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章 重见天日
眼见小女孩抓起84消毒液喷雾桶,少女嘴巴张了张,想说点什么,‘消毒液只剩这一点,要都被她拿走,我和小海就没有驱散丧尸的保命工具了。’可少女忌惮边牧,最终还是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小女孩察觉到异样,用询问的目光望向两人,轻声问道,“这个消毒液,你们车里还有多余的吗?如果还有,我就都带走了?”
“真不巧,你手里那桶,是我们所剩不多的最后一点。还是给我们留下一点吧……”没成想,小女孩会这么好说话,少女赶忙将话堵死。
轻轻点点头,招呼边牧,让它守在门口,小女孩要去卧室拿一条床单。初秋清晨的室外温度很低,如果外套淋湿,受凉感冒这种小病,都能成为对生存很大的考验。而84消毒液直接接触皮肤,还会造成灼伤。边牧领悟了小女孩的意图,站在双肩背包,和84消毒液桶旁边,守住防盗门,阻止任何人靠近。
见小女孩又要回到客厅,少女惊恐地急声说道:“你还回去干什么?如果卧室里的怪物,冲破房门,你和我们该怎么办?”少女没直接说我们,而是把小女孩,和她们两个人拆开说。言外之意,已经非常明显。她真正担心的,只是自己和少年的安危而已。
大概因为反射弧过长,起初小女孩并未觉得,少女说的有什么不对。双眼凝视少女,从她假装不经意,望向边牧的眼神中,小女孩读懂了一个,自己一直都没太仔细想过的问题,‘她们并不是因为恶劣的生存环境,而对我表现出同类之间的友善。只不过是惧怕我的塞班!估计面包车上的一群人里,一定有人攻击过塞班,也一定看到被塞班,咬过以后的惨相,因此才心存顾忌。不得已的情况下,才对我保持虚伪的友善,和克制的距离。’
小女孩郑重其事地说道,“我知道,我们只是陌生人。你们没有为我承担风险的责任,也不想因为我,失去活下去的机会。不过,我现在要做的事,正是你们希望的,我要离开这里!面包车里,一定还有饮用水和食物,而我目前的补给,还够支撑几天。因此,现在正是我们分开的最好时机!因为食物和水最后反目成仇,相信你们也不希望,看到这种情况出现。别忘了,你俩对上塞班毫无胜算!与其等到最后弹尽粮绝,我们撕破脸皮的窘境相比。帮助我离开,才是对大家最好的选择,你说对吗?”双眼中透出真诚的目光,与少女对视。
听到小女孩直白地把话挑明,少女现出错愕的神情。少年有些羞愧的低下头,躲避小女孩视线。看到两人表现,小女孩心中已有答案,她说对了!没再废话,听诊器贴着防盗门,仔细查探客厅里的情况后,缓缓推开防盗门。临踏入客厅前,回头望向边牧,对它轻轻一笑。
小女孩怀里,抱着一张干净的床单,从客厅走回来。伸手揉揉边牧脑袋,和边牧的前额轻轻碰一下,回手将防盗门锁好。匆匆走到黑色轿车旁,打开油箱盖,从身后的工具箱里,抽出一根细长的塑料管。用嘴吸住管子一头,把轿车油箱中剩下的汽油抽上来。莫名其妙看着小女孩行动的少女,似乎大概猜到她要做什么。
可惜猜错了,她以为小女孩,想把汽油浇在床单上,利用汽油的气味,掩盖身上的味道。可小女孩却准备用汽油,做几个燃烧弹。假设遭遇到大片丧尸拦路时,可以用燃烧弹来开路。“你们车上有瓶子吗?”用手堵住管子,防止汽油因为气压变化,退回油箱里,小女孩抬头询问少女。
少女犹豫片刻,从面包车驾驶室里,把两个昨天半夜里,喝完的矿泉水瓶捡回来。看了一眼小女孩,从她的眼神中,少女领悟到,似乎不够。又在车里翻找一小会,拎出三个绿色的啤酒瓶。把所有瓶子都递给小女孩,少女回到少年身边,满腹狐疑地坐在地上,‘她到底要干什么?’
答案很快揭晓,小女孩掏出锋利地陶瓷小刀时,两个少年表情变得很不好看,看向对方的眼神里,都充满不安,同时想道,‘她身上怎么藏了这么多刀子?真是个危险的家伙!’
将所有瓶子,都做成燃烧弹,还留有大半截床单。拧开84消毒液喷雾桶,小女孩检查还剩多少液体,‘居然还有将近大半桶,看来够用了…’正准备将消毒液倒在床单上,忽觉不妥。思索片刻,小女孩把床单蜷成一团,费力塞进喷雾桶里,她要把床单彻底泡透。至于床单拿出来以后,桶里还能剩下多少消毒液,她可没心情去考虑,‘当此境地,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更何况她们俩,已经做过很好的示范,我只不过有样学样而已。’
拽着没塞进桶里的一角,吃力地把床单抽出来。浓重地84消毒液味道,直冲顶门,呛得小女孩不住干咳。由于双手有伤,无法把多余的消毒液拧去,小女孩只得用陶瓷小刀挑起床单,举在空中,任由床单上的84消毒液,滴在车库有些潮湿的地面上。看着浪费掉的消毒液,少女心中升起一丝怒意,终于按耐不住:“你的手不太方便,我帮你把它拧干一些吧?”
小女孩并未拒绝,只是轻声道谢。但她并未把床单递过去,反示意少女过来自己这边,低声对少女说:“在没有保护措施的情况下,直接用手接触84消毒液,是会灼伤皮肤的。你不是卫校学护理的吗?这个危险性不知道吗?”
听到问话,少女伸在半空中的手,尴尬地停住,她从小女孩的眼中看出警告。清冷的秋风,徐徐吹进昏暗的车库里。雨后的清晨,异常寒冷。
“我没有伤害过任何人,更不想伤害你们俩。当我离开以后,我们不会再有见面的机会。我并不奢望和你们成为朋友。可至少现在,不该变成敌人!”
从对方的话语中听懂了,小女孩没说出口的言外之意。料到想要暗算她的计划,已经被小女孩洞悉。少女感觉自己拙劣的表演,被小女孩当成了小丑来取笑,这让她十分恼怒。面容恢复清冷,眼底也深藏怨毒。
“塞班,在这看住她们,如果谁敢大声乱叫,给我咬死他!”小女孩指着靠坐在车库,昏暗角落里的两人,冲边牧低声喊道。
汪~
再一次非常仔细的,检查身上所有的物资。忍住痛,束紧手套。抓住床单两个没有浸泡消毒液的边角,小女孩咻的一声,从面包车上跳到外面。
早晨清冷的阳光里,一张橘黄色床单迎着晨风,向前飞奔!床单下,单薄瘦弱的身影,脚步有些虚浮,却依旧固执地,向自行车棚跑去。
“小楠,你为什么非要把关系搞成这样?”少年语气中,带着少许的责怪问道。
“为什么?你还记得前两天,夜里下起的那场暴风雨吗?”少女反问道。
“记得啊,你说听到电动车的警报声,我还说那应该是吉普车的报警器响了,让你别想那么多,早点休息。结果,不知道你为什么生气,自己跑到客厅里,一晚上都没理我。”少年点点头。
“那就是电动车的警报声!我绝对没听错!”少女语气十分坚定。
“就算是电动车,那又怎么样呢?她好像不是这小区的住户,难不成还会有电动车的钥匙吗?”少年似乎想明白了什么。
“没错!之前,我一直没搞懂,那个风雨交加的夜里,怎么只听车响不见人影。现在,我想通了!她为什么让那条可怕的狗看住我们?又为什么要披着消毒液侵泡后的床单?她现在要去骑电动车!”少女透过面包车和车库门间的缝隙,双眼紧盯那张橘黄色的床单,头也不回的说道。
“她真有电动车的钥匙?”少年惊得差点跳起来,忽然想起边牧正盯着自己,赶忙稳住心神,没敢乱动。
“所以,我说你是个笨蛋!那天晚上,我听到两声电动车的警报响,才跑到客厅里。你也看到从她所在的那栋楼,冲出来的四个人,最后在黑色吉普车旁边发生了什么。虽然不知道按动警报器的人,为什么当时没冲出去骑电动车逃掉,我也没看到那人的样子。但直觉告诉我,那人就是现在朝自行车棚跑去的小女孩,她一定是去找那辆电动车了。”
白色电动车停在自行车棚一角,距离电动车五米左右,有只身材矮小的丧尸。布满血污的小脸蛋,映照在明媚的阳光下,小小的鼻尖,不住地耸动,空洞而又苍白的双眼,盯着面前一团味道怪异地物体,努力地分辨这团物体,是不是可以吃的食物!
身子半蹲,缓缓将爪刀从靴筒中抽出来。小女孩的脚步愈发轻缓,压低身形,握着爪刀的右手,从包裹在身上的橘黄色床单下,猛地向前挥出。
一抹寒芒,一闪而逝。浓稠的黑色液体从眼角溢出,鼻尖随即停止耸动!眼前发生的一幕,让少女脊背发凉,‘她的年龄,和我差不多吧?竟然可以出手这么果断?这个小女孩到底是什么人?’
“塞班!”
听到主人呼唤,边牧闪电般,越过面包车,朝小女孩所在的自行车棚,飞奔而去。看到边牧远去的身影,少女终于抑制不住,心中的愤恨,大声叫嚷起来。小区院里正四处游荡的丧尸们,听到声音后,立刻注意到飞奔中的边牧,阵阵令人心悸的嘶吼,跟在边牧的身后,紧追不舍……
少女呆望着白色电动车,从尸群中轻灵地飞速穿过。那条凶恶的大狗,亦灵性十足,在尸群中,左突右闪,躲避围堵,紧跟在电动车后面。一车一狗,一骑绝尘地冲出小区大门,消失在被尸群遮挡住视线的远方,不见踪影……
“你这又是何苦?”少年小声咕哝一句。
“何苦?我这么做为谁?你的腿现在伤成这个样子,没有那辆电动车,我们能去哪里?我真的该早点把电动车这件事,告诉赵伯伯和其他人,大家抓紧时间仔细搜搜,绝对可以找到她的!”少女语气中,不免有些悔意。恨自己当初为什么,偏要留那一点私心,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她一直藏在车库里,可就这么大点的地方,能藏在哪呢?”少年盯着黑色轿车,不停思索……
“后备箱!一定是后备箱!她从来没当着我们的面,打开过后备箱!她的背包也不是很大,后备箱里肯定还有,她没办法带走的东西!”少女稍显激动地说道。
两人望着后备箱上,密密麻麻的剜撬痕迹,猜想应该是他们一群人里,有人尝试过想要撬开后备箱,却没有成功。可轿车被面包车撞得顶在墙壁上,后备箱卡得如此牢固,那个小女孩又是从哪逃出来的?
砰!
停车场上的黑色吉普车轰然爆炸,火光瞬间冲天,周围丧尸躲避不及,被炸飞一片,残肢碎肉抛洒一地。小区里的丧尸们,都远远避开熊熊火焰,继续向小区外,电动车消逝的方向,追去……
“这肉能吃吗?”二楼主卧室里,光头青年背靠墙壁,面前摆着一只断腿……
第一卷,完结。
壹〇二 其心必异
“老家伙,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绝对不能蛮干!”立冬用手轻轻按住老陈的卡宾枪,摘下挂在腰间的特战匕首,蹑手蹑脚地越过铁门向庇护所里摸去。
老陈稍犹豫片刻,还是没有听从立冬的建议,轻轻打开卡宾枪保险,这才轻跑两步追上立冬。
两侧冰冷地墙壁上,凝结了大片水汽,指尖在墙壁上划过时,一阵粘糊糊的触感让人浑身都非常不舒服。这一段甬道距离并不太长,仅仅不过五六分钟时间,立冬和老陈便已经察觉到,腐臭的味道变得愈发浓厚,俩人都开始有些呼吸不畅快的憋闷感。
一道类似银行金库样式的不锈钢防盗门,在不远的甬道尽头处虚掩着,微弱的光线正从门缝里透出来。立冬停住脚步回头看了老陈一眼,发现他手上还端着卡宾枪,心知没有办法说服这个倔犟的小老头,也只得无奈作罢。抬起右手指了指老陈,示意他留在门边策应,立冬一矮身便悄无声息地溜了进去。
映入眼前的景象实在令人叹为观止,接近十层楼高的穹顶隐藏在山腹之中。立冬抬起头向上望去,黑暗的穹顶上似乎镶嵌了不计其数的电灯,可惜此刻仅剩下孤零零的十几只,还在撒下微弱的光源。本该郁郁葱葱的植被由于缺少光照,全都变得十分萎顿,或许过不了几天就会开始枯萎腐烂。一排排的蔬菜瓜果按照种类不同,占据着属于自己的一片领地,近百只丧尸好像被罚站的孩子一样,伫立在大厅的各个角落里,低垂着枯槁腐坏的头颅,它们对于突然闯入这个世界的立冬,丝毫没有任何反应。
正等得有些焦躁不安的老陈,突然看到立冬的右手,从门缝里伸出来轻轻挥动,忙放轻脚步凑了过去,老陈几乎需要把耳朵贴在立冬嘴边,才能听到他说话的声音,“小心别碰响任何东西,我们悄悄溜进去,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随便开枪。”上身压得几乎与地面平行,两人大气也不敢喘地穿过,将近五百多米长的植物园区,这才在尽头处看到又一扇质地十分坚固地不锈钢大门。不得不说他们运气很好,穹顶之上并非只有日光灯,十门嵌在山体中的机炮枪口正虎视眈眈地瞄准入口。若不是庇护所的电力供应损坏,任何没有通过身份认证的陌生人突然闯入植物园,一定会被机炮打得稀巴烂。
穿过半开着的不锈钢大门,一条地下河便横亘在立冬和老陈面前,涓涓细流清澈见底,潜游在水底的河鱼感受到脚步震动,黑漆漆的脊背左突右闪间,全都躲进了看不见的阴影之中。四周山壁上同样绿意盎然,只不过都是些供人观赏用的花花草草,这里的空气质量明显要比外面强上许多。应该是庇护所建造者为防止水源遭到污染,地下河被密实的铁网罩住。蹑手蹑脚地从铁网上走过时,立冬和老陈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只要他们脚下稍有不慎,就会唤醒植物园里沉睡着的百余只丧尸。
终于有惊无险地越过地下河以后,立冬和老陈的额角已经见了汗水,他们小心翼翼地将面前不锈钢双开门拉开,一股十分燥热的风迎面扑来,比之先前更加刺鼻的腐臭味呛得两人直想干呕!
昏暗的甬道两侧有许多扇紧闭的房门,门上悬挂着各种标识铭牌,只可惜立冬和老陈现在根本没时间去细细查看,因为出现在他们两人面前的庇护所指挥室里,不断闪动地红色警示灯映照下,数不清数量的丧尸正密密麻麻地拥挤在一起,鼾声在相对狭窄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地摄人心魄。
两个人合作久了,难免不会建立良好的默契,立冬和老陈自也没有例外。两人互相对望一眼,默不言声的沿着原路返回,又重新站在发现坎离留信的铁门外面。
“绝对不能在庇护所里面动手,先不说咱俩有没有实力全部搞定,单是后续想要把庇护所清理干净,都是件非常麻烦的事情。”立冬很坚定地否掉老陈的想法,这个老家伙一旦冲动起来,行事风格很多时候都和他的年龄不相符。
“那你想怎么办?我们总不能一把火给这点了吧?”
“我们来个引蛇出洞!”立冬神秘兮兮地笑道。
匕首狠狠敲击铁门,发出令人类听到都会烦躁不安的巨大噪音。庇护所里面的丧尸终于忍受不住吵闹,开始争先恐后地向甬道里涌来,跑在前面引路的立冬似乎还嫌不够热闹,一边麻利地沿着甬道向上逃窜,一边还会不时停下来大喊两声,这种极其明显的挑衅行为,逗弄得尸群变得愈发狂躁不已。
“老家伙,来货了!”
随着一声大喊,立冬猛地向入口上方跃起,双手马上便被老陈牢牢抓住。成群结队的丧尸哪里晓得,此时庇护所入口被冰甲覆盖的地面,在水流不断冲刷下已变得无法站立,纷纷脚底打着滑的跌入雾气之中。
“别说,这招还真灵!你小子的鬼主意不少嘛!”老陈兴奋地用登山镐不断敲击铁门制造着噪音,以此来吸引丧尸继续从庇护所里涌出来,绽开笑容的脸上,皱纹也变得更加深壑。
“有得必有失!他们想办法把瀑布截流,自然是为了能够进入庇护所而做得准备工作。现在头顶上的防洪沙袋被我凿开,相信用不了多长时间,瀑布又会像以往一样飞泻不止,我们就别想再从悬崖下面爬上来。假如里面没有第二条通道,其他人是别想有机会能够进入庇护所了,甚至我们俩想要活着离开这里,也不再是一件容易的事。”利用腰间绳索半掉在庇护所入口上空的立冬,看着头顶不断变粗的水流,脸上看不到一丝喜悦神情。
东海市,购物中心后面的小巷里。
眼见劫持着李昭的哈罗德,身影即将消失在巷口,莱昂队长无奈地咧嘴笑骂道:“哈罗德,你这该死的蠢货,就这么把李昭带回去,辛西娅上尉从他嘴里还是问不出密码,你也一样难逃惩罚,为什么就不能再多给我点时间呢?”
