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李麟进山
“现在曹老帅忙着竞选大总桶，冷不丁出了这么一档子事，这不是添乱吗！”
“大帅我该怎么办啊？”
“玉中兄，你是老帅的兄弟，批评的话我就不说了，这事很严重……已经死了个洋人了，剩下的可千万再不能让他们出什么事了！”
“他们绑洋毛子就绑洋毛子呗，竟然连我女儿也捎带着给绑了，到现在也不知是死是活！”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儿子闺女，玉中兄你火速去峄县坐镇指挥，务必要不惜一切代价、想尽一切办法把洋毛子给救出来！”
……
离开吴大帅官邸，林玉中乘火车一路南下直奔峄县。
峄县城飞机楼的发报室里电报声响个不停，五六个发报员坐在各自的电报机前忙活着收报发报。
不断有军官拿着电报从发报室里进进出出。
会议室里，两只眼圈乌黑满脸疲惫的林玉中坐在会议桌上首，案发已经整整两天了，他一会儿觉也没捞着睡。
会议桌两边坐着张荣培及李麟等七八个上校级军官。
会议桌上摆着十多张电报。
林玉中哭丧着脸，李麟等众军官正襟危坐都板着脸。
一军官捧着电报进门：“报告督座，总桶府急电！”
“念。”林玉中面无表情道。
“务必想尽一切办法将被掳外国人救出。”
话音没落，又一军官进来：“督座，陆军部急电！”
林玉中拉着脸点了点头。
“山东各部务必通力配合，从速解救外国人质！”
两个军官刚走，又有一个军官进来：“督座内务部急电！”
林玉中一把夺过电报拍在桌上，不耐烦道：“这些电报个个都是这样含糊其辞，都说要老子从速救人，可究竟拿什么救？怎么救？他们一句话也不说！这跟放了几个屁有什么两样！”
李麟道：“林长官，以在下看来，我们应该先摸清马子绑了洋人到底想干什么。”
“我要知道他们想干什么，还把你们叫过来干什么？”
张荣培道：“这不难，咱派人上抱犊崮去跟孙野那小子谈谈，问问他到底想干什么不就知道了！”
“嗯……”林玉中扫视众人，“你们谁去？”
众军官赶忙都低下了头。
林玉中不悦：“荣培，主意是你出的，就你去吧。”
张荣培一下子慌神了：“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督座！抱犊崮的孙野和王聪儿对卑职都恨之入骨，卑职要是去了抱犊崮，他们还不得把卑职给生吞活剥了！”
其他军官们也皆是一副恐慌神色。
“本督怎么养了你们一群胆小如鼠的东西！”林玉中拍案而起，“你们都不敢去是吧？行——那本督就亲自去抱犊崮，让马子把本督生吞活剥了算逑！”
李麟起身一本正色道：“林长官乃堂堂一省之长，岂能深入匪窟冒如此之险，在下愿前往抱犊崮与匪方交涉！”
林玉中怒色顿消，转而一副和颜一把攥住了李麟的手：“李老弟，务必要小心啊！”
“在下此去匪窟如羊入虎口，如遇不测，还望林长官以在下殉国之名上秉吴大帅！”
“李老弟可不能说这般不吉利的话，老兄我等你平安归来！”
李麟立正给林玉中敬了个礼，林玉中也煞有介事回他了个礼。
走出会议室没多远，李麟便听到里面传来了林玉中的臭骂声。
“废物！蠢货！一群窝囊废！”
……
孙野、蓝田、王聪儿、周天成坐在兄弟堂里。
蓝田道：“我想了很久，咱们目前面临着三条出路。”
“哪三条？”孙野问道。
“第一，通过谈判，逼北洋zhengfu退兵，给咱们划出一片地盘，交给咱们自治。”
“第二呢？”
“谈崩了，咱跟兵崽子拼个鱼死网破。”
“那第三？”
蓝田长吁一口气：“招安。”
周天成道：“混个军长师长当当也不错。”
孙野道：“不能招安，水泊梁山的弟兄当年要是不是招安还死不了呢！”
蓝田道：“只要咱几个兄弟齐心，又有洋鬼子做人质，一定能逼北洋zhengfu乖乖听咱的。”
孙野道：“对！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王聪儿道：“虽说兵崽子虽然已停止进攻了，可还是把咱团团围着不肯撤兵，要不咱派个人下山去跟兵崽子谈谈？”
孙野道：“洋人在咱手里，兵崽子虽然还围着山，可他们连一枪都不敢放，实际上对咱并没什么影响了。”
王聪儿道：“那咱啥也不做？”
孙野道：“咱要做的就是摆谱。”
王聪儿道：“摆谱？”
“对，咱现在得给兵崽子摆谱，谱摆的越大越好，让兵崽子稀里糊涂搞不明白咱到底想干什么。就这样拖着，拖延一天是一天，咱不去找兵崽子，兵崽子自会找上门来！”
狸子进来：“大掌柜的，李麟团长来了！”
“就他自己？”
“是！”
“让他进来吧！”
李麟还是头一次正大光明的跟孙野见面。
“野子，你小子这下可天下扬名了，不光国内，国外也有很多报纸在报道你孙野的光荣事迹，咱民国zhengfu从大总桶到林玉中个个急得跟火烧了屁股似的！这动静赶上当年大闹天宫的孙猴子了！我今天是以谈判的名义来见你的，林玉中想知道你劫了洋毛子想干什么，可张荣培他们又不敢进山来问，生怕叫你给生吞活剥了，于是我就自告奋勇来了。”
“我想要他撤兵！”
……
“撤兵？”
飞机楼门口，林玉中扶着归来的李麟下了马。
“李老弟，是不是只要咱撤了了兵，马子就把洋人给放了？”
“不，马子说咱们先把兵撤了，他们才肯跟咱谈判，不然一切免谈。”
“岂有此理，这帮马子太嚣张了！”
“林长官是没见孙野摆的那个谱，他根本就不见在下，就这话还是孙野手下一个排行老六的小头目跟在下说的。在下说要跟孙野谈谈，那小头目说‘谈谈可以，可你官太小不配跟俺大掌柜的谈’。”李麟把脸转向张荣培，“张长官是少将，不如就由张长官出面跟他们谈谈吧？”
张荣培慌了：“我？”
“就这样吧！荣培，你明天一早上抱犊崮去跟马子谈谈！”
“督座，这……”
“行了荣培，忍忍吧，现在就连曹老帅和吴大帅都拿不出一个像样的办法来，我们能怎办。”
李麟道：“林长官，您要在下去看看林小姐，马子没让在下见……”
林玉中唉声叹气。
“不过马子也说了，只要林长官乖乖听他们的话，他们不会对林小姐怎么样。”
第105章：山大王往大了说可是皇上
“听他们的话？——我堂堂一省督军还得听他们几个土匪的话！”
林玉中气得连连跺脚，又懊恼地抱着头蹲在了地上。
“介似嘛事儿呀！”
身为老天津卫人的他爆出了一句无奈的方言。
……
通往抱犊崮的山路上，张荣培和李麟骑着马并肩而行。
“李老弟你干吗要跟我过不去？”张荣培不悦道。
“张长官此话怎讲？”李麟不解。
“你明知孙野对你老哥我恨之入骨，却让我上抱犊崮来，你这不是送你老哥来送死的吗？”
李麟笑道：“若真让张长官来送死，在下何必要同你前来？张长官知道为何在下此前在下进抱犊崮能全身而退吗？”
“你说了呀，你把你的独立团从临城调到了抱犊崮山外的徐庄，进寨门后你先跟马子发出警告了，只要你在里面遭遇不测，立马让你的独立团打进来。马子有所忌惮才不敢对你怎么样。”
“那就是了。我一个团就把马子吓得够呛，张长官在山外驻扎着七八千大军，还担心什么？”
“有道理……”
“在下推荐张长官进山也是为了张长官好，这件大案发生在咱们的共同防区，咱们积极主动深入匪窟与匪方交涉，还能以此抵消些罪责。不然什么都不做，等上头怪罪下来，一切可就都晚了。”
“还是李麟老弟你想的周全！等这事儿结了，老哥请你去省府的华秀坊喝花酒去！听督座说那里新来了几个俄国娘们，可骚了！”
……
……
辫子刘、周天成带着弟兄们正修复破损的寨门。
对面三百米开外就是张荣培的营地，巡逻的官兵们端着枪眼睁睁的看着马子们有说有笑忙得不亦乐乎。
辫子刘冲他们喊道：“看什么看！搁那闲的dan疼来给俺们帮忙，晚上管饭！”
张荣培和李麟骑着马来到寨门外。
李麟用马鞭子指着寨门大声道：“快去跟你们大掌柜的禀报！让他出来迎接张将军！”
张荣培吓得赶忙说道：“李老弟你可别这样，万一惹怒了马子打黑枪，咱俩可就都小命玩完了。”
“张长官不用担心，咱的背后有近万大军撑腰，他们不敢。”
“瞎吵吵什么！”辫子刘从寨门上探出个脑袋。
“快去跟你们大掌柜的说，少将师长张荣培和上校团长李麟来找你们谈判，让他出来迎接！”李麟高声道。
“俺们大掌柜的正午觉呢，没工夫来接你们！”
“午觉？”
“李麟兄弟，咱还是自己进去吧。”张荣培道。
