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趁热吃
要不怎么说说中医博大精深,医术精湛的医者不过望闻问切一番就能知晓病人问题出在哪里,不像西医,每每出点问题,患者都得从内到外被折腾一番。
“大夫,我娘子还年幼。”方铮低头,神情是说不出的认真。
年轻大夫又扫了一眼方铮,“爱护你娘子是好事,不过—”
在冯轻跟方铮两双眼睛都看过来的时候,这才淡淡地说道:“长久的不出,对你的身体无益。”
亏的这张脸长的还算行,否则憋了这么久,脸怕是早就绿了。
“你内火重,你自己都没觉出?”大夫还闲打击的不够,又反问了一句。
方铮自诩遇事处变不惊,闻言,耳根泛红,迎上冯轻疑惑的视线,不自在地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我娘子如何?”
“你年幼时可曾受过寒?”大夫又仔细号脉,观察了冯轻的面色跟舌苔,最后问。
“是。”在原主的记忆里翻找一遍,冯轻回道:“五岁那年冬日落了水,且每年冬天都穿的少。”
五岁那年冬天,有几日照顾自己的奴仆生病,没人给她送吃的,原主连着饿了两天,实在受不了了,这才自己出门寻吃的,结果天冷地滑,掉进了荷花池。
要不是有路过的丫鬟看到,原主五岁那年早就没命了。
身为大夫,见多了这些后宅阴私,他也不多问,只说:“气虚,血虚,体内虚寒,不易过早有孕。”
方铮早猜出冯轻身体有些虚,却没想到如此严重,他皱眉,“那我娘子身子可能调养好?”
那年轻大夫颇为不悦地扫了方铮一眼,“有我在,还有好不了的?”
随即,又说了一句,“亏得这段时日你陆续补了,如今你这身子问题不大,先吃药,半个月后过来。”
方铮这才松口气。
表情变化太过明显,那大夫不屑地扫了一眼方铮,“虽说是年幼遭了罪,不过吃几个月药,以后多补些,慢慢也能痊愈。”
“多谢。”方铮郑重道谢。
“行了,拿了药就快些走,我还有其他病人。”
正好家里有补身体的,一个人是吃,两个人也是吃。
两人出了医馆,方铮提着药,冯轻原本跟他并肩走,她眼睛转了一圈,停下脚步,“相公,我方才忘了问大夫一些吃药的忌讳,我这就去问问。”
“我陪——”方铮想说陪着她一起。
“不用。”冯轻摆手,人已经跑开,怕方铮跟上来,冯轻还叮嘱了一句,“相公你就站在这边等我,我很快来。”
方铮哪里能放心,他提着药跟上。
回了医馆门口,恰看到冯轻半边莹白的脸,及脸上泛着的羞涩,抓着药的手紧了紧,方铮唤了一声,“娘子。”
“来啦。”就知道方铮放心不下,冯轻红着脸跟大夫道了谢。
“相公,走吧。”冯轻抓着他的手,拉着人往外走。
方铮跟着冯轻,视线落在冯轻耳际,“娘子,大夫怎么说?”
“说是可以做。”冯轻正想着事,顺口就回道。
话落,她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
她垂着脑袋,眼睛小心瞟向方铮,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方铮的手,她舔了舔唇,不知该如何解释。
“做?”方铮却不放过她,他故作疑惑地偏头,问,“做什么?”
冯轻能告诉方铮实话,说她担心他憋坏,还特意去问大夫,她跟方铮是否能圆房?
当然是不能的。
“做,做运动。”冯轻摩挲的手不动了,跟说服方铮似的,还重重点头,“就是运动。”
“何为运动?”方铮锲而不舍地追问。
“相公,你好学是好事,不过我觉得吧,有些时候,咱也得装糊涂对吧?”冯轻摇头晃脑地说,“所谓难得糊涂,糊涂才开心。”
眼见着话题要被扯远,方铮重新牵起他家娘子的手,“娘子说的是,不过娘子,若是我心里想着事,就会吃不好睡不着。”
冯轻顿时心疼了。
“咳咳,那个,就是吧,大夫说我们可以圆房,只要不太过,也别这么早有孕就成。”豁出去之后,冯轻把那点羞涩抛开,这一抛开,她就有点放飞自我了。
左右看看,无人注意这边,冯轻凑到方铮面前,垫着脚,在他耳边小声说:“相公,要不,咱今天就圆房?”
咳咳,咳咳咳。
这番轮到方铮不自在了,他摸摸耳朵,被冯轻的呼吸扫过,几乎麻了半边身子,却仍旧坚定地开口,“待娘子身子彻底痊愈后。”
“相公——”冯轻小狐狸似的眯着眼睛,“我这么个大美人都送到你嘴边了,你还不趁热吃?你是不是憋得太久,伤了?”
至于伤哪?
她知他也知。
抓着冯轻的手稍微用力,方铮咬牙,“娘子,你以后会为这句话后悔的。”
“相公,疼——”冯轻故意尖着嗓子娇滴滴地说。
感觉到胳膊上的手明显僵硬了一瞬才松开,冯轻乐不可支,她脑袋蹭蹭方铮的胳膊,“相公,那个,咱两都要吃药,再吃避孕的怕是对身子不好,不知见识多广的相公知不知晓可有另外的避孕法子?”
“娘子。”方铮额头青筋跳动,“不准说了。”
再说,他真的要在街上出丑了。
回应他的是冯轻清脆的笑声。
生怕他家娘子还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方铮拉着冯轻就走,“娘子,总有一日,总有一日——”
让你下不了塌!
“啥?”冯轻作势掏掏耳朵,继续逗他。
“总有一日我会把娘子吃干抹净,让你再无力逗弄为夫。”对上直白的冯轻,方铮只好更坦然。
果然,冯轻也就过过嘴瘾,方铮真放开,她反倒又觉得羞臊。
“哎呀,相公,咱们再去买些红枣银耳,今日咱再买些燕窝吧。”冯轻眼睛滴溜溜地朝周围铺子转。
“好。”娘子是要多补补。
两人这银子是买不着上好的白燕,血燕之类的,一般的金丝燕倒是能买得起,不过就这普通的金丝燕也要五六两银子一两,冯轻先买了二两,接着又买了红枣银耳,家里没有红豆,在卖红枣的铺子里又买了些红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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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加赋
虽说答应了方蒋氏少买些吃食,可买齐了所有东西,两人还是大包小包的往回提。
冯轻还顺便给鲁二叔买了些茶叶,还给鲁二叔父子买了鲜肉包子。
人家愿意帮他们也是情分。
还没到停车的地方,鲁庄迎了上来,在方铮两人准备去医馆的时候,鲁庄顺势提出在附近转转。
难得来县城,他还想长长见识。
有鲁庄的帮忙,方铮两人就轻便许多。
到了停牛车的地方,鲁二叔正跟一些同样来县城的赶车人聊天。
因着来了县城好几趟,也常遇到同样送人来县城的周围村子人,差不多的年纪,一样的身份,能说的话就多了。
方铮三人到时,鲁二叔正跟人说的起劲,仔细一听,还能听出他是在夸方铮。
“咱村怕是过两年就能出个举人老爷,到时候我是给举人老爷赶过车子的人了。”鲁二叔的心情大约像后世那种咱村出了个大学生,全村都骄傲的,在外人面前,恨不得把方铮捧上天。
要说方家在东留村除了跟方蒋氏相处好的几家外,来往最频繁的也就是鲁家了,方铮跟冯轻两人时不时就要坐他的牛车,鲁二叔比村里多数人都清楚,方家三郎这身子是一日比一日好了。
以后考举人那是板上钉钉的事,鲁二叔也乐的多跟方家接触。
听他爹在吹牛,鲁庄有些不好意思,他喊了一句,“爹,咱回去了。”
吹捧人,还被人听到,鲁二叔老脸有些红,他跳下牛车,过来接过方铮手里的大包小包,“三郎没在县城吃饭?”
现在还不到午时,方铮两人回来的比平日早些。
两人原本想着要带鲁庄跟鲁二叔一起吃饭,不过鲁二叔要看着牛车,他们又满手的东西,实在不方便,这才干脆买了肉包子,路上吃。
“没,今日事少,可以早些回去。”方铮笑道,顺势接过冯轻手里的东西,另一手扶着冯轻上了牛车。
“老哥,那我们就先回去了,你再等等?”鲁二叔跟刚认识的老伙计打招呼。
那位跟鲁二叔差不多年纪,看起来也是个老实人,在看到方铮跟冯轻时,难免有些局促,他连连点头,“你先走,先走,我还得再等等。”
他也是送村子里的人来县城,就为赚几个路费。
鲁二叔这才扬起鞭子,赶着牛车离开。
出了县城,牛车跟人都渐渐少了,方铮这才拿出肉包子,分给鲁庄跟鲁二叔各三个,他跟冯轻各两个。
“这咋行,你们吃。”鲁二叔连忙拒绝,本来就收了方铮的车钱,再吃人家包子,这就说不过去了。
“二叔,这一趟趟的辛苦你了,你要是不吃,以后我跟娘子常来县城,都不好再让你送了。”方铮直接将六个肉包子递给鲁庄。
鲁二叔还想拒绝,鲁庄却比他爹爽快,“那就谢了,我正好饿了。”
“爹,你先吃,我来赶车。”鲁庄将包子给了鲁二叔,自己坐到鲁二叔身边,接替鲁二叔赶车。
鲁二叔就不好拒绝了。
三个包子很快吃完,鲁二叔将剩下的又给了鲁庄,“你也趁热吃,我赶车。”
鲁家父子吃包子的时候,方铮跟冯轻坐在后面也小口吃着。
曾今的冯轻不太喜欢食肉,每日吃肉也是为了补充身体必须的营养,到了这里,不知是肉好吃些,还是身边的人可以下饭,冯轻对肉已经没了排斥,相反,她觉得味道十分的好。
两人并肩坐着,冯轻第二个肉包还剩下小半,她偏头,看向自家相公。
“怎么了?”方铮眉眼柔和,他低声问,“娘子吃饱了没?”
点点头,“相公,我吃不下了。”
语毕,将手中剩下的半个包子递到方铮面前,“相公嫌不嫌弃?”
方铮没回答,先是问了句,“真的饱了?”
“嗯。”早饭吃了太多,冯轻肯定地说。
确定冯轻是真的吃不下,方铮没直接拿过包子,反倒是伸着脑袋,张着嘴,眼神示意冯轻喂。
冯轻满头的黑线,她不该逗方铮的。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方铮总能更快地让她不好意思。
悄悄回头望了一眼,鲁家父子正坐在车头说话,没注意这边,冯轻这才将手中的包子快速塞到方铮嘴里,“相公多吃些。”
方铮趁机抚了抚冯轻纤瘦的后腰,“娘子该多吃些才是。”
才说完,冯轻嘴边多了一口包子。
包子皮中间还夹着一块颤巍巍的猪肉,对上方铮满含笑意的脸,“娘子吃。”
张嘴,一口叼住包子,还不忘瞪着他。
说笑亲昵间,牛车已经快到了村口。
远远看去,村头聚集了许多人。
“咋回事?”鲁二叔跟鲁庄也都注意到村头的动静,鲁庄跳下牛车,“我去看看。”
通往村子的唯一一条路被人群堵住,牛车没法过去,鲁二叔只好将牛车停在路边,伸长了脖子朝前看。
方铮跟冯轻的兴趣倒是不大。
不过两人仍旧是下了车。
正巧方蒋氏在人群中,她朝两人走过来。
“娘,发生了何事?”方铮问。
“听村长说,咱的田赋又要涨了,村里人都说人头税估摸着也得涨。”方蒋氏满面愁容。
家里有八亩地,上等田最少,可零零总总加起来,每年要上缴的足有收成的一大半,这要是再加税,村里人还活不活了?