“谢天谢地,你这个混蛋还没有失去信仰!我就知道,你不可能抛弃自己的儿子,更不可能舍弃我们之间的友谊!”已经退至巷口的哈罗德心里一松,莱昂能够说出这番话,自然意味着他仍旧是自己的朋友和战友,那么眼下的敌人就只剩下李昭一个人了。
“唉,如果不是因为没有能够完成,辛西娅上尉安排给我的秘密任务,我也早就想把这只难缠的黄猴子给解决掉了。”莱昂队长耸耸肩,脸上挤出一个古怪的笑容,慢慢将手里的武器全部放在地上,朝着李昭和哈罗德走了过去。
“莱昂,你先站在原地别动,等我发出信号让骑士团派人来接我们,我现在还不能完全相信你!”从背包里摸出信号枪,红色的信号弹拖着一条焰尾直飞上天,直到此刻哈罗德才算把心放回肚子里,因为不需要多久,骑士团的援兵就会驾驶直升机赶到这里。
“你真是个添乱的天才,要不是碍着我们两个之间的交情,哈罗……”正在思考该如何交差的莱昂队长,脸色突然变得异常难看,因为此刻的哈罗德已口吐白沫倒翻在地,正不断抽搐的四肢,预示着这位老友已经身中剧毒。
“快跑啊!”一个女人的声音突然从围墙后面传来,双手被反铐在背后,正蹲在哈罗德身边找钥匙的李昭,顿时醒悟过来,忙一矮身向女人所在的方向飞奔过去。
子弹的啾鸣声不断在耳畔划过,李昭只能跟在女人身后深一脚浅一脚地快速逃窜。在他看到莱昂怪笑时,还曾天真的幻想,这个老黄毛会来救自己。而直至此刻,在他身后四处乱飞的子弹,才终于让李昭清醒意识到,其心必异。
“玛德法克!碧池!舍特!”眼看前面两人东一绕西一转,身影便消失在了曲折复杂的街巷深处,莱昂队长恨恨地将手里的步枪掷在地上,前功尽弃的挫败感让他的内心彷佛正被毒蛇啃噬一样,本就白皙的脸颊上,更是再难看到一丝血色。
李昭跟在女人身后,兜兜转转、七扭八绕,足足跑了半个多小时才在一处办公楼后面停下来。女人用力将垃圾箱推开,现出一块约有半米高的窗口。等到李昭扭动着不灵便的身体钻进去以后,女人才用力拽着垃圾箱下面的绳子,重新把这处地下建筑的入口藏匿起来。
“谢谢你救了我!”遭到背叛的颓败感袭上心头,李昭有些疲惫地靠着墙角坐在地上,此时借着昏暗的灯光才看清楚,救他性命的女人相貌,看上去竟十分眼熟,‘我曾经在哪遇见过她?’
“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们这才多久不见,你就不认识了?”
壹〇三 无人接听
凝眉沉思良久的李昭,还是没有想起来这个女人到底是谁,尴尬的笑容挂在脸上,有些不知道应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
“好了,我不为难你了,我叫董雪。我们在第六监狱一起避难时见过,只是你那会表现得太过正直,很少和其他女幸存者沟通,所以你并不知道我的名字。其实我也是在你替梁静挺身而出的时候,才知道你叫李昭。现在我们也算正式介绍过彼此的身份了,喝点水吧,李大侦探。”尽管董雪笑魇如花,可两侧眼角处细细皱起的鱼尾纹,还是无法隐藏住她的实际年龄。
“谢谢。我前几个月又去过一趟第六监狱,但是却没有看到一个活人,监狱里到底发生了什么?”杯子里的水似乎已经变质,闻起来味道有些奇怪,李昭略略犹豫片刻,便一仰头全都灌进了胃里。细细回想起来,这杯有些变质的水是几个月以来,李昭喝进肚里水质相对较好的,实在没有理由再怀疑什么。
昏暗的灯光下,董雪看向李昭的眼神变得更加温和,轻轻将水杯放在墙角的小柜子上,又在抽屉里翻了一会,随后轻声说:“幸好这个地方是大厦物业的库房,虽然没什么吃的东西,不过却能找到些小物件帮你解开手铐。”董雪一边说着话,一边将捏在指尖的曲别针冲李昭晃了晃。
两只手交替着轻轻揉捏,被勒得有些发胀的手腕,李昭脸上的神色有些暗淡,“圣殿骑士团的人为什么要杀梁静?这个姑娘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吗?”
“事情没有你想得那么复杂,她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女孩子。这些洋鬼子根本没有任何理由,梁静只是被杀死的许多人其中之一而已。”先前经历过的绝望境遇似乎又在董雪脑海中浮现出来,她脸色变得异常惨白,嘴唇控制不住地轻轻抖动,“这些混蛋根本就不是人,他们的野兽行径和二战中的侵华日军没什么两样!圣殿骑士团的洋人们不缺生存补给,可他们还是想要把所有活着的人清除干净,究竟是什么原因,我到现在也没有弄清楚。”
“所以,你就一路追踪到了这里?”李昭完全无法想象,眼前这个看上去十分瘦弱的女人,到底是如何活着从第六监狱来到东海市的,‘她在这一路上,都经历了什么?’
董雪察觉到了李昭的心理变化,她轻轻从背包里取出一只铁盒。李昭好奇地凑到近前,借着灯光看见被掀开的盒盖下面,是几十只细长的注射器,针筒里的液体正闪动着碧幽幽的光。
“这是什么?”
“蓖麻素,一种神经性毒药。”
“哈罗德就是被它毒死的?可你当时离着他那么远,你是怎么做到的?”
“全靠它!”董雪将一把麻醉手枪递到李昭面前,又轻声说:“这种毒药不单单可以毒杀人类,外面四处乱窜的丧尸也一样无法抵御!”
“真的?!”
“把它们称之为丧尸,定义并不完全准确。这些怪物身上的神经系统,仍旧如活人一样在正常运行,我认为它们只是生理机能发生了未知的突变。”董雪又将曾经遭遇到丧尸袭击,并利用蓖麻素将丧尸毒死的经过详细讲述一遍,末了她又有些困惑地说:“丧尸好像并不是单纯的把人类当成食物,我曾经亲眼看到同伴被一只丧尸袭击以后,尸群里其他丧尸便能依靠嗅觉,分辨出面前的人是否被感染,并且没有再去啃食他的血肉。”
“难道,丧尸是想增加它们的群体数量?”
“这个谁也说不好,反正我感觉丧尸病毒,绝对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你对所有陌生人都会毫无保留的相信他吗?还是只对我说过这些话?”
董雪也说不清楚为什么,或许是看到李昭能够替梁静挺身而出,所以才会格外相信他的品行吧。这也是末世降临以来,她第一次没有戒心的相信一个人。
“到目前为止,你是第一个。”
“以后千万不要像我一样,十分轻易地相信任何一个人。在末世遭到背叛不可怕,可怕的是因此而丢掉性命。”
静逸的地下室里,两人无声地坐在椅子上面,头顶的窗口外,杂乱地脚步声响成一片。由于追杀而来的骑士团成员语速过快,李昭和董雪并未听懂他们说些什么。许久过后,脚步声才终于渐渐远去,虽然垃圾箱也有被人翻过的响动,可万分幸运地是,骑士团的杀手们,似乎并未发现这处隐秘的地下室。
雾山。
拥挤在庇护所里面的尸群,绝大多数都被噪音引了出去,瀑布悬崖底下冻结的水潭冰面,残肢碎肉混合着污血堆积成山,随后又在逐渐恢复水量的瀑布冲刷下,顺着溜滑的冰面直向下游荡去。
“控制台几乎全部被毁,就算重新接通电源,估计也不会再有任何反应。我们只能碰碰运气,看看能否找到另外一条通道。”立冬用脚轻轻踢开地面上的一颗丧尸头颅,踩着积满污血的地面,从控制室的机房里走出来。
“别灰心泄气,看看这是什么?”老陈将一部卫星电话举在手上,递到立冬面前,卫星电话下面还有一张纸片,纸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八个阿拉伯数字。
“这是密码?应该是坎离手上的那部卫星电话!”立冬神情变得有些兴奋,这意味着他终于可以和船上的人取得联系,也能更有效的组织大家撤退了。
“别忘了坎离留给你的信,上面可是写着,这东西容易暴露位置。”老陈适时提醒道。
滑动着手机屏幕上标注等高线的电子地图,立冬将搜索范围逐步扩大,直到终于看见一颗微微闪烁的蓝色箭头,位置正好就在海滩上,他赶忙将电话拨了过去。关于如何操作卫星电话,立冬肯定是很难自学成才的,自然都是坎离曾经教给他的使用方法。
嘟…嘟…嘟……
连续尝试拨打了三次电话,可是听筒里还在一直回荡着,单调而又令人枯燥的提示音,船上的人始终都没有将电话接通。这种超乎预料之外的情形,让立冬心里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既然听筒里没有忙音出现过,那就说明船上的人并未将卫星电话关机,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为什么仍旧无人接听?
“我们得快点赶回去,船上可能出事了!”
其实根本不用立冬提醒,一直竖着耳朵听消息的老陈,也早就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两人匆匆检查一遍子弹和补给情况,便开始分头寻找庇护所的其他通道。两人之所以始终认为庇护所一定另有出路,就是因为尸群根本无法从瀑布后面的入口闯进庇护所内部,尸群很可能是通过,坎离和先前突袭庇护所的人离开的通道,偷偷溜进来过冬的。
时近傍晚,冷幽幽的太阳挂在天边,阳光照在人身上感受不到丝毫温暖。立冬和老陈站在半山别墅的观景露天阳台上,寒冷地冬风似乎要抽走他们体内仅余的热量,踩在脚下的阳台被积雪覆盖,随处可见的杂乱脚印,刚好印证了两人先前的所有猜想。
或许离开这里的人,并不认为还会有其他人光顾庇护所,因此车库里的越野汽车没有遭到破坏。由于电瓶里的电量早已耗尽,立冬和老陈就只能依靠人力推车,借助下山的公路将发动机引燃,火急火燎地开车朝着海滩方向驶去。
越野车在山路上兜兜转转,直到天已擦黑时,才总算绕到有些颠簸的高速公路上。沿途经过碑谷镇时,立冬瞥眼间发现镇口山崖上的哨楼里,竟隐隐闪动着火光,大概是又有其他的幸存者,将这里当成了栖身之地。直到越野车几乎快要看不到火光时,立冬才隐隐听到远处有人,在大声朝他们这边呼喊。
冻得有些发硬的沙粒被轮胎搅动得四下飞溅,越野车没有办法驶进狭窄的山路上去,立冬只好将车停靠在航空母舰的机库窟窿下方。从这里沿着山崖一路向上爬去,刚好可以借助绳索荡进机库里,而立冬他们为了能够快速地从船舱撤离,也早已在山崖上布置好了一切应用之物。
双脚刚踏上机库冷硬地钢铁路面,立冬就听到极远处地楼梯,隐隐传来许多人杂沓纷乱地脚步声。回身一把抓住险些大头朝下,栽落沙滩上的老陈,立冬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一定有陌生人闯进了船舱,我们要做好战斗准备!”假若立冬和老陈利用绳索从山崖上滑下来,就一定可以发现,在一片倒塌堆叠的战斗机残骸中,正有两架直升机斜停在飞行甲板上。
“老莱昂,辛西娅上尉能够给你,这样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我可没少替你跟她求情!等一会我们抓住那两个年轻的姑娘,你要再捣乱破坏我的好事,就不要怪兄弟翻脸不认人了!”奥斯顿斜乜着站在一旁的莱昂队长,语气虽然好像把他当成朋友一样,可他心里却恨得一阵阵翻腾,‘该死的老东西,一旦有机会我绝对要干掉你!’
壹〇四 梦魇纠缠
随着两人距离楼梯越来越近,杂乱地脚步声也渐渐大了起来,隐隐似乎还能听到闯入者用英语互相交谈的声音。立冬和老陈对望一眼,几乎同时将胸前的步枪保险打开,两人都不认为这些闯入者会有什么善意。
果不其然,爆炸声猛地在漆黑一片的机库里回荡开来,连接下层船舱的舱门前面闪过一阵刺眼的火光!闯入者既然想要用炸弹破开舱门,想必也一定还会持有枪械一类的致命武器,若是两人回来的再晚一些时候,难保下层船舱里的同伴不会全部遇难。
四下飞射的子弹撞上精钢铸就的舱壁,划出一串串令人眼花缭乱的火花的同时,一阵阵啾鸣声也在船舱里响成一片,这是船舱里的同伴们在和闯入者进行殊死搏斗。遇到枪火抵抗后的闯入者们,队型只稍稍慌乱了一下,便既又重新组织好进攻阵型,催泪瓦斯和震爆弹好像不要钱一样,纷纷被他们从破损的舱门丢掷进去,只片刻工夫,下层船舱里的子弹声就不再如先前一样密集不断。
“敌人一时半刻还不能把船舱里的人怎么样,我们先稳住别动!等敌人闯入狭窄的通道,将后背留给我们的时候,再冲过去狠狠打他们的屁股!”越是在这种紧要关头,老陈越是表现得异乎寻常的冷静。他轻轻按住立冬肩头,止住有些被担忧和愤怒冲昏头的同伴,眸子里闪动着嗜杀的狠戾凶光!此刻的老陈并非只为救人,而是想要把所有的闯入者一个不留,尽数诛杀殆尽!
莱昂队长意兴索然地站在飞行甲板上,任由奥斯顿将本该由他指挥的五名骑士团战士指挥权夺走,他却是一言不发地走到一架战斗机残骸旁静静吸烟。这几个月发生过的往事如幻灯片一般,总在莱昂队长脑海中不停回放,当他被下层船舱的爆炸声从沉思中惊醒时,才发现自己手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点燃了一支烟。莱昂队长苦笑摇头,他似乎想把在这个异乡孤旅的大陆上,认识的每一个人都忘掉一样,将烟火轻轻按在冰冷地机翼上熄灭,嘴里喃喃道:“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由于平时训练的主要内容,都是围绕五人战斗小组展开的,所以即便奥斯顿接掌了莱昂队长的指挥权,两支不同统属的战斗小队,仍旧按照以往的战斗方式,分别组成两支战斗单位,一前一后开始向下层船舱展开突袭。
没有料到莱昂队长这次竟会如此配合,奥斯顿临进入船舱前,向远处的莱昂队长望了一眼,心中多少有些怅然若失,‘真是白白浪费了这么好的时机,难道说老东西已经对我有所戒备了?’奥斯顿只是随口说一句,却没成想莱昂队长完全没有一点反对意见,甚至还特意叮嘱他的新队员们,一定要绝对服从奥斯顿的指挥。本就很不喜欢思考问题的奥斯顿,尽管在双脚踏入船舱前还满腹狐疑的猜度,可当他听到女人们的惊恐叫声时,早将这些劳心费神的事情抛诸脑后。此刻奥斯顿心里只一个想法,便是趁这个机会,他要好好享乐一番!
起先,奥斯顿在背脊中弹时,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莱昂队长终究比自己更心狠手辣,千算万算没有料到对方竟会先下手为强。紧接着后脑又被子弹洞穿后,任何筹思杂念尽皆化为虚无,失去活力的粗壮身躯轰然倒地,连脊背中弹时的痛呼声,也都未能从喉咙里挣脱出来。
立冬用惊异地目光看向老陈,他的原计划是想挟持,这个看上去就是敌人头目的家伙,逼迫早已闯入船舱的敌人们就范,尽量在不损伤任何一个同伴的前提下,解除掉这次突如其来的无谓战斗。立冬很想查清楚敌人的真实身份,因为他始终感觉这伙敌人,和坎离留给自己的信里,描述的那群人非常相似。
“我不管他们是谁,也不想知道他们是谁,必须将敌人全部杀光!我不能给即将降生的小家伙,留下哪怕一丝一毫的隐患!”随着对于末世的了解越来越多,老陈行事风格愈发地果决狠辣,没人能搞清楚,他到底是被严苛的生存环境所迫,还是骨子里的嗜杀重新被激活。总之,凡是老陈认为有危险的任何生物出现在面前,都难逃被他一枪了结性命的结果。
立冬看着老陈没入黑暗中的身影,心头不禁泛起一阵莫名的担忧。诚然,他自己也是个杀伐果断地狠人,可至少在大多数情况下,还能审时度势的理智处理问题。而老陈时常出现令人难以揣度的行为方式,也让立冬心里面不得不怀疑,老陈或许精神上出现了某些问题,他开始变得越来越危险了!匆匆向船舱里追去的立冬,看着地上横七竖八的死尸,心知老陈此刻已经杀红了眼,若不能赶快控制住他,难保不会再有其他事情发生。
由于交火双方的武器上,都装配有消声装置,这也使得老陈从背后突袭敌人,变得十分轻而易举。粗重地喘息声在老陈口鼻间有节奏地往复不止,随着杀死敌人的数量逐渐增多,蹲伏在舱壁掩体后面的身体,似乎渐渐隐没在浓重地血雾之中,双眼视线也被一抹妖异地红晕遮住,两耳间除了激烈地枪声外,竟隐隐开始出现了幻听!
[班长!班长!]
[小陈,你一定要带着大家从沼泽地里逃出去,千万不能再有伤亡了!]
[不行!你不能死,孩子还在家等你回去,我不想下辈子都活得不像人!]
[这是命令!你必须服从!陈斌,我现在以野战旅13班班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刻带着其他人转移阵地!]
轰炸机从头顶呼啸而过的轰鸣声,漫山遍野的泥土被炮弹好似犁地一样,翻来覆去的炸得稀烂,敌人用英语互相大声招呼的声音,渐渐和船舱里仅剩的四名敌人的叫骂声,重叠到了一起,令老陈恍惚间彷佛又重新回到,那个令他终生都无法忘却的战场上。班长毅然赴死的背影,好似一堵永远无法翻越的心墙,彻底将老陈困在其中,穷其一生却始终无法越过去。
“玛德,美国鬼子,老子和你们拼了!”