辫子刘笑嘻嘻地牵着辆牛车从寨门里走了出来，冲二人挥舞着站满了黄泥的手：“来来来，二位请下马，坐俺们的车进去！”
“张长官，这是他们的规矩，咱下马上车吧。”
……
辫子刘坐在车头，嘴里叼着烟袋吧唧吧唧抽着，时不时用手里的小树枝轻轻抽打一下大黄牛的屁股。
大黄牛不紧不慢的在崎岖不平的林间小路上前行着，脖子上挂着的拳头大的脖铃儿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张荣培和李麟坐在板车上。
辫子刘扭脸瞅着张荣培：“老张，俺记得你原来不是旅长吗？现在怎么不是了？是不是搞贪污叫拿下来了？”
张荣培好咽了口唾沫没理他。
李麟正色道：“贪什么污，张长官是官升一级当了师长了！”
“不对呀，牛马驴骡，驴长升官应该是当骡子长啊？”
李麟扭过脸去抿着嘴偷笑。
张荣培虽然气得脸涨得通红，却只能再咽口唾沫干生气。
站在兄弟堂外的狸子见牛车过来，便高声喊道：“兵崽子的官儿张荣培李麟到！”
没人来迎接。
两个人只好自己走进兄弟堂。
兄弟堂里，孙野仰面八叉仰躺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仰着脸望着屋顶。
蓝田、王聪儿分坐在两侧的椅子上，都板着脸。
张荣培本想找个地儿坐的，可屋里并没有多余的椅子。
“知足吧张长官，上次在下来时，他们连这屋门都没让进。”李麟小声道。
张荣培便只好站着了。
孙野打了个哈欠，一本正经对张荣培说：“张荣培，是你的少将官大，还是我的山大王官大？”
张荣培一愣，忙说：“山大王往大了说那可就是皇上，我一个小小的师长算个屁，当然是大掌柜的官大！”
“哦，那你就没资格跟本掌柜的说话了，就让我的二掌柜屈尊跟你聊聊吧。”孙野起身伸了个懒腰向里屋走去，“我困了，再去补个觉。”
“二掌柜的在寨门那和泥呢没空过来，三掌柜的你来跟他们谈吧，我也得去寨门帮二掌柜他们砌墙了。”蓝田走出了兄弟堂。
“好，那咱谈谈吧二位。”
张荣培干笑道：“三掌柜的，请问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把那十几个洋鬼子给放了啊。”
“不知道。”王聪儿回答的很干脆，“这得问我们大掌柜的。”
“劳烦三掌柜的去问问大掌柜的。”
“你没听我们大掌柜的说他要去补觉吗？我们大掌柜的他老人家脾气大得很，我可不敢打扰他的休息。”
李麟不悦道：“你们大掌柜的究竟想干什么？多少给句话也行呀！”
“我们大掌柜的嫌你官太小，觉得你不配跟他说话！”
“你们嫌我官小，我把手握近八千兵马的张将军都请来了，张将军这官还不够大？”
“本来我们大掌柜的是想跟张将军聊聊的，可一问你俩谁的官大，张将军说自己在我们大掌柜的面前算个屁，所以我们大掌柜的就不理他喽！”
张荣培瞠目结舌。
李麟恼火：“你们也太放肆了！”
王聪儿脾气也上来了：“你信不信姑奶奶这就剁一个洋鬼子的头给你捎回去？”
张荣培慌了：“三掌柜的息怒！既然大掌柜的嫌我的官小，那我回去再请个比我官大的来好不好？”
“这才像人话！”
……
飞机楼督军行辕。
林玉中的办公桌上横七竖八摆满了电报。
李麟和张荣培愤愤不平的和他说了在抱犊崮的遭遇。
“督座，孙野那小子嫌卑职的官太小，不肯跟卑职谈，说要去个比卑职的官还要大的官，他才肯谈。”
“除了本督，整个山东谁的官比你大？难不成还要本督亲自去跟他谈？”
“卑职觉得可行。”
第106章：教洋人赌骰子
林玉中把脸一沉，拍了拍面前的电报：“本督要是去了，谁来收拾眼前这一烂摊子事？”
“督座尽管放心，这有卑职在呢。”
“张荣培你是巴不得本督让马子给弄死，你好接班当督军是吧？”
“卑职岂敢，卑职岂敢啊督座！”
林玉中环顾张荣培和李麟，“咱们仨现在可是拴在一根草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张荣培低头不语。
李麟频频点头：“林长官所言极是，我们应当齐心协力共度难关！”
“真是要了命了，曹老帅和吴大帅要本督加紧进兵抱犊崮铲除土匪，被土匪绑票的五国领事给本督发电，让本督务必保证他们国民的安全！这可如何是好啊！你们先回去吧，让本督好好静一静。”
……
抱犊崮山寨，关押肉票的院里。
一间瓦屋前，肉票们排成队一个个进屋。
蓝田坐在屋里的小桌前登记，狸子站在一旁。
一个大腹便便衣着华丽的中年男人呜呜咽咽地抹着眼泪。
“好汉，我真是没钱啊！”
孙野走了进来，“人都说头顶马聚源，身穿瑞蚨祥，脚踩内联升，这三大宝全让你占上了，光你这一身行头加起来也得一百块大洋吧！你还说自己没钱？”
“人送的！”肉票哭丧着脸。
孙野盯着他的眼：“真没钱？”
“真没钱大掌柜的！”
“没钱好说，小老子一块大洋也不要你的，拿你的这身行头抵！狸子，给他扒光了，让他光着腚下山！”
狸子上前便要扒这肉票的衣裳。
“别呀小爷！别扒！”
转眼间，肉票挣扎着被狸子扒的只剩了裤衩。
狸子还要再扒他裤衩，这肉票拽着裤衩一屁股瘫在了地上。
“别扒了小爷，我给钱！我这就去给家里写信让他们把钱送上来！”
“滚吧！”
狸子把他的衣裳连同墨水毛笔纸塞到他手里。
肉票哭丧着脸走了出去。
“下一个！”
林小晗走了进来。
孙野一怔：“林小姐你不用来这儿。”
“你要直接放我回去？”
“不能放你回去。”
“凭什么他们都能叫家人拿钱来赎，我却不行？！”
“就凭你爸爸是林玉中！”
林小晗气得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孙野，气呼呼地走了出去。
“小花！”
小花走了进来。
“大掌柜的！”
“给她在你们小姐那安排个住处，看紧了，别让她跑了！”
……
绑了洋毛子后，孙野命弟兄们把他们十五个人关在了寨子里最大的一个院里。院里院外安排三百个弟兄日夜看守着他们。
洋毛子们在山上还算自由，除了不能出寨，在山里随便转，只是屁股后要跟着十几个马子。
起初，鲍威尔他们还害怕马子会把他们都给宰了。
可两天过去了，马子们非但什么都没对他们做，还一日三餐好吃好喝招待着。
身为记者的鲍威尔感到奇怪，便大着胆子去主动接触马子们。
他虽然是个高鼻深目的洋毛子，却因在中国生活多年而说得一口流利的中国话。
马子们很少有见过洋毛子的，一看这洋毛子主动跟自己套近乎，便纷纷凑上来跟他聊东扯西。
身为记者的鲍威尔很是风趣健谈，很快便和寨子里的很多马子混熟了。
他在寨子里转的时候，发现寨里中不仅有男人，还有女人，老人和孩子。
他感觉这个土匪窝并不像传说中的土匪巢穴那般充满了血腥和灭绝人性，相反，他们所有人都相处的极乐融融。
孙野是他接触的第一个马子，蓝钢皮餐车上他便与孙野有过简短的几句沟通。
只是鲍威尔做梦都没想到，孙野竟是一个啸聚山林的山大王。
这个年青人举手投足间时而透着绅士的儒雅，时而却又尽显一个杀手的疯狂。
他的人生经历了什么？
他之前是做什么的？为何选择占山为王？绑架他们的目的又是什么？
鲍威尔曾去毕恭毕敬的问询孙野，孙野皆笑而不答，只告诉他：“鲍威尔先生，你告诉那些洋人，只要他们听话老老实实在这呆着，我保证他们的安全。”
鲍威尔不甘心，又去问专门负责看守他们的王聪儿，并从王聪儿那里知晓了孙野的经历。但王聪儿依然没告诉他绑架他们的目的。他便只得作罢。
“罗宾汉”——这是听王聪儿讲了孙野的事后，鲍威尔在心目中给他的定位。
午饭后，孙野在寨子里踱步，走到关押洋人的大院外时，只听院里叽叽喳喳好几种语言混杂，嘈杂声一片。
孙野好奇，便问把门的弟兄：“里边儿什么动静？”
“三掌柜的嫌洋鬼子在院里呆着没事干瞎踅摸，就教会了他们赌骰子。三掌柜的正跟他们一块赌骰子呢。”
孙野推开院门，只见十五个洋人全都围在院里的大石磨盘前，每人手里都捏着多多少少一沓巴掌大小的硬纸板，每片硬纸板上都用毛笔写着“大洋壹圆”。
王聪儿坐在人群最中间，她手里捧着两只倒扣的碗在胡空摇晃着，碗里的骰子碰撞着碗壁发出稀里哗啦的脆响。
周围洋人们的蓝眼睛随着王聪儿的摇晃而不停的跟着闪动。
王聪儿停止摇晃，起身把碗放到磨盘中央。
“押大押小？”王聪儿扫视众人。
“大大大！”
“小小小!”