此刻在地上打滚哭喊的正是村里人口最多的一家人,这家姓王,男人刚过不惑之年,为了生儿子,前头足足生了六个丫头。
加上才出生的小儿子,一共七个孩子,还有四个大人,一共十一口。
王家这么多人,也就十亩地不到,而且下等田居多,缴上田赋,再加上人头税,这一家到时候比曾今的方家还拮据。
王余氏,也就是王家儿媳妇抱着小儿子,牵着两个闺女,坐在地上哭天抢地。
生下这么多丫头之后,他们也想着将孩子送人,可如今这世道重男轻女严重,谁家也不愿意多养一个终会嫁出去的女儿。
“这是要逼死人哪!”王余氏哭的嗓子都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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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全家的希望
村长被人围在中间,左右为难,他端不出往日的架子,只能满头大汗地解释,“你跟我哭有啥用?”
“再说了,这税令不是还没下来嘛。”村民七嘴八舌地问,村长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一圈,他扬手,示意大家安静,“都别堵在这里了,这赋税法令是上头下的,咱们老百姓只有听着的份,不然你们还能干啥?”
天高皇帝远的,你就是有意见又能咋样?
村民显然不满意村长的推托之词,他们愈发激愤,“你们咱东留村的村长,可别光威风,不干事啊!”
“就是,本来粮食就不够吃的,这赋税要是再加,我们喝西北风去啊!”
“你是村长,你就去里长那里问问,去县城也行。”
村民开始给村长出主意,对多数村民来说,村长已经是他们能见过的最大的官了,他们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村长身上,试图通过村长,让里长,县令,乃至龙座上的皇帝了解他们的苦。
看着乱作一团的众人,冯轻不忍直视,也到了此时,她才意识到,这里终究是与后世不同的。
她往方铮身边靠了靠,小声说:“相公。”
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方铮贴着冯轻的耳朵说,“这些大概是道听途说,便是真的,也不可能是皇上下令,怕是有人在阴奉阳违。”
“相公,你对当今圣上好像很有信心。”冯轻已经不止一次听方铮夸赞皇上了。
“皇上虽称不上是千古名君,可也是清正磊落的。”方铮没说的是,以前几次众目睽睽下吹捧皇上,多少是为了不落人口舌,在他心里,皇上就算没有雄才伟略,对百姓多少还是有些爱护的。
如今边关无战事,除了南方水灾外,也无其他天灾,皇上也没有荒淫无度,国库就算不那么充盈,也不会空,不到万不得已,皇上不会加重赋税。
冯轻没啥大爱,但仍旧希望大业能国泰民安,这样她生活的环境也能好些。
“娘,相公说了,这事可能另有内情,咱不跟着吵闹啊。”见方蒋氏仍旧一脸忧虑,冯轻索性抱着方蒋氏的胳膊,小声说:“这种事情我们吵了也没啥用,不妨再等等。”
即便是信息发达的后世,处处有网络,遇到不公的事,若是没有些手段,也会很快消散在网络中的,溅不起一丝水花的。
这种信息闭塞的古代,就更别提了,哪里都有冤假错案。
压下心头的不安,方蒋氏强扯出一抹笑来,“你们咋这么早回来了?吃饭了没?家里没做,三郎,你饿不饿?娘回去给你两做饭去。”
让方蒋氏有点事做也好,方铮点头,“我跟娘子都没吃,娘,我想喝你做的蛋汤。”
方铮已经自动忽略了刚吃过的两个肉包子。
“娘这就给你回去做,咱回家。”方蒋氏抛开忧虑,就招呼着方铮两人往家去。
方铮让冯轻跟方蒋氏先回去,他拿牛车上的包裹。
“你说咋又买这些?”方蒋氏照例一通埋怨。
嘴里埋怨,手脚麻利地提着大半包裹,只剩下小半给儿子儿媳提着。
要是以往,方家这般大包小包的往家买东西,村里人定又要八卦一番,今天却没人注意,就是有人看着,也没心情谈论。
方蒋氏三人很快回了家。
周小花正在门口张望,她也听到村里的传言了,本想跟着出去看看,不过两个孩子在家,她又不放心,只好按捺住心底的焦虑,等着方蒋氏回来。
“娘,三郎,三弟妹,你们可算回来了。”周小花迎上来,朝方蒋氏伸手,“娘,我帮你提。”
“不用,都到家了。”再换手也不值当。
周小花也没强求,她跟着方蒋氏身后进了院子。
跟村里人一样的心思,周小花看着三人满手的东西,也没以往那么酸涩,她直接问方蒋氏,“娘,咱村真的要加赋了?”
方家这么多口人,地就那几亩,要是加税,他们就得挨饿。
到时候怕是粮食跟肉价钱也得涨,他们吃啥喝啥?
她可怜的两个孩子咋办?
周小花很清楚,哪怕加了赋税,三郎跟二郎都要比他们好过,想着以后困难的日子,周小花心上就跟吊了十五个水桶似的,七上八下的跳。
“村长说还没接到镇子上的税令。”方蒋氏就是个普通农妇,也不懂啥税令,她叹口气,“加不加的,担心有啥用?”
就是真的加赋了,百姓怨声载道又能怎样?
最后还不是照样得上缴粮食?
都说官逼民反,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拿着性命去拼?
大多数情况下,百姓能忍也就忍了。
到底比几个孩子多活了几十年,回来的路上,方蒋氏很快也就想开了,她看着周小花,说:“不管加不加,咱家唯一的希望就是三郎,等三郎考了举人,咱全家都不用上缴粮食了。”
大业有功名的读书人都有优免则例,可以不用交税,见官不跪。
这还是好些年前方蒋氏听方铮说了一嘴,一直记到现在。
闻言,周小花眼前一亮,是啊,有三郎在,别说他们家八亩地了,就是十八亩,八十亩,那也是不用交粮食的。
“三郎,那个,你好好读书。”周小花极少跟方铮正面说话,如今全家都指着方铮,周小花干巴巴地劝了一句。
心里更多的还是决心,以后她一定要送文浩去读书。
“大嫂放心。”
周小花这心就放了下来,她抢步上前,抓过冯轻手里的布包,“三弟妹,我来拿。”
“大嫂,不用了,这不重。”冯轻有些不适应周小花突来的热情,不过她也理解,百姓靠天吃饭,这天是老天爷,又何尝不是上头的天子?
如今有个可以活的更好的机会,谁不高兴?
“你们都说啥呢?”秦淑芬揉着眼睛出现在她屋子门口。
秦淑芬心大,哪怕知晓赋税的事,也不会放心上,周小花也就懒得解释了,“没事,就是三弟妹刚回来。”
“三弟妹,你又买啥好吃的了?”说话间,秦淑芬已经吸了吸口水,窜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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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想撑死就吃
有秦淑芬在,气氛就没先前那么沉闷。
“你瞎瞅啥呢?”方蒋氏放下手里的东西,再出门,就看到秦淑芬眼巴巴那馋样,心头一阵火起,“天天除了吃就是睡,除了睡还是吃,你咋就不能跟你大嫂,三郎媳妇学学?”
“娘,我要是学大嫂跟三弟妹,我家文砚他爹可就不稀罕我了。”说的还挺自豪。
方蒋氏气得胸口疼。
“你给我滚边去,我跟三郎媳妇说了,以后去县城就不买吃的喝的了,家里的米面还够吃一阵的。”
“米面哪有点心好吃?”秦淑芬咕哝了一句。
“要吃让二郎去买。”
“嘿嘿,娘,家里可就是三弟妹最会挣钱,我相公那点工钱哪里够天天吃点心的?”秦淑芬伸着头,还想看看布包里到底有没有好吃的。
这话不光方蒋氏不爱听了,就是准备往堂屋走的方铮脚步都顿了一下,而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三郎媳妇挣的钱还是她自己的,跟你有啥关系?这几个月家里的米面可都是她买的,你还不知足?”方蒋氏自己给自己顺着气,要是真跟这二媳妇计较,自己早就被气死了。
“我就说说。”秦淑芬嘴上也没把门的,她说过也就忘,想起米面,秦淑芬干脆朝灶房去了,“娘,家里炒面还有吧?我泡一碗,你孙子文砚想吃了。”
秦淑芬还能说啥?
啥也不能说!
任由秦淑芬泡了满满一大碗的炒面,还放了两勺子糖,方蒋氏一阵肉疼,“等文砚断奶了,你再这么吃,看我不收拾你。”
方蒋氏刀子嘴豆腐心,话说的都狠,但是真要磋磨儿媳妇,她又做不出来,秦淑芬就是看准了这点,丝毫没有心理压力,反倒嬉皮笑脸地凑上前,“娘,你舍得让我饿瘦啦?”
听听,听听,这都什么话!
直接将秦淑芬的大脑袋推开,“给老娘滚远点。”
已经没有要跟她争执的了。
有了炒面,秦淑芬对冯轻布包里的东西就少了兴趣。
“小婶!”文浩牵着文雅出来了,两人迈着小腿,朝冯轻飞奔过来。
每回小叔跟小婶出去,都会给他跟文雅带好吃的,不过听过周小花的话,哪怕心里再想吃那些点心,文浩还是乖乖地在冯轻身边站定。
文雅还小,就直接多了,她朝冯轻伸手,“小婶,糕,吃糕。”
虽然两个孩子身上的衣裳半旧不信的,不过却干净整洁,两个孩子小脸也是白白净净的,让人看了就心软。
冯轻蹲下,分别捏了捏文浩跟文雅的小脸,“小婶今天没给文雅买糕糕。”
文浩一脸失望。
文雅瘪嘴。
周小花看着一阵脸红。
“文浩,带着你妹妹出去玩。”周小花过来扯文浩。
“不过小婶给你们带糖了。”冯轻说了下半句。
冯轻掏出糖果,“小婶不知道文浩跟文雅喜欢什么糖果,就给你们买了粽子糖跟芝麻糖,还有麦芽糖。”
文浩已经笑出声了,文雅直接上手,抓了两块。
“妹妹,要谢谢小婶。”文浩拍拍文雅的头顶,教自家妹妹。
“谢谢小婶。”文雅稚嫩地声音随即响起。
“乖。”冯轻又爱不释手地捏了一下两个孩子的小脸,“不过糖不能多吃,每天只能吃两块,余下的让你们娘收起来,好不好?”
“好。”文浩重重点了点头,眼睛落在糖上,移不开。
这两孩子乖巧的让人心软,不顾周小花的推拒,冯轻将一小包糖塞给了她。
“你看这,这太破费了。”自己有些小心思,可三弟妹还是对两个孩子这么好,周小花觉得自己以前实在不应该眼红三弟妹,她讷讷的,只轻声道了句谢。
灶房里,方蒋氏一边烧火一边注意外头的动静,她满意三儿媳的懂事,也为大儿媳的羞愧而松口气。
这家能不分就不分,不过若是三个儿子实在过不到一起,还是得分,方蒋氏嘴上不说,心里还是巴不得三个儿媳能和睦相处。
反正家里人都没吃,方蒋氏索性多做了些野菜鸡蛋汤,又把还剩的窝窝头热了,再烙了几块饼子。
“娘,你咋不早点做?”呼哧呼哧吃了一碗炒面,秦淑芬感觉炒面已经快堆到脖子了,她闻着鸡蛋汤的香味,一阵捶胸顿足。
炒面虽然也好吃,可要是配上鸡蛋汤跟烙饼,那味道就更好了。
方蒋氏懒得理她,分别给几个大人孩子都盛了一碗。
当然,没秦淑芬的份。
“娘,我感觉我还能再喝一碗。”秦淑芬使劲按按胸口,试图把快到喉咙口的炒面给按下去。
“二郎媳妇,我跟你说个事。”方蒋氏也没直接拒绝,而是莫名说了一句。
“啥事?”