立冬一记飞扑,将陷入疯迷状态的老陈按倒在地,双眼视线已经失去焦点的老陈,尽管已是年近六十的小老头,可他此刻身体里爆发出的冲击力,险些让立冬也无法招架。
“老陈,醒醒!醒醒!是我,我是立冬!”
鼻息间萦绕着浓浓地血腥气,挣扎良久却无法挣脱的老陈,终于沉沉睡了过去,满脸的痛苦神情,预示着他的内心仍旧没有摆脱梦魇纠缠。老陈的身体不时会抽搐一下,似乎他在梦里还没有从战场中脱身出来。
死后用绳索将最后一名骑士团战士手脚牢牢捆住,一大群人浑身是血的拥到立冬身边,将他用力抱在中间,哭泣声响成一片。
好不容易将众人的情绪安抚下来,立冬才发现,怎么少了几个人?!
“盈盈呢?”
大腿中弹的周小乐听到立冬这句问话,本就惨白的脸颊上,血色进一步消退,她哆嗦着双唇想要说什么,可是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似乎感觉到了某种可怕的事情发生,立冬一把抓过站在旁边看守敌人的死后,目呲欲裂地大声吼道:“丹珏!盈盈在哪?”
死后躲避着师叔的视线,一脸的悲愤神情根本无法掩饰,他垂着头没有说话。
“盈盈和小豆芽是被流弹打死的,鲍丽娜是为了保护小豆芽,被子弹打穿了心脏!”查容霜明显是在场众人中,为数不多的几个,尚且可以保持冷静的人。小豆芽正是傅磊在临死前,托付给查容霜的小男孩。最令人惋惜的是,直至小男孩今天无辜枉死,也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字。
肉掌捶打钢铁的闷响从隔壁房间里传来,遭逢剧变的立冬好像被抽空空气的气球,瘫软无力地靠坐在老陈床边,失去焦点的视线凝视着虚空,脸上说不清楚是什么表情。房间里没人再想说话,死寂的空气中凝结着沉痛地哀伤。
在飞行甲板上枯坐良久的莱昂队长,有些按耐不住性子,低声咒骂道:“奥斯顿这个白痴,这么长时间还不够你折腾吗?法克,老子现在就去把你的卵蛋割了,省得以后总有这些糟心的麻烦事!”
船舱中浓郁地血腥气灌入鼻腔,莱昂队长徒然醒觉,事情似乎并没有他想象中那么顺利!踏着满地的鲜血,莱昂队长挨个检查骑士团战士的死尸,他脸色变得异常难看,‘所有人身上只有后脑一处致命伤,这个从背后偷袭的敌人,枪法竟然能够这么恐怖?’仔细检查完附近骑士团战士死尸后,莱昂队长心下感到十分骇然,甚至有种想要立刻拔腿逃跑的冲动!
壹〇六 保持缄默
雾山后山,半山别墅停机坪。
“你们先在上面等一会,我和老陈去庇护所里再检查一遍,确认没有问题以后,大家再把补给和武器弹药卸下来。”立冬只在初闻盈盈去世消息的时候,脸上神色出现过短暂的慌乱和痛苦。此时,他说话的声音已听不出任何异样情绪,表情则冷峻得丝毫不逊于查容霜。螺旋桨的噪音渐渐归于平静,大家无声地坐在直升机里,似乎所有人都失去了交谈的兴趣。
绕过冷寂空旷的别墅客厅,立冬和老陈相继来到别墅地下室里,连通庇护所的通道入口,就藏在投影仪的幕布后面。
“我们先别急着进去!这里有些不太对劲!”立冬是个不畏繁琐的老猎人,无论他从任何地方离开,只要下次还有返回的必要,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努力做好标记,这么做正是为了防备任何意外的情况出现,以免自己陷入十分被动的困境中。
“你发现了什么?”熟知立冬秉性的老陈,自然不会对这个老兄弟的话置若罔闻,他几乎是在立冬发出警告的同时,已经将步枪保险打开,做好了随时可以战斗的准备。
“临走前,被我悬在幕布左下角的一截细红绳不见了!”正蹲在地上搜寻其他线索的立冬,头也没抬的轻声说道。
“还有什么其他线索吗?”
“嗯,在我们离开以后,有三个人结队溜进了庇护所!现在我最担心的问题,对方是否有懂得电力系统维修的技术人员,如果庇护所的保护装置被他们重新启动,我们再想进去就势必难如登天。”
“你在门口守着,我先进去探探路再说!”老陈不等立冬发表意见,已经抢先一步撩开幕布,身影很快便消失不见。
“老家伙……”立冬苦笑着摇了摇头,他还是有些担心老陈的安危,只好快步追了上去。
庇护所内部,总控室。
“薛壮,你现在重新启动一下控制台系统,我已经把总控室被摧毁的电力供应线路修好了!”
“好样的,宋阳平!当初哥们真是没白豁出命去救你!”薛壮大笑道。
“壮壮,你当初又是因为什么救我的啊?”女人一脸娇嗔神色,不停用丰硕的前胸去蹭薛壮后背。
“蔓蔓,今天阳平兄弟可是立了大功,晚上你必须得卖点力气,千万不能让他觉得我这个大哥太小气!”薛壮抓了抓被蹭的有些发痒的脖子,墨绿色的刺青图案在他手掌下时隐时现,一只青黑色的巨大蝎螯狰狞地有些晃眼。
“壮壮,你怎么回事啊?又想把我当成礼物送人!你要是再这样,以后我都不要理你了!”赵蔓蔓嗲声嗲气地撒着娇,一对杏眼不时瞥向控制室机房,没人知道此刻她在想些什么。
控制台上的监控器屏幕依次亮了起来,图像虽说有些模糊,却可以将整座庇护所内部的情况尽收眼底。总控室机房里的燃油发电机噪音并不明显,由此可见建造庇护所的组织着实手笔不小,用得都是市面上的顶级设备,若是平时养护得当,幸存者藏身其中,还真有可能熬到世界上的丧尸枯槁而亡。只可惜……他们也把事情想简单了。
“阳平快过来!监控器里是不是有人?”薛壮多少有点不学无术,他对于这种高科技类的东西,属实有些不知所措。
“糟糕!这俩人不是已经开车离开了吗?怎么会偏赶在这个时候回来?防御设施还没能恢复供电,我们得自己想办法抵御外敌入侵了!”仔细观察了一会监控器,宋阳平再也无法继续保持镇定,飞快地抄起消防斧,冲到监控室外面的黑暗拐角里,准备从暗处偷袭被他主观认定的入侵者。
听到身后传来立冬的脚步声,老陈脸上现出一丝笑意,老兄弟终归还是放心不下自己!这种如战友般的信任和依靠,竟能在末世之中重新体会到,老陈心里升起一种难言的快慰。
始终留心观察头顶的立冬,眼前突然闪过一抹极微弱的红光,循着光源消逝的方向望去,立冬当即醒悟过来,忙快跑两步拉住老陈,不让他再轻举妄动。
“怎么了?”老陈疑惑不解地低声问道。
“监控设备被人启动了,我们现在的动向应该全都在敌人的监视之下。我现在还无法确定,敌人是否已经启动了防御装置,或者说,我们早已突破了防御装置的警戒范围。”立冬斜觑着头顶左上方的黑暗墙角,他十分肯定那就是监控探头藏身的位置。
“你想怎么办?”
“当然是有样学样,你难道忘了我们手上还有什么好东西吗?”
砰!砰!
两声爆鸣突然在宋阳平头顶上响起,受到惊吓的他忙抬头望去。在拐角位置躲藏许久的宋阳平,双眼早已适应黑暗,所以震爆弹对于他的伤害也随之翻了数倍,两只眼睛就算能够从瞬盲中恢复过来,恐怕视力也将受到极大影响。
“啊!王八蛋,我的眼睛!”双眼抵受不住重创的宋阳平,像只没头苍蝇一样,在狭窄黑暗的通道里四处乱撞。握在手上的消防斧只劈出一下,便磕在冰冷坚硬地石壁上弹飞出去,险之又险地从他脸侧飞过,差点把宋阳平的脑袋给劈成两半。
一左一右藏身在控制室门后的薛壮和赵蔓蔓,由于房门紧闭,他们并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只能听到宋阳平接连不停地惨呼和咒骂声。
赵蔓蔓哆哆嗦嗦的说:“壮壮,你要不要开门出去看看?我估计宋阳平根本不是敌人对手,他可能很快就会被敌人打死,到时候我们再想帮忙就来不及了。”
“骚蹄子,他不是对手,老子也未必管用!监控器屏幕上的画面虽然有些模糊,但是我敢肯定,溜进来的这两个家伙手上一定有枪,我绝对没有看错!”薛壮瞪着一双布满红色血丝的牛眼,他现在考虑的压根不是和敌人拼命。能不能再次利用眼前的女人换取活下去的机会,才是薛壮在不断权衡的问题。
消声步枪的扳机被老陈无声扣动,立冬完全没有阻拦的想法,因为当他牵肠挂肚的盈盈无辜惨死之后,立冬早已将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对于末世的美好幻想彻底踩灭!
控制室外面的幽黑通道,再也听不见任何声音,宋阳平眉心被子弹击穿后,栽倒在血泊之中,四肢还会突然神经质的抽搐两下。一束亮光从控制室突然打开的门后透出来,刚好将躺在地上毫无声息地尸体照亮!
“两个老大,千万别开枪,我这就缴械投降!”一个男人求饶的声音在监控室里响起,约莫等了半分多钟,男人才高举着双手,小心翼翼地从监控室里走出来。
陡然间,薛壮发现不远的黑影中,两人还在默不作声的端枪瞄准,这下可把他吓得差点灵魂归位,忙一把将躲在门后踌躇不定的赵蔓蔓扯到自己面前,又一脸献媚地笑道:“两位大哥,这娘们儿骚得很!只要你们肯放兄弟一马,她以后就归你们二位所有,兄弟绝无一句怨言!”
“薛壮,你TM真不是个男人!”赵蔓蔓抬起右脚,重重地踩在薛壮脚尖上,嘴里尖声咒骂道。
“别尼玛废话,老子也是为你着想!这两位大哥身手如此了得,你跟着他们绝对吃不了亏!”薛壮用力推了一把面前的赵蔓蔓,自己也似川剧变脸一般,瞬间换上一副谄媚至极的贱笑,“两位大哥,现在能不能放兄弟一马?”
三具尸体不分先后被瀑布冲向下游,立冬和老陈谁都没有将这件事情,透露给其他同伴一个字,本就十分默契的两人,几乎没有任何多余的废话商量,连互相递个眼色的动作都没有,便轻快俐落地将庇护所里重新整理干净。尽管两人手脚十分麻利,可仍旧被阿紫敏锐的鼻子嗅到一丝异样,她同样选择了沉默不语,没有一丝一毫想要追问的念头,‘隐秘永远不为人知才最理想!’
并不平静的东海海面,渐渐由黑沉沉的一片变得湛蓝,冬日朝阳像只冷透了的鸭蛋黄,从海天交界之处缓缓升起,生存的压力也随着新的一天来临,重重压在每一个惶惑不安的幸存者身上。
夜里海滩上的一片混战,又为丧尸军团增添了庞大的新生战力!并不是远渡重洋而来的幸存者们不想清理战场,语言和种族的隔阂,令每个人都不敢轻而视之,彼此间保留着足够的安全距离,谁也不愿意因为任何无谓的动作,再次将好不容易才建立起的脆弱天枰打翻。
和同伴彻底走散的黑大个,独自一人站在山崖上,他望着脚下已经不再燃烧的航空母舰,正在绞尽脑汁想要找到登船的办法。其实,并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有这样的举动,一头棕色长发的女人,和她的同伴们站在山崖下面,正一起抬头望向机库黑洞洞的豁口。她们也在思索有什么工具可以提供帮助,从半空中跃入船舱内部。
壹〇七 李代桃僵
东海市,港口码头,废弃游轮。
“奥斯顿他们怎么还没有执行完任务返航?不会发生什么意外了吧?”
“无线电通讯设备的信息传递距离不够,联络部门暂时还未收到任何详尽信息!辛西娅上尉,我们是否需要再次派遣其他小队前去接应?”
“果然不出我所料,莱昂队长必定靠不住,很可能奥斯顿已经被他干掉了!”
“闭嘴!加百利!我不想过问你和莱昂之间的怨隙,别总拿这些事情来烦我!”辛西娅上尉揉着太阳穴,对于这些和教廷之间有着千丝万缕联络的特派人员,很多时候她也只能选择无奈妥协。近来受辛西娅上尉直接指挥的骑士团小队,在她刻意纵容或者说是蓄意为之下,借助莱昂和李昭两人痛下杀手,异己分子已经被清除地所剩无多。目前尚且存活的骑士团战士,除加百利之外,基本都是效忠于辛西娅上尉,多过于高高在上的教廷长老的绝对亲信。
“加百利,你带上队员……”
嗡…嗡…嗡……
放在吧台上的卫星电话指示灯,闪烁着忽明忽暗的绿色荧光,辛西娅上尉顾不上继续布置任务,忙一把将卫星电话抓在手里!这可是她从李昭手上夺走卫星电话以来,第一次有人主动想要和她取得联系。
“Mushroom(蘑菇),这里是SuperMarie(超级马里奥),公主是否还在城堡里?”
听筒里的女人操着一口纯正的纽约腔英语,只听语气就能感觉到对方十分谨慎小心!辛西娅上尉不敢迟疑,当即也模仿着对方口音,试探性的回答:“公主……”
嘟…嘟…嘟……
对方根本不等辛西娅把话说完,卫星电话听筒里便响起让人沮丧的忙音。
“谢特!难道这么回答也有问题?”辛西娅十分恼火地将卫星电话砸在吧台上。
搁浅的航空母舰,黑暗的机库中。
“确认信息,接应人员已经身亡,后面的任务只能我们自行解决!”将身体藏于黑影中的棕色长发女人轻声说道,与她同来执行任务的队友没有说话,两名壮汉十分默契地从腰间摘下匕首,悄无声息地朝机库连接下层船舱的楼梯方向走去。从他们毫不迟疑地行动方式来看,似乎对于航空母舰的内部结构非常熟悉。
黑大个折腾了半天,才从山崖缝隙里找到被人藏好的绳索,他无奈地从半山腰又跑回山崖顶部,和他走散的同伴早已不见踪迹,现在只能凭借他自己的力量,想办法活下去。
潜伏在荒草之中的噬人尸,双眼中如鬼魅般的视线,至始至终都未从黑大个身上挪开,它在等待一个绝佳的攻击时机!猎物的体型足足比噬人尸高大近一倍,若是不能一击毙命,则必然会让噬人尸陷入绝境之中。
黑大个小心翼翼地调转身体,冷冽地海风从衣服下摆灌了进来,后背上的冷汗几乎不等钻出毛孔,便被劲风扫荡一空。黑大个紧握绳索,双脚踩着山崖身体尽量绷直,他想利用绳索将身体和崖壁,牵成相对稳固的三角形,这样便可以一步一步地挪到航空母舰的甲板上。
突然!
一张惨白无比的狰狞面孔出现在黑大个头顶,惊呼声尚未脱口而出便已转变成惨嚎!只是一眨眼间,两条手臂就被利爪挠出深可见骨的伤口,喷涌而出的鲜血被海风吹得四散飞扬,扑通一声闷响过后,飞行甲板上便只剩下一具摔烂的尸体浸泡在血泊之中。
噬人尸兴奋地四颗利齿不停互相摩擦,嘴角涌出的腥臭涎沫,被海风吹得拉出长长地丝绦。只见它一翻身便跃下山崖,十根突变而来的利爪如登山利器般,轻而易举地扣住并不平整的山崖石壁,噬人尸犹如一只山猿一样,动作十分矫健地向飞行甲板上的尸身飞扑过去。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地吸溜之声响起,很快甲板上的血迹就只剩下一层浅痕。
‘早就应该派我来执行任务!奥斯顿这个蠢货,一定是又抓到了鲜嫩的小妞儿,才会耽搁这么长时间也不回指挥所!该死的混蛋,真希望他还没有动手清理现场,老子实在是吃腻了鹿肉!’
“队长,目标就在前方搁浅的航母甲板上,请示下一步行动指令!”
“不用你多说废话,我早就看到目标了!驾驶员稳住直升机,我要一枪结果了这只肮脏的怪物!”头戴式耳机里响起嚣张无比地叫嚷声,自持狙击枪法极佳的加百利队长,总是会让人感到和他相处十分痛苦。
墨绿色血雾在狙击镜中炸成一团,噬人尸的头颅不见了踪迹,仅剩下还在汩汩涌出墨绿色液体的腔子,瘫在甲板上不时轻轻痉挛一下。
“呼哈!全垒打!”加百利兴奋地用力击掌,这次高空狙击足以超越他以往的射击成就,加百利像个得到心爱礼物的大男孩一样,脸上洋溢着得意至极的神色。
直升机缓缓降落在飞行甲板上,加百利要带着队员彻底搜索一遍航空母舰,因为在他的pad电子地图上,还有两颗闪烁的淡红色标记,早已备注好的名字分别是【莱昂队长、奥斯顿队长】
“队长,这两个标记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活动轨迹,他们可能被困在了船舱里,但是直升机却没有停在甲板上,这种怪异的情况实在令人费解。”
“你用不着费解,我们只需要查清楚船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于后续该如何应对,就让辛西娅上尉去操心这些令人烦恼的事情吧!”加百利率先跳下直升机,幼年时曾和祖父在亚马逊雨林中相依为命的加百利,同样也从祖父身上学到了极为老道的狩猎技巧,甚至连许多雨林中的原住民,在他面前都要感到望尘莫及。
‘骑士团战士的足迹还很清晰,至少在他们登上甲板时,没有遭遇到任何敌人的抵抗。直升机脚架的痕迹有过多次倾斜滑动,偷走直升机的驾驶员绝对是个新手,或者他从来都没有驾驶过直升机!’加百利趴伏在飞行甲板上,动作极像一条训练有素的猎犬,等他再次抬起头时,鼻尖蹭上了些许灰迹,神情之间早已不见张狂,脸色变得如潭水般沉重!