“大！”
“小！”
“……！”
洋人们用各国口音发出大大小小的声音，同时把手里写有“大洋壹圆”的纸板拍在磨盘上。
王聪儿拿开了盖在上面的碗，里面三个骰子加起来是六点。
洋人们赢得喜，输的急。
鲍威尔输光了手里最后一个“壹圆”。
“王小姐，我的钱都输光了！”鲍威尔耸耸肩无奈地说。
“好办，没钱我借给你！”
王聪儿伸手从磨盘下摸出笔墨和一筐裁剪好的巴掌大的纸板，拿毛笔在一个个纸板上写下“大洋壹圆”。
鲍威尔道：“我已经输了七十二块大洋了！”
安特森得意得摇晃着手里一大摞纸板：“我赢了二十五块！”
王聪儿把写好的十张纸板交给鲍威尔。
“开始吧！开始吧！”洋人们用生硬的中国话嚷嚷着。
王聪儿刚端起碗，孙野便挤进人群把她拉了出来。
鲍威尔慌忙抢过碗：“我来我来！”
“我说你跟一帮洋鬼子搅和在一块干嘛呢？”孙野把王聪儿拉到院里一个角落，有些生气地说。
第107章：逃跑误闯坟地
“我怕他们闲的没事干光想着逃跑了，就找点乐子给他们玩。”王聪儿得意的从兜里掏出一沓纸板，“你看，我这一下午就赢了他们三十块大洋了！”
“破纸片子有什么用！”
“我跟他们洋鬼子都说好了，咱赢的钱，到时候他们会让兵崽子全都给咱兑成白花花的现大洋！”
孙野不满道：“我告诉你啊，洋鬼子可没一个好东西，你忘了那个鲍威尔和安特森在蓝钢皮餐车上说的话了？”
“他们说的什么？”
“说咱抱犊崮像那什么……”
“像什么啊？”王聪儿费解。
“像……”孙野支支吾吾憋了半天说不出口，“反正你别跟他们掺合在一块就是了！”
“叽哩哇啦你说的啥呀，别耽误我挣钱！”
王聪儿冲进了洋人群中。
“我也来！”孙野跑过去挤进了人群中。
……
夜深了。
王聪儿房间。
躺在炕上的林小晗看了看在对面正熟睡着的王聪儿，蹑手蹑脚下了炕走出屋。
这几天里她一直在找机会逃跑。
现在，机会终于来了！
她下了炕，蹑手蹑脚走向门外。
见外面空无一人，便踮着脚快步向院外的树林跑去。
她摸索着在树林里前进。
四下里漆黑一片，她完全摸不着方向。
“这什么鬼地方啊……”
嗷呜……
远方，一声悠长的狼嚎传来。
林小晗一声惊叫，吓得两手抱在胸前打了个冷战，恐惧地望着漆黑一片的森林。
她继续摸索着走了一会儿，见远处有个闪着亮光的地方，便向那里走去。
……
金銮殿坟地，孙野正坐在崔梓童坟前烧纸钱，火光映红了他的脸。
“小童，我见到一个女人，她长得几乎跟你一模一样，我每次见她都会把她误当成是你……可我知道你已经不在了……”
方才林小晗看到的亮光正是孙野在焚化纸钱的火光。
林小晗循着光来到了坟地的时候，孙野刚刚熄了火。
林小晗看见一个个坟头和墓碑，顿时又吓了一跳：“我怎么跑这鬼地方来了……”
孙野早就看见一个人影向坟地悄悄摸索而来，他便熄了火悄悄注视着这个人影。
天太黑，他看不清这人的脸，只能看出是个黑影。
等这黑影想穿过坟地的时候，他猛的从一座坟后跳了出来挡在这黑影面前！
“啊！”
林小晗一声惨烈的尖叫，吓得昏死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已是清晨，林小晗发现自己躺在王聪儿屋里的炕上。
“我怎么在这里？”她惊诧地打量着四周。
“你不在这儿能在哪啊？”站在炕前的小叶说道。
“我——”
“你什么你，是我们大掌柜的昨天夜里把你从坟地里抱回来的。”
林小晗急忙去摸自己的衣扣。
看到自己的衣扣依然结结实实地扣着，她这才放下心来，把头转向一侧不理小叶。
“小妮子，昨天夜里要不是我们大掌柜的，你早就让饿狼吃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林小晗依然不理她。
孙野走了进来。
小叶叫声“大掌柜的”便走出屋去。
“你醒了。”
林小晗看也不看孙野。
孙野摸了摸鼻子，面带歉意道：“真是对不起啊林小姐，昨天晚上我没看清是你，才把你给瞎混了。”
林小晗瞪了他一眼：“你有病啊，大半夜的呆在死人堆里！”
孙野干干一笑，没有说话。
林小晗从炕上下来，穿上鞋子就要走。
孙野忙张开双臂拦住她。
她从一侧绕开，孙野再次拦住她。
林小晗又绕开，孙野干脆直接拦在了门口。
林小晗无奈，回头气冲冲地坐在了墙根的椅子上。
孙野便也坐在了她身旁的椅子上，目不转睛打量着她。
林小晗把头偏向了一侧。
“林小姐，你今年多大岁数了？”
“你管我多大了！”
“……”
“我问你，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放我回去？”
“这个……回头我要看看你爸爸的意思了。”
“你们抓的那些中国人都能让他们家里拿钱来赎人，凭什么我不行！”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因为你爸爸是我们的敌人林玉中。”
“你要是不放我走，我就自己想办法逃出你们这个土匪窝。”
“你别乱跑，山里狼多。”
“你们这里本来就是个狼窝，你们土匪就是一群饿狼！”
“林小姐，我肯定会放你走，但现在还不是时候，你先在这好好呆着吧。”孙野起身出了屋，冲门口的小叶道：“好好看着她。”
“放心吧大掌柜的！昨天让她跑了是没想到她那么多心眼子，这回我什么都不干，一天到晚就死死地盯着她，看她往哪里跑！”
“她要是觉得闷了，你就带她在咱山里到处走走转转。”
……
飞机楼督军行辕办公室里，林玉中正在发飙。
桌上横七竖八摆满了电报。
他拿起电报一张张咬牙切齿念着，一边撕碎扔在地上再念下一张。
“救外人！”
“相宜行事！”
“务必全歼土匪！”
“务必保障人质人身安全！”
“妈的，全他妈废话！全他妈屁话！”
副官拿着一封电报走了进来，战战兢兢地说：“督座，国驻我国副领事田纳西上校马上就要到临城了，领事馆发电要督座去临城火车站迎接田纳西。”
林玉中火更大了：“一个小小的上校，还得老子一个堂堂督军亲自去迎接他，这脸可真是丢到姥姥家了！”
“督座不去吗？”
“去！你去把张荣培和李麟叫上。”
……
张荣培扶着林玉中走出飞机楼的门，李麟快步追了上来。
林玉中正要上马，李麟拦在了他面前。
“林长官，您不能去接他！”李麟义正言辞道。
“为啥？”
“田纳西是上校，林长官是中將，哪有本国上级军官亲自去迎接外国下级军官的道理？”
“都这时候了还讲个啥道理不道理的。”林玉中无奈。
张荣培满不在乎：“这是特殊时期，应当特殊对待嘛！”
李麟一本正色：“没什么特殊不特殊，这是有关国家颜面的大事，绝不可以随意变更。我们国家跟他们国家是平起平坐的，而非是上下级隶属关系，所以体统礼节绝对不可以乱来。”
“李老弟——”
林玉中想说什么，李麟打断他：“这才只是个开始，马子绑了五国的洋毛子，这五国陆陆续续肯定要派代表来问询他们国人的的情况，要是他们派个排长班长的过来，林长官也要卑躬屈膝去迎接？”
第108章：我的抗议无效！