“十多年前,有一个姓梁的人家,他家娶了个好吃的媳妇,这有一天呢,一家人都出去干活,就留这媳妇在家了,媳妇趁着家里没人就偷吃,吃了足足五个白面馒头,吃完还嫌不够,又喝了两大碗糖水,结果你猜这媳妇最后咋样了?”
“咋,咋样?”秦淑芬有不好的预感。
“最后活活给撑死了。”秦淑芬冷着脸说。
这时候的满头可都是结结实实的,一个大男人吃了两个都撑,更何况是个妇人。
“娘,娘,你哄我的吧?”秦淑芬一脸惊惧,她有相公有儿子,不想死。
“你喝一碗试试就知道我是不是骗你的。”方蒋氏语气很冷淡,她掀了掀眼皮,问了句,“我给你盛一碗?”
秦淑芬哪里还敢喝?
“不,不用了,娘,我去看看文砚,他可能醒了。”秦淑芬抱着肚子就跑,生怕方蒋氏硬要她喝汤。
噗——
等秦淑芬离开,冯轻再也忍不住,笑开。
“还是娘厉害。”
这二嫂以后应当是不敢多吃了。
方蒋氏冷哼了一声,“早知道这话有用,早几年我就说了。”
说完,又沉默了。
早几年家里没人吃得饱饭,秦淑芬想撑死也是不成的。
“快些端去喝,我给你多放了鸡蛋。”方蒋氏将手边盛好的一碗端给冯轻。
“谢谢娘。”冯轻笑眯眯地说,“娘你也累一天了,多喝点。”
吃完了饭,周小花抢着刷了碗跟锅。
等秦淑芬跟周小花都回屋的时候,冯轻来到堂屋,方蒋氏正眯着眼睛补衣裳。
“娘,这银子给你。”冯轻拿出十两银子,放在方蒋氏的破衣裳上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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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红袖添香
“我在家有吃有喝的,你给我银子干啥?”上回拿了银子,结果被方老头给拿走,这回说什么方蒋氏也不愿意接受,她就不信方老头还敢真的跟自己儿媳妇要银子。
“快收起来,你这孩子真是,每次去镇子上都忘不了我的,我已经啥都不缺了。”方蒋氏堵住冯轻想说出口的劝,继续道,“这样吧,以后我要是需要花银子了,就过来找你拿。”
“那娘你可千万别跟我客气。”冯轻看出方蒋氏是真的不愿意拿,她也就不强求了,不过还是强调了一句。
“你是我儿媳,我还能跟你客气?”方蒋氏催着冯轻,“快些把银子收起来,可别让你二嫂又瞧见了。”
瞧见又要厚着脸皮跟冯轻要吃的。
“那娘你需要的话,一定要跟我说。”既然方蒋氏不要银子,那她以后就多给方蒋氏买些吃食跟衣裳。
买回来了,方蒋氏还能不吃不穿?
打定主意,冯轻收起了银子,跟方蒋氏说,“那娘你忙着,我又接了个绣活,这就去绣了。”
“去吧去吧。”方蒋氏摆手,“以后做饭你就不用操心了,专心绣。”
能让冯轻提的绣活肯定不是平常那些帕子香囊,应当是个大件,大件就有银子,方蒋氏恨不得把冯轻给供起来,哪里会让她洗手作羹汤?
后世流传的关于寿辰的绣品不多,保存完整的更少,其中最让冯轻沉迷的是一幅清代刺绣福禄寿,这一幅可以称得上的神作,不仅保存完整,绣技更是出神入化,冯轻自认无法完成,那就只有从美好寓意中选出一幅来绣。
像八仙贺寿,百子祝寿这些花纹繁复的,短短半个月肯定完成不了,思来想去,冯轻打算用传统的松龄鹤寿图,打定主意,她就找方铮画图去了。
家里有人画技了得,那她就不用动手了。
西屋里,方铮正垂首看书。
冯轻放轻了脚步,来到他身后,伸出手来,捂着方铮的眼,“猜猜我是谁?”
问完,冯轻眼皮一跳,她想松手了。
这么幼稚的动作,她竟然做得出来。
还没来得及松开,手却握住,轻笑声溢出唇边,方铮煞有其事地抚摸着冯轻的手背,“让我好好猜猜。”
这番冯轻整张脸都开始抽了。
“咳咳——”
她用力一抽,方铮的手握的更紧了。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颈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娥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方铮捏着她的手,叹道,“这便是形容我娘子的话了。”
“相公,你每次一本正经夸我的时候,我都容易当真的。”冯轻笑道,反手抓住方铮的手,在他身后,学着方铮的语调,摇头晃脑地开始商业互吹,:“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瑟兮僴兮,赫兮咺兮。有匪君子,终不可谖兮。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会弁如星。瑟兮僩兮,赫兮咺兮。”
顿了片刻,“这便是形容我相公的。”
手上力道加重,下一刻,冯轻整个人落入一个温热的怀中,“是以,为夫与娘子乃绝配。”
“相公真是没脸没皮。”冯轻笑着用额头去蹭他的额头,“不过相公这般我喜欢。”
没人不愿意听好听的话,尤其还是从方铮这般风流人物口中说出来的,冯轻心里喜滋滋的,她笑道:“相公,那就有劳你每隔七日给我写一句赞美的话了。”
说完,她又道,“我会好好收藏的,以后等我们老了,我再把这些画拿出来笑话你。”
本来冯轻想着要不要让方铮每日写一句,那一年就是三百六十五句,十年呢,二十年呢,便是方铮再博学,也会词穷的。
手掌在冯轻后背上下摩挲,冯轻的设想太过美好,方铮眼底染上点点笑意,“好。”
拍怕方铮的胸膛,“那今日就写第一句。”
“相公就写方才夸我的话吧。”这可是千古名句,虽然用在她身上有些言过其实,不过谁让这是相公第一次如此夸她呢?
“相公写,我给你磨墨。”冯轻在他脸颊亲了一下,“让相公也感受一下。”
方铮可不好打发,在冯轻要跳下他的腿之际,将人揽住,堵住她惊慌出口的呼喊。
良久,方铮低沉好听地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娘子可还有力气站着?”
水眸波光潋滟,瞪向方铮,没有丝毫威慑力,反倒更多欲语还休,看的方铮口干舌燥,又想亲了。
心之所至,行之所至,眼看着方铮又要欺身而上,冯轻整个往后仰。
“小心些。”冯轻身后便是书桌,若是退的猛了,腰定要撞到书桌上,脑中旖旎瞬间消散,方铮搂着她的腰,双手隔在冯轻的后腰跟书桌中间。
女子容易感动,有些时候,心上之人细小的一些动作就能让她们感动半天,冯轻也不例外,她搂着方铮的脖子,在他殷红的唇上又重重亲了一下,这才感动地说:“相公真好。”
眼见方铮瞳孔又开始变幻,冯轻急忙阻止,“相公,正事,还有正事呢!”
“罢了,这回就先放过你。”将人再次搂紧,方铮在冯轻颈肩深深吸了一口气,“娘子,这一次次的,为夫都记着,总有算清的时候。”
不等她辩解,方铮拍拍她的臀,“好了,为夫这就给娘子写第一句。”
冯轻火烧屁股似的跳下方铮的腿。
这又惹的方铮一阵笑。
方铮教了冯轻如何磨墨。
拿墨时,食指要放在墨的顶端,拇指和中指夹在墨条的两侧;磨的时候要轻,按下去时稍微重一点。磨墨要慢,用力要匀;开始磨墨时,先将清水滴入砚面,磨好的墨汁推入砚池,反复研磨。如此动作,墨色才会细润。
“:研墨时墨身要垂直,要重按轻转,先慢后快,不可急性。”方铮握着冯轻的手温声解释。
直到冯轻磨出细润的墨汁出来,方铮这才送开口,“就这般,若是累了,娘子便歇会儿。”
“不累。”第一次磨墨,兴趣难免浓些,冯轻按照方铮说的法子,不急不慢地开始研磨。
方铮蘸了墨汁,一行字跃然纸上,方铮的字铁画银钩,刚健柔美,明明秀美的诗句,被他写出来却有一种英雄豪气。
冯轻看着这张纸,两眼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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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眼保健操
待字迹干了,冯轻小心将宣纸放在床头箱子最里面的匣子里,“相公,下回咱们去镇子上买把锁,我要把这些纸锁好。”
看着被冯轻随意放在一旁的银票,及小心收藏的宣纸,方铮心软成一片,他顺了顺冯轻的发丝,回道,“好。”
收好了宣纸,冯轻上前,抱住方铮的胳膊,仰着头,一脸的崇拜,“相公,你写字好看,作画也好看,既然写好了字,那再顺便给我画一幅话吧。”
冯轻的崇拜对方铮来说很受用,他下巴点了点书桌,“那娘子接着替为夫研磨。”
“好嘞。”卷起袖子,颠颠的又开始磨墨。
很快,一幅松鹤图跃然纸上。
松的精神,鹤的仙气悠然,每一笔都恰到好处。
“相公,下回还是不让你画了。”冯轻视线胶在画上,“太好了,我舍不得把你这幅画用针线遮盖。”
“娘子喜欢,我也可以每七日给娘子画一幅画。”方铮扶着冯轻的肩头,凑到她耳边,“就画娘子。”
脸上染满了红霞,她确定她家相公比她会撩。
“那相公能画每一幅都是不同的我吗?”既然会撩,那就给你个施展的机会。
“自然是能的。”方铮并不见为难,他几乎是含住冯轻的耳朵,“娘子的每一刻在我心中都是不同的。”
“相公!”冯轻双手捂着脸,“正事,正事。”
被相公继续这么撩下去,她今天啥也别想干了。
低沉的笑声让她整个酥麻无力,她瞪了自家相公一眼,“相公,能干不能吃,你就不觉得憋得慌?”
咳咳。
方铮以拳抵唇,“为夫甘之如饴。”
好吧,说不过他。
“相公,我要喝水。”生怕他还会说出什么让人脸红心跳的话,冯轻干脆指挥他,“要冷水。”
“娘子不能喝冷水。”方铮直接拒绝。
“现在天热了,能喝。”
“不能。”这个没商量,方铮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说道,“乖。”
话落,不等冯轻开口,人已经转身离开。
冯轻拍拍脸,深吸一口气,等急速跳动的心脏缓了下来,这才重新回到书桌旁,拿起宣纸,仔细端详这幅松鹤延年贺寿图。
将每一笔都记在心里,冯轻越看越忍不住赞叹。
饶是如此简单的画,仍旧能一眼看出方铮了不得的画技,自己怕是再练十几年也是及不上相公如今这水准的。
“还是舍不得啊。”小心地摸着画上的一景一物,冯轻赞叹。
“若是娘子喜欢,为夫这就再给娘子重新画一幅。”方铮端着杯子出现在门口,温声说道。
“还是不用了。”冯轻摇头,“相公以后多画画我就成了。”
“就依娘子的。”
喝了水,又跟方铮扯了些别的,两人高涨的情,潮总算是褪去,剩下的小半日功夫,方铮看书,冯轻就坐在他身旁刺绣。
都说术业有专攻,方铮看书极快,且是过目不忘,冯轻则是针线翻飞,半下午时间,已经绣出一只仙鹤来。
“娘子,休息一下,歇歇眼睛。”正准备绣第二只仙鹤,方铮不知何时已经站到了她面前。
先前对刺绣不算了解,纵然知晓会伤眼睛,见着冯轻沉入其中,方铮也舍不得叫醒她,可绣完那件襦裙后,冯轻一连几日,眼睛都是红的,方铮这才后悔。
只是这种悔意一直藏在心底,他是断然不会再让自家娘子如上次一般劳累。
“好吧。”见方铮坚持,冯轻放下针线,做了一番上一世的眼保健操。
方铮一直盯着冯轻的动作,等她做完,这才问,“娘子如此做,可对眼睛有益?”