“两支小队,算上队长足有12人,竟会无一人生还被敌人全歼!这艘航母是艾国的渡陆盟号,如果船上还有活着的军人,奥斯顿不可能无法和他们建立起联系和信任!我想唯一能够解释的答案是,早在渡陆盟号航母搁浅之前,船上军人便已无一幸免的全部变异成丧尸,而奥斯顿和莱昂等人,应该是被这块大陆上的幸存者杀死的!”加百利看着还在地上奋力挣扎的丧尸,不禁又感到十分困惑,“除了奥斯顿和我之外,实在想不出到底谁还会和莱昂队长有私怨,需要用如此残酷的手段来惩罚这个倒霉蛋!”
“队长,除了倒在楼梯通道附近的六名队员是后脑中弹外,奥斯顿队长身中两枪,致命伤同样也是后脑。另外三名队员身中数枪,还有一名队员被关在了房间里,我认为你有必要亲自过去察看一下。”
浓重地血腥气息弥漫在不太宽敞的房间里,一具比外面躺在地上的丧尸还要残缺不全的残尸,趴在血泊中正在不住地蠕动,被人割掉喉骨的脖颈徒劳地抽搐着,却发不出一丝声响。
“这些混蛋比我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通知所有队员,做好战斗准备!”
可惜,加百利队长的命令终究晚了一步,两名负责外围警戒的骑士团战士脖颈间,被从黑暗中探出来的两柄匕首一斩而过,由于敌人臂力奇大,骑士团战士被手掌箍住的口鼻无法挣脱,连一丝警报的叫嚷声都未能发出,胸前挎着的两支步枪便已被敌人无声抽走。尽管骑士团的步枪枪口装配有消声装置,可子弹穿透皮肉撞在钢板上,还是将正在房间里发布作战指令的加百利队长,和最后一名负责联络的骑士团战士惊动。
“加百利,你不是说敌人已经驾驶直升机逃走了吗?”最后一名骑士团战士,由于过度紧张和恐惧,早已忘记组织内,明令禁止的称谓纪律,他竟直呼队长的名字,这种行为若是放在平时,必会遭来上司的一顿毒打。可惜现在情况十分危急,加百利自然也就没有任何过激反应。
叮叮当当,震爆弹撞在坚实地钢铁舱壁上,又朝着敌人伏击的方位弹射过去。加百利没有将任何希望放在震爆弹上,这仅仅是虚晃一招而已,紧随其后的手雷和催泪瓦斯,趁着敌人寻找掩体的空档时间,也随着震爆弹一起飞出房间。霎时之间船舱通道里,电闪雷鸣烟雾火光交织在一起,彻底断绝了敌人继续追击的想法!
加百利正欲冲出房间突围,却发现另外一名骑士团战士,竟趁着他连续丢掷战术武器的时机,抢先一步夺门而逃,这可把加百利气得差点背过气去。眼中厉芒一闪,身影只剩一半还在视线里的骑士团战士,背上的无线电通讯器就被子弹洞穿!火光四溅下,骑士团战士竭力捂住汩汩涌出鲜血的胸口,双眼闪动着难以置信地神情!与此同时,加百利的背影也已消失在船舱深处的黑暗之中。
壹〇八 何患无辞
“汉娜,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布朗,你们快去抓住敌人!”催泪瓦斯刺激着汉娜的泪腺,她被手雷炸得有些昏头涨脑,好在及时躲到掩体后面,身体上并未遭受什么损伤。很显然,敌人都是训练有素地战士,假若不是汉娜和同伴早一步进入船舱,恐怕此刻躺在地上的尸体,必将变成她们!
匕首顶住太阳穴用力刺入,对附近的骑士团战士尸体挨个补了一刀,布朗并没有去追击敌人,他们兄弟这次的主要任务,就是无论如何也要确保汉娜的安全。倒不能说他们两兄弟品格多么高尚,自己老子娘在别人手里扣着,即便兄弟俩想不听话,也得先掂量一下后果才行!
急促地脚步声从加百利身边越过,另一条通往甲板的楼梯已被撞成死路,他只能先找地方藏起来,由明转暗才可以创造更好的逃生时机!
“即刻返航!别管我,你快点回指挥所请求支援!”消失在走廊尽头的脚步声,突然又折转回来,加百利心知马上将要面对大批敌人的围捕,自己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固守待援!
飞行甲板上的战斗机残骸碎片,被螺旋桨鼓荡的劲风,扫得叮叮当当乱响,船舱里正如没头苍蝇一般胡翻乱找的汉娜等人,忙神色匆匆地跑到甲板上。只可惜此时的天穹之中,仅能看到直升机越来越小的轮廓,她们再想开枪射击已然全无意义。
“抓紧时间离开这里,我们在船舱里遭遇的敌人,他们都是圣殿骑士团战士,据我估算最多再有半个小时,圣殿骑士团的援兵就会重新杀上船来!”一块十字架袖章被汉娜捏在指尖,她最担心也最不希望发生的事情,终归还是无法躲过去。
东海市,港口码头,游轮甲板上。
“加百利这个蠢货,他也没和你说清楚,船上伏击的敌人到底有多少兵力?”辛西娅头疼的要命,拿不准主意是否要派兵增援,虽说这是个可以除掉加百利的好机会,可万一……
冬日午后的气温急剧转寒,本就无甚热量的太阳,被不知从何处涌来的乌云遮住。海洋深处与天空交汇的海面上,浓厚的乌云重重压下来,彷佛随时都会砸入汹涌的海浪之中。
蓝幽幽的眸子几乎快要和大海融合到一起,辛西娅脸色变得极为阴沉。坦率地说,无论老莱昂还是奥斯顿,都能够被她轻易地玩弄于股掌之间。若是为了对付一个加百利,致使辛西娅平白无故地损失两名得力干将,无论如何盘算这都是一笔蚀本的买卖!
“通知船上剩下的最后三支战斗小组,立即全副武装,五分钟后由我亲自带队将敌人全数歼灭,务必拯救我们的兄弟逃脱地狱!”
星星点点的碎雪从乌黑的天穹上撒下,落在沙滩上只一眨眼工夫,便即踪影全无。可随着寒风在云层中肆意搅动,碎雪也渐渐变得大如鹅毛,将视线所及的地方全部换上雪白新装。
“布朗,我们现在必须先找个地方藏起来!”看着身后向来路绵延不断地脚印,汉娜脸色变得十分焦虑。如若不是艾国全境范围内,幸存者们很难再找到可以供大家安全避难的栖身之所,她才不愿意冒险跨洋越海的来到这块十分陌生的大陆。噬人尸在欧美大陆近乎泛滥成灾,并且凭借丝毫不弱于人类的智力水平,它们不仅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幸存者们设置的陷阱和障碍,更加利用它们夜间视力极佳的优势,屡屡趁夜袭击营地!这也造成更多的幸存者不堪其苦,甘愿抛却人性,进一步增强了噬人尸族群的活力和数量!
“这附近没有什么地方能藏人!要么找辆车,要么就马上进入城区,利用地形优势躲避追杀!”痛失兄弟的布朗面色如常,没人清楚他现在在想些什么,只有不时轻轻抽搐的眼角,正暴露出他的内心情绪极不稳定,至少远没有面上那么云淡风轻。
“对不起,布朗……”汉娜毕竟只是一名科研工作者,她无法做到身旁的人为她死去,而完全没有任何心理负担,看着布朗宽厚的背影,眼角挂着泪水的汉娜小声道了个歉。
男人背影只是轻轻抖了一下,随后又继续默默无言地在前面排障开路。
昏暗的船舱里静得落针可闻,布朗只将他弟弟的尸身草草装进衣柜里,而另一只趴在地上暴起偷袭,由骑士团战士变异而来的丧尸,早因没有猎物血肉的刺激,重新趴回地面上一动不动,像条潜伏在沼泽地深处的食人鳄鱼,静静等候下一只猎物的光临。
“上尉,尸体全部检查完毕,除加百利队长暂无踪迹外,其余17人尽数殉教……”
“啊!法克!这里还有一只丧尸,它就要把我的腿咬烂了,快来个人救救我!”
“上尉,不要!上尉,求求你……”
扑通,尸体栽倒在血泊之中,连带着还在奋力撕咬尸体大腿的丧尸,后脑也被利刃劈碎!
“兵分三路,彻底搜索整艘航母,我不相信敌人可以全身而退,连一点伤亡都未出现!”由于一名骑士团战士遭遇丧尸偷袭,辛西娅亲自补充了他们小队的人员空缺,十五个人分成三支作战小组,井然有序地将航母的下层船舱全部扫荡一遍。搜寻至中途,灰头土脸的加百利队长被骑士团战士找到,辛西娅上尉像没有看到他存在一样,悄悄给身边战士递个眼神,战斗小队又重新结成阵型。辛西娅接过无线电通讯器负责指挥全局,加百利队长只得无奈填补上,战斗小队再次空缺出来的位置。
辛西娅上尉用粘满血污的靴子,踢翻着散落一地的杂物,她们除了在一个小房间的衣柜中,找到一具并不属于骑士团战士的尸体外,整艘航空母舰的下层船舱里,就只剩下面前这堆人为产出的生活垃圾,能够证明曾经有人在船上生活过,而且生活的时间还不短!
“加百利队长,你能否给我个合理的解释?为什么浪费如此长时间的外围搜索工作,这样一艘庞然大物就藏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你却对它的存在毫无察觉?”辛西娅上尉脸寒如冰的质问道。
听到如此诛心的问题,加百利额角霎时间渗出冷汗,这件事压根与他没有任何关系,整片海滩的搜索工作,也从来都不是加百利需要负责的任务,并且至始至终所有骑士团小队的主要工作内容,就是狙杀清缴噬人尸,歼灭幸存者只在捎带顺手的情况下,他们才会痛下杀手。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可惜加百利从未听过这句古训,就更别指望他能理解这句话的深刻含义了。
“我……”加百利嘴巴张得老大,圆瞪的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一脸鲜血的辛西娅上尉,美丽诱人的脸蛋变得越来越模糊,汩汩涌出的鲜血从颚下伤口四下喷溅,加百利逐渐变冷的躯体,失去生命力的支撑,软软地瘫倒在血泊里。
“燃料库里的燃料不可能这么快就用完,一定是被人想办法转移走了!上报教廷,加百利严重失职已被我正法,请求派遣更多战士支援,这片区域有发现敌对势力的踪迹!”辛西娅上尉看着漫天飘舞的大雪,突然神色凝重地大声叫道:“所有人立刻整装出发,敌人很可能还没走远,这么大的雪,我们一定可以找到些蛛丝马迹!”
东海市,港口码头里。
“你确定我们要上船吗?”不知是天寒地冻保温不好,还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恐惧,董雪脸色白的有些渗人,在和李昭说话的同时,双眼警惕又惶恐地四下乱扫,很担心尸群会突然从意想不到的地方冒出来,那她们就必死无疑了!
“别担心,骑士团的直升机都飞走了,我估计船上现在应该没什么人。只要把卫星电话拿回来,我就有办法寻找到援兵,好好教训教训这些傲慢无礼的盎撒人!”李昭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散乱堆叠的集装箱中间,此时他的手心里也满是冷汗,但凡两人有一丁点儿疏忽大意,都将酿成难以挽回的灾难!
精铁铸成的锚链透着刺骨地寒冷,还没有爬上去十米远的距离,李昭就有种即将失去双手的错觉,这还是在他早有准备,提前戴好手套的情况下。董雪孤独地站在岸边,神色惶急地四下张望,她越来越后悔,自己真不该答应李昭这个冒失鬼,同意他来这个危险的地方拼命。
“找……地……躲……来!”海风将李昭刻意压低的喊叫声吹散,站在岸边的董雪只能隐隐约约听到几个字,不过勉强将前后字意串联起来,她还是能够理解李昭喊得是什么。亲眼看着董雪藏进一只空集装箱里,身影渐渐被箱门遮住,李昭才转回身悄无声息地向游轮里面摸去。
壹二〇 各奔东西
“怎么?我还活着让你感到很意外?”李昭促狭地眨眨眼,他感觉自己好像猜到了什么。
“一群蠢货!”辛西娅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似乎没有哪个身居高位的人,能够容忍被下属欺骗的事情发生,这不仅仅是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更是一种智商受到侮辱的愤恨。
“虽然明知道你在拖延时间,不过我倒是真的挺想,再会会莱昂队长这个老混蛋!”李昭挂着冷笑的脸颊在手电筒灯光照射下,显得格外森寒。真说起来,莱昂队长算是灾变发生以后,为数不多的几个能够获得李昭信任的“朋友”,被朋友背叛的滋味着实让他终生难忘。
“真可惜,你永远都见不到他了。”李昭正是辛西娅遭遇的另外半个异类,当初两人在游轮客房里面的互相试探,辛西娅根本是在装糊涂,她怎么会听不懂李昭的调侃?
“他死了?”
“嗯,我还在追查杀死他的凶手。”
“哼哼,你会这么好心?”
“李昭,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好嘛?其实,我一直都对神秘的东方人很感兴趣。”
“我劝你还是放弃吧。其他人到底在哪?如果一会立冬找不到人,他可不会像我一样怜香惜玉。”李昭轻轻抓着辛西娅白嫩的小手从胸前挪开,指尖在触碰到手掌时,坚硬的老茧好似利刃般,刺痛了李昭的大脑神经,令他神智瞬间恢复清醒,‘这个女人可真是条可怕的美女蛇!’
“卧槽,李大侦探你可以啊!让坎爷在楼上喝风灌雪,您老人家却在这泡妞儿?臭老道人呢?你不会是见色忘义,把他给……嗯?”坎离夸张地挥动缠着绷带的右臂,做出一个劈砍的动作,而他的双眼则早已被辛西娅的美貌牢牢吸引,一阵阵猛咽口水的声音,在空寂的通道里显得格外刺耳。
正如李昭所言,蕴满杀气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同时还伴随着立冬粗壮如牛的喘息声。别看身负“重伤”的坎离色欲蒙心,可他的身手却绝对没有受到多大影响,这边辛西娅刚被坎离用力拉进怀里,爆裂开的山石岩壁便激射出一大片碎石屑,发觉情况不对的李昭动作不比坎离慢多少。只可惜,他终究算是半个异类,当然清楚如果现在阻拦立冬,将会承受难以估量的后果。
“坎离,你躲开!”立冬几乎是一字一顿的低吼着,可见他已经处在即将爆发的边缘。
“臭老道,你疯了?人被你杀了,我们和谁去问其他人的下落?”没人说得清楚坎离的举动,到底是见色起意,还是真的顾全大局。总之,现在辛西娅躲在他背后,而立冬的枪口则毫不避让的瞄准了坎离。场面一度变得十分焦灼,李昭心里没有一点怀疑,子弹会穿透坎离胸膛再击中背后的辛西娅。
“不用问了,我也不想知道!”冰寒的爪刀隔着内衣,似乎正在源源不断地涌出寒气,几乎快要将立冬的五脏六腑全部冻住。爪刀是立冬从瀑布后面的崖壁上找到的,正是阿紫送给立冬的礼物,当天夜里驾驶直升机离开的时候,立冬并没有把它带在身上,这也间接给他传递着某种最可怕,也是他一直想要逃避的重要信息。
“你到底什么意思?”被加百利抓回到游轮上的坎离,自始至终都没有见过辛西娅一面,更不会知道这个女人就是抓走他的骑士团战士的指挥官。当初威廉长官被抓走后,坎离亲眼目睹了美子惨死的景象,本想刻意地避开这群变态,可结果却是他刚从半山别墅里溜出来,就被负责警戒的骑士团战士逮了个正着。因此也就不难理解,坎离到现在还没有彻底搞清楚状况。
“我记得你们国家有句话是这样说的,色字头上一把刀,我说的没错吧?”吐气如兰的辛西娅趴伏在坎离背上,十字架袖章已经悄无声息地抵住坎离的喉管,袖章弹出的利刃虽然只有寸许来长,却没人敢质疑它的杀伤力。
身高并不占优势的坎离,此刻像只被人掐住喉咙的小鸡仔,可他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担忧和害怕的神情,“大美妞儿,你是不是有点高兴的太早了?”
“嗯?”
疑惑只在辛西娅脑海中一闪即逝,挟持着人质的右臂腋窝处便传来一阵剧痛,子弹不费吹灰之力穿透肩胛骨,最后又将通道顶棚的一盏灯打碎。灯泡碎片洒了辛西娅一身,而她一双绝望的眼睛里也沁出了泪水。
是了,有谁真的能无畏生死呢?