“好好好……我不去，我不去见他大爷的！荣培你去吧。”
“张长官比田纳西军衔高一级，同样也不可以。”
“那谁去？”
“在下与田纳西都是上校，让在下去会会那个洋毛子！”
望着李麟拍马而去，林玉中摇了摇头：“这小子有血性……他要是本督的人该多好呀！”
……
黄昏，一辆火车停靠在临城火车站站台前。
李麟一身笔挺的北洋上校常服站在离车门十米左右的距离，身后停着一辆马车。
车门开，白脸黄发蓝眼睛的国上校田纳西走了出来。
他一身军装，手上戴着白手套。
出于尊重，李麟向前走了两步。
田纳西却站在原地不动了。
“这里的最高长官呢？”田纳西趾高气扬地问身后的中国随从。
“这位就是。”
随从指了指停下脚步的李麟。
田纳西看了看李麟上校军衔的肩章，眼睛里充满了鄙夷：“他是什么人？”
随从道：“这位是上校团长李麟，北平吴大帅的义子。”
李麟和田纳西几乎是同步向前，二人相距约一米时，田纳西先伸出了带着手套的手。
李麟一怔，忙从兜里取出白手套戴在手上，和田纳西握了手。
“李上校，车呢？”田纳西用生硬的中文硬声硬气地问李麟。
“田纳西上校，这就是。”李麟随手一指身后的马车。
“马车？”田纳西不可置信。
“对。”
“汽车呢？”
“此地不过是一小县城耳，不比北平上海，没有汽车，只有马车。”
田纳西连连摆手：“不行，马车太颠簸了，我要坐汽车。”
李麟一本正经道：“那就请田纳西上校在此等候，在下回团部去向北平发个电报，请他们送辆汽车到此。”
“需要几分钟？”
“北平至此，约莫十天半个月吧。”
田纳西不悦地摇了摇头，一头扎进了马车里。
从临城火车站到县城有七十里地。
李麟带着田纳西到县城时天已经黑了。
飞机楼前，田纳西下了马车。
林玉中忙走下台阶伸出手要跟田纳西握手，“田纳西上校，欢迎——”
田纳西完全无视林玉中，径自走进了飞机楼。
林玉中无奈，只得憋着气也跟着进了楼。
进了会议室，田纳西一屁股坐在了最上首林玉中平时坐的位置。
林玉中只得坐在了一旁，张荣培也坐了。
李麟没坐，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倚在桌旁站着。
田纳西冲着林玉中吼道：“林督军，你的军队都是废物吗！”
林玉中诚恳道：“很抱歉田纳西上校，我们没能保护好贵国在我们这里的朋友。”
“饭桶，你们简直就是一群饭桶！”
林玉中、张荣培无言以对。
李麟道：“田纳西上校，劫车案事发在深夜，且事发地点位置偏僻。待我们赶到事发地点时，土匪已将乘客劫走。”
“你们是怎么打算解救我们被绑架的国民？把你们的计划跟我汇报汇报！”
“田纳西上校，据我所知，你此次到峄县只是私人性质的走访，不足以代表贵国官方。因此你无权知晓我们的解救计划。据悉，被绑架乘客所在的五国官方已组成了联合观察队，不日将抵峄县，届时我们自会将计划告知他们。”
“蠢猪！废物！混蛋！”田纳西自知理亏无言反驳，起身骂骂咧咧拂袖而去了。
张荣培冲着他的背影啐了口浓痰：“他奶奶的，这王八羔子怎么那么嚣张！”
“李麟兄弟，今天可多亏你在这把他给镇住了，不然这个洋毛子敢指着我林玉中的鼻子骂娘！”
林玉中这话是发自肺腑的，他是越来越欣赏李麟这个年青而又满怀正气和血性的军官了。
只可惜，李麟是吴大帅的死忠。
而他林玉中表面是吴大帅的下属，实则为敌。
这就注定了李麟只能与他为敌而非为友。
……
伙房的厨子拎着一桶米饭和一桶菜从伙房出来，迎面撞上正在巡寨的辫子刘。
“四掌柜的！”
“上哪去？”
“给洋鬼子送饭去！”
辫子刘一怔：“正好俺要上那去看看，你给俺俺给你捎过去吧。”
厨子把两个木桶给了跟着辫子刘的两个弟兄。
辫子刘叫他们拎着木桶到了个僻静的地方，三人解开裤子向木桶里撒起尿来。
……
见辫子刘拎着饭进来，王聪儿很诧异。
“辫刘，怎么是你来送饭啊？”
“俺巡寨路过伙房，见厨子忙活着，就顺道给捎过来了。”
“正好你替我看会他们，我吃饭去。”
洋人们盛好了饭，各自端着自己的米饭和菜找个位置起吃来。
鲍威尔刚吃了一口米饭，随即吐了出来。
辫子刘怒道：“你这洋毛子不吃人粮食啊！”
鲍威尔皱了皱眉头撇撇嘴：“今天的饭菜怎么又苦又咸？”
“厨子盐搁多了，凑合吃吧！”
安特森喝了一口菜汤，随后咂巴咂巴嘴唇：“不仅仅是苦和咸，还有一种茅厕里小编的味道！”
“都说了盐放多了你哪那么多屁话！”
鲍威尔不解：“盐里面怎么会有小便的尿骚味？”
“你不吃拉倒！”
“我绝食！”鲍威尔把碗放到了地上。
辫子刘不屑道：“谁吃谁饱，不吃饿死你个熊东西！”
除了鲍威尔，洋人们都把饭菜吃了个干干净净，安特森胃口大，连菜汤都喝了个干干净净。
看他们吃罢，辫子刘仨人捧腹大笑起来。
“哈哈哈，你们都吃了俺们的尿水子！”
“龟孙羔子们，俺们的尿汤子味道怎么样？”
洋人们大都听不懂汉语，他们诧异地望着狂喜的辫子刘他们仨，却不知他们喜从何来。
安特森和鲍威尔可听的懂。
鲍威尔横眉怒视：“你们太过分了！”
安特森赶忙把手指头塞进嗓子眼里往外抠饭，哇的吐了一地。
鲍威尔用英语告诉洋人们饭菜里有尿，洋人们纷纷扣嘴呕吐。
“洋鬼子们，老子们的尿水子味道怎么样？”辫子刘得意道。
“你们太野蛮了，我抗议！”鲍威尔情绪激动道。
“你抗议个屁你抗议，再抗一下老子先砸了你！”辫子刘掏出匣子枪顶住了鲍威尔的脑门。
鲍威尔面如土色，赶忙高高举起双手：“三掌柜的，我投降！我的抗议无效！”
辫子刘放下了枪：“原来你们洋鬼子也怕死啊！”
鲍威尔赔笑：“这叫秀才遇上兵，有理说不清。”
“那你还说个狗屁！”
鲍威尔闭嘴了。
第109章：Of.course，我很喜欢王小姐！
辫子刘又把枪指在了鲍威尔的脑壳上，俩弟兄也拿枪比划着洋人们。
鲍威尔又害怕了：“你们要干什么？”
“俺今天百忙之中抽出空子来给你们送饭，你们都给俺跪下磕个头谢谢俺！”
“三掌柜的，你这是在侮辱我们！”鲍威尔道。
“你那么多屁话，就侮辱你们了怎么着？你就说给不给俺磕头，谁不磕，俺送谁上西天！”
见辫子刘青筋暴起，鲍威尔怂了，“不要开枪，不要开枪！我们磕头！”扭头用英文对洋人们说：“都给他们跪下，不然他们会杀了我们！”
洋人们一个个都给辫子刘跪了。
辫子刘这下可乐坏了：“俺听说你们洋鬼子都没长膝盖骨，当年见俺们乾隆爷时，你们都不能下跪磕头。现在看来都长全乎了啊！原来你们洋鬼子也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狗头，也怕死啊！”
孙野和王聪儿出现在院门口。
“辫刘你干什么？”王聪儿赶忙冲进来夺了辫子刘的枪。
“俺拾掇拾掇这帮洋鬼子！”
一看他俩来了，鲍威尔立刻像是看到了救星：“罗宾汉、王小姐，四掌柜的给我们吃的饭里面有他们的小便，还让我们下跪给他们磕头……”
孙野诧异地望着辫子刘。
辫子刘怒道：“大掌柜的，庚子年闹八国联军的时候，他们洋鬼子祸害了咱多少老少爷们！俺就是要反过来好好摆置摆置他们！”