“对。”冯轻觉得眼睛舒服了些,她拉着方铮的手,“相公,你看书也会眼睛疲累,以后咱们一起做。”
“好。”只要对娘子好的事,方铮自是不会拒绝。
只是看了冯轻做过一遍,方铮就能准确记住眼保健操的步骤及每一个位置,看着方铮身着长衫,一脸严肃地在自己面前做眼保健操,冯轻别开眼,竭力忍着笑。
用后世的一句话,此刻的相公是蠢萌蠢萌的。
让她忍不住想揉捏一番。
当然,这也只是想想,一旦方铮睁开眼,多数时候,他还是那个稳重可靠的相公。
还有半月时间,冯轻并不急于一时,做完眼保健操,两人手牵手,出门走走。
冯轻很清楚,方铮身体之所以好的如此快,有药的原因,也有心情好,及每日活动的原因,她有一日问过,在自己没嫁过来之前,相公每日都做些什么。
在未生病之前,每日做的便是读书写字,生病之后,一天有大半时间是躺着的。
便是好好的人整日躺着,也会出问题,更何况是本来就虚弱的方铮。
按说方铮懂的多,自然也知晓这些简单的医理。
“为夫懒得动。”这是方铮的回答。
那时候怕是生死之于他来说都是懒得活跟不活。
两人出了方家,朝村后头走去。
“三郎——”刚走过方家院子,身后传来一声叫唤。
两人回头。
“三郎啊,你身子可好些了?”追来之人,也就是东留村村长于前进气喘吁吁地看着方铮。
“好多了。”方铮矜持地答了句,“不知村长找我何事?”
别看于前进不过是个村长,那在村民眼里也是日理万机的,况且这么多年,村长都没上过方家的门,此番过来,怕是不仅仅询问方铮身体这么简单。
“三郎,加赋的事你可听说了?”果然,村长也不迂回了,直接开口问。
于前进思来想去,觉得全村唯一能跟他商量的也就是方铮了,不光村民担心,他也担心,一来,加赋之后,他家剩的粮食也不多,二来,他是一村之长,若是村民交不起赋税,他多少也要担责任的,他一个小小村长,还不是虽然怎么揉捏?
于前进越想越心焦,他在家里团团转了半下午,这才决定过来找方铮。
“我这段时日足不出户,并不清楚外头发生了何事。”方铮摇头。
有些话他可以跟家里人说,却不能跟外头的人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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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算计
“哎!”村长盯着方铮看了半晌,确定他说的不是推托之词,这才长叹一声,“你说咱村也没个能干人,打听不到确切消息,我这心焦啊。”
方铮不置一词,没有要搭腔的意思。
长吁短叹一阵,没得到方铮的回应,村长就有些尴尬,不过到底是一村之长,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发的,方铮不配合,他也要问,“三郎啊,你岳父是咱清丰县县丞,那可是咱够不着的大官,他定是知道这加赋是不是真的,不如——”
话还没说完,方铮开口了,“村长,你大概不知道,我并不得县丞大人看好,若非逢年过节,我是登不了县丞府的门的。”
村长都想不到方铮竟然毫不避讳地说县丞根本不喜欢他这个女婿,若是自己再要求方铮去问,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
“三郎,你是不是还生于叔的气?”村长问。
“上回?”
“就是——”村长的视线落在冯轻身上。
“村长多虑了,都过去了,此事实在是我无能为力,村长若是想知道,不妨去问问里长。”方铮给出个建议。
这给跟没给一样的,村长本来就打算去镇子上问问,还打算去找隔壁几个村子里跟他交好的村长问问。
“哎。”村长再看一眼方铮,见他没有要松口的意思,这才背着双手,唉声叹气的离开。
等人走后,冯轻扯了扯方铮的袖子,“相公,明明是冯崇不喜欢我。”
若冯崇真的了解方铮,他肯定会后悔将自己嫁给方铮。
“你我夫妻一体,不喜欢娘子便是不喜欢为夫,没甚不同。”何况,方铮本就不在意冯崇对他的看法。
冯轻知晓方铮这是在别人面前维护她的面子,身为女儿,不得父亲在意,不管原因为何,身为晚辈的冯轻总要受流言蜚语的。
她抱住方铮的胳膊,晃了晃,“相公真好。”
方铮失笑地点了点她的脑门,带着人继续走了。
走了约莫盏茶功夫,两人来到村后的小河边,天色有些晚,小河边没有洗衣服的人,只有三三两两同样吃过了饭,过来散步的小夫妻。
方铮跟村里差不多年纪的年轻人也不过是点头之交,远远见着,互相点了下头,就错身而过,不过像冯轻跟方铮这般亲昵靠在一起走的夫妻不多,多数见着旁人,都刻意地避开些距离,等方铮跟冯轻走远了,这才回头小声议论。
“相公,你松开我。”冯轻想抽出手,却被方铮握紧,她有些不自在,“都被人看到了。”
这毕竟是教条森严的古代,便是夫妻,在外头如此亲密,在外人看来,还是有伤风化的。
“娘子是我媳妇,牵着娘子的手理所当然,别人爱说什么让他们说吧,你我又不疼不痒的。”这会儿方铮又不怕流言了。
“相公,这还是头一回叫我媳妇,感觉——”冯轻被‘媳妇’两个字吸引了注意力,她眼睛微弯,没有继续说的意思。
“感觉如何?”方铮目不斜视地往前走,若是仔细看去,冯轻便会发现他耳朵动了动。
“感觉很好。”方铮笑道,“这两个字从相公口中说出来,也别有一番滋味。”
“那为夫以后便多唤媳妇。”
“这个可以有。”
方铮眉目挑了挑,恍若没有听出冯轻用词的不当。
两人正悠闲地朝前踱步,突然,斜里冲出来一个身影,那身影直冲方铮过来。
方铮胳膊揽着冯轻的后背,带着人避开。
那道身影冲的太快,一时停不下来,直接冲进了水里。
噗通一声。
溅起一片水花。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人的注意,大家往这边走来。
“救,救命!”水里的身影挥着胳膊,惊慌地大喊,“救我,救救我,我不会泅水,救我!”
冯轻向前走一步。
下一刻,却被方铮拉住。
“相公?”冯轻回头,“她落水了,我去帮她。”
“再等等。”方铮面色冷淡,抓着冯轻的手没有继续用力,却不会让冯轻轻易挣脱。
“可是水还是有些冷,若是她在水里呆的久,会冻坏的。”冯轻不是大善之人,却也不会见死不救。
“相公,是不是有啥问题?”这话刚落,冯轻想到什么,她开口问。
“她会泅水。”方铮肯定地开口。
虽然水中的女子看似惊慌,还会时不时沉下去,可不到几息,又会伸出头来,而且她的胳膊也不是无意识的乱挥,是有章法的,再有,这女子声音听着似惊慌,但是方铮还是听出里头的紧张来,那不是对生死的紧张畏惧,而是一种等待结果的紧张。
脚步一顿,冯轻往后退了一步。
她丝毫没有怀疑方铮的话。
既然这女子是故意求救,那必有所求,思及方才女子冲向方铮的决绝,冯轻皱了皱眉,反倒拉着方铮后退一步。
两人说话间,附近的村民过来了有十多个。
跑的最快的是村里一个经常下河捉鱼的年轻人,他跳下水,朝女子游过去。
在碰到女子的手时,这女子竟然用力推开他。
这一幕被许多人看到。
村里不是没人落过水,可凡是落水之人,若是有活下去的机会,谁不愿意死死抓住,这女子反应太过反常,村民一时却没想透,年纪大些的妇人便劝,“闺女啊,你快抓着栓子的手,他能救你。”
“我,我——”女子继续避开栓子又伸过来的手,她竟将视线直直落在方铮身上,喊了一句,“救我。”
这一出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村民的视线在女子跟方铮身上来回的转,眼神透着浓浓的探究。
冯轻眉头皱的更紧了,她上前一步,挡住女子看向方铮的视线,朝水里的女子冷笑一声,“姑娘,快点沉下去啊,要不然你会泅水这事就露馅了。”
若是真有人落水,莫说让方铮下水救人,就是她自己都会跟方铮一起下去救人。
但是利用别人的善心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下作了。
冯轻的话提醒了村民,他们齐齐看向水中长久没有沉下去的女子,恍然大悟。
原来这闺女会泅水。
“哎呦,这不是南村的那刘家丫头吗?”有人朝河边走近了些,仔细辨别一番后,叫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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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爱情跟命,哪个重要
“刘家的刘琴?”有人大声问了一句。
提及这闺女,附近村庄的大多数人都晓得。
若说婧姐儿是东留村的一枝花,那刘琴就是前村的一枝花,且相比较婧姐儿来说,这刘琴更得这十里八村的村民喜爱。
刘琴好看,还温柔能干,是村民眼中最理想的儿媳,自打及笄后,上门提亲的人就络绎不绝,大家都想讨到这位远近闻名的闺女做儿媳,可不管是家境殷实,还是长相过人的,统统被拒绝。
东留村的有些人曾见过刘琴帮方蒋氏干活,原本想着会不会就便宜了方家三郎。
不过自打方铮娶了媳妇,那刘琴也没有动静之后,村民也就这事是他们想多了,如今在见这一幕,不少村民这才暗忖,没想到啊,这刘琴倒是个比婧姐儿还豁的出去的。
婧姐儿虽然闹腾,可那都是明晃晃的,被方家三郎拒绝过几回后,也就歇了心思。
这刘琴心里却是有成算的。
今日若是离她最近的方铮下水救了她,这闺女就能赖上方铮,毕竟哪怕是救人,那也是碰了人家闺女的身子,是要负责的。
虽说村里少有人家娶妻之后还纳妾,可也不是没有,若是刘琴愿意做妾,想必方家会高高兴兴将人抬进门的。
最尴尬的就属还愣在水里的栓子了。
他本是好心救人,结果却被落水之人拒绝,这不就是众目睽睽下打他的脸吗?