寒冬的低温天气,对于瀑布的影响几乎微乎其微,深余丈许的潭水只临近岸边的位置被冰甲覆盖。本该欢快喷涌的温热血液,此刻变得好像沙冰一样沿着山石流淌,莫雷尔所剩不多的生命力,也在随着时间的推移缓缓消逝,体温逐渐趋向于和室外的温度保持一致,‘上帝为什么会抛弃我?难道它看不到它的子民,正在遭受着撒旦的折磨吗?’莫雷尔灰白色的瞳孔中闪动着不甘、悔恨以及对于活着的不舍,他嘴唇不住翁动,似乎还在为能够上天堂而低声祷告着……
“你有什么依据,可以证明,她们死了?”坎离只是不了解辛西娅的为人,但他却和圣殿骑士团打过交道,之所以他到现在还无法接受现实,纯粹是内心深处的执念在作祟。查容霜并不是他的妻子,可她肚子里的孩子,却实实在在是他的骨肉至亲。坎离不愿意相信孩子还未来得及,看一眼这个让人绝望的世界,就彻底地消失在虚无之中。
“它可以吗?”爪刀的刀锋闪着寒芒,立冬将它递到坎离面前,冷声说道:“这把刀就插在石壁缝隙里,一定是阿紫留给我的报警信息。除了这个用途外,我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骑士团的成员本就不怎么在意丧尸,平时驾驶直升机还要低空飞行,搅动尸群四处狂奔。现下尸群由于天气寒冷而选择冬眠,这使得骑士团的成员变得更加肆无忌惮,直升机的轰鸣声几乎是贴着立冬他们的头顶擦过去一样,很快便降落在半山别墅的停机坪上。
“等得就是你们这群王八蛋!”炙烈地复仇火焰在立冬眼中熊熊燃烧,刺鼻的汽油味充斥着庇护所的每个角落,头顶瀑布再一次被人为截断水源,垂下山崖的绳梯隐没在水雾之中看不到尽头,ZIP打火机的火苗让风吹得东倒西歪,像是被复仇之神护卫着一般,纵使火苗被压得如黄豆般大小,却无论如何也不肯熄灭。
最初,火蛇像条蚯蚓一样微不足道,直至蜿蜒攀爬进庇护所内部后,体积也逐渐壮大到令人心惊胆颤的程度,火蛇蜕变成了一只凶厉无匹的巨兽。几乎是在眨眼之间,藏身于雾山山腹之中的庇护所,便如不断被吹涨的气球一样,发出一连串的爆炸声响。山崖上碎石断木四下抛飞,被人截断水源的瀑布重新奔涌起来,只不过,这次它获得了一个比之前大上百倍的水潭,恐怕没个一年半载,将很难重新蓄满潭水。
三个如落汤鸡一般的男人,湿透的衣裤早被寒风吹得冻成冰甲,挣扎着逃出去百多米远,才总算没有被头顶砸落的碎石断木击中。
“臭老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放火?”坎离身上的绷带被潭水浸泡过后,好像铁箍般捆住了双臂,加之他走路时僵硬甩动胳膊的动作,看上去就像一只刚从坟墓里爬出来的僵尸一样。
“要不要再去附近找找看,很可能她们现在还有人活着。”李昭从立冬口中得知,老莱昂早已死在阿紫手上以后,心里并没有大仇得报的欣慰,反倒有种淡淡的哀伤之情,‘莱昂队长死了,估计他那瘫痪的儿子也很难再得到庇护,极有可能在莱昂死后不久,也会随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如果圣殿骑士团的人,和你描述的情形没有多大出入,我们就别再抱有这种不切实际的幻想了。尸体很可能都被他们丢到了瀑布下面的水潭里,我们只需要沿着河道一路往下游找去,一定可以看到所有的证据。”冻结如板甲一样坚硬的衣服相互撞击,除了留下大小不一的白色瘢痕,丝毫没有任何可能解冻的迹象。立冬披在身上的狼皮袄,灰白色长毛更是冻得像刺猬的刺一样挺立。
“你们确定要去看一下吗?”
李昭无所谓的耸耸肩,这个世界上已经没什么人还值得他牵肠挂肚,失去活下去的动力,李昭感觉自己现在和那群不死不活的丧尸也没多大差别。
坎离挠挠脑袋,除了初闻查容霜怀上自己的骨肉时,尚有些难以抑制地激动情绪,现在他对于这个未曾谋面的孩子,心里到底有几分感情,恐怕只有坎离自己才最清楚不过。
仔细审视着两个男人的面部表情,立冬心里升起一种凄凉之感,‘压根不是一条路上的人,何苦非要绑在一起互相别扭?看来,也是时候该和他们各奔东西了。’
由于瀑布上游的水源依旧丰沛,被炸毁的庇护所并未能够引起山火爆发。山石坍塌进山腹之中,将原本被瀑布天堑斩断的雾山两侧贯通,半山别墅自是早已踪迹全无。李昭和坎离倒也没多费时间,十分顺利地穿过雾山,驾驶着改装过的越野车消失在沉沉的暮色之中。
“等我们找到一处适合你养伤的地方,我就会开车离开。”
“李大侦探,你倒是好算计嘛!难道,你不应该把车留给我这个伤残人士?”
“哼!装疯卖傻!”
“切!故弄玄虚!”
果然,失去立冬在中间调和的李昭和坎离,终究还是无法摒弃前嫌,这样的结局或许早已注定。
壹一九 新仇旧恨
几乎是在红发男人倒地的同时,一条灰白色的影子已经如箭一般从林中窜出,连续几个纵跳起落之后,立冬站在了半山别墅被积雪覆盖的绿地上。当李昭和坎离相继翻墙跳入别墅院内时,立冬端着从敌人手里缴获的步枪,早已凭借记忆中的探头分布情况,将庇护所地上建筑的所有监控装置彻底捣毁。虽然这样做可以确保自己不会暴露行踪,但也相当于通知庇护所里的敌人,外面有客来访!
时间紧,任务重,立冬顾不上检查停机坪上的直升机情况,轻轻掀开投影仪的幕布,小心谨慎地向庇护所深处摸去。坎离一边检查着从敌人身上缴获而来的战利品,一边万分警惕地注视着山下的情况,他并没有站在阳台里,这不单单是因为怕冷的缘故,很大程度上坎离是担心自己,也会像那个倒霉蛋一样,连杀死他的凶手都未曾看清,就稀里糊涂的往生去了。李昭算是整个小队的联络官,他需要留意楼上坎离发出的敌人援兵出现的警报,同时还要关注庇护所里的情况,做好随时接应立冬的准备。很可惜,人多才会力量大,三个人终究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仅仅只是几分钟时间过去,李昭就已经无法听到庇护所通道里面回荡的立冬的脚步声。
昏暗的通道顶棚上面,间隔十几米距离就会有一盏昏暗的小灯闪烁,置身其中只能勉强辨别身边环境,也幸亏立冬早已对庇护所内部结构相当了解,这才不至于迷失方向。通道顶棚不时会有火花闪动,紧接着总控室里的监控显示器便会暗下去一块。
“上尉,监控器只发现了一个敌人的踪迹,它们具体有多少个,目前还搞不清楚。我总感觉偷袭我们的敌人,看起来不像人类。”莫雷尔神色显得有些慌乱,负责守卫半山别墅的三名骑士团战士,刚好正是他朝夕相处的队友,他们的身手到底怎么样,莫雷尔当然心知肚明。也正因为这样,他才感觉闯入庇护所的敌人极难对付。莫雷尔甚至有种错觉,偷袭庇护所的并不是人类,尤其是当他看到那条灰白色影子的时候,这种震摄心神的恐惧感就变得更加难以抑制。
“蠢货!噬人尸很少会选择白天狩猎!它们虽然也拥有和人类一样的智慧,但却并不了解庇护所的监控探头分布情况。别疑神疑鬼的瞎猜,这一定是早先藏在庇护所里的幸存者的同伴,我还以为从瀑布上面跳下去的小鬼摔死了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把救兵搬来了!”辛西娅上尉银牙紧咬,尽管她把话说得十分轻巧,可在内心深处同样也对灰白色影子充满了恐惧。
‘这个国家不是禁止民间私藏枪支吗?这又是从哪冒出来的神枪手?能够熟练掌握剥皮技巧的人,除了屠夫以外,很大概率就是经验老道的猎人。那条灰白色的影子,应该是张完整的狼皮吧?’尽管辛西娅没有熟练掌握狩猎技巧,但这并不影响她对猎人这个行当的了解,曾祖父的林中小屋里面,收藏的各种动物标本,正是辛西娅幼年时的恐惧源头。
“莫雷尔,你和游轮上的援兵取得联系了吗?”
“三架直升机载了18个人,早在十分钟之前出发了,后续大批人员乘坐汽车,由于不熟悉路线,差不多需要三天左右才能赶到庇护所。”
“时间来不及了,现在只能靠我们两个人的力量来抵御入侵。莫雷尔,你要像个男人一样,和我一同拿起枪进行反击!”随着时间推移,不仅仅是总控室的监控屏幕在一个个变暗,除去坐镇总控室的辛西娅和莫雷尔之外,仅剩的四名骑士团战士的通讯器也变得一片死寂。入侵庇护所的敌人确实非常了解这里的环境布置,甚至可以说比骑士团的人还要更加熟悉。
战斗已经无可避免,可是辛西娅到现在也没看清敌人的踪迹,对方彷佛是一条潜藏在暗流中的鲨鱼,正循着血腥气息,不断朝着总控室里的两个人缓缓逼近。
“要不我们先逃出去?既然那个小鬼可以从瀑布上面跳下去,那我们也一样没问题吧?”通讯兵出身的莫雷尔并不善于战斗,尤其这种完全摸不到敌人踪迹的状况,更是让他感到一阵阵心悸。之所以能够受到圣殿骑士团的招募,一方面因为莫雷尔的身世清白,全家都是虔诚的信徒,另一方面正是看中他十分不俗的计算机才能。面对毫无智商的丧尸,哪怕是密密麻麻的尸群围攻,莫雷尔都没有此刻这种一筹莫展的苦恼。毕竟,摸得着看得见的敌人,永远要比未知的敌人更容易应对。
“你觉得对方会给我们这个逃跑的机会吗?更何况,谁能确定瀑布下面的水潭并没有结冰?跳下去和留下来战斗相比,我还是愿意相信后者的成功几率更大。”辛西娅刻意压低的嗓音,在漆黑的通道里显得有些鬼气森森。
突然!
一丛火星在辛西娅头顶的岩壁上炸开,碎落下来的小石头粒,将她砸的蓬头垢面,异常狼狈。
“我的朋友们现在在哪?”早已藏身于暗处的立冬,几乎是亲眼看着辛西娅和莫雷尔走出总控室,随后隐没在黑暗之中。李昭曾经和他说过骑士团的种种劣迹,可是当立冬看到敌对阵营也有女人存在时,还是没办法完全相信这群洋鬼子会那么灭绝人性。或许更准确点,立冬是希望利用这样的自我麻醉,来逃避一直萦绕在脑海深处的恐惧。
对方回答立冬问题的方式,是回敬了一颗子弹。若不是立冬始终谨慎小心,料想喊话一定会暴露自己的位置,而提早做好准备,瞬间匍匐在冰冷的地面上,恐怕这颗子弹就会将他的天灵盖击得粉碎!
初次交手过后,漆黑的通道里便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中,双方都在竭力克制呼吸时的动作,避免被敌人察觉到自己的位置所在。
莫雷尔额角的冷汗如雨般倾泻,亲眼目睹了来犯之敌的枪法后,更是坚定了他想要赌一把的念头,‘上帝绝不会抛弃它的信徒,我一定可以活着逃出去。’
几乎就在莫雷尔悄悄转身向后逃去的同时,一颗震爆弹悄无声息地在辛西娅面前炸出一片白光。陷入瞬盲状态的双眼传来剧烈地刺痛感,鼓膜也被如此近距离的爆炸震得嗡嗡作响,辛西娅大张着嘴巴,以此来缓解鼓膜的压力。如果她现在不这样做,两只耳朵极有可能彻底失去听觉,这是不需要费力思考的问题。由于背对震爆弹,并且偷偷向后拉开距离,莫雷尔受到的影响微乎其微,甚至这颗震爆弹还间接帮助他,确认了逃跑的路线方向。
“妈妈咪呀!上帝,请宽恕我吧!”震耳欲聋地瀑布冲击声,从被雾气完全遮蔽的崖底传上来,莫雷尔感觉自己的双腿已经失去控制,肌肉几乎团缩到了一起,剧烈地抖动让他分不清楚,自己此刻到底是恐惧还是寒冷。凛冽地罡风如利刀般划过面颊,莫雷尔还未站到悬崖边上,只是看着面前透出无尽寒气的幽蓝水幕,想要从这里跳下去的勇气,就被飞泻而下的瀑布卷走大半。右手五指并拢,从额前划至胸口,又从左肩划至右肩,心里默默祷告几句,莫雷尔高呼一声,“上帝与我同在!”身影便消失在了水幕之中。
“动特亩微!(Don'tmove,别动)”很显然,敌人这十分蹩脚而又中式的英语发音,听得辛西娅忍不住想要发笑。可转念一想,此刻敌人的枪口正顶着自己脑门,辛西娅还是没有把鄙夷的神情表现得太过明显。赌了一波心态的辛西娅,并没有在子弹射中头顶石壁的时候调换位置,而是悄无声息地调转过头,她也担心敌人从其他骑士团战士身上,搜到震爆弹一类的战术武器。可千算万算的她并未想到,敌人竟会比自己还要狡猾。本来已经举起手枪准备射击临阵逃脱的莫雷尔后背,可震爆弹就在她食指即将发力的瞬间,在莫雷尔背后和辛西娅面前的半空中炸开,不仅令她惩戒叛逃者的计划落空,连带着自己也成了敌人手里的俘虏。
“我们还是用中文交谈吧,听着你说英语,对我来说实在是种折磨。”辛西娅上尉脸上露出一个,她自认为可以迷倒众生的微笑。这倒不是辛西娅自夸,至少在骑士团的成员面前,只要她对任何一个男人露出这样的微笑,就很少会有几个人的头脑还能够保持住冷静。
当然,早已故去的老莱昂算是半个异类。
不过,今天辛西娅又遇到了第二个异类。
“刚才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我的朋友们现在在哪?”立冬面沉如水地继续追问。
“老道士,你还是别浪费时间了。任何人落到这个如蛇蝎般狠毒的女人手里,就绝无活下来的可能存在。”同样冰冷地声音从立冬身后响起,“臭娘们儿,没想到我还活着吧?”
借着肩挂式手电筒的光线,辛西娅勉强分辨出蹲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的相貌,一双闪动着幽蓝光晕的大眼睛里,充满了难以置信地神情,“李昭?怎么是你?”