孙野立刻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便一本正经道：“辫刘这就是你的不对了。狗咬咱一口，咱非得回过头来再咬它一口吗？咱是人不是狗，狗咬了咱，咱得教育狗，不能掉头再咬狗一口，不然咱弄一嘴黄狗毛你不觉得恶心人吗？”
“恶心恶心，大掌柜的骂的好，俺错了大掌柜的！”辫子刘嘿嘿一笑。
“滚出去！”
“好嘞！”
辫子刘和俩弟兄一溜烟跑出院去。
孙野招呼鲍威尔他们都站了起来。
“好了，我让厨子再给你们做顿好饭。”
“罗宾汉，四掌柜的太野蛮了！”鲍威尔抱怨说。
“刚才你也看到了，我把他狠狠的批评了一顿。”
鲍威尔有些云里雾里地小声说：“罗宾汉，我刚才听你说话怎么像是在骂我们是狗？”
“你想多啦！”
王聪儿忍俊不禁：“鲍威尔先生，刚才我们四掌柜的多有得罪，我替他向你道歉！”
“王小姐，你是女中豪杰，是女人中的罗宾汉，我喜欢你！”
孙野惊讶不已：“你喜欢她？”
“ofurse！我很喜欢王小姐！”鲍威尔不假思索道。
王聪儿听了很是洋洋自得。
“鲍先生我们有事先出去下，咱等会再见！”
孙野扯过王聪儿跑出了院。
“你干嘛呀？”
“我就说不要你跟这些洋鬼子在一块玩，你看看，现在出事了吧！”
“出什么事了？”
“你没听老鲍说他喜欢你吗！”
“喜欢就喜欢呗，怎么了？”
“你怎么能让一个洋鬼子喜欢你？”
“孙小五，你想歪了吧？”
“歪什么歪，我都听得清清楚楚呢！”
“你个屁呀，人家洋鬼子都很开放，喜欢的意思呢……就是觉得一个人很好，没别的意思，你想哪去了。”
“我不信！”
“不信咱问问他去！”
……
“鲍先生，你看我们大掌柜的这人怎么样？”
洋人们又围在磨盘前开赌了，王聪儿把鲍威尔叫了出来问他。
鲍威尔想了想，说：“罗宾汉先生有时候像个儒雅风趣的绅士，有时候又像一头狂暴的雄狮……他有时候让人崇敬，有时候又让人害怕，特别有意思，我喜欢罗宾汉！”
“罗宾汉”是鲍威尔对孙野的敬称，孙野也乐于接受他这么叫。
孙野简直不可思议：“你喜欢我？”
“对，怎么了罗宾汉，不可以吗？”
王聪儿道：“听清楚了吧我的大掌柜，鲍先生也喜欢你！”
“你喜欢我？我可是会杀人的！”
孙野从兜里掏出在蓝钢皮上缴获安特森的银质左轮手枪在手里掂量着，忽然把枪口顶在鲍威尔脑门上，神情严厉。
“我砸了你！”
谁知鲍威尔竟然面不改色：“罗宾汉先生你开枪吧。”
“你不怕死吗？”
“我当然怕死了。”
“怕死你不求我饶了你？”
鲍威尔神秘一笑：“你手里的这把左轮手枪打不死我，它的击锤断了一截，够不着子弹的底火帽，所以发射不出来子弹！”
“这你都知道？”
“当然了，这把枪还是我送给安特森先生的呢！”
孙野嘿嘿一笑：“跟你开个玩笑，老鲍，这枪还能修吗？”
鲍威尔两手一摊耸了耸肩，又摇了摇头，一副很滑稽的样子。
“可惜了，这么好一支枪！”
……
飞机楼会议室里，林玉中、张荣培、李麟及三位高级军官和由田纳西及六名洋人组成的“联合观察团”相对坐在会议桌两边。
林玉中、张荣培耷拉着脸，李麟一脸正气，洋人们趾高气扬。
田纳西高声道：“李麟上校，我现在是以五国联合观察团成员的身份向你们问话，你们现在可以回答我了吧！”
“可以。”李麟不卑不亢道。
“你们当初为什么不出兵把我们五国被绑架的人质抢回来！”
“这个……我们……”林玉中支支吾吾不知该如何回答。
李麟道：“人质在土匪手中，我们如果使用武力强行救人，土匪必定会狗急跳墙将人质杀戮。我们为人质安全着想，因此并未动用武力。”
“我们的国民被你们的土匪绑架到深山，现在生死未卜，你们说怎么办！？”
“不知各位想让我们怎么办？”李麟反问。
“杀光土匪，救出我们的国民！”
“杀光土匪和救人两件事不可能同时完成。”
“为什么？！”
“若是剿匪，必定会惹怒土匪，从而会对各国人质的人身安全带来严重影响！”
“你们怎么救人，我们不管！但是，不能让我们的国民受到任何伤害！”
“事情都发生快一个礼拜了，你们为什么还不去救人！”
田纳西等洋人们言辞咄咄逼人。
李麟依然不卑不亢：“自事发次日，我便与张荣培将军冒着生命危险深入匪穴与匪方交涉。因为种种原因，尚未就释放人质一事与匪方达成协议。”
第110章：林大督军有何贱干？
田纳西暴跳如雷：“你们的军队都是废物吗？上万正规军竟然对几个土匪无可奈何！”
李麟道：“田纳西上校，只要你们说你们不再过问各国人质的安危，我们立刻就调几架飞机过来把抱犊崮夷为平地！”
“你这是狡辩！”
林玉中满脸苦楚：“各位外国朋友你们有所不知，抱犊崮以孙野为首的那群土匪气焰甚是嚣张，我们的张将军和李上校数次深入匪巢与匪方交涉。谁知土匪对他二位根本就是爱理不理，还叫嚣说他俩官太小，没资格跟他们谈判……”
田纳西道：“那就你去！土匪要是还嫌你的官小，那就让你们的吴大帅去，要是还不行，就让你们的大总桶去！”
“我这不正要去呢，你们来了么……”
……
林玉中、张荣培骑着马前进在通往抱犊崮的路上。
张荣培急赤白脸道：“那帮洋鬼子也太目中无人了，卑职真想好好收拾收拾他们！要不是李麟那小子跟他们一番据理力争，咱今天还真不好下台！”
“说实在的荣培，现在咱们的政fu和军队就应该多一些像李麟那样血气方刚、一身正气的年青力量……不过，年青就意味着幼稚，意味着做什么事情只凭意气用事，想得不够周全。不像咱们上了年纪的做什么事都瞻前顾后。他这样也很容易在这上面翻跟头……”林玉中话中透着几分惋惜。
张荣培不以为然：“翻跟头就让他翻，反正他是吴小鬼的人。”
“今天多亏这小子自告奋勇提出带着联合观察团去访查，本督是无论如何也不想再看那帮洋鬼子跟死爹死娘似的臭白脸子。”
“是啊是啊，卑职宁可来山里会会马子，也不想在那帮洋鬼子面前受那鸟气！”
……
李麟带着五国联合观察团来了县城外的一座小山上。
今天天气很晴朗，可以清楚看到五十里开外抱犊崮巍峨挺拔的山头。
李麟用英文道：“那就是抱犊崮。”
一洋人对戴着礼帽的田纳西道：“田纳西先生，这个名叫抱犊崮的山外形看起来好像你头上的帽子。”
田纳西摘下帽子在手里打量了一下，又远眺着抱犊崮：“不像，抱犊崮是绿色的，我的帽子是黑色的！”
李麟道：“要是把田纳西上校的帽子染成绿色的就像了！”
田纳西连连摆手：“不用染，我们国人最爱戴的牛仔帽就是绿色的！我家里有好几顶！”
李麟道：“我们虽然不喜欢戴这种帽子，但是我们大批量生产制造。我们做的这种帽子都是匠人们纯手工以上等锦缎丝绸制成，比起你们的机器流水线做出来的要精美的多，而且极具收藏价值！回头我给田纳西上校送几顶我们做的绿色帽子！”
“几顶不行！我要一百顶！”
“没问题，就送你一百顶！”
“我也要！”
“还有我！”
洋人们纷纷表示抗议。
“好好好！每人都有份，回去我就叫属下买上一马车绿帽子送给各位！”
“good！”
“verygood!”
