他眼底的兴味跟笃定。
“开啊,快开。”有人已经等不及了,催促摇骰子的人。
那人擦擦手,不屑地扫了一眼严岩跟方铮。
在一阵叫‘大’声中,猛地掀开筒子。
两点。
小。
一阵哀嚎声响遍整个赌坊。
严岩哈了一声,又将桌上所有银子都扒拉到自己跟前,随即从中拨出三十两,推到方铮面前。
十两银子瞬间变成了三十两。
更别提开始只拿一两银子上桌的严岩。
许多人都忍不住眼红。
严岩嗤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布袋子,同时也掏出一把蹭亮的匕首出来,他把匕首搁在桌上,而后慢条斯理地往布袋子里装银子。
那些眼红的人瞬间清醒。
他们可没忘记方才被带走的张柱子跟刘吉能。
当然,这里也有要银子不要命的,不过他们也不会再赌坊动手,而是无声交流一番眼神,打算等严岩出去后再动手。
“不,不可能,明明是六点,怎会变成两点?”摇骰子的那人疯狂地摇头,他干这一行这么多年,除了刚开始偶尔失手,他自认这几年自己的功夫虽说算不上出神入化,可是起码在赌坊少有人能及的。
他让赌坊输了这么多银子,这让他害怕,可害怕之余还有不服输。
“再——”
一个‘来’字还没说出口,二楼楼梯口突然出现一道人影,那人叼着一根烟斗,他懒洋洋地开口“够了,还嫌不够丢人?”
“二当家。”这人一个激灵,整个人抖的厉害。
跟大当家的凶狠,三当家的目中无人不同,这二当家可以称得上是散漫,可这种散漫却不会让人轻视。
摇骰子这人可是亲眼见过二当家面无表情地处理叛徒的。
那狠辣的手段比大当家只高不低。
“滚去领罚。”二当家吐出一口烟圈,慢悠悠地说。
摇骰子的人双腿一软,“是。”
赌坊内的大部分赌徒都没见过这位传说中的二当家,见二当家轻飘飘一句话便让那摇骰子的人一脸菜色,心顿时提了起来。
百无聊赖地扫了一圈底下的人,那二当家吸了口烟,再缓缓吐出。
略显消瘦的脸转了过来。
这人竟长得很好。
跟严岩的俊朗,方铮的温润不同,这人身上有一种让人说不清的阴冷,微微上挑的眉眼也噙着几分危险。
这人面色苍白,嘴唇却又红的异常。
“三位若是有兴趣,不妨上来一叙。”一阵死寂中,二当家又凉凉地说。
这三位自然指的是严岩,方铮,及冯轻了。
大堂内的所有视线都落在三人身上,其中不乏幸灾乐祸,当然,也有失望的。
失望的自然是那几个打算趁着严岩出去再抢的几人。
他们很清楚,这三人一旦上了搂,别说银子了,怕是都不能完整的下落来。
跟楼下这种小赌不同,楼上招待的可多是慕名而来,又身负万贯家财的人,当然,也有像涂良生这种仗着身份,每每都能赢的盆满钵满的。
严岩跟方铮相视一眼,而后又各自转开。
继续朝布袋子里装银子,严岩耸了耸肩,而后紫了龇牙,没睁开的眼睛半眯不眯的,说话也是有气无力,“你们是不是看不上本少爷啊,到了这会儿才想起请本少爷上去,还真是没诚意,不去。”
话落,把布袋子往肩上甩去,摇头晃脑地朝门口走去。
冯轻被严岩这一波操作惊的都忘了呼吸。
方铮却勾唇,捏了捏方铮的手心,站着没动。
刚走到门口,两个大汉往前一站,挡住了严岩的去路,大汉面无表情地俯视着严岩,没开口。
没有二当家的同意,这小子怎能出的去?
“怎么?不让本少爷走,你们赌坊还打算管晚饭?”严岩斜着眼朝上看。
心里暗骂,我了个槽啊,这赌坊从哪里找来这么大个子。
他很有压力的好不好?
“赢了就要走,你问过他们吗?”二当家往下走了两步,他环顾一圈大堂,轻飘飘地开口。
这‘他们’指的是大堂内的赌徒。
那些赌徒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开口“是啊,赢了就想跑,这哪家的规矩?”