若不是栓子皮肤黑,又加之天色有些暗,河边的村民就能看到一个头顶快冒烟的栓子了。
虽说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可他栓子也是有尊严的人。
栓子转身朝岸上游去。
“栓子,你也别伤心,这闺女不光拒绝了你,也拒绝过郑家的提亲呢。”郑家就是东留村最富有的人家,家里有两个儿子三个闺女,三个闺女都嫁去镇子上了,大儿子也早两年娶妻,剩下这个小儿子是个老来子,要比最大的闺女小将近二十岁,是被全家捧在手心疼的,自打前年见过一回刘琴后,郑家小儿子就魔怔了,不过才十五岁的年纪,愣是要他爹上门去帮他提亲。
原本以为这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谁成想,刘琴竟是给拒绝了。
自打这事过后,附近村民对刘琴就多了一份敬佩,毕竟不是谁都能拒绝银子的。
据村里有人传,若是刘琴同意了,聘礼光银子就会包一百两。
一百两的银子,多数村民一辈子都没见过。
栓子更觉臊得慌,他闷头朝河边游。
然,胳膊才划拉一两下,身后传来刘琴更加惊慌的呼救,“别,别走,救救我。”
栓子划水的动作一顿,回头,没好气地说:“下次要谁救你,你就喊谁的名字。”
话落,头一转,又要离开。
“你救救我。”才说完,刘琴身子猛的往下一沉,双臂扑腾的厉害,“救——”
一句话没说完,就喝了一大口水,双手徒劳地朝栓子离开的方向抓。
“哎,咋回事?方才明明没事,这栓子走了,咋又不会泅水了?”河边有人诧异地开口。
“不会是看上栓子了吧?”有人附和。
村里有良善之人,自然也有心思叵测之人,心思不正的,事事都能往龌龊之处猜。
“相公,她好像不对劲。”冯轻攥着方铮的手,她也看出刘琴真求救跟假求救的区别了,此刻刘琴的惊慌不是假的。
“她应当是腿抽筋了,不救会溺死。”村民的议论声中,方铮的话清晰地传入了栓子的耳中,他本能地朝刘琴游过去,可伸出手之际,又犹豫,刘琴的拒绝让他现在脸上都火辣辣的。
手还没伸出去,却被一把抓住,刘琴几乎整个身子都挂在栓子身上,由于呛了水,她的嗓子哑的厉害,“求你,救救我。”
在没有这么近的接触过死亡之前,她心高气傲,眼高于顶,觉得得不到想要之人,是这辈子最大的不幸,为了方铮,她可以无所不用其极,哪怕丢掉性命。
可就在即将接触死亡时,那一瞬间脑子是空白的,什么方铮,什么感情,都没有活着重要。
如果能活下去,哪怕要嫁给这个黑莽夫都成。
栓子脸又红了,这次不是臊的,是羞的。
“你,你放手。”除了他娘,栓子活了二十二,还头一回跟女子这般接触,难免有些慌,他试图扯开紧紧攀住他的人。
眼看着栓子要动手扯开她,刘琴干脆整个人搂着栓子的脖子,水下的一只腿勾住栓子的大腿,“你,你救我,我,我就嫁给你。”
“你,你别胡说。”栓子更着急了,他还伸手,抓住刘琴的胳膊,想把人从自己身上撕扯下来。
“你别这样,我,我没法泅水了。”脖子上挂着这么几十上百斤的人,栓子想游上岸,绝对是有心无力的。
“那你要救我。”刘琴会泅水,自然是知晓救人大忌,可她还是不放心。
栓子匆匆扫了一眼刘琴,又别开眼,“行,行吧。”
刘琴这才松开手,让栓子半搂半抱着她,单手朝河边游过去。
有了方铮的解释,村民也不再说笑,俱都紧张地盯着河里的两个人看,有几个还朝前走几步,朝栓子伸手,“栓子,我拉你上来。”
众人合力将两人拉上了岸。
在人上岸的瞬间,方铮转过了身去。
有些知事的村民及年长的也学着方铮的动作,侧过了身去。
自然也有想一览村花玲珑身段的,迟迟不见转身,视线紧紧盯在刘琴身上,还有羡慕栓子的。
“你看啥?”年轻的小媳妇一把扯住没转身的丈夫胳膊,将人往人群外拖,“赶紧给我回去。”
“急啥急,人命关天。”这丈夫还理直气壮地反驳。
“关屁。”小媳妇显然不是省油的灯,“没看到人都被救上来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花花肠子,你再看,信不信我明天就抱着孩子回娘家?”
“行行行,我不看还不成吗?”丈夫快速妥协,“真是,看看有啥?啥也没看着。”
小媳妇揪住丈夫的耳朵,直接把人往回拖。
丈夫哎哎的叫。
身后,村民一阵哄笑。
无人看到的角落,冯轻勾住方铮的手,笑意浓浓,不过嘴上还是提醒了一句,“哪位婶子给她拿件衣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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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4章 胡说八道
住在离小河不远处的一位热心的妇人跑回家,拿了一件自家儿媳不穿的旧衣裳,“闺女啊,别嫌弃啊,你披着好歹能遮一下。”
能不在众人面前丢脸,别说旧衣裳,就是一把稻草,她都不敢嫌弃,刘琴双手抱胸,蹲在地上,她伸出一只手,哆哆嗦嗦从妇人手中接过衣裳,“谢谢婶子。”
而后胡乱地将旧衣裳裹在身上。
刘琴有心想走,可浑身湿透,哪怕裹住了上半身,还有下半身,本是为了来见方铮,她今日穿了自己最好看,也是最轻薄的一件襦裙,她若失去起身,裙子就会贴在身上,跟脱光了又有啥区别?
大约是因为栓子救了她,而且相对别的男子来说,这栓子虽然有些木讷,可眼神清正,而且他还救了自己,这类似一种雏鸟情节,刘琴朝栓子身边挪了挪。
刘琴的突然靠近,让栓子脸一变,整个人也跟着跳起来,“你,你想干啥?”
他还记着刘琴方才嫌弃自己的表情。
“你,你能不能送我回去?”刘琴又提了一个要求。
“不行。”栓子又往外跳了一步。
这,这女子到底啥意思?
他一个大男人,咋,咋能送她回家?
虽然本能的拒绝了,可脑中总不由回想方才在水里手指下的触感,栓子的脸就红了。
“栓子啊,这是好事!”有热心的妇人打趣道,“这可是多少人盼着的呢?”
“是啊,还愣着干啥?快将人送回去。”又有一人附和。
当然,这些取笑都是善意的。
“栓子,你要是不送,那我就去送了。”有年轻人语气酸溜溜的,这栓子不知道走了啥狗屎运,竟然比他先到一步,下水救了人,“我说村花啊,你可要想清楚,这栓子家可是很穷的,家里就有一个老娘,家里除了两间破屋子,可是啥都没有,你要是嫁给栓子,以后可有的苦吃,要不你考虑一下我吧,我不嫌弃被栓子碰了身子的。”
刘琴恶狠狠瞪着男子一眼,而后呸了一声。
兔子急了还咬人呢,这些人太不要脸了,她以后就是不嫁人,也不会嫁给眼前这轻佻之人。
栓子原本是真没想过要送刘琴回家,可这么个女子孤孤单单地蹲在地上,被这么多双眼睛或明晃晃,或隐晦地打量,尤其还被这么轻浮的对待,他到底是有些同情了。
“上来,我背你。”栓子在刘琴面前一蹲,说了句。
刘琴一愣,心中突然就生出了一股暖流,她眼眶泛酸,嗯了一声。
而后双手搂着栓子的脖子,被栓子背走了。
刘琴跟栓子走了,可方铮还在。
“三郎啊,我方才好像看到那刘琴是冲着你来的。”村里难得出一件大事,大家都不愿这么快散去,是以,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还没来得及走的方铮身上。
“婶子,你看错了。”方铮牵起冯轻的手,“诸位先聊着,我跟娘子就先走了。”
他又怎么会把被人谈论的把柄送到这些人手上?
“我没看错啊,那闺女就是朝三郎怀里冲的,是三郎拉着他媳妇躲开,那闺女才掉进河里的。”那妇人大声嚷道。
“婶子,我好像听到你儿媳在喊你吃饭。”冯轻脚步顿了一下,回头跟那妇人说。
“哎?”那妇人竖起耳朵,好像真的听到有人在喊她,她也顾不得多说,“这就回去了。”
“哼,想看我们的笑话。”冯轻皱了皱鼻子,“没门。”
“傻样。”方铮捏着她的手心,失笑,“栓子怕是过不了多久就会多了媳妇,可没人还会记得她为何掉河里。”
“相公,你这桃花咋就没完没了了?”冯轻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哪怕方铮对别人没心思,可自家男人被人惦记,是个女人心里都不是滋味。
“娘子莫非也看错了?”方铮好笑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明明就是她爱慕栓子,这才跳入水中,让栓子救她。”
方铮说这话的时候,无论是从表情还是从眼神,都是极认真的,若不是亲眼所见,冯轻都要信了。
“方铮!”冯轻跺脚,她抽回手,在方铮腰眼处拧了一下,“你就使劲忽悠,别转移话题!”
殊不知,这处正是方铮的敏感之处,他身体一颤,胸腔震动,磁性好听的笑声听得冯轻耳朵发麻。
气不过,冯轻又拧了一下。
方铮颤了更厉害了些,他将半个身体靠在冯轻身上,抓住冯轻作乱的手,“娘子别闹。”
“哼。”冯轻顺势咬了一口他的脖子。
而后满意地看着自己制造出来的痕迹,“让你胡说。”
“为夫哪敢胡说,只是说了实话。”冯轻难得油嘴滑舌一番。
“你继续编。”冯轻冷笑一声。
“娘子不信为夫?”方铮眨眨眼,一脸无辜,“哎,娘子,为夫伤心了。”
话落,脑袋又蹭了蹭冯轻的脖颈,大狗子似的。
心蓦的就软了,冯轻揉了揉他的脑门,哪里还记得要追究。
好在现在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周遭无人,两人又耳鬓厮磨了一番,这才回家去。
到了门口,方铮停下,他认真看着冯轻,“娘子,不管以后遇到何人何事,凡是挑拨你我关系的,娘子你都要记得,为夫对你的心坚如磐石,不会动摇。”
“嗯。”冯轻重重点了点头。
不过冯轻有些好奇,自打重生以来,她虽然也遇到过好几个对方铮虎视眈眈的女子,可是这些女子远没有曾经无意中瞄过的小说上面那么凶狠。
“相公,我不会那些勾心斗角,我只要你喜欢我的时候明确告诉我,不喜欢我的时候也告诉我就成。”
也许等相公去了京都,所处的环境更复杂,人心也会比现在难辨的多。
“瞎想什么。”方铮眉头一蹙,“后者不会发生。”
“嗯,我信相公。”
“三郎,三郎媳妇,你们回来的正好,药煎好了,过来喝,一人一碗。”冯轻要喝药,自然不能避着方蒋氏,回来的时候,方铮已经私下跟方蒋氏提过了,方蒋氏并没嫌弃冯轻,更多的反倒是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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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拳头是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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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蒋氏是后来才听说河边发生的事。
那天她打算去河边洗衣裳,因着家里的猪这几天总拉肚子,方蒋氏在猪圈收拾了半天,错过了平常洗衣服的时辰,等她到时,河边已经三三两两蹲了不少人。
这些妇人是知晓方蒋氏的脾气,谁要是说她家三郎一句不好的,方蒋氏都能把人按在地上打,是以,没人敢在方蒋氏在的时候提。
本以为方蒋氏今天是不来洗衣服了,有几个妇人这才放松地聊起那晚的事。
“要说这三郎还真是不会享福。”有个褐色粗布衣裳的妇人甩了甩手里的衣裳,而后铺在脚边的石头上,用捶衣棒一边捶衣裳,一边咂舌,“前有一个婧姐儿,后有前村的刘琴,那可都是一等一的人才,这方家三郎竟然看都不看一眼,任由人家闺女为他落了水,你们说是不是他怕热闹现在这个媳妇?毕竟那可是县城的小姐。”
最后一句话不无讽刺。
虽然见着冯轻的时候,她面上都是带笑,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鄙视的,你是县城小姐又如何?还不是得嫁到村子里,跟她们一样,洗衣做饭看孩子?
“三强媳妇,你就少说两句,人家三郎跟他媳妇好着呢?”有个蓝衣妇人看不下去,“要说起来,可不是人三郎招惹这两人的,你还见过三郎对他媳妇以外的闺女有好脸色的?”
褐色衣裳的妇人没想到无人附和,反倒是反驳她,脸上就有些挂不住了,“那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那闺女落水啊?这是见死不救,要是三郎稍微拉扯一把她,人家闺女也不至于罗水里半天,妇道人家的,掉进水里可不好。”
蓝衣妇人翻了个白眼,“那让你家三强去拉扯人家,你乐意啊?”
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那刘琴明知道人家三郎都有媳妇了,还往人家怀里撞,这就是狐狸精!
“咋又扯上我家三强了?”褐色衣裳的妇人也知道自己理亏,她声音低了下来,顾着面子,继续朝方铮泼脏水,“反正当日天暗,也没人看得清,说不得那刘琴就是被三郎跟他媳妇推下去的,那可就是害人性命的事了。”
从古到今,哪怕再闭塞的地方,都不乏好事之人,冤假错案更是层出不穷,那晚的事虽然看到的人不少,可到底是没看到的人更多些,人都有好奇心,流言就是这么传开的。
“三强媳妇,你可管好你的嘴吧。”三人成虎,人家三郎跟他媳妇没错,要是今日三强媳妇这话传开,那这盆污水可就泼三郎跟他媳妇身上了,都洗不掉了。
“那,那也说不准就是这样的。”三强媳妇还在逞强。
正说着,她感觉到身旁跟她一起来洗衣裳的邻居小媳妇捅了捅她胳膊。
不等她侧头问,三强媳妇只觉得身后突然一股大力推来,她整个人朝水里扑去。
眼看着脸离水越来越近,三强媳妇尖叫一声。
随即又被提了上来。
三强媳妇跟三强是村里最奇特的两口子,三强是村里最高最胖的人,他媳妇是村里最矮最瘦的。
最多也就七十斤。
对方蒋氏这种做惯重活的人来说,提起她轻而易举。
“三强媳妇,这才叫故意推人,你有本事就当着我的面说我家三郎的不好。”方蒋氏发狠了,她将人提起来,让人趴在地上,把她的头朝水里按。
等她喝了好几口水后,再将人提起来。
“你是吃饱了撑的吧?编排我家三郎。”
这回还是害人性命的事,方蒋氏怎么能忍?