“thankyouveryuchisterli！”
洋人们纷纷表示感谢。
李麟大手一挥：“you'ree！thisiswhatishoulddo！”
……
抱犊崮的寨门已修缮完毕。
林玉中二人到时，辫子刘正带着弟兄们在寨门上值岗。
“那谁呀！”辫子刘冲着他俩嚷嚷道。
“是我！”张荣培道。
“呦！原来是张将军！你身边那胖子是谁呀！”
林玉中阴沉着脸瞥着辫子刘。
“不得无礼，这是咱们山东的最高指挥官林督军！”
辫子刘叼着烟杆从寨门里跑了出来，嬉皮笑脸道：“原来是林大督军啊！久仰久仰！幸会幸会！失敬失敬！不知林大督军大驾光临来俺们家有何贱干？”
林玉中没理他。
张荣培强压着火笑道：“林督军亲自驾临抱犊崮，是来跟你们孙大掌柜谈判的。”
“好嘞！请林大督军下马上车跟俺进去！”
林玉中、张荣培坐着辫子刘的牛车到了兄弟堂外。
林玉中刚下车，忽然耳边便响起了一阵噼里叭啦机关枪似的声音，吓得他赶忙躲到辫子刘身后！
张荣培反应更是迅速，一弯腰钻到了牛车下面！
等二人回过味来这才明白，敢情是马子放的鞭炮！
孙野笑模笑样从兄弟堂里走了出来，身后跟着周天成、王聪儿、蓝田。
林玉中觉得有点失态了，便赶忙理了理军装恢复仪容。
趴在车底下的张荣培赶忙从兜里掏出鼻烟壶丢在面前，随后装模作样伸手捡起来，从车底下爬了出来。
“鼻烟壶掉车底下了，张某拣它呢！”
到了林玉中跟前，孙野双手抱拳道：“林督军大驾光临，孙野携抱犊崮众家弟兄隆重欢迎！”
“各位掌柜的，幸会！”林玉中微微一笑抱拳道。
“来，我给林督军介绍一下！我孙野就不用说了，抱犊崮马子头。这位是我们二掌柜的周天成！”
周天成硬声硬气抱了一拳，咬牙道：“林督军，久仰了！”
“久仰久仰！”林玉中忙皮笑肉不笑抱拳。
“这位是我们三掌柜王聪儿！”
王聪儿秀眉一挑，抱拳冷笑：“幸会！”
“幸会幸会！没想到抱犊崮还有位国色天香的女中豪杰！”
“这是四掌柜的辫子刘！”
辫子刘嘿嘿一笑，露出两排大黄牙：“林大督军最先认识的就是俺！”
林玉中微笑着点点头。
孙野指着蓝田：“这位是我们的军师！”
蓝田神情淡漠，微微抱拳：“幸会！”
“幸会！本督一直都想见见干下惊天大案、弄得本督连日寝食难安的英雄好汉，今日终于大饱眼福，一睹各位庐山真面目！各位掌柜的，幸会！”
“进屋拉呱吧！”
孙野大手一挥，径自进了兄弟堂。
王聪儿四个也跟着进了屋，各自在自己的位子落了座。
等林玉中、张荣培进了屋，屋里已没了坐的地方。
“林督军骑了一路的马，屁股一定硌的生疼，我就不给你让座了，站着歇会儿吧。”
林玉中满不在乎地呵呵一笑：“孙掌柜的开心就好，本督是站是坐无所谓啦。孙掌柜的，此前李麟和张荣培来找你商洽关于释放被绑票的洋鬼子一事，你嫌他俩官小不予理睬。现在本督一个中將来跟你谈，够格吧？”
第111章：孙野那小子究竟想干什么？
“够格！”孙野爽朗道。
“孙掌柜，你说你们在山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过的好好的，干吗跑外头把几个洋鬼子弄家里来？”林玉中语气很是和善。
“林督军，你都把我们弟兄脖颈子勒的快喘不过气来了，还说我们过的好好的？”
“咱们两军交战，针尖对麦芒，你们要是打不过，完全可以挑白旗认输嘛！这样还不失咱七尺男儿英雄好汉的风度。可你们却悄没声息跑临城去绑了洋毛子来当挡箭牌，这就有些耍赖皮了，孙掌柜你说是不是？”
老谋深算的林玉中是个笑面虎，一说起话来就笑咧咧的，根本让孙野他们想生气都生不起来。
孙野也学着他的样子大大咧咧道：“林督军过誉了，要说干耍赖皮不要脸的事儿，你们官府可比我们弟兄强得多，我们弟兄都是跟你们学的！”
“不敢当不敢当！孙掌柜你看这样如何，你们把洋人放了，我们都行君子之道，再行开战，你看如何？”
“放洋人当然可以，林督军，先把你的兵撤出去吧。”
“只要本督把人撤了，孙掌柜就放了洋人？”
“只要林督军把人撤了，我们就谈判。”
“谈判？”
孙野双眼微闭，微微点了下头。
“孙掌柜，你们绑了洋人的票不就是想让本督撤兵吗，本督把兵撤出去，你理所应当该放了洋人吧。”
“谁给你定的理所应当？”
“那孙掌柜想怎么办？”
“怎么办我还没想好，林督军你先把兵撤了，容我慢慢再想怎么办。”
“孙掌柜要是想个三年五载的，那洋毛子在这岂不都得窝憋死？”
“那帮洋鬼子在我们这活的好好的。”
林玉中将信将疑：“真的？”
“我带林督军去看看他们。”
……
洋毛子们住的大院里，鲍威尔他们十五个人和十来个马子混在一块分成了三波阵营。
一波人趴在石磨盘上赌骰子，一波人在打麻，还有一波人在下象棋。
这几样都是王聪儿叫看守他们的马子弟兄教的。
林玉中和张荣培进门时，三波人正在那忙玩的不亦乐乎。
“怎么样林督军，我说他们一个个都好着呢吧。鲍先生你过来！”
正在打麻将的鲍威尔闻声跑来，手里握着一沓写着“大洋壹圆”的纸板子。
“罗宾汉，我今天又赢了十一块大洋！”鲍威尔得意地挥舞着手里的纸板子说。
“鲍先生，山东的林督军来看你们了。”
鲍威尔不屑了看了林玉中一眼，没说话。
林玉中满脸愧色道：“鲍先生，你们受苦了……请各位外国朋友放心，我们政抚目前正跟孙掌柜的进行积极友好的洽谈，相信用不了几天，孙掌柜的就会放你们下山！”
鲍威尔冷冷地说：“林督军，我们在这里百无聊赖，只有靠各种赌博消磨时间，这几天里我们已经欠了王小姐他们好几千块大洋的赌债，到时候你要替我们还给他们！”
“好好好，政抚一定照办，一定照办！”
……
回县城的路上，林玉中纳了闷。
“荣培，你说孙野那小子他究竟想干什么？”
张荣培想都没想：“督座，有道是杀人越货短路劫财，卑职觉得马子是想趁机讹诈咱们政抚一笔。”
“要钱？”
“卑职觉得是！”
李麟从前方策马而来。
“二位长官！”
“呦李老弟！跟那帮联合观察团的洋毛子访查完了？”
“完了！”
张荣培道：“李老弟，田纳西那帮洋毛子有没有为难你？”
“没有，我们只是真对目前的现状讨论了一些关于马子的问题。”
“都讨论的些什么？”林玉中问。
“讨论了大半天，他们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如果马子兵力充足，就有可能挟持人质突破重围；如果兵力不足或是马子不想离去，那就没什么担心的。”
林玉中讶然：“就这些？”
“就这些。”
“这帮洋毛子说的不全是屁话吗！”
“洋毛子也够蠢的，派这帮糊涂蛋过来。”张荣培冷笑。
“洋毛子认为，只要他们够横够硬，我们就拿他们没办法，这就够了。”
“这帮洋毛子活脱一群马子。”张荣培感慨。
“二位长官去山里，不知情况如何？”
“孙野答应放人，但是有条件，还得要本督把兵撤出山。”
“什么条件？”
“什么条件他没说，不过本督估摸着，孙野无非是想趁机捞点大洋。”
“要是马子只要钱的话，那就好办了。”
“对，钱不是问题。”
“既然马子松了口，那事情就好办多了。我们再去探探孙野口风，看看他想要多少钱。”
张荣培赶忙摆手：“我可不去了啊，头回去把我晾着不理，这次和督座一块去，他光跟督座说话了，又把我当成了空气。这回我说啥也不去自讨没趣了。”
“在下去吧。林长官这次已经铺好路子了，在下想孙野他应该不会再难为人了。”
李麟扬鞭而去。
……
春夏之交的抱犊崮景致格外好看，孙野和李麟在林间漫步。
李麟和他说了林玉中的想法。
孙野嗤笑：“想得美，还我只要钱，林玉中他做白日梦呢！”
“野子，我都被你搞糊涂了，你到底想干什么啊？”
孙野神秘一笑：“这个你以后自会知道。麟子，你回去以后这么跟林玉中说……”