“赢了我们不算啥,有本事你上楼去,赢了楼上那些才算你厉害。”
“二当家,可别让着小子跑了,他说不得就是别家赌坊跑过来打探的。”有人壮着胆子直接跟二当家说话。
第374章 初生牛犊不怕
严岩嗤笑一声,耷拉着眼角,看了对方一眼,“你这是在侮辱。”
那人缩瑟一下,转开了脸,不敢多看严岩一眼。
严岩切了一声。
二楼楼梯口,二当家饶有兴趣地笑了笑。
挡在门口的两个壮硕男子冷酷的盯着严岩,丝毫没有退让的意思。
“行吧。”严岩甩了甩肩上的布袋子,里头哗啦啦的银子碰撞声让周围的赌徒再次红了眼。
环顾一圈,严岩得瑟地抖着腿,笑道“有本事你们也赢啊。”
那些人心口一堵,恨恨的看着严岩。
那些人越是隔应,严岩越是高兴。
“这银子还真不够我花的。”严岩斜眼朝上看,“既然二当家如此盛情相邀,我怎么好意思不去?”
话落,严岩走一步,晃三晃地朝楼梯口踱步而去。
二当家吐出一口烟圈,勾着嘴角,“我得胜赌坊旁的没有,就是银子多,有本事你就把它全部装走。”
话落,二当家转身离开。
严岩哼着小曲,吊儿郎当地跟了上去。
待严岩消失在楼梯口,楼下一众赌徒这才小声议论起来。
“就凭他?”有人不甘地冷笑,“别到时候连裤子都输了。”
众人一阵哄笑。
冯轻厌恶地皱眉。
方铮握着自家娘子的手,瞳仁深邃。
“相公,这得胜赌坊似乎是藏龙卧虎啊。”
且不说这得胜赌坊的老大,就说这二当家,便是隔着长长的楼梯,冯轻都似乎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相公,这得胜赌坊每日赚得银钱肯定不少,他们为何会看上祁掌柜那小小的绣品铺子。”冯轻本一直提着心,感受到相公手心的温热,冯轻的心也渐渐冷静下来,也有心思思考起来,“哪怕是因为我,那也不至于,我便是日日不停的绣,一个月也赚不了多少。”
方铮没有开口,“娘子放心,为夫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
方铮没说的是,或许他们真正想要的并不是娘子,而是娘子的绣技。
娘子一人一日绣不了那么多,可若是十人百人呢?
那一日的进账便不可数。
且方铮想的更多的是,也许真正忌恨娘子技艺的不是得胜赌坊,而是另有其人。
方铮发现,不管是许老三还是二当家,在看到娘子时也不过都是淡淡扫了一眼。
似乎并不在意娘子的去留。
未免娘子担心,方铮并未跟冯轻解释。
“娘子,我们上楼去看看。”
自从进了得胜赌坊,方铮就没有松开过冯轻的手。
踏过一阶阶木制楼梯,两人来到了二楼。
不同于一楼大堂的吵闹,二楼极为安静。
一楼的大堂内只摆放了数张赌桌,及十几条长凳。
而二楼则被分成了南北共六间雅间。
拐过楼梯口就是一条长长的楼道,地面上则铺着大红的羊毛毯。
六间雅间门上个挂着木质牌子,牌子上写着雅间名字。
此时六间雅间皆房门紧闭,这些房间隔音效果极好,站在楼梯口的方铮两人并没听到雅间内的说话声。
“相公,我们要去哪一间?”虽然严岩应当是有武功的,可这得胜赌坊的三位当家也不是吃素的,若是严岩吃了亏,相公不好跟苏公子交代。
而她跟相公恐怕也无法全身而退。
方铮的视线淡淡的从六间房间门口扫过,而后低头,安抚道“无碍,我们等着便成。”
果然不出方铮所料,不道盏茶功夫,靠南中间一间雅间门打开,许老三走了出来,他装出一脸惊讶的样子,笑道,“呦,方公子还没走呢?”
“怎么?”许老三打量了一番方铮,“方公子也想来试试手气?”
“只是方公子可准备好银钱了?”