“我,我没有。”三强媳妇年幼的时候溺过水,她花了许多年时间才不怕水,这番被方蒋氏按在水里,那种曾经溺水的恐惧让她脸色瞬间苍白,她哭喊出来,“婶子,我错了,我该死,我胡说八道。”
一边说还一边打自己的脸。
“我方家哪里对不起你了,你要这样说我三郎?”方蒋氏还不解恨,她作势还要将人朝水里按,“我方家的人从没在外头说过别人的不是,为啥你们一个个非要盯着我家,都眼红咋地?”
她家穷的揭不开锅的时候,那些人背后笑话,现在生活好一点了,又到处编排,这几个老鼠屎就欠打。
三强媳妇哭天抢地,抱着方蒋氏的腿,“婶子,我错了,那些话都是我瞎说的。”
“以后还说不说了?”任谁都听出方蒋氏话里的狠意。
“不说了,再也不说了,婶子,我发誓,我要是再说三郎一句坏话,以后我嘴里生疮,脚底流脓,不得好死。”三强媳妇再也不愿意经受一次落入水里的恐惧了。
“记住你的话。”
“记住了,记住了。”
原本方蒋氏也是个以理服人的人,可在村里,嘴不如拳头更能威慑人。
几个相熟的妇人见方蒋氏态度软和下来,这才上前劝道,“蒋嫂子,消消气,跟她一般见识不值,你家三郎何人我们这些从小看着她长大的还能不了解?”
“就是。”蓝衣妇人也附和道,“给她吃一次教训她就知道了。”
方蒋氏这才顺势松开手里的人。
三强媳妇连忙收拾衣裳,端着木盆,踉踉跄跄跑了。
“孬种。”方蒋氏收拾视线。
冯轻正端着盆朝河边走去,她比方蒋氏慢一步。
方铮成亲了,他的衣裳就不能再叫方蒋氏洗了,只是方才冯轻被方铮抓着练了好一阵字,到这会儿才端着盆出来。
快要到河边时,迎面差点撞上一个衣襟湿透,满脸惊惧的年轻妇人,她去过鲁二叔家,依稀记得这妇人是鲁二叔家的邻居,刚准备打招呼,那妇人见了冯轻跟见了多吓人的东西似的,撒腿跑的更快。
冯轻一脸疑惑,不过旁人的事她都没啥兴趣,很快抛开。
“娘——”到了河边,冯轻笑着喊了方蒋氏一句。
“你咋来了?”方蒋氏看到她手里的盆,“我早上问了你俩有没有衣裳洗,你说没有,这咋又有了?”
自己哪里好意思让方蒋氏洗衣裳,她笑道:“我想跟娘一起洗。”
“你这孩子就是不听话。”方蒋氏指着旁边三强媳妇方才蹲着的位置,“来这边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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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章 冯崇有请
眼看着方家日子越过越好,脑子稍微好使的人都愿意跟方家好好处,说不得人家三郎以后就能考出去,成为东留村百年来第一个进士老爷。
几个妇人都有意无意地跟方蒋氏婆媳套近乎,时不时夸一夸方铮跟冯轻,方蒋氏也乐得配合,待各自洗完了衣裳,心情颇好的离开。
回去的路上,冯轻这才好奇地问,“娘,她们为啥这么客气了?”
别人夸她跟方铮,她就笑,一盆衣服洗下来,脸都笑僵了。
“还能为啥?”方蒋氏脸上也没了笑,“怕被我打呗。”
冯轻更疑惑。
方蒋氏也没解释,她看了眼冯轻的小身板,摇摇头,“三郎媳妇,你得多吃些,吃的跟你二嫂那样就成,以后不被人欺负。”
以后冯轻是要跟方铮一起出去的,她不在身边,三郎又要去学塾,三郎媳妇一个人在外头,她不太放心。
方蒋氏暗暗下决定,今天开始就给冯轻补。
“娘,我长不成二嫂那样。”冯轻扫视了一番自己的身子,这具身体不高不矮,一米六五左右,身材匀称,骨架小巧,补了这好几个月,已经不算瘦了,她就是再吃,身高也不会变。
方家三个儿媳,秦淑芬最是高壮,有一米七左右,其次便是冯轻,再就是周小花,周小花许是体质原因,一直偏瘦。
冯轻挺满意如今这身段的,跟她家相公是传说中的最萌身高差。
“那也胖些好。”方蒋氏觉得冯轻还是太瘦了些,这人一瘦,就没了精气神,若是跟人打架,怕是不够人家一只手指头碾的。
“娘,相公来了。”生怕方蒋氏再劝她长肉,冯轻抱着盆就朝前跑,“我先走了。”
方蒋氏果然忘了之前的话题,她提醒冯轻,“你慢点,这衣服刚洗好,可别又掉了。”
木盆本就重,再放那么多衣裳,足有十几二十斤,冯轻抱着还真是有些吃力。
“娘子站着别动。”远远的,方铮就瞧见冯轻红着脸,喘着粗气,胳膊别扭地端着满盆的衣裳,他快步上前,接着冯轻手里的盆,“我来。”
冯轻胳膊实在是酸疼,她也没拒绝,松开手后,甩了甩胳膊,“相公,等等娘吧。”
“嗯。”
等方蒋氏走近了,方铮开口,“娘,我来。”
“行了,不用你,我还端得动,快些回去。”方蒋氏错过两人,朝方家走去,还没到门口,就看到方家门口徘徊着一个人。
方蒋氏不认识这人,她问,“你谁啊?”
“你是方家夫人?”那人试探着问。
这还是头一回被人称作夫人,方蒋氏脸皮一跳。
那人见方蒋氏没否认,又开口,“小的乃冯府小厮,我家老爷让我来请二小姐跟二姑爷明日回去一趟。”
说话间,方铮跟冯轻也到了跟前,方铮扫了一眼那小厮,收回视线,脸色冷淡,并没开口。
那小厮心里发苦,他也不想来这一趟,上一回老爷寿宴上的事几乎来客之中传遍了,现在县城谁不知夫人苛待庶出的二小姐,原先这事没放在台面上,众人也就心里腹议一番,上回算是彻底撕破脸了,老爷的脸都被夫人丢尽了,气的罚了夫人在祠堂跪了三天。
夫人现在心里真是恨毒了二小姐,来请二小姐这事就是得罪了夫人,得脸的小厮丫鬟谁也不愿意来这一趟,他一个前院洒扫的就被派来了。
小厮苦哈哈地看向冯轻,“二小姐,您看——”
“烦请回了岳父,我跟娘子最近身子不适,不方便出远门。”方铮神色仍旧淡漠,“娘子,回家吧。”
方铮领着冯轻进了院子。
方蒋氏还站在门口,她不清楚寿宴的事,可也不妨碍她厌恶冯崇跟潘氏两人,不过方蒋氏向来爱憎分明,这些做人奴仆的也不容易,她客气地问了一句,“要不要进来喝碗水再走?”
“不,不用了。”那小厮搓着手,一脸挫败,“要不夫人您劝劝二小姐跟二姑爷?”
“我家三郎是个有主意的,我这个当娘的也只有听着的份。”方蒋氏叹了口气,“要是不喝水,那就早些回去吧,这眼看着天都快黑了。”
方蒋氏端着盆就进门了。
那小厮在门口又站了好一阵,方家人仍旧没有松口的意思,他这才垂头丧气地离开。
回去又惹得冯崇一番气怒,这些方铮跟冯轻自然是不在意的。
原以为不去,这事也就算了,岂料,翌日,冯府的管家亲自来了。
“二小姐,二姑爷,老爷已经在家里等着了,今日连衙门都没去。”
管家自然不是小厮那般好打发的,他往方家院子里一站,方铮没有松口,他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三郎,要不你跟你媳妇去一趟?”方蒋氏将方铮悄悄拉到一旁,“这三番两次的来人请了,你跟你媳妇再不去,那可就落人把柄了。”
“那我跟娘子就去一趟。”方铮知道,若是今日不去,明日冯崇定然还会再派人来。
“那你两等等,我去割两斤肉让你提着。”官家来的急,方家也没啥好东西当做回礼,村里最好的吃食也就是猪肉了。
“娘,不用。”方铮拉住方蒋氏,“岳父不会在意我跟娘子是不是空手去的,只要我们人去了便成了。”
“这不好吧?”
冯轻也来到方蒋氏身后,“娘,相公说不带就不带。”
“那成。”儿子儿媳都这么说了,方蒋氏也不强求,她又低声跟儿子儿媳说:“你两去了可别吃亏。”
在方蒋氏看来,冯家那就是龙潭虎穴。
“娘,没事,岳父是个明理的人。”这回是冯崇开口请的人,自然不会再让潘氏随意出现的。
儿子这么说了,方蒋氏也就放心了。
“那你们快去快回。”
方蒋氏看着方铮跟冯轻两人上了马车。
马车离开,难免又引起了村里的一阵议论。
毕竟马车还是极少见的,即便这匹马老的已经走路很慢了。
车子晃晃悠悠,比平日更慢些,等到了县城,都到了午饭时候。
这回管家直接把两人带去了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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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离经叛道
这还是十多年来头一回去前院。
冯轻一阵唏嘘。
忽而觉得手上一热,冯轻抬头,对上方铮柔和的眉眼,冯轻心情顿时好了,她回握着方铮的手,小声说:“相公,我没事。”
前院偏厅内,冯崇手里正捧着一幅画,仔细端详,从边角处看,冯轻知道这就是自家相公送给冯崇的那副画,她心又开始舍不得了。
“老爷,二小姐跟二姑爷到了。”门口,管家小心地回禀了一句。
当日冯崇发了那么大火,这几日冯崇心情都不好,整个冯府上下都小心翼翼的,就连最不服管教的小公子都老实许多。
“嗯。”冯崇视线仍旧落在画上,没有看门口两人一眼,“让他们进来吧。”
管家躬了躬身,请两人进了门。
“小婿见过岳父。”
方铮行礼。
冯轻却站着不动,她对着冯崇实在叫不出父亲两个字。
“冯轻,你的教养呢?”等了片刻,没听到冯轻的声音,冯崇视线总算从画上挪开,他皱眉,不悦地看向这个向来没放在心上的二女儿。
每次都是这句话,冯轻暗暗翻了个白眼。
“见过县丞大人。”冯轻敷衍地说了一句。
啪——
一巴掌拍向身旁的桌几上,震的茶杯都晃了晃,冯崇严厉地瞪向冯轻,他虽然骂了罚了潘氏,可不代表冯轻就是没错的。
相反,在冯崇的想法里,潘氏固然有错,她的错处是不该在他寿宴上教训冯轻,但是错的更多的则是这个现在不服管教的二女儿,身为母亲,莫说教训女儿,就是罚一顿也是理所应当。
此次让冯轻过来,冯崇打算的就是好好敲打一番她。
“怎么?我还担不起你一声爹了?”冯崇怒目而视。
“岳父喜怒,我娘子她还小,经历过去种种,一时想不开,是小婿的错,小婿没有提前教好娘子。”方铮上前一步,挡住冯崇凌厉的视线,将错误往自己身上揽。
至于冯轻话里到底有几个意思,那就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冯崇显然领会了方铮话里的另一层意思,他脸色一变,更怒了,伸手就要拿起桌上的杯子,朝冯轻砸去。
可手才探出,想起手里的话,又缩了回去。
“孽女!”还是这句话。
冯崇自诩是读书人,从来不会说污言秽语,这方面就比潘氏虚伪多了。
冯轻低头,大大翻了个白眼。
“不知岳父让小婿跟娘子过来所为何事?”方铮牢牢挡住冯轻,姿态仍旧放得低,他问。
自家相公这般伏小做低,这让冯轻心里微酸,她咬着唇,觉得自己方才实在是矫情了,不过一声爹,叫就叫了。
她不愿意相公为了自己这般被人贬低。
“父亲,是女儿有错。”想到此,冯轻也就开口了。
没想到冯轻这就服软了,冯崇冷哼一声,怒气消散了些,“既然知晓错处,那就去给你母亲陪个不是,今日在家住一晚,明日你母亲会请几位妇人过来,你顺便好好孝敬一番你母亲。”
这就有些得寸进尺了。
冯轻差点说出了神。
便是方铮,也皱了皱眉,“岳父见谅,小婿并不以为娘子有错,更无须跟岳母赔不是。”方铮服软也是有底线的。
在不伤筋动骨的时候,适当的服软会让事情更顺利,可若是让自家娘子去赔不是,依照潘氏的性子,定会趁机磋磨娘子。
方铮自然忍不了。
冯崇心又是一梗。
原以为这女婿是个懂事的,没想到是自己高看了他,如此轻重不分,此子真会如邓大人所言,以后会展翅高飞?