……
飞机楼督军行辕办公室。
林玉中端着青花瓷盖碗坐在沙发上，一只手用碗盖轻轻拂动着碗里的茶叶。
李麟站在他面前。
“李老弟你说吧，本督不生气。”
“林长官，这是孙野的原话。”
“说吧。”
“孙野说……老子要是想要大洋，把林玉中你爷你娘绑来不省事划算多了，犯得着大半夜趴铁道上劫洋鬼子吗？”
“混账！这个黄口小儿孙野！……要不是他绑了洋毛子，本督早就血洗抱犊崮抓了他大卸八块了！”
林玉中气得把盖碗恶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
临城镇外临山脚下的铁道上。
蓝钢皮快车如被劫那日一样，安静地歪在铁道上。
林玉中、李麟、张荣培和田纳西等联合观察团成员站在一旁。
田纳西满脸愤怒：“林督军，你们要是再不能救出我们的国民，我们只能认为这是你们无能。我们会向你们民国政抚提出抗议，更换山东地区的长官！”
“田纳西先生，请您再给我们一点时间，我们一定尽快救出被土匪劫持的各国朋友……”
林玉中满脸愧色。
田纳西等愤然离去。
他们刚转身，林玉中便咬牙切齿小声骂了句：“他妈的！”
第112章：李麟的干爹
张荣培也很生气：“这帮洋人欺人太甚了。”
林玉中哭丧着脸：“得赶紧把山里的洋人救出来，要不然，本督这堂堂一省督军就要栽到一个小小的马子头子手里了！”
“马子软硬不吃，这可怎么办啊督座？”
“本督昨晚想了一宿，孙野他们落草为寇，无非是为了活命。”林玉中从兜里取出一封信递到李麟手里，“这是本督给孙野他们写的一封免罪书，只要孙野他们愿意老老实实下山做良民，本督许诺赦免他们的一切罪过！李老弟还劳烦你把这份免罪书给孙野送去，等这事儿了了，本督给李老弟你记头功！”
“在下不图首功，只希望到时能减轻一些罪责就好……”
……
孙野、李麟坐在兄弟堂，孙野看完了李麟带来的“免罪书”。
“林玉中这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啊麟子！”
李麟冷笑：“当初他们打着各种名义找你们讹钱的时候，我就提醒过他们，不要把老百姓逼上梁山，现在出大事了，他们才想起来挽救。”
“晚了，他还想让我们弟兄都回家去做小老百姓去？做梦吧！”
“洋人一直给施加压力，你这里又一直不松口，林玉中快叫你给逼疯了。”
“我还没玩够呢他怎么能疯了？你回去跟他说，谈判条件我已经想好了，只要他把兵撤出去，就让他上来跟我谈。”
……
飞机楼会议厅。
林玉中、张荣培、李麟坐桌前。李麟向他们说了孙野提出的“撤兵谈判”的要求。
“督座，干脆咱们把兵撤出抱犊崮得了！”张荣培道。
“不能撤，要是撤了兵，马子再挟持着洋毛子窜到别处去。那我们的罪过可就更大了！”
李麟又重复了一遍：“可孙野一口咬定，我们不撤兵，他就不肯谈判。”
“本督已将此事上报给吴大帅和曹老帅了，他们如果要本督撤兵，那本督就撤。那样就算是马子挟持着洋毛子跑了，也不能怪本督了，反正是他们的命令。”
“那眼下——”
“本督再去山里一趟吧。一方面让五国联合观察团那帮洋毛子看看，告诉他们我们一直都在努力营救他们的人，一方面给马子看看，以显示出政抚真心想跟他们谈判的诚意。”
“林长官，吴大帅要在下去北京汇报这里的情况，这次就不能与您同赴匪巢了。”
“你去吧李老弟。”
李麟转身要走，林玉中又叫住他，意味深长地说：
“李老弟……我们现在可是难兄难弟，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
“林长官放心，在下心里有数！”
……
兄弟堂。
孙野和辫子刘坐在屋里，依然没给林玉中和张荣培安排坐的地方。
孙野道：“林督军我跟你说过，你先撤兵，然后咱再谈判，你现在连兵都没撤，咱谈个屁呀？”
林玉中按捺住心里的怒火：“孙掌柜，本督现在已经上报吴大帅了，只要吴大帅的撤兵命令一来，本督马上下令把驻扎在抱犊崮山外的三个旅全部撤出去。”
“没撤兵你来干什么？”
“本督这不是先来和孙掌柜交流交流，沟通沟通撤兵以后的事情嘛。”
“以后的事情，等撤了兵再说。”
张荣培道：“大掌柜的，咱可以先谈谈——”
“我不跟你们扯犊子了，洋鬼子那三缺一等我打麻将呢，辫刘送客。”
辫子刘起身：“二位请吧。”
林玉中给张荣培使个眼色。
张荣培道：“大掌柜的且慢！”
“有话快说，我还忙着呢。”
“我想问下，林小姐——”
“她好着呢。”
“我听说其他同日被绑上来的中国肉票都被家人拿钱赎回去了，大掌柜的看看，林小姐要多少大洋才能赎回去？”
“一毛大洋也不要，什么时候咱的事情谈妥了，什么时候我放她回去！走了！打麻将去！”
……
回去的路上，林玉中很生气。
“气死本督了，不光是洋鬼子给气受，就连昔日里叫本督打得屁滚尿流的马子，如今也在本督面前耀武扬威的……”
张荣培宽慰：“督座息怒，别看他孙野现在刺儿刺儿的，等这事过了，我们再想办法好好收拾收拾他！”
“本督就是觉得窝囊……本督堂堂一省督军，什么时候受过这等窝囊气！”
“督座，咱回去换身衣裳，卑职带您去泄泻火。”
……
回到飞机楼，林玉中、张荣培各换了身便装，二人溜溜达达来到风月楼前。
四个打扮妖娆的年青的窑姐儿见状忙把二人拉了进去。
……
北平吴大帅官邸。
吴大帅和干儿子李麟爷俩用餐。
李麟向吴大帅讲述了林玉中交代的事情。
吴大帅气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摔：“什么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他林玉中放屁！你是老子的干儿子，又不是他儿子，啥时候也跟他穿不到一根草棒子上去！”
“谢谢干爹的谅解。”
吴大帅捏了捏八角胡道：“不过儿子，这事儿闹得挺大，外国佬们都在看我们民国政抚的态度。林玉中那个督军，恐怕是干到头了。”
“有那么严重？”
“当然了，现在五国公使联名抗议，说我们政抚是糊涂蛋，叫一帮土匪给整得焦头烂额，他们甚至还说，如果我们实在救不出被绑的洋人，他们就从自己国家调兵来救人。”
“干爹，不管我们能不能把洋人救出来，可都不能让他们自己派兵来救人，这可涉及到民国政抚的脸面问题。”
“那是肯定的，虽然现在我们国力比不上他们，有时候不得不让着他们。但是在涉及国家的脸面问题上，干爹绝不含糊！”
“干爹，您没见那帮洋人武官团那些洋人嚣张的样子，我真想劈头盖脸给他们几巴掌。”
“现在曹老帅忙着选总桶，我们还得用那帮洋人，先忍一忍吧。不过这事的始作俑者是孙野，一切都因他而起。不管是和平手段还是通过军事手段解决这件事。孙野那小子必须得死。”
李麟心里一颤，故作镇静地看着吴大帅。
“干儿子，这事就交给你了。你办事我放心。等这事完了，找个适当的时候，除掉孙野！”
“孩儿保证完成任务！”
……
林玉中和张荣培先是在风月楼一楼喝了两个钟头的花酒。
随后，烂醉如泥的二人各搂着个年青的窑姐儿上了楼。
第113章：今天你也学学伺候别人吧！
日头老高的时候，张荣培和林玉中还都躺在各自窑姐儿的屋里酣睡。
张荣培的副官敲响了张荣培窑姐儿的门。
“师座！记者们可都在飞机楼宴会厅等着督座和您呢！”
张荣培猛然想起，今天还有一个真对劫车案的中外记者招待会要开呢！
赶忙稀里哗啦穿好了衣服，“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副官有些委屈：“卑职一大早就起来找您，结果在旅部找了您一圈都没见您的影子，卑职又去您家里找，结果也没找着。卑职一想您肯定来风月楼过夜了，这才赶了过来……师座，督座他老林家也不知道上哪去了。”