许老三的这一番话并没让方铮脸色有变,他看许老三就像是在看一个丑角。
说起来许老三最讨厌的便是方铮这种明明身无长物,却偏偏要做出一副眼高于顶的模样,而更让许老三愤怒的是,他有无数银钱傍身,可是,在跟方铮面对面时,他总觉得自己矮了一头。
若不是二当家再三叮嘱,他早派人了结了方铮,没有方铮,冯轻区区一个妇人如何能撑得起门楣?
到时还不是任由人搓扁捏圆?
察觉到许老三眼中的恶意,方铮面上的平静不在,“眼睛是拿来看脚下的路的,若是一朝不慎,便是粉身碎骨的下场。”
这话没来由的让许老三浑身一冷。
他哼了一声,却不再多看方铮跟冯轻一眼。
待许老三离开后,冯轻小声问,“这间?”
“嗯。”
两人朝房间走去。
雅间内一共六个人。
除了严岩跟二当家外,还有四个年纪不一的男子,四人身着绸缎锦衣,身前摆放的不是银子,而是数目不等的银票。
这些人来赌坊不是为了赢钱,只是为了寻求刺激,银子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数字,若是这些数字来回变动能让他们高兴,他们自然乐得多玩几轮。
严岩此刻坐正对门的软凳上,跟旁人不同的是,他面前堆着的白花花的碎银子。
而那位领着严岩进来的二当家已经不在雅间内。
看到方铮两人,严岩笑着朝两人招手,“过来,等下请你们吃喜面。”
还没开局便已如此嚣张,冯轻本以为那几位身着绸缎的男子会生气,岂料那几人竟大笑起来。
“当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一个上了年纪的男子取笑道。
另外一人附和,“到时候输了可别哭爹喊娘。”
都说人以群分,物以类聚,这雅间的几人显然矜持大度得多。
当然,这些人也都是轻易不能得罪的。
严岩明明是从大堂而来,不管穿着抑或是形象都与这雅间格格不入,可他却一脸的自傲,“把你们的银票准备好就成。”
几个男子又是一阵哄笑,心里俱都是不以为意。
方铮牵着冯轻来到严岩身后。
自打进了门,冯轻的视线就不停地在那摇骰子的女子身上略过。
看来任何技能上,女子都极有可能是超过男子的。
能在雅间站住脚,这女子实力定然不可小觑。
第375章 进退两难
都道是十赌九输。
而这一规则在严岩身上似乎并不适用。
只见他跟前的银票越积越多,严岩那耷拉着的眉眼似乎也抬高了不少。
得了银子,严岩那小人得志的模样就显得有些刺眼。
只见他浑不在意地抽出两张银票,往方铮手里一塞,“说好的请你们吃喜面,本少爷说话算话。”
冯轻低头看了一眼,两张银票足足有两百两。
方铮并未拒绝,他淡笑一声,“多谢。”
“客气啥,要不是因为你,本少爷今日还走不了财运。”严岩笑眯眯地说。
桌上几人本就一脸兴味,他们并不在意自己输了多少银子,他们更感兴趣的是严岩的耳力。
有两人甚至现场讨教起来。
而严岩的话也吸引了几人的注意。
“因为这位公子?”年长的那人开口。
这几人能有今日这番成就,靠的就是心性跟眼力。
他们从不会看不起任何一个不起眼的人,况且方铮也并不是一般人。
“是啊。”严岩不经意地说,“他们好像遇到了点麻烦,这不,千方百计的打探,得知本少爷逢赌必赢,这才求着本少爷出手,好替他们解决眼前的难题。”
那几人看了眼方铮跟冯轻,不做声。
严岩似乎也并未失望,他们都是老狐狸,自然不会轻易沾手赌坊私事。
直到赌桌上的所有银票全都到了严岩口袋,这几人才抓心挠肺地又开口,“小兄弟,你这一身本事到底是如何练的?”
有了银子,严岩也就没说话的兴趣了,他起身,看了眼脸色不太对的女子,笑的吊儿郎当,“我看天色还早,其他雅间可还有位置?”
端的是要赢走所有银子的打算。
那女子脸色一白,匆匆说道公子请稍等,奴家去问问二当家的。
话落,人福了福身,快步离开。
等雅间内没有赌坊的人,那年长的男子才开口,“不知你们发生了何事?”