县令不止一次在冯崇面前夸过方铮,说冯崇有个好女婿。
也正因如此,冯崇对方铮比对冯轻多了一丝耐心,“你这是何意?天下无不是之父母,你身为读书人,难道连这做人子女最起码的道理都不懂?”
“岳父此话小婿并不赞成,纵使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这话,可身为子女,并不是父母的所有之物,可以任其处置的,我娘子能有今日,是岳父岳母给的,以后岳父岳母年老,我娘子自然也会奉养岳父岳母,可我娘子自小受了无数苦楚,能活到今日固然是岳母手下留情,可又何尝不是我娘子运气好的缘故?”
方铮身后,冯轻惊诧地抬头。
没想到相公竟有跟这个世道格格不入的想法。
你养我小,我养你老,可不代表我这辈子就得随你支配。
冯轻亦是这个想法。
“你,你怎会有如此离经叛道的想法?”冯崇不敢置信地看向方铮,眼神充满怀疑,如此一个有反骨的人,以后怎会有大作为?
冯崇又开始怀疑县令的话。
“岳父多虑了,小婿一向循规蹈矩。”方铮敛眉,姿态恭敬。
好一个循规蹈矩!
冯崇指着方铮跟冯轻,‘你’了半天,又猛地灌了一口茶。
“罢了,你不跟你母亲赔不是也成,不过明日你母亲的赏花宴上,你起码要做个伏小做低的态度来。”冯崇现在看方铮跟冯轻两人就是满心怒火,罢了,这个女儿是没指望了。
冯崇虽不觉得方铮会有出息,可他知道做人留一线的说法,对冯轻跟潘氏之间,以后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明日——”冯轻本能的拒绝。
“岳父有所不知,小婿前些日子伤了胳膊,明日正是去医馆的日子,怕是没时间再过来。”方铮打断冯轻的话。
简直就是油盐不进,冯崇觉得自己真真不该叫他们回来。
“随你们。”冯崇有心要罚冯轻,可冯轻已经嫁去了方家,便是方家的人,他还真不好当着方铮的面给冯轻上家法。
再有,县令的话到底也是在冯崇心里留下了痕迹。
他先前之所以冷待这两人,不过是想给两人一个下马威,可这两人竟如此的冥顽不灵,他倒是想知道,没有自己的提携,这方铮能走多远,还有冯轻,没有娘家撑腰,她在婆家也别想好过。
想通了这个关窍,冯崇气怒又散了些。
“既然如此,那你们便走吧。”冯崇朝方铮两人挥手,不愿再看两人一眼。
就这样简单放过他们了?
冯轻跟方铮相视一眼,眼底均是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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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新绣法
方铮跟冯轻都不愿在冯府多呆一刻,两人并肩离开。
还没到门口,冯崇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来,“等等。”
来了。
两人转身。
“不知岳父还有何事?”方铮神色不变地问。
冯崇再次小心展开画卷,这幅春日泛舟图他每看一次,他就赞叹一回,弋阳大师的画果真是无处不精美,无处不让人赞叹。
怪不得那位大人如此推崇。
“贤婿。”冯崇少见的对方铮如此客气,他找方铮招手,“不知贤婿这幅画从哪得来的?”
“几年前小婿在一个旧物摊子上无意间所得。”无论从表情,亦或是言语,方铮身上找不出任何破绽,若不是亲眼看见自家相公画了这幅画,冯轻都要相信方铮的一派胡言了。
冯崇也信了。
他觉得这方铮运气真好。
“贤婿能一眼看出此画的真伪,想必对弋阳大师很是了解,不知贤婿能不能替我再找一幅名为国士牡丹的画?”
这位便宜爹还真是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冯轻是亲眼所见那画的,又见冯崇如此在意,想必这话是极难得的,就如后世那些孤品。
岂是说得到就能得到的?
“岳父太高估小婿了,当日得到这幅画不过是运气,如今再想找,怕是很难,况且那国士牡丹图早年便消失,恕小婿无能。”方铮不软不硬地回绝了他。
“我也知晓画难得,不过你尽力即可。”冯崇松了口,却仍旧没有放弃。
冯轻差点冷笑出声,还是方铮暗暗抓着她的手心,才让她稳住了怒火。
“小婿明白。”
方铮如此恭敬,这态度对冯崇很受用,他嗯了一声,下巴仍旧抬高,“如此,你们便回去吧,记得你今日所言。”
方铮颔首,带着冯轻出了门。
离了冯家,冯轻这才吐出一口气,待身后的门哐当一声阖上,她这才问:“相公,你说他让我们跑这一趟到底因为何事?”
“其一,是让那些关注冯家的人知道,他待你我还是有慈爱之心的,其二便是让为夫替他寻画。”
能派辆马车去村子里接人,这事总会传到有心之人的耳中,知道的人多了,传言也就变了,当日寿辰上的事潘氏有错,但是定有不少人觉着他家娘子错处更多,今日冯崇这么一出,娘子的错处就更大了,毕竟让生父亲遣人去接,还是连续两日,这才勉强上门,他家娘子在别人眼中便是不孝了。
“那相公还答应他?”冯轻鼓着嘴角,“相公难道还要再替他画一幅那啥国士牡丹图?”
“娘子不愿,为夫不会再动笔。”方铮神色不明,“答应是一回事,但是岳父所要的图本就是难得的孤品,自然不会轻易就能让为夫得到。”
言下之意,纵使答应了冯崇,他也可能一辈子都找不到。
不过冯轻还是心疼方铮在冯崇面前如此放低姿态,她内疚地开口,“相公,都是因为我。”
“这跟娘子何干?”方铮也看不得冯轻如此自责,“你我夫妻一体,娘子心疼为夫,为夫亦因为娘子的心疼而心疼娘子。”
这话虽有些拗口,冯轻还是听懂了,她又勾了勾方铮的手心,而后吐了吐舌头,“相公,你说这冯家是不是很穷?连咱两的饭都负担不起了?”
要不然为啥每次来了都吃不着。
这个说法让方铮胸腔一阵震动,他轻笑一声,颇赞同地点头,“极有可能。”
冯家这点事并不足以让两人难过,一笑过后,心底那点阴霾也就随风散了。
这古代县城并不如后世那般大,也就几条街最相对最繁华,靠街住的都是商户,外围则是跟村里差不多的民居。
两人来回这么多趟,早就把几条街道逛遍了。
冯轻今天难得有了兴趣,她拉着方铮,笑意盈盈,“相公,今日咱好好逛逛。”
她跟大多数女孩子不同,从来都不大喜欢逛街,冯轻今日突然意识到,许是因为没人陪着,如今方铮在身侧,她兴趣是从没有过的高昂。
祁掌柜的铺子她去过不少回了,这街上其余铺子倒是少进,冯轻干脆拉着方铮的袖子,就从眼前这一家成衣铺子开始。
县城毕竟不如荆州京都男女大防严重,也有不少夫妻,未婚夫妻同走在街上,但是男子陪女子逛铺子的就不多了。
冯轻跟方铮进最近的这一家,掌柜的是个年轻妇人,乍见一对璧人登门,愣了好一阵,听到冯轻泉水般清脆嗓音响起,这才回了神,笑着迎上前。
这铺子不大,掌柜的并没请伙计,她上前,热络地跟冯轻介绍铺子里陈列在墙上,及有序地放在长案上的衣裳。
“这几件都是近年流行的款式,是从咱荆州传过来的,你再摸摸这料子,是正宗横州细棉,这棉布可是难得,我统共也有抢来没几匹,一共做了三件襦裙,如今就剩下这一件了,小娘子,你这身段,穿上定是好看。”掌柜的指着铺子里最显眼的一件淡紫色襦裙,跟冯轻介绍。
若说她前些日子为赵小姐绣的那件是牡丹一般华丽亮眼,这件就如雏菊一般清雅素净,冯轻习惯性的去看襦裙下摆处绣的金菊吐蕊,针脚细密,技艺也是中上了,不过这绣法倒是冯轻不曾见过的。
“不瞒娘子说,这上头的金菊是我自己绣的。”掌柜的见冯轻盯着襦裙下摆看,她解释道。
“这针法我不曾见过,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传到后世的针法是可数的,可冯轻也知晓,不知道有多少种不曾流传下来的针法消失在漫漫历史长河中。
“实在惭愧。”掌柜的有些脸红,“这不过是祖上传下来的,我祖上曾有人在前朝宫里做过绣娘,后来被放出宫,便靠卖绣品积攒了一份家业,当年祖上那位绣技极好,都是我们后人不争气,到了我这一代,也就勉强能绣个物品出来。”
这掌柜的倒是实诚人,并没一味的夸赞自己的绣技。
“这件我要了。”对于没见过的绣法,冯轻总比别的事多一份热情,她又看了一圈铺子里的大小物件,她可以肯定,这里头的东西都是出自这掌柜的之手,冯轻要了这件淡紫色襦裙。
等说完,这才想起方铮,她侧头问,“相公,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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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买鞋子
冯轻特意问了他,方铮柔声回了句,“好。”
两人之间浓情蜜意萦绕,这让掌柜的都不由侧目,有些羡慕地看着冯轻,“娘子人美,穿什么都好看。”
这句话方铮深以为然。
冯轻脸有些热,她还是道了谢。
这掌柜的对冯轻也有心有好感,这件裙子只收了十两银子。
“掌柜的,有件事我想跟掌柜的说一声。”拿了裙子,冯轻想了想,觉得还是提前告知掌柜的一声比较好,“我本也是个绣娘,买这件裙子一是出于款式的喜好,但是更多却是因为这上面的刺绣,我拿这件裙子回去也想研究一下这针法,不知掌柜的可否介意?”
这毕竟是人家祖传的针法,她要学,总得告知一声。
掌柜的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摇头,笑道:“自是不介意,能让娘子心生探究,便是这套针法也是有可取之处。”
从祖上到今日,卖出的绣品何止千万?
其中自然也有奔着这针法来的,若是计较,那还开铺子作何?