壹一八 德特里克
“在当前资源如此匮乏的情况下,弩箭不能浪费。所以,对不起了,我的朋友。”其实两只弩箭在射穿骨骼的时候,箭杆已经有一定程度上的损伤,可是立冬依旧没有放弃,回收两只弩箭的想法。抬起左脚用力踏住敌人的右臂,任凭对方如何抵抗,立冬还是毫不迟疑的抽出弩箭。箭头上锋锐的倒刺,带下一大蓬血肉,这也对敌人造成更加严重的二次伤害。假若短期内没有其他幸存者帮忙医治,恐怕脚下的男人,过不多久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去。痛苦的惨嚎夹杂着咒骂,随着立冬越爬越高,声音也变得越来越小。
“臭老道,下面那个家伙怎么办?”见立冬重新爬上楼,坎离有些跃跃欲试的重新端起劲弩,对于这个家伙来说,他信奉的是斩草除根。
“操那么多心干嘛?反正都是要死,就让他再多呼吸一会儿新鲜空气吧。”立冬无所谓的耸耸肩。
“杀人不过头点地!我们可以惩戒恶人,但没有必要折磨他们!”这一次李昭手上的劲弩,射出的弩箭并没有偏离目标,挣扎着从地面爬起来的男人后脑上,弩箭足足钉入去半只箭身。
“你小子什么时候也学的这么心狠手辣了?”对于李昭的举动,立冬多少还是感到有些意外。
“还需要学吗?在这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世界里,任何毫无意义的怜悯,都会给自己和身边的人带来灾难。但是,我永远都不会赞同虐杀!”李昭一把抓起背包,脸上神情变得异常坚定。
“说的不错!看来我们分开后几个月来的遭遇,让你的心理状态产生了很大变化。只有认清现实,才有可能活下去。”由于黑风过早的死去,想要搜寻任何线索便只能依靠立冬自己来完成,好在这些对于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题。循着死人身上的汽油味,立冬带着坎离和李昭来到大楼另一侧临街的4S店,维修室里停放着一辆被人重新改装过的越野车,不仅车身由钢板全部包住,甚至引擎盖前面还被焊接上非常锋利的倒V字形铲头。可想而知,只要驾驶着这辆庞然大物,即便被尸群困住,依然可以轻而易举地突破重围。
“回家的时候到了!”跳上改装好的越野车,立冬想要赶回庇护所的心情也变得更加急迫。
雾山,庇护所总控室。
“莫雷尔,你可以修好这里的防御装置吗?”辛西娅上尉非常满意庇护所里面的基础设施,她甚至在考虑要把游轮上的骑士团成员,全部都接到此处安置。庇护所里面的通讯装置远比骑士团的更加先进,不仅可以和骑士团总部毫无障碍的取得联系,甚至还可以借助庇护所里边的卫星系统,与分布在这块大陆上的其他骑士团首脑建立链接。也正因如此,辛西娅上尉才会非常急切地想要修复好庇护所的全部防御装置。
“恐怕不行,防御装置控制台的芯片被人取走了。没有芯片,控制台系统无法正常运行,因此防御装置也就成了摆设。”莫雷尔无奈地摇摇头。
‘真该死!芯片现在会在谁手上?’辛西娅上尉碧蓝色的眸子,与闪着绿光的控制台屏幕相映成辉。
雾山西北方向,一座破落的小村庄里。
“这个女孩好像伤到了内脏,以我们目前的医疗条件,她能活下来的可能性几乎没有。”躺在床上的女孩刚进房间就吐出几大口鲜血,连半个字也没能说出来,紧接着便陷入昏厥之中,滚烫的额头彷佛可以煎熟一颗鸡蛋,布朗抽回粗糙厚实的手掌,面无表情的轻声说道。
“从女孩奋不顾身由近百米高的瀑布跳下的表现来分析,我相信现在强占了庇护所的人,很有可能就是一路追杀我们而来的敌人。可惜现在我还没弄清楚,他们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汉娜有些茫然地望着漫山遍野白皑皑的积雪,这块大陆上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都是那么的陌生,同时又充满了危险和恐惧。至今为止,汉娜也无法理解研究所的拜尔德叔叔,为什么会给她指派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缓缓抬起右手抚摸着胸口,一支装满碧油油液体的小瓶,汉娜的灵魂彷佛又飘回了故乡,站在德特里克堡那个枪火和大雨纷飞的夜晚中。
从东海出发,假若公路交通没有任何问题,差不多需要半天左右的时间才能到达雾山。立冬驾驶改装越野车行驶的前半途还算一切顺利,虽然也遇到过几伙被发动机轰鸣声惊醒的尸群跑出来拦路,却没能对他们造成太大的影响,凭借着倒V字型的铲头一路横冲直撞,立冬一行人有惊无险的冲出了东海市区。
自打越野车离开东海市以后,道路便开始变得越来越难以通行,沿途高速公路上几乎随处都能看到抛锚许久的废弃车辆,横七竖八地拦住去路不说,甚至有些路段直接被受撞击引发的车祸,而堆叠起来的金属路障彻底封死。由于坎离伤势基本都在上半身,因此就只能依靠立冬和李昭负责清障工作,万幸公路附近并没有合适的地方可以提供给尸群冬眠,这也让立冬和李昭可以毫无顾忌地随意搬动废弃车辆,而不用担心会被尸群困在高速公路上。
道路开始崎岖不平坑坑洼洼的时候,立冬心下了然,他们马上要到洋河了。市区内的建筑物在地震中几乎全被夷为平地,城外看似受损程度相对较轻,可原本坦途通达的公路交通却早已近乎彻底中断。若不是越野车性能卓越,同时立冬又是个不愿走寻常路的怪痞,换个人来开车,恐怕天黑都未必能到得了雾山附近。
归家心切的立冬坐在驾驶位上,不时探出头向山上望去,只要越野车开过前面山坳再爬上坡顶,半山别墅就会出现在肉眼可辨的范围内。
突然!越野车猛地停在山路上,坐在副驾驶的李昭由于没有系安全带,差点一头撞碎挡风玻璃飞出窗外。
“卧槽,老家伙,你是老寒腿发作了吗?急刹车也打个招呼啊!”李昭手抚前额,极其不爽的大嚷道。
“哈哈哈,我就知道会这样!看你以后再坐臭老道的车,还敢不敢不系安全带!”坎离一脸幸灾乐祸的大笑。
“你俩都踏马给老子闭嘴,我现在没心情和你们开玩笑!”任谁也没有想到,只一眨眼的工夫,立冬脸色竟已变得如死灰一般难看。不等李昭和坎离继续和他胡闹,立冬抓起竖在座椅旁边的美猎,头也不回的跳下越野车。虽然神色看起来有点惊慌失措,可立冬潜行的步伐却没有一丝紊乱,仍旧保持着高度戒备,专门挑拣不易被山上敌人发现的位置急速行进。
突然被骂,坎离当然咽不下这口气,毕竟,这是臭老道和李昭之间的事情,他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被殃及池鱼?可当坎离发觉立冬诡秘的行进动作后,突然醒悟过来,匆匆和李昭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神中读出了同样的想法,‘恐怕庇护所里面发生了某些可怕的事情!’俩人再也没有心情斗嘴,分别擎着劲弩跳下越野车,沿着立冬刚刚踏过的足迹快步追了上去。
“坎离,你看仔细一点,外面这三个站岗的老外,是不是之前把你抓走的那伙人?”尚未来得及鞣制的狼皮散发出淡淡地血腥臭味,灰白色狼毛却是绝佳的保护色,假若不是一直跟在立冬身后,坎离和李昭几乎都快要找不到立冬的踪迹了。
“看起来有点像,但是服饰上又有些差别,不过他们挂在肩头的袖章倒是一样。”趴在雪窝子里的坎离冻得脸色发白,他有些艳羡的盯着立冬身上的狼皮袄,心下暗自盘算,‘什么时候让臭老道也给我弄一件,这玩意可比羽绒服抗冻多了。’
“顶楼阳台那个老外由我负责,车库门口的那个交给李昭解决。最后一个守在别墅入口的红头发老外,臭小子你自己能搞定吧?”立冬不时用食指将面前的积雪翻开,温热的舌头很快便把雪团融化,阵阵凉意刺激着大脑,令他可以控制住激动地情绪。只有完全沉浸在山野林地之中,立冬的内心才会渐渐恢复宁静。
“这可不敢保证,就算是手没受伤以前,想要射中一个来回走动的目标,我都没有十足的把握。”在大是大非面前,坎离几乎很少犯浑。与其因为攻击失手而造成难以估量的意外,倒不如早早把事情讲清楚,做好最坏的准备计划。
“没关系,只要你能保证不让他有机会逃走就行,我来补上致命的一箭。”
寒风呼啸的山林中,突然飞出三支箭矢。
箭头从别墅顶楼阳台里的骑士团战士后脑钻出,随即尸体便软软地瘫倒下去。
车库门口的骑士团战士则是右颚被弩箭透体穿过,一蓬血雾喷溅到车库墙壁上。
在大门附近巡逻的红发老外,不仅左肩被弩箭击碎,后脑也被长杆箭矢钻透,箭头从左眼窝里面探了出来。
战斗在悄无声息中拉开了序幕。
壹一七 同流合污
被U型锁扣住的客厅门窗,在如今这个没有规则的世界,除了能给人点聊胜于无的安慰,便再也没有任何实际效用。立冬自然不需要像个强盗一样砸烂玻璃,他轻轻将撬开的锁体放在地上,转头和同伴眨眨眼,示意他们多加小心,这才用手缓缓推开客厅通往阳台的玻璃门。客厅里空气还算新鲜,立冬用手指拂过家具电器的表面,并没有多少灰尘,看来自己先前的猜测基本没错。
“住在这里的幸存者应该有三到四个,这伙人里没有女人也没有孩子,估计想要和他们打交道不会很容易!”倒提一根前端缠满倒刺铁丝的棒球棍,立冬踱步来到位于客厅另一侧的露台里,眯起眼向远处城区张望。
“臭老道,恐怕这帮家伙远比你想得还要危险!”闲不住的坎离又在四处翻腾,这会他正用不知从哪搜刮来的匕首,挑着一条血迹尚未完全干涸的女士短裤,饶有兴致地边打量边走下楼。
“你是变态吧?我真想不明白,查容霜那么冰雪聪明的一个姑娘,她怎么会看上你这样的人渣!”挥起手上的半截钢管将短裤打落,李昭眉头拧出个大疙瘩。
“靠你大爷的,又不是我干得坏事,你冲老子发什么神经?”真要说坎离对查容霜全无感情,多少还是有失偏颇。至少他不会因为别人调侃自己而马上翻脸,但是听李昭提起查容霜,坎离就有点坐不住了。
立冬此刻所站的露台,正位于整栋大楼的最顶层,由此向下望去,可以非常轻易地看到楼下邻居露台里的景色。客厅里两个白痴的吵闹声被立冬自动过滤掉,现在他满脑子想得只有一件事,‘今早狩猎时,心脏突然一阵紧缩,究竟预示着什么?’
“把手里武器放下,立刻举起手来!”
“千万别乱动,否则我们就放箭了!”
两个男人的吼声几乎不分先后,同时从客厅阳台里传来,而还在大眼瞪小眼的李昭和坎离,当然也没做毫无意义的抵抗。在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情形下,任何不恰当的举动,都有可能刺激到手持劲弩的敌人。匕首和钢管砸在瓷砖地面上,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震响,李昭和坎离根本没做任何沟通,便在同一时间选择了相同的解决办法。
对,没错。他们就是在给立冬发出警报!
自灾变发生以后,几乎每日游走于生死边缘的立冬,幼年在道观和师父修习的各种武艺,都在非常被动的情况下被重新激活。刚听到客厅里的响动时,立冬还以为俩人吵不过瘾要动手,正想跑回去劝架,却猛然间发觉情况不太对头,‘两个大男人打架,嘴里都不爆粗口吗?不仅吵架声音不见了,甚至连桌椅板凳被撞翻的响动也没有!’既然发觉苗头不对,立冬也就没再犹豫,当即退后两步快速助跑窜向房顶,左脚踏着墙壁用力向上一蹬,没有拎着棒球棍的左手顺势攀住房檐,随后挺动腰身上肢发力,立冬便非常轻易地跃上足有三米多高的复式二楼阳台。
‘能让两个白痴非常顺从的扔掉武器,估计敌人手里一定有远距离杀伤性武器。我要从二楼偷袭恐怕没戏,敌人很可能和我们来时走的路线一样,那他们眼下应该就在阳台里。’留给立冬思考的时间并不多,简单分析了一下当前局势,立冬只得放下棒球棍,因为若是想要攀上楼顶,仅凭一只手恐怕要浪费不少时间。立冬翻身跃出窗外,身体还在半空之中,两只手便牢牢地扣住头顶楼板边缘。劲力自丹田透出,浑身肌肉瞬间爆发出力量,紧接着窜上楼顶平台的立冬蜷曲身体向前一滚,人便悄无声息地蹲伏在两名敌人头顶的平台上面。
把衔在口中的箭袋重新挂回肩头,立冬轻舒双臂将弓弦拉满,正准备将两支箭分别钉入敌人的天灵盖,眼神飘忽之际却发现楼下还有一个人正吃力地向上爬。
机不可失时不再来,美猎弓弦连续震颤两次,阳台里的两个男人头顶便被箭矢贯穿,连句惨呼声都未发出,就已经变成了两具没有生命的尸体。李昭和坎离当然不用立冬指挥该做什么,几乎是在敌人倒地的同时,他们便已窜入阳台抓起地上的两支劲弩。李昭刚要抬头和立冬打招呼,却听立冬突然大声喝道:“喂!楼下的那个站在原地别动!”
发现活板上预先放置的记号出现变动,乔鹏飞当即便意识到这是有陌生人闯入了文具店。由于他的两个同伴今天需要修理汽车,所以并没有离开这栋大楼。此刻闯入藏身所的陌生人正在大声叫喊,一定会惊动乔鹏飞的同伴,而他们手上又都有劲弩可以从暗处进行偷袭,因此乔鹏飞压根就没怎么在意,站在高处的人朝自己喊些什么,仍旧毫无顾忌地闷头爬楼。
咻!
一支箭从空中迎面飞来,听到风声预感到不妙的乔鹏飞忙一低头,这家伙身手倒也敏捷,箭矢堪堪擦破他的头皮,随即便钉在身后的一株干枯植物茎杆上。
“懆!老何,小顺子,你们俩是踏马死人吗?还不赶紧把闯进家门的敌人干掉,等踏马什么呢?”乔鹏飞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箭,吓得元神差点出窍,头顶伤口一阵阵蹦跳,鲜血早已不受控制地染红了衣领和肩膀。
“早就说了,不让你乱动,怎么不听话呢?坎爷手上的弩箭可不长眼,刚才臭老道多少还给你留点情面,我可没那么好的心肠!”坎离上半身伏在矮墙上,半边脸躲到装配了瞄准镜的劲弩后面,说话的语气带有让人毋庸置疑的威胁。站在一旁的李昭却是有些意兴阑珊,面对势单力孤的敌人,他实在提不起兴致痛下杀手。倒不能说李昭为人多么善良,他只是看不惯坎离那幅小人得志的嘴脸。
“你们把车藏哪了?”立冬非常急切地想要赶回庇护所,因此并没有打算和敌人多费唇舌。
“什么车?是不是老何告诉你的?”见对方不回话,乔鹏飞小眼睛滴溜溜直转,“不是老何?小顺子是我侄子,他肯定不会出卖我!”
“什么老何小何,顺不顺的!你说那俩蠢货已经上路了!赶紧回答问题,要不坎爷现在也送你上路,兴许他们走得慢或者你跑快点,你们几个在黄泉路上还能搭伙做个伴!”坎离非常不耐烦地大声嚷道。
“劝你最好别跟我耍心眼儿!你说的那两个人身上那么重的汽油味,我没有鼻炎能闻到!”本想收起美猎放松一下双臂,可立冬转念一想,坎离这家伙不大靠得住,因此只得再次拉开弓弦瞄准下面的人,“现在你有两条路可以选择,要么被乱箭射死,然后我们自己去你身上搜钥匙,再花点时间找到汽车。既然那两个人能够这么快时间赶回来,相信停车的地方也不会太远。要么你自己把钥匙交出来,并且告诉我们汽车在哪,我还可以放你一条生路!”立冬仰头看了看太阳所在的位置推算一下时间,又大声说道:“留给你考虑的时间不多,我们还要赶在天黑前离开东海市,希望你别让我失去耐心。”
“1…2…3……”
冷汗顺着额角静静流淌,乔鹏飞似乎并不愿意就此放弃,黄褐色的瞳孔里闪动着狡黠的光彩。他在计算自己能否赶在箭矢射中身体前,一跃冲进阳台里去,利用建筑物的顶棚挡住敌人的箭矢,并且借助自己对于大楼地形足够熟悉的优势,将几个无故来犯的陌生人分而歼灭。
“7…8…9……”
噗呲!咔吧!
一截带有锯齿的箭头洞穿乔鹏飞左肩胛骨,差不多是在同一时间,弩箭和前面的箭矢几乎不分先后的激射而来,斩碎了乔鹏飞的右腿膝盖。尚未脱口的惨呼声被这电光火石的两箭击碎,乔鹏飞险些一头栽落到楼下去。
“臭老道,你怎么不数到10呢?”
“臭小子,你不也才数到9就射箭?”
“你俩谁去做个变性手术吧?正好能凑一对绝佳的奸夫淫妇!”
“切~说得好像你没射箭一样!”立冬和坎离异口同声地反驳道。
看着自己由于预判敌人走位,又因为没能猜透两个混蛋的诡计,反而射了空气的箭矢,李昭不由得脸上有点发烫,他也没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这两个混蛋一起下黑手。
“得了,两个老弱病残留在这打扫战场吧。把背包给老子装得满满的,不等天黑我们就能到家了!”不待两人回答自己,立冬已经急不可耐地飞身从楼顶跃下。上楼时还需要手脚并用地费力攀爬,轮到下楼时,立冬一身不俗的轻功可就有了用武之地,只不过二十几息的工夫,他人已稳稳地站在乔鹏飞面前。
“你这又是何苦来的?乖乖把钥匙交出来,我们也犯不着和你翻脸不是?”
听到敌人这番厚颜无耻的屁话,乔鹏飞气得脸色涨红,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骂不出来,似乎直到此刻,他仍旧没有任何想要妥协的打算。
“唉…总道是,事事难如愿,恶人还需恶人缠!”
壹一六 臭味相投
“臭老道,光发愁也解决不了问题,我们还是先把五脏庙祭拜一下吧,早上的狗腿还有吗?”不管到什么时候,坎离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估计是刚才逃跑的时候绷带扯开了,他不仅没有着急想要把绷带继续扎好,反倒是手里握着一截纱布条在空中来回悠荡,整个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你是饿死鬼托生的?上午吃完的饭这才多大一会功夫?”立冬说不清楚为什么,反正只要这个欠揍的家伙一出现,他就难以克制的想要和坎离拌嘴,看来问题一定出在坎离身上,要不然怎么谁遇到他都会很烦呢。
“老道士,你觉得把那两条狼腿涂抹上蓖麻素,野狗们吃了会不会中毒?”李昭突发奇想的提议道。
“估摸着差不多有效果!我还记得小时候在道观里,时不时的还会有农民来求助师父帮忙,骡马牛羊一类的大牲畜误食了蓖麻子都会有中毒反应,只不过剂量不大,所以症状也都非常轻微。狗虽然也是杂食类动物,可我还没亲眼见过有小狗吃蓖麻子的情况出现,倒是真有些说不准管不管用。”立冬一边将背包里用塑料袋裹住的狗腿抽出来,一边努力回忆着过往的经验。
“包里不是还有两条狼腿吗?反正狼肉口感也不怎么样,倒不如拿出来试试,万一能成,我们不就可以逃出了吗?”李昭多少有些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劲儿,只要有一点可能性,他都不会轻易选择放弃。
“行!反正死马当成活马医,有没有这两条狼腿,只要我们没办法逃出去,也不过就是早一顿还是晚一顿饿死的事!”立冬也不再坚持,将两条狼腿平放在柜台上,又从货架上的绘画工具里抽出一支小毛刷。他给狼腿涂抹蓖麻素的样子,看上去像在涂抹烧烤料一样,真是要多仔细有多仔细。
抓起立在门边用来拉卷帘门的钩子,立冬将两条狼腿从门板上方的通气窗丢了出去。“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会有人用这种木门?沿街的底商不都使用玻璃制成的推拉门吗?总感觉这家店铺不太对劲。”
“感觉不对劲就对了!你们过来看看!”李昭因为伤势不重,就去帮着立冬一起鼓捣狼腿,闲极无聊的坎离便在文具店里四处转悠,而现在他正抬头望向屋顶,用手指着一处很明显可以被人向上推开的活板。
“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只要等门外的狗群毒发身亡,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里!”李昭连走过去察看的兴趣也没有,反正他是不想掺和任何与坎离有关的事情。
“李昭,你盯着点门外面的狗群,一旦蓖麻素有效果,就赶快过来通知我!”用来拉卷帘门的钩子似乎别有用处,屋顶的活板被立冬顶开以后,刚好有一截短锁链垂下来,钩子钩住用力向下拽,折叠起来的梯子便落到楼下。单从滑索顺畅的摩擦声来判断,这架梯子一定是被人经常使用,才会如此毫无阻碍的滑落下来。
“老道士,我们最好不要赶尽杀绝,能活到今天的幸存者,没谁不是一肚子的苦水。”听到梯子落下来的哗啦声响,李昭头也不回的低声说道,似乎这句话更像是在对他自己说的一样。
正手脚并用向楼上爬去的立冬,听到李昭的话,手脚不由得微微一滞,果然自己的那点坏心思还是被李昭给猜中了!低头和坎离对视一眼,两个家伙都是一脸坏笑,一个老不修加上个小赖皮,估计谁遇到他们都会头疼的要命。
“你俩别傻愣着了,赶紧上来看看!”从顶棚传来的声音有些发闷,似乎立冬现在所处的空间并不如何宽敞。
等到李昭和坎离相继借助梯子爬上顶棚,幽暗逼仄的空间里却没有立冬的影子。
“快上来!”