严岩也跟着似笑非笑的看了方铮一眼。
“在下一位朋友之子误入赌坊,输了身上所有银钱,赌方便让他签了卖铺子的契约。”方铮并未隐瞒,“在下只是好奇,他一个小小少年,又怎会做铺子的主?”
“且那铺子不过是一间普通的绣品铺子,在下的朋友曾言,他能凑齐银子,不知赌坊里的几位当家能不能行个方便,收了银子,且放了那铺子。”
那几人闻言,面面相觑,一个普通的铺子还真不值得特意设下圈套。
想必赌坊几位掌柜的是另有所图。
至于他们图的什么,几人笑笑,不言而喻。
方铮话落,严岩已经没了耐心,他大声说“先前本少爷要离开,你们偏偏不让,此番又是怎么回事?是怕本少爷把你们的赌坊都赢过来?”
严岩这话几乎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吼了,哪怕雅间再隔音,旁边几间的人也能听到。
左右跟对面的雅间门纷纷打开。
能在得胜赌坊二楼撂话的人可不多。
许老三脸色难看的走了过来,显然,他已经知晓了严岩的本事,他有些不甘的看着严岩面前的银票。
“这位公子难道不知道二楼禁止喧哗吗?”许老三板着脸质问。
严岩慢条斯理的整理好桌上的银票,而后,一手扬起银票,在另一手里拍了拍,“自然是不知道的。”
话落,又斜眼看过去,“若是不想本公子喧哗也成,让本公子挨个桌子坐过去。”
言下之意便是他要赢走所有的钱。
许老三可是看过每一个雅间的客人,也估摸过他们所带的银票。
若是粗略一算的话,六间起码有十几万两。
想想这么多的银子,许老三就一阵肉疼,他是如何都不可能让严岩去每一个雅间。
以严岩的本事,哪怕赢不走这全部的十几万两,他也绝不会空手而归。
在许老三看来,便是让严岩带走一两银子都不行。
没得到许老三的应声,严岩一脸不耐,他双手一伸,竟轻易的推开了徐老三。
径直往对面的雅间而去。
“站住。”许老三踉跄一下,眼见严岩已经一脚踏入了对面的雅间,许老三只好厉声大喊,“我跟你赌。”
脚步一顿,严岩旋身而来。
“就你?”那欠揍的表情让许老三恨不得一拳挥过去。
可思及此处有诸多外人,他只好忍下,“我说错了,不是我跟你赌,是我二哥跟你赌。”
提及得胜赌坊二当家,严岩总算有了几分兴趣。
“你们想跟我赌什么?”严岩甩了甩头,“爷可是什么都会。”
许老三冷笑一声,“我知晓你们今日过来的目的。”
严岩挑眉,又挥了挥手里的银票。
“方公子请我过来的确是有事。”严岩环顾四周,笑道“本少爷今日运气好,我就不打算帮方公子的忙了,今日我对银票更感兴趣。”
许老三又控制不住脾气,“你休想!信不信我——”
“你们还想杀人灭口?”严岩也冷下了脸,“当真是好笑,每日来来往往这么多人,难不成他们只能输了他能走?”
这是得胜赌坊的暗规则,当然,那些偶尔赢了几把的,终究还会全部还给赌坊。
被严岩这么大咧咧地扯开来说,周围这一群老狐狸听了也不由蹙眉,在他们看来,来赌坊不过是图个乐呵跟刺激,这赌坊拿他们当傻子耍,他们自然不高兴,以后会不会踏入这赌坊的门还是两说,毕竟可乐的事又不光只有赌。
明白了这一点,许老三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们跟我过来。”许老三这话是对严岩跟方铮说的。
“你当我是傻子吗?”严岩冷笑道,“此刻我孤身一人,不对,是三人不是你们的对手,你们若是起了歹心,杀人灭口,难道要我去阎王爷那儿说理去?”
这话一落,周围笑声不断。
“许三当家,今日这事难得,若是许三当家不介意,今日这赌局就让我等凑凑热闹。”
这人话落,旁边的人纷纷附和。
许老三顿时陷入两难境地。
若是一人两人,他倒是不怕得罪,此刻,围在一起的足足有二三十人,他还真不敢果断拒绝。
恶狠狠地瞪着始作俑者严岩,许老三恨不得吃了他。
“何事如此热闹?”就在许老三进退两难之际,人群外传来一声询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