不过掌柜的没想到冯轻竟会坦言相告,这让她对冯轻的好感又增添了不少。
“多谢掌柜的。”冯轻再次道谢。
掌柜的亲自将两人送出了门。
两人接着又逛了不少铺子,买的东西不多,都在方铮手里。
往回走的路上,两人这回不逛铺子,干脆挨个小摊子上看。
外头摊贩多是周边村镇上的人,卖的东西也多是自家的,有时令菜,也有卖自己酿的酒,还有一些手艺品,冯轻停在一个小摊贩跟前,目带惊奇地看着摊子上摆放的婴孩鞋子。
这些鞋子不算花哨,却都有手工纳的千层底鞋子,鞋子小巧,上头绣了不少可爱的花鸟鱼虫,虽绣技说不上好,但是这千层底结实,鞋面的细葛布的,看着也软和。
摊主是个老妇人,许是常年做针线的缘故,那老妇人眼神不太好,她模糊见到摊子前站着两人,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再离冯轻还有一步之遥的地方站定,“小娘子孩子多大了?我这写字从出生到周岁的都有。”
“小娘子想要,可以放心买回去穿,这些鞋底跟鞋面我在纳之前都用水浆洗了三四回,直到把布都洗的软了,这样的鞋子,孩子穿着舒服。”老妇人絮絮叨叨地解释。
“若是洗了再下针线,怕是不太容易。”冯轻就是跟针线打交道的,自然知道怎样的布绣着容易,哪样的绣着麻烦。
“老妇是做惯了的,倒也算熟练。”老妇人憨厚地笑了笑。
冯轻拿起一双小虎鞋,递到方铮面前,笑道,“相公,好不好看?”
迎上冯轻的笑脸,方铮可以肯定,这回冯轻高兴根针法无关,她是真的喜欢这些小鞋子。
为何喜欢?
方铮想的就深了。
冯轻问了,他还是温柔地笑了,“好看。”
“那相公你挑两双。”冯轻拉着方铮的胳膊,让他跟自己一起看摊子上摆放好的二三十双鞋子。
方铮有些为难地看着眼前式样跟图案各不同的鞋子,“娘子想给文砚买吗?”
瞟了他一眼。
这人故意的!
而后突然笑了一下,“自然不是,这是留着给咱们以后孩子的。”
顿了片刻,冯轻视线又从鞋子上略过,笑道:“两双不够,要不相公多挑几双?”
俊美的面皮一僵,方铮袖下的手指抽搐了几下,“娘子,这个,如今买还早。”
“不早了。”冯轻又拿起离方铮最近的一双绣有两颗紫色小葡萄的鞋子,朝方铮眼前送,“相公你看看,真可爱。”
动作太突然,因着离的近,小小的鞋子一瞬间放大了许多,方铮心却猛的一沉,他后退一步,笑容都维持不住了。
注意到方铮闪避的动作,冯轻嘴角抿着,眼底有些失望,“相公不喜欢?”
“喜欢。”说的言不由衷。
冯轻眼睛顿时亮了,她又拿起另一双,“这双也可爱。”
“嗯。”
“我要这双,这双,还有这两双。”得了方铮的肯定,冯轻笑容更甚,她一手牵着方铮,另一手指着其中四双,“这几双我都要了。”
方铮瞳孔又紧缩了一下,他觉得嗓子有些干,“娘子,如今还早,买回去容易受潮,待,待我们有,有孩儿,可能无法再穿。”
方铮说的有些艰难。
“没事,回去我好好收着,天气好我再拿出来多晒晒。”他说一句,冯轻堵一句。
那老妇人虽高兴有人买她鞋子,可眼前这年轻夫妇显然意见不合,在通常人家,都是男子做主,老妇人生怕冯轻热了方铮不高兴,她试探着问,“这位小娘子,不妨先拿一双,若是以后穿着舒适,小娘子可以再过来买。”
老妇人很瘦小,腰背已经无法挺直,眼睛眯着看人,身上衣衫补了一层又一层,却仍旧是干净的。
“就要四双。”冯轻语气坚定。
老妇人看向方铮,有些为难。
“罢了,四双就四双吧。”方铮到底拗不过冯轻,他纵容地开口。
“哎,好。”老妇人麻利地包起四双小鞋子。
老妇人这双眼睛看多了世人,也见过各种相处模式,今日这两人之间的和睦却是少见的,小娘子娇俏,小郎君纵容宠溺。
年纪越大,越愿意见一些美好的事,老妇人笑了笑,眼角皱纹更深了些。
接过鞋子,冯轻把一两银子放在老妇人眼前,拉着方铮走了。
“小娘子,你给的太多了。”老妇人摸索着拿到银子,她惊的差点扔掉手里的银子,这么多,她没有那么多铜板找。
“老人家,不多,你这鞋子好。”冯轻提着鞋子,拉着方铮跑远了。
等那摊子变成一个小黑点了,冯轻这才气喘吁吁地停下脚步,“相公,那个,我是不是有些败家了?”
一两银子,足够一家人吃一个月的吧?
“娘子很好。”方铮竭力忽视那四双鞋子,他捏着冯轻的手心,“娘子什么样,为夫都心悦。”
“相公什么样,我也喜欢。”
手里提的东西又不少了,两人也不方便再多逛,恰好来到上回吃馄饨的摊子上,又要了两碗馄饨,头对头吃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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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0章 闹剧
接下来一段时日,冯崇并没派人过来催方铮给他找画。
方铮跟冯轻也乐得当此事没发生过,方铮仍旧每日看书写字,冯轻偶尔教教小玉跟龚美丽刺绣,大部分时候都呆在方铮身边。
这日,冯轻跟方铮又去了一趟县城,将绣品送给了祁掌柜,这回冯轻绣的快,十日功夫就绣好了贺寿图,之后两日又绣了些帕子,当日祁掌柜收了贺寿图跟帕子,给了五百两银票。
银票照常是方铮收着。
临走之前,冯轻松了口,跟祁掌柜提了句,以后若是还有大件绣品,她可以接。
祁掌柜喜的见牙不见眼,亲自将两人送到门口。
“你来这里做什么?”才到门口,还没来得及转身,身后传来一声不悦地低喝。
这声音有些熟悉。
冯轻转头,迎上潘氏那张保养得当的脸,她自然没错过潘氏眼底的轻蔑跟冷嘲。
冯阮站在潘氏身边,这回倒没像往常那般,亲热的跟冯轻打招呼,而是一冷不热地叫了一声二妹。
这一声‘二妹’让祁掌柜脚下一晃,他及时扶住了门框,看着门口的几人,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
原来这位方夫人是县丞府小姐,怪不得这一身气度是一般人所不及的。
县丞二小姐嫁给了一个农家子,这事整个县城都传遍了,他这铺子本就是一些富户夫人小姐常来的地方,消息自然比别处更灵通。
祁掌柜见多了各色各样的人,潘氏跟冯轻之间的暗流他察觉得到,对于潘氏的性子,他也略有耳闻,心底对冯轻就多了同情。
“那方夫人慢走,下次再来。”祁掌柜自然不会主动把冯轻卖绣品这事透露出来,一来,若是潘氏知晓,怕是冯轻又要被嘲笑一番,堂堂一个官家小姐,竟靠卖绣品为生,这简直是丢她们县丞府的脸,二来,这事若传出去,定会有别家掌柜的找上方家的门,想跟冯轻签订契约。
“回见。”冯轻也点了点头。
话落,拉着方铮就要离开。
在跟潘氏即将错身而过的时候,潘氏冷声命令,“站住。”
潘氏声音不小,周围路人放慢了脚步,纷纷往这边看来。
大庭广众下,冯轻还真不好就这么走了,她停下脚步,却没回头,“不知夫人还有何事?”
潘氏胸口的火蹭蹭朝上冒,说来也是矛盾,冯轻叫她母亲,她觉得膈应,如今不叫,她又觉得冯轻在挑衅她的威严,心里同样不舒服,想到前些日子自己竟被罚,潘氏理智出于崩溃边缘,她质问,“这就是你对母亲的态度?”
“母亲?”冯轻笑了一下,“若我记得不错,在我五岁的时候,有一回见着夫人,叫母亲,夫人很嫌弃地勒令以后我只能喊你夫人,难道夫人忘了?”
这事还是冯轻有一回翻了原主的记忆,在最深处察觉到的,可见此事对原主伤害不小,潜意识便这种悲伤藏在最深处。
潘氏扭曲的脸有些僵,她显然也记得这一出,她冷哼一声,“算你识相。”
而后上下打量了一番冯轻,眼神余光扫过方铮,带着没有掩饰的轻视,“你过来县城做什么?你能买得起这里的一方帕子?”
还站在门口的祁掌柜闻言,眼皮一抽,心下就有些看不上这位县丞夫人。
人家方夫人若是愿意,用不了几个月,赚的银子怕是比整个县丞府都多。
“我自然是不如夫人出手阔绰,夫人请便。”冯轻不欲跟潘氏多说,她拉着方铮的手,“相公,走吧。”
潘氏视线落在两人牵着的手上,唾道,“伤风败俗,以后别说是我冯府的人,我跟老爷都丢不起这人。”
脚步一顿,冯轻眉头一皱,“这正合我意,夫人,那我也麻烦你们以后少找我跟相公麻烦。”
论口舌,潘氏每每都败于下风,见冯轻,却又回回忍不住要刺上几句。
用后世的话说,那就是犯贱。
看着冯轻两人头也不回地离开,潘氏心头火气又窜了上来,“哼,我倒是想看看,没有娘家给你撑腰,他能宠你到几时?”
停下脚步,冯轻回头,潘氏跟冯崇不愧是夫妇,威胁人的语气都一样,被三番两次的刺激,冯轻便是再好的脾气也火了,她反唇相讥,“有冯家这般的娘家,倒不如没有。”
“是吧,相公?”冯轻抬头,问方铮。
“是。”方铮回握着冯轻的手,转而对潘氏说,“夫人多虑了,我待娘子会一世如一。”
冯阮看着两人相携离开的背影,心头有些复杂。
“乖女儿,你看他作甚?”潘氏气的恨不得上去亲自给那贱丫头两个耳光,可冯崇的警告犹言在耳,她到底也忍住了,正要进铺子,看着冯阮还站在原地出神,有些不悦,“你放心,娘亲以后肯定给你找一个比他强千百倍的,一个低贱的农家子,可不值得你多看一眼。”
“娘,你还记的邓公子当日的话吗?”想到邓昊然对方铮的看重,冯阮就一阵不安。
“他再厉害,还能越得过昊然?”潘氏早已经将邓昊然视作自己女婿了,对比方铮这个病痨鬼,她那女婿可算得上是英姿勃发。
邓家可不光在清丰县只手遮天,县令大人的长兄可是荆州知府大人,据王夫人所言,再过两年,那位邓大人是要进京的,以后待阮儿嫁到邓家,知府大人在京都运作一番,说不得邓家就能进京。
一个是凤凰,一个是山鸡,压根不用比。
“是啊。”冯阮收回视线,可心里到底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可她心里清楚,论相貌,邓昊然不如方铮,论才情,邓昊然亦处于下风,邓家那位公子唯一强于方铮的便是家世了。
可她要的恰好是方铮所没有的。
可惜!
冯阮收回视线,将方铮那张脸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除。
“冯妇人,冯小姐,两位请,铺子里新到了帕子跟香囊,两位若是有兴趣,可以进来看看。”待冯轻跟方铮的身影消失在街头,祁掌柜这才笑着请潘氏入内。
潘氏眼睛一亮,“就是王夫人上回拿的帕子?”
那帕子当真是她平生所见的精美,当日她便派丫头过来问,只是祁掌柜说过,那位绣娘不常动手,需要帕子还得看运气。
没想到今日就能买到,潘氏心头那点怒火顿时被喜悦取代,她提着裙摆就往里走,“阮儿,快过来挑挑。”
祁掌柜跟在潘氏母女身后,瞧着潘氏那兴奋的模样,暗自瘪嘴,这位县丞夫人当真是对庶女不关心,连庶女的刺绣手艺都看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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