正当两人疑惑不解时,头顶突然投下一束亮光,立冬那张满是胡茬的老脸赫然出现在眼前,惊得坎离差点挥拳便打!
“你发得哪门子颠?臭老道,我差点没被你吓瘫了!”
“少废话,麻溜上来!我们不光能逃出去,搞不好还能小赚一笔!”
将信将疑的李昭和坎离没再说话,他们也是第一次看到立冬这样一反常态的表现,都不免感到有些诧异。
不得不说这栋楼的设计师是个人才,抛开实用性不讲,单说这栋楼的建筑风格,放在末日灾变没有发生以前,一定是足够博人眼球的设计!整栋楼像座金字塔一样耸立在文具店后面,由下至上,每一层都会比下面一层少一圈房屋。梯形结构的设计方案,让人可以很轻易地借助围墙和护栏爬到楼上的花园里。大楼里密密麻麻地房间整齐划一的分布着,每家每户的装修风格虽然各有特色,可人若稍不留心还是会很容易迷失方向。
“设计师真他娘是个人才!住在这栋大楼里面,防贼还是次要的,怎么能防住隔壁老王才是最头疼的事!”只要坎离一张嘴,说出来的话就一定会跑偏,根本没人知道他的脑子里,每天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
为人终归还是要行的端坐得正,听到隔壁老王这个称呼,好像被人窥破隐秘一般的立冬,黑红脸膛上现出一抹红晕,脑海中不由得又想起二狗媳妇,那个温柔善良的可怜女人。大概是为了缓解并不存在的尴尬,立冬轻咳两声没有说话。
一路上蹿房越脊,幸好坎离所受的伤都集中在上半身,两条腿活动尚无不便,倒也没怎么让李昭和立冬浪费体力去帮助他。既然现在三个人有更好的选择,文具店门外的野狗群是否中毒,早已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立冬和李昭投完毒一走了之,反倒苦了原本藏身在大楼里,毫不知情的人。
虽然野狗群早在涂抹蓖麻素的狼腿出现以前,肚皮里就已经塞了不少鹿肉,但刻在骨子里的贪婪,也已在野性被唤醒的同时,变本加厉地控制着野狗群的一举一动。两条狼腿连骨头都没剩下,只有少许落在雪地里的碎肉和骨渣,能够间接的证明此处刚刚发生过什么。
今早天微亮的时候,乔鹏飞就已经偷偷借助文具店的顶棚密道溜了出来。由于大楼的一层包括停车库,尽数被冬眠的丧尸群所占据,他也是在无意间发现了这条密道。文具店原来的主人曾用密道做过什么,也都随着灾变发生而彻底变成悬案,现在这条密道对于乔鹏飞来说,则是攸关一群人生死的重要设施。
黑框眼镜下面是一双狭长的小眼睛,行事风格向来奸猾的乔鹏飞,早在还未接近文具店前,就远远看到一大群野狗围在店门口,像是发疯了一样在互相撕咬着。‘这群狗崽子难道又要换新首领了吗?’矮身蹲在文具店街对面住宅小区,足有半间房子大小的变电箱后面,乔鹏飞眼里闪着狡黠的神色。其实早在差不多半个月之前,乔鹏飞就已经在打这群野狗的主意,却苦于势单力孤,始终不敢妄自行动。虽然乔鹏飞可以利用弩箭射杀一两条野狗,并且他也曾尝试过这么做,结果却连一根狗毛都没捞到。弩箭射死的野狗尸体被狗群快速分食,那场面直到今天,乔鹏飞回想起来还是会感到后脊梁一阵阵发寒。
野狗群的争斗并未持续多久,蓖麻素的功效属实非同一般,没有人能解释清楚,为什么野狗会在中毒反应下,变得异常疯狂并且去攻击同类。当最后一条体型极为壮硕的野狗奄奄一息地躺倒在雪地里时,乔鹏飞也迈着欢快而又狡猾谨慎的双脚,喜滋滋地从街对面的变电箱后面跑向文具店。门口躺着十几条野狗残尸,仅仅把它们的后腿切割下来,也已经足够乔鹏飞和同伴们吃上小半个月。
‘今天是个好日子……’乔鹏飞脑海中回荡着熟悉的歌曲旋律,面对满地诱人的肉食,即便生性十分谨慎小心的他,也难免因为轻而易举地获取到食物而得意忘形,手上砍刀上下舞动,四处飞溅的血水很快便掩盖住狼腿所剩无多的痕迹。
“臭小子腿脚不灵便,你爬楼的时候一定要多加小心!老子可不想到尸群里面去捡你的残肢断腿!”
“知道了,臭老道!要是我真的没有活着回去,你但凡有点良心,念在给你留信报警的份上,替我照顾好小坎爷。爷们就算见到阎王爷,也一定会替你多美言几句的!”
“臭鱼找烂虾,绿豆看王八!老道士,你真是个出家修行的人吗?”
“要不我给你背段道德经?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
“好嘛,臭老道这是现在就要把我俩给超度了啊!”
立冬背诵道德经的声音并未传出去多远,随着他们爬上的楼层越来越高,凛冽地寒风也变得愈发势大。
若从远处街道向上望去,只能看到三个如蚂蚁般大小的黑点不停地向楼上爬动。
过不多时,又一个体积明显要大上许多,身上背负重物的小蚂蚁,也出现在文具店房顶上。
壹一五 坐困愁城
白色匹练从雾气蒙蒙的山顶飞泻而下,由于雾气太浓无法看清瀑布的源头,没有被激流冲刷的崖壁被厚实的冰甲所覆盖,肉眼可见之处,全无任何可以攀上崖顶的路径。汉娜又仔细比对着卫星地图,庇护所的坐标参数并无差错,可她却偏偏无法找到入口在何处。
“不用再看地图了,这附近除了光秃秃的悬崖以外,想要找到藏着庇护所入口的位置,我们只能在这条瀑布上下功夫。”布朗感觉现在只要闭上双眼,他就会躺在雪地上直接睡死过去,双手握拳重重捶打几下前额,希望能通过这样的方法克制住疲劳。很可惜布朗没能成功,他无奈地站起身踱步来到瀑布下方的水潭边上,用手捧起近乎零度的冰水洗脸。一阵透骨的寒意直冲顶门,布朗昏昏欲睡的大脑像被尖锥用力刺穿一样,他的双眼瞬间变得赤红,困意也激荡地烟消云散。
扑通!
有什么东西从瀑布顶端坠入水潭,凝结在水潭上方久久不愿散去的雾气,忽地沉入水面之下。紧接着一具尸体在潭底随急流打着旋地又冲上水面,一张秀美不亚于汉娜的脸蛋出现在布朗面前,女人额头上足有鹌鹑蛋大小的弹孔正涌出鲜血,很快便将尸体四周的潭水染得血红一片。
而这一切还只是刚刚开始,尸体被抛入水潭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个不停,似乎位于布朗头顶上方的迷雾之中,正有死神在无情地收割着无辜者的生命。
终于,在布朗和汉娜难以置信地惊恐注视中,瀑布下的水潭里不再有尸体出现,而先前被潭水翻卷上来的一具具尸体,也早已顺着水流漂向了未知的远方。
嗵!
正当布朗和汉娜想要绕过潭水,从山壁另一侧绕到瀑布后面,查看有什么办法可以攀上山崖时,又一个坠落潭底的声音突然响起,惊得汉娜差点脚滑跌入潭水之中。
哗啦哗啦的游水声几乎轻不可闻,但此时精神高度紧张地汉娜和布朗却还是听得万分真切,她们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布朗毫不迟疑地拔出手枪,尽管弹夹里现在只剩下两发子弹。
迷蒙的水雾中冒出一个分不清性别的少年,尽管此刻少年被冰寒的潭水冻得脸色发紫,可是一双丹凤眼中却闪动着难以掩饰地复仇之火!
东海市,湿地公园。
“怎么一具尸体都没有?”
“这些黄猴子的命真大,直升机都已经烧报废了,他们竟然还能活着!”
“这件事还上报吗?加百利队长偷偷带回来的人,很可能和直升机上的人是同伙,我们该怎么和辛西娅上尉汇报这件事?”
“汇报个屁,如果加百利还没有死,至少有他能替我们抗雷,现在我们最好一个字也别透露,否则谁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可是还有其他人也看到了这架直升飞机,就算我们不说,你能保证其他人不会向辛西娅上尉汇报吗?”
“闭嘴吧!蠢货!击落直升机的事情当然要如实汇报,但是加百利队长偷偷抓回来关在货仓里的人,我们绝对不能提半个字!”
“什么人?什么货仓?你们在说什么?”
“嘿嘿,没错,我们都要像沃尔夫一样,这样大家才不会吃苦头。”
“哈哈,对对!什么人?哈哈,什么货仓?哪有什么人?”
被大火烧得只剩下骨架的直升机残骸附近,几个发色各异的外国男人相视大笑,似乎都在借助笑声来掩盖住内心的惶恐和不安,谁也不想被人识破伪装。
暴风雪过后的空气格外清爽,冷冽地寒风中没有一丝杂味,当一切工业化的产物都变成废铜烂铁,世界仿佛又回到最初的原点。仍旧十分惧怕人类的小鹿,听到附近街道上的异响后,惊慌失措地从街口飞快掠过,只可惜它还是没能逃过捕食者的魔爪。十几只野狗从阴暗的角落里飞窜出来,任谁也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末日灾变才过去半年左右的时间,野狗们就已经能够组建出强有力的族群,并且还摸索出如何合作捕猎的技巧。
若不是亲眼目睹了野狗群合作捕食的场景,立冬或许还不会感到情势紧迫,三个人除了立冬身上仅剩的美猎和十几支箭矢外,其他的武器全部都被直升飞机坠机爆炸引发的火灾烧个精光。就算立冬真有百发百中的箭术,也不能把所有箭矢浪费在野狗身上,假若后面再遇到其他敌人,他们总不能束手就擒,引颈待割!
“趁着野狗群的注意力还在那头小鹿身上,我们现在必须尽可能地保持安静,并且不动声色地离开这片区域!”立冬对于野兽习性的了解,在某种程度上来说,甚至远比他对人性的认知还要深刻百倍。
李昭将贴身存放的铁盒递给立冬,神色郑重地说道:“这是董雪从蓖麻里面提取出来的毒素,每一针的剂量都足够见血封喉,但是我不能确定对野狗是否管用。现在我丢失了麻醉枪,这些东西就只能交给你了,或许你可以给箭矢蘸上些毒素,可能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将铁盒递到立冬手里,似乎也预示着李昭在和逝去的人告别一样,他从路旁拾起一根断口锋利地钢管,头也不回地走在队伍前面开路。坎离耸耸肩,他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拖油瓶,似乎心里也清楚在当前情况下还是少说话为妙,以免哪句废话触了霉头,真被这俩没人性的家伙丢在这里等死,那可就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默默注视着李昭的背影,立冬总感觉他哪里有点奇怪,也或许是自己想多了。回头望向街角还在忙着啃食鹿肉的野狗群,立冬眼角不受控制地开始轻轻抽动,一条已经看不出本来毛色的野狗,淡红色的涎水正从嘴角滴滴答答的流淌下来,完全不用费心去猜,只看野狗那双猩红色的眼睛,立冬便已心下了然,‘这个狗东西绝对不会只吃过死尸,否则,它现在就不会用发现猎物一样的眼神盯着我!’
这个时候绝对不能转身逃跑,一旦野狗发现人类表现出恐惧,那它必然会疯狂地追逐着猎物狠命撕咬。立冬不动声色地缓慢后退,他无法回头大声给同伴报警,只能压低声音叫道:“你们俩千万别跑,也别回头,一点点加快脚步,抓紧时间找处可以藏身的地方,野狗群随时都会冲过来!”瞥眼向路边看去,刚好发现一根棒球棍斜插在垃圾箱里,忙一把将棒球棍抄在手上。美猎被立冬挂回肩头,随后两只手紧握棒球棍高举过头顶,眼神凶狠地瞪着还在和他对视的野狗,摆出一副比对方更加凶恶的姿态。
即便隐藏在血脉深处的野性被唤醒,可同样深埋于血脉中的恐惧,也在时刻左右着野狗的举动。突然发现高举过头顶的棒球棍,野狗蠢蠢欲动地前爪明显一滞,这是深刻进基因里的危险信号在报警,野狗立时就明白了,面前的猎物并不如以往一般,任它予取予求,随意凌虐!硕大的狗头用力摇晃几下,淡红色的涎水在空中划出两道弧线,野狗似乎在判断自己和猎物之间的实力差距。它不敢轻易涉险的主要原因,还是受制于自然法则的控制之下,没有任何外力的医疗救助,野兽只要受伤就会面临着死亡的威胁,同样人类也不能跳出这个规则之外。
突然!
一只明显在族群里地位不高,也因此没有吃到多少鹿肉,正饥肠辘辘地野狗猛地发出一阵狂吠,紧接着便如发狂地野狼一样,呲着利齿向远处的立冬猛冲而来。野狗群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阵狂吠惊动,四五只体型壮硕,明显在族群中地位显赫的野狗,同样也发现了远处的猎物,瞪着猩红地双眼大声吠叫,大大小小的野狗尽数出动,论声势丝毫不亚于它们的近亲野狼。
“懆!这下可捅马蜂窝了!”四爪如飞的野狗群速度当然比人类要快,此时立冬再想摘弓射箭已然来不及了。棒球棍被他用力掷向野狗群,一阵嗷嗷嗷的惨嚎声在立冬身后响起,他根本顾不上回头查看发生了什么,两条腿倒腾得飞快,向着正在门口不住挥手的李昭狂奔而去。
门板被爪子抓挠的刺耳噪音,足足过了一个多小时,才渐渐消退。正准备去开门查看情况的李昭,被立冬一把拉住,“别急!这群狗东西绝对比你想象的还要狡猾百倍!”说话间,立冬从落满灰尘的柜台上抓过一支铅笔,用力砸向门板。虽然轻巧的铅笔砸在门板上,并没有发出多大的声响,可门外消失多时的抓挠声却突然又响了起来,并且这次还夹杂着一阵阵嘈杂吵闹的犬吠。
这可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穷人吃饭石打牙!
三人枯坐在文具店地面上,也幸好今早立冬狩猎地非常成功,他们才不至于饿着肚皮等死。
可这满屋子只有书本文具的小店铺,又哪里能找到可以击败野狗的武器或者工具?
壹一四 心绪不宁
脏器内部受到损伤,在大多数情况下,伤者很难察觉到身体内部的变化,可一旦伤势发作起来,也势必会在短时间内彻底剥夺一条鲜活的生命。胃肠为了消化刚刚吞入其中的鲜肉开始不住蠕动,而野狗们吃饱后又极喜欢奔跑嬉闹,这无疑加速了它们迈向死亡深渊的脚步。
立冬挑拣出体型最为壮硕的两条野狗,同样只切割下它们的两条后腿,相较于无法保证卫生条件的末世环境中,纯粹由肌肉组成的食物,安全系数反而是最高的。将两条狼腿和四条狗腿在雪地里不住翻腾,借助积雪的低温作用,最大限度地清洗干净食物,立冬这才心满意足地踏上归途。
公共卫生间的通风窗里荡出阵阵烟雾,烤肉香气也夹杂在其中,皱着眉头的坎离颇有些介意卫生间里的怪味,他担心会影响到自己的食欲。而负责外出寻找干柴的李昭,则自始至终都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地仿佛随时都会和人拼命一样。其实这也不难理解,李昭和董雪之间虽然没明确表达过什么,但他们彼此相依为命的时日足有两个多月,或许这么短的时间在灾变发生以前,大多数人都不会有多么强烈的感受。可当身陷末世之中,幸存者都在以每天的日出日落来计算生命时,这两个多月的相处就显得极为难能可贵了。
“早上出去狩猎之前,我特意去坠机现场看了一眼,这个公园里的丧尸数量非常少,所以爆炸和大火并没有给我们带来多大威胁。公园距离市中心的居民区还有一段距离,围在四周的铁栅栏也替我们挡住了不少外来的危险。吃完饭以后,我们就到公园外面的街道上找辆车,抓紧时间返回雾山庇护所去。”立冬昨天夜里并没有休息好,不仅仅是因为野狗放肆的吠叫影响,他总感觉内心无法平静。每当想到庇护所里的同伴,一种难以用言语表述的怪异感觉就会涌上心头,立冬只能不停地自我安慰,‘这一定是关心则乱,或许是因为我太担心大家,才会搅得自己心绪不宁。’
“立冬,你早上去坠机现场的时候,没发现董雪的踪迹吗?无论她是死是活,我总要想办法找到她才行。”提到董雪名字时,可以很明显地看到,李昭眼底闪过的一抹悲痛神色。
“反正我们都得从公园翻出去找车,顺路过去看看也不耽误时间。臭老道,要不我和李昭过去找找线索,你自己去找车怎么样?”难得坎离能说句不招人烦的话,或许对于董雪可能发生,或已经注定的悲剧,他也有种说不出口的难过吧。
“千万别,你不给我们添乱就谢天谢地了!现在没有通讯设备,大家绝对不可以分开行动,我可不想又有谁需要格外关照,真以为我的老胳膊老腿禁得住你们胡折腾?”没好气地瞪了坎离一眼,要不是查容霜肚子里的小鬼头跟他有血缘关系,立冬才不想招惹这个惹是生非的混蛋小子。
直升机残骸附近的地面上,在烈火的炙烤下化成雪水的积雪,经历了一夜的寒风吹拂后,又全都冻结成坚实而又黑黢黢的冰甲。昨夜还在火场附近游荡的丧尸,早在火焰熄灭时悄然离去,只有满地杂乱无章的脚印,能够证明它们深夜曾经到访过这里。一阵透骨的寒风拂过,三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寒颤。头顶枝杈乱生的树冠相互碰撞摩擦,发出哗啦呼啦的轻响,一只悬在半空,胸腹被枝干穿透的长发丧尸,嘴角不住滴下涎水,面目狰狞地朝地面上的几人嘶吼。丧尸面容还未腐朽干瘪,所以根本不用费力辨认就能一眼看清,它正是李昭一直挂怀担忧不已的董雪。
“能帮我把她埋了吗?”泪水涌上眼角,李昭竭力仰起头不让它流出来。
“我们本就应该给朋友一个体面的葬礼。”立冬话没说完,便已开始着手寻找工具,他并不善于用言语安慰别人,实际行动才是立冬对待朋友求助的最终答案。
泥土混杂着积雪拱起一个小土包,李昭低垂着头半跪在土包前面,立冬不愿意看到一个大男人落泪的样子,他独自蹲在远处的雪地里无声地抽着烟。坎离倒是一反常态,神情木然地站在李昭身后。
“差不多该走了,我担心骑士团的人很快会过来查探情况。”立冬掸了掸身上的烟灰,踏着积雪向远处的公园围墙走去。
雾山,半山别墅。
辛西娅右手举在空中,猛地右拳变掌五指分开,随后又轻轻向别墅挥去,集结在她身后的骑士团战士动作十分迅速,两两组成一队,如溪水般从各处缝隙潜入别墅内部。前后不过十五分钟左右,大多数骑士团战士又重新集结在辛西娅身后,搜索任务进行的非常顺利,骑士团战士在空旷的半山别墅里,没有遭遇到任何抵抗。
“上尉,别墅里没有发现目标。附近的足迹非常乱,最近应该有不少人来过别墅,并且……”
“报告上尉!”两名匆匆赶回来的骑士团战士,不顾纪律地打断了其他人的话,“我们在别墅停机坪上,找到了奥斯顿队长执行任务时驾驶的那架直升机!”
“看来,我最初的怀疑并没有错!”辛西娅上尉凝视半山别墅空旷的挑高大客厅,散落一地的玻璃碎片,似乎正在一点点重新聚合到一起,将一幅虚幻的画面呈现在辛西娅脑海中。
‘真正杀死奥斯顿和老莱昂的人,并不是她们……’
雾山,仍旧奔流不息的瀑布脚下。
“根据卫星地图的标识来看,庇护所就应该在这条瀑布附近,至于入口到底在什么地方,恐怕需要我们花点时间寻找了。”汉娜一边比对着卫星地图,一边观察着身边高耸陡峭的山崖,这块大陆是她有生以来首次踏足,一切事物都显得陌生而又神秘。
“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追兵都没有出现,如果他们并未放弃行动计划,八成就是追错了方向,我们现在应该很安全。”布朗揉着肿胀不堪的脚踝,长时间在山路上奋力奔逃,还要不时帮助身旁女孩一起翻山越岭,这个铁打一般的汉子总归还是肉体凡胎,怎么可能一点体力消耗都没有。
“追错了方向?那和我们一起坐直升机逃出来的三个人,会不会有生命危险?”一想到骑士团战士苦熬一夜,最后抓住的却是几个毫不相干的人,汉娜顿时把心提到嗓子,她在这个时候竟然还有精力去担心别人,真不知道该说她善良还是幼稚。
半山别墅,露天观景阳台。
双臂被人牢牢反绑在背后的宋大姐,惊恐至极的瞪大双眼,本就显得十分狰狞的伤疤,此时随着颤抖不已的脸颊一阵阵蠕动,这非但不能让人升起怜悯之情,甚至还会有种难以言表的恐惧感。自打被骑士团战士毫不客气的,从其藏身的衣柜中揪出来到现在,宋大姐就一直保持着这样一副表情,许是受到的惊吓过度,她连句求饶的话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你是什么人?怎么会出现在这?”辛西娅上尉难以置信地看着面前的中年妇人,她压根就不相信,奥斯顿和老莱昂会栽在这样的一个人手上。可是整栋别墅都被骑士团战士翻了个底朝天,根本没看到其他人的一根毫毛,就更别提有什么致命性的武器存在。‘难道这个女人真的与航母上的敌人没有任何关系?可是为什么直升机又会出现在这?老莱昂小队驾驶的直升机又去了哪呢?’
“你怎么也会说我们国家的语言?求求你们别杀我!出主意抢你们直升机的人是张楠,我可一直都没有做任何伤害你们的事情啊!”似乎突然抓到救命稻草一般,宋大姐得知这群凶神恶煞的外国人竟然能沟通,她当然不想放过这种千载难逢的活命机会。对于眼前这伙人的身份,宋大姐再清楚不过,甚至连她上次差点送命,也是拜圣殿骑士团的混蛋们所赐。当然,最后真正丢掉性命的却不是她,而是那个早已失去活下去的勇气,被她无数次用无礼话语讥讽过的,张楠的男朋友,小海。
“别说废话,问你什么答什么!”对于这种贪生怕死的人,辛西娅早已司空见惯,她也非常清楚该如何与她们打交道。
“你问,你问!只要是我知道的,就一定都告诉你。”此刻,宋大姐已经看清情势,面前这个长相十分妖媚的外国女人,应该是后面一群凶神恶煞的骑士团战士的领导。只要自己能和她打好交道,估计再想从骑士团手里逃出一条活命,大概也不会是什么难事。
“你的同伴有多少人?另外一架直升机在哪?”
“我刚才已经说过了啊,动手抢你们直升机的人是张楠和梁良,我和她们跑散了。你们的直升机被一个外国男人停在来时的山上,哪里还有另外一架直升机?”
“这个女人不是任务目标,看来我们真的追错了方向……”发觉中年妇人答非所问,并没有自己急切想要获知的信息,辛西娅失望地叹口气,缓缓转过身双手按在堆满积雪的护栏上,蓝幽幽的眸子凝视着白皑皑的世界,思绪已不知飘向何处。
直至身后极远处的宋大姐,声嘶力竭的哀嚎声戛然而止,辛西娅挺秀的背影才不易察觉地轻轻颤抖了一下。
“既然奥斯顿小队的直升机还有燃料,并且被人完好无损地停放在别墅停机坪上,那么夺取直升机逃到这里的敌人,我想他们必然还会回来!别墅里没有一点近期人类生活过的迹象,或许我们忽略了某些重要的地方没有查探清楚,很可能这栋别墅里还藏着更大的秘密!大家再认真搜寻一遍别墅,绝对不能放过任何可疑的角落!”
辛西娅柔美的嗓音被寒风吹得飘忽不定,她凝视着山路上的轮胎印记,‘为了先祖的遗愿,我必须甘愿堕落吗?’
壹一三 血脉相传
晨光悄无声息地爬上枝头,银装素裹的世界被阳光映衬地熠熠生辉,可惜这些在平时看来十分秀美的景色,汉娜和布朗却完全失去了欣赏它们的兴致。被积雪覆盖的山野林地上,可以非常清晰地看到杂乱无序地脚印,始终吊在两人身后紧追不舍的骑士团战士,现在已经不再需要浪费精力去搜寻目标,完全可以按图索骥地沿着脚印徐徐追来。
“我们距离最近的庇护所还有多远?你联系上庇护所里面的人了吗?”苦熬一夜未曾合眼过的布朗,纵然他的体力确实异于常人,此时也难免双眼猩红,浑身上下的肌肉都在轻轻颤抖着。
“按照地图标示,只要我们翻过后面的山峰就到了。现在的问题是,庇护所虽然正常在线,但始终没人应答我的通话请求。我尝试过三次,想要连接总控室里的内部通讯器,可惜最后全都失败了。”汉娜浑身的汗水已经沁透衣衫,刺骨地寒风从身上拂过,她感觉自己好像下一秒就会被冻成冰雕。
“现在天亮了,骑士团的人很快就可以沿着足迹追上我们!汉娜,抓紧时间把最后这点食物吃光,我们没有时间多做休息,必须尽快起身离开这里。”压缩饼干的碎屑从布朗嘴角喷出,由于缺少淡水补给,他只能一边囫囵吞咽,一边抓起洁白的积雪塞入口中。
汉娜何曾遭遇过这样的窘境,常年从事科研工作的她多少有些傻气,看着布朗一副狼狈不堪的吃相,竟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只可惜,欢快地笑声仅是一闪,又被干噎难咽的压缩饼干堵了回去,随后泪水不受控制地从汉娜眼角溢出,鼻涕也极为不配合地滴落到右手抓着的压缩饼干上。此时汉娜的吃相远比布朗还要狼狈许多,可这个好像石头雕刻出来的汉子,却丝毫没有一点怜香惜玉的表现,一双满是猩红血丝的蓝眼睛,十分紧张地注视着两人来时的方向。
东海市,湿地公园。
距离灾变发生已过去将近半年时间,失去园林工人照护的珍稀移栽树种,几乎绝大多数都未曾经历过百年难遇的苦寒,不等它们挨到冬去春来便已纷纷枯槁死去。似乎自打灾变发生以后,世界上所有曾经人类违背自然规律,强行干预环境而留下的种种印记,都在随着时间缓慢的流逝,渐渐被大自然的力量全部拨乱反正。湿地公园中心是一片占地极为广博的湖沼,多年来的暖冬现象,使得湖水从来没有结过冰,这也促使许多生存习性早已适应的小兽遭遇到灭顶之灾。每当凛冽地寒风拂过晶莹光洁的冰面时,积雪纷飞之中隐隐还能看到,许许多多被冻结在湖水中的无辜小生灵。
湖面坚冰被利刃削切的脆响,在空寂无人的湿地公园里传出去老远,惊得隐匿在林地中没有被寒冬夺去生命的小兽和飞鸟四散奔逃。不过,现在的湿地公园早已不是人类的禁脔之地,除了小兽与飞鸟外,还有许多早已消失多年的猛兽混杂其中。它们虽然也受到了惊吓,却也只是远远地逃开一段距离,耐心等待许久,察觉到没有危险以后,又不约而同地沿着原路返回。毕竟,在莽荒林野中的求生之道,最首要的一条就是,千万不要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踪。
直升机坠机以后,三个人里只有立冬的伤势最轻,因此现在也只能由他来负责其他人的伙食问题。登山镐围绕着一只被冻结在湖水中的鸭子,上下翻飞个不停,汗水从额角无声地滑落下来,在初升的晨光照耀下变得晶莹剔透。立冬半跪在冰面上,衣着单薄的上身,由于剧烈运动开始蒸腾起热气,他全神贯注地挥动登山镐,彷佛对于周遭的世界不再有任何关注。
温热的气息从鼻孔喷向雪地,饿了多天的孤狼眼神里闪动着噬血疯狂,在狼王争斗中不幸战败的它,近年来一直都过着朝不保夕的苦日子。可自打丧尸病毒爆发,全世界都被席卷进灾变以后,许多早已没有任何野外生存经验的人类,完全没有丝毫准备地贸然闯入荒野。这些缺少利爪和坚韧毛皮的两条腿猎物,属实让孤狼享受了很长一段时间衣食无忧的幸福时光。但是这种好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随着两条腿猎物的数量越来越少,孤狼也渐渐开始追随着它们来时的足迹,重新踏入祖辈们一直不敢越雷池半步的陌生世界。
饥饿像一条窜涌在体内的怪蟒,刺激着孤狼全身上下的神经细胞,此刻远处冰面上的这只猎物,与以往孤狼捕获过的任何一只都不相同,它似乎也拥有无比锋利地利爪,仅是看着冰面四下抛飞的碎冰屑,就能判断出猎物的利爪着实非同小可。不过,孤狼并没有特别在意,猎物仅仅拥有一只利爪,而它却有四只,另外还有一口可以咬金断玉的利齿,孤狼完全不担心没有胜算。
一步、两步、三步……孤狼距离猎物已经越来越近,从它嘴角涌出的涎沫被风吹得肆意舞动,几乎全都挂在枯黄的草枝上面,积雪在它厚实的爪垫踩踏下,竟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它不愧为一匹曾经叱咤一方的狼王!
战斗几乎还未开始,就已经因为敌我力量的巨大悬殊而告终,哀嚎声如同瘟疫一样,将湿地公园里所有藏身在暗处的小兽尽数传染。原本还有些想要啄食残羹剩饭的鸟兽四下飞遁,它们都清醒地意识到,孤狼不再是悍勇无畏的猎人,它已经变成了人类的猎物。
嘴里哼着小曲,立冬脚步轻快地来到陷阱旁边,此时还在垂死挣扎的孤狼,发觉猎物竟然大摇大摆地来到它身边,不禁有些勃然动怒。尖锐如利刃的犬牙从口中亮出来,尽管右后腿已被捕兽夹夹断,只剩下皮肉相连,孤狼仍旧不愿相信眼前猎物会是它的对手。
一口,是的,只需要趁猎物靠近孤狼身旁时,出其不意地狠咬一口,一切都将重新改写,它依旧还是这片林野中的王者!然而,一切早在立冬预先设下陷阱时,猎物与猎人的身份已经悄然异位。面对着并不比孤狼缺少森林生存法则经验的立冬,孤狼从一开始就不是以猎人的身份出现,它也注定要被这个狡诈无比的人类猎杀。
虐杀猎物,绝对是神圣自然法则无法原谅的行为,因此,立冬并没有给孤狼偷袭自己的机会。箭矢在如此近地距离下,没有丝毫偏差,准确无误地从孤狼左眼贯入。之所以没有选择更加便捷地手段,是因为立冬想要剥下一整张狼皮,尤其希望能够用狼头制成帽子,这是流淌在血液中的基因在作祟。显然立冬并不知道他很可能是这块大陆上,仅存的最后一个鄂伦春族猎人,甚至直到此时此刻,他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来自哪里。可无论怎样,祖辈赋予立冬的血脉传承,仍旧在不为人知的情况下,影响着立冬的一举一动。
很多时候,所有人都不得不面对一个现实,那就是天赋确实会极大地拉开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就如此刻,立冬正在将两头都削切尖锐的短小树枝,一根根塞进狼尸柔软而又腥臭的内脏之中。立冬只从孤狼尸身上切割下了两条后腿,并且获得了一张非常完美精致的狼皮,而眼下他所要做的事情,就是把腹中塞满尖刺的尸体,放在一处非常醒目的空地上,等待着更多的猎物自投罗网。其实,早在昨天夜里,立冬就已经听到这座湿地公园的深处,还藏匿着一大群野狗,它们整夜里不停地吠叫,也着实搅扰了立冬的一场好梦。
时间好似流水一样缓缓远去,剥去皮毛的狼尸丢在远处雪地里,浓烈地血腥味儿随风飘荡在湿地公园上空,彷佛母狮急切呼唤幼狮进食时的啼鸣,搅动着四周的空气中很快便充满了焦躁不安的气息。
足有六条体型大小不一的野狗,耸动着鼻头警惕地从远处缓缓靠近,或许是因为它们曾经长时间和人类相处,疑心看起来要比野外的兽类更重一些。奈何这群野狗终究还是无法抵抗住鲜肉对它们的吸引力,焦躁不安地观察一会,发现确实没有什么异常,马上争先恐后地猛冲向狼尸,生怕跑慢一步会少吃上一口肉。体内兽性被唤醒的野狗,吃起东西来也如它们的祖先一般,根本没有多少咀嚼动作,几乎是刚把肉叼进嘴里,便急不可耐地咽进肚子。护食的情况当然存在,两条看上去足足小了一号的野狗,呜呜咽咽地绕着狼尸转圈,却生怕因为贪嘴,而招致另外四条大犬的撕咬。
终于,四条大犬各个吃得肚满肠肥以后,才依依不舍地挪动着四爪,向远处密林中踱去。猩红地狗眼之中,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吃到食物而感到满足,好像它们也清楚地意识到,孤狼死去以后,这片面积不小的城中猎场,将成为几条野狗的乐园。
是了,乐园或许真的存在,可主人究竟是谁,恐怕野狗们至死也无法得知真相。
人类终究胜在比野兽更加狡诈之上,立冬微眯起双眼,利用睫毛来遮蔽雪地反射过来的强光,他仍旧耐心地等待着,因为收获猎物的最佳时机即将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