张荣培一努嘴：“隔壁呢！”
“卑职去叫督座！”
“回来！”张荣培叫住了副官。
……
张荣培快马加鞭赶到飞机楼宴会厅的时候，厅里已经站满了中外的记者。
他上台后先是寒暄了一番，随后在话筒前慷慨激昂地开始了他的表演：
“……目前我方正想尽一切办法搭救被劫持各国国民，同时，林督军与我连续三次深入匪巢与匪方严正交涉，为搭救各国公民不懈努力。”
台下记者问：“请问张师长，林玉中督军说好的来参加今日的新闻发布会，为什么他没有来。”
张荣培叹气道：“林督军为外国公民被劫持一事食不下咽夜不能寐，昨日又冒着生命危险单刀赴会，只身深入匪巢与匪方交涉，至今尚未归来。”
“林某来了！”
一身戎装的林玉中不紧不慢从外面走了进来。
张荣培刚从风月楼走，林玉中便被尿憋醒了。
小解的时候，他猛然想起了记者招待会这档子事，赶忙一路小跑回了飞机楼。
他连脸都没顾得洗，换上军装就来了宴会厅。
林玉中上台后，张荣培退到了后面。
“各位很是抱歉，林某来迟了。”
记者问道：“您好林督军，据张师长刚才所言，您昨日冒着生命危险只身深入匪窟与匪方交涉，至今才归，不知现在最新情况如何？”
林玉中一愣，立马义正言辞道：“诸位。由于匪方异常凶狠残暴，为各国人质朋友的人身安全着想，故此林某才希望以和平手段救出各国公民。虽然与匪方交涉的过程中充满了危险和各种难以预料的麻烦，但是请诸位放心。林某就是丢进性命，也一定把各国公民从匪巢之中解救出来！”
……
曹老帅和吴大帅联名发电，让林玉中先撤兵，争取以谈判方式解决劫车案。
林玉中当即命张荣培将包围抱犊崮的一个师撤到峄县城。
“兵崽子撤啦！兵崽子撤啦弟兄们！”
辫子刘开心地挥舞着双手从寨门跑进了寨子。
孙野赶忙带着弟兄们出山来看。
果然，张荣培的兵正忙碌着拔营撤兵，有的忙着拆帐篷，有的扛着枪支弹药正要集合，有的已经开走了。
“兵崽子撤了，这下终于能跟南方联系了！我这就去写封信寄给孙先生，看看他给咱们有什么指示！”
蓝田当即写了封信，让狸子下山去邮局寄了。
等狸子寄信回来跟孙野汇报时，孙野见狸子一副怒容，便有些诧异。
“大掌柜的，我在县城寄了信后在街上逛了逛，我听那些老百姓说，咱劫的蓝钢皮快车上烧锅炉的刘广汉刘师傅让兵崽子给毙了！”
孙野震惊：“为什么枪毙他？”
“被枪毙的的不光是他，还有蓝钢皮的司机、乘务员和乘务兵一共二十口都给毙了！那帮官老爷们说火车被劫，这些人都有责任，所有都把他们给毙了！”
“荒唐，无耻！那刘广汉的家人呢？”
“我听说他的媳妇怕受牵连，带着孩子跑了，就剩一个老娘害了眼病，刚在县城的医院做了手术还在那躺着呢，也没人管没人问了。”
“你带俩弟兄去医院把老太太接上山来！”
……
狸子当即带着两个弟兄赶着马车去县城医院去接刘广汉他娘。
王聪儿亲自带着小叶小花在隔壁院给刘母拾掇了一间屋子，又把火炕烧热，铺上被褥。
傍晚的时候，她们刚拾掇干净利索，狸子接了刘母回来了。
刚做完手术才两天，刘母的双眼还裹着白纱布，什么也看不见。
扶着刘母上了炕，王聪儿又给她喂了药。
“大娘，以后您就在我们这里过吧，我们给您养老送终！”
“你们可真是好人啊，不光送钱给俺这个老婆子治病，还亲自照顾俺……”刘母说着，声音变得哽咽了。
“大娘您可千万别流眼泪，不然您这眼睛可好不了了！”
“好好好，好孩子，好孩子……”
……
忙活了大半天，王聪儿只感觉自己浑身乏力，躺在炕上便不想起来了。
“你别在这守着了，去老太太那吧，她眼睛看不见，别下炕磕着碰着再。小叶那小妮子没脑子，半夜老好打瞌睡。”
小花给王聪儿洗了脚锤了背后，王聪儿吩咐她。
“小姐，这小妮子怎么办？”小花指着对面炕上熟睡的林小晗，“我要是走了，万一等小姐睡着她再跑了怎么办？”
“叫醒这小妮子，让她跟你一块去伺候老太太，天天什么活都不干擎等着吃喝还挺舒服的！”王聪儿抱怨道。
“喂，小妮子起来了！”小花晃醒了林小晗。
林小晗睡眼惺忪从床上坐起：“干什么？”
“跟我一块去伺候老太太。”
“什么老太太？我不去，我要睡觉。”
“啰嗦什么，赶紧起来！”小花拉着林小晗下了床。
王聪儿道：“小妮子，过去你当你的大小姐光别人伺候你了，今天你也学学伺候别人吧。”
林小晗极不情愿地跟着小花去了隔壁院。
小叶正准备给刘母洗脚。
见小花领着林小晗过来，便把洗脚盆塞给了林小晗，没好气的说：“去烧盆水来给大娘洗脚！”
“哦……”
林小晗闷闷不乐地端着洗脚盆出了屋。
身为一省督军的千金大小姐，从来都是人伺候她，她林小晗何时伺候过别人？
她从水缸里舀了几瓢水倒进烧水的铁壶，很吃力地拎去放在了一旁的土灶上。
灶台烧火可是个技术活，不像在户外放火那样一点就着。
她拿洋火生着了火，可因为她把柴火塞满了灶坑，柴火光冒烟就是不着，直呛得她鼻涕一把泪一把。
第114章：大掌柜的中毒了
小叶小花见林小晗老老实实蹲在灶前烧火，便没再管她。
林小晗等的就是这一刻，趁着她们没注意，便悄悄溜出了院。
这几天里她在寨子里转了好几圈，进出抱犊崮的路只有一条，那便是寨门。
那里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有马子把守，想逃出去几乎比登天还难。
但林小晗还是决定要拼一把。
万一成功了呢？
她每天呆在这里都担惊受怕，尤其是看见孙野。
她感觉每次孙野见她时那眼神似乎随时都想将自己扑倒吃了……
必须得想尽一切办法掏出这个匪窟！
从寨门到寨子里有五六里的林间小道。
道上不时有马子巡视。
她决定从树林里穿过去。
谁知她刚迈进树林没走出几步，脚下不知是什么东西突然弹了起来，接着她就感觉自己的右脚脖子一阵剧痛！
“啊！”
她忍不住痛苦地叫了一声，赶忙又捂住了自己的嘴。透着月光她看清了夹着自己脚踝的东西。
是一个捕兽夹。
捕兽夹紧紧地夹住了她的脚踝，血透过袜子渗了出来。
她使劲全身气力试图掰开捕兽夹，但都没有成功。
她坐在地上绝望地小声哭着。
“林小姐！”孙野出现在了她面前。
孙野有睡前在山里转上一圈的习惯，刚才走到树林外忽然听到一声哀嚎，便循声找来了。
林小晗瞪了他一眼，擦干眼泪。
“你别动，我给你掰开。”
孙野蹲下身来两只手攥住捕兽夹，使劲全身气力掰开了。
“忍着点。”
“疼啊……”
孙野把掰开的捕兽夹丢到一旁，抬起林小晗的脚放在自己腿上。
“你干什么？”林小晗惶恐道。
“我看看你的伤口。”孙野脱掉了林小晗的鞋子和袜子。
林小晗的脚踝上露出两个被捕兽夹的锋刃割开的伤口。
“你们干吗要在树林里放这个啊！”
“这夹子是弟兄们下了抓狐狸的，这些东西整天半夜上我们寨子里偷鸡吃。结果狐狸没抓着，反倒抓了个林小姐！”孙野打趣地说。
“啊疼你干嘛啊！”
孙野使劲捏着林小晗的伤口附近，疼得林小晗眼泪又下来了。
“我们弟兄在这夹子上下了毒，我得把你伤口附近的血挤出来，不然这毒要是顺着血液进入到你的身体，那你不出两天就得没命了。”
“那怎么办啊，我可不想死啊！”
“别担心。”孙野低下头去便把嘴贴在了林小晗的伤口上。
林小晗惊诧不已：“你干嘛啊？”
“我把毒给你吸出来，你忍着点啊。”
林小晗皱着眉头强忍着痛，不可思议地看着孙野一口一口从伤口里吸出血吐在地上。
“好了。”
孙野随手抹去嘴角的血，从地上抓起一小撮土碾碎洒在林小晗伤口上。
“你用这个干吗，脏死了……”
孙野给林小晗穿上袜子和鞋，扶着她站起来：“我们在山里身上破了都是弄把土洒在伤口上，这样能止血，看看能走吗。”
林小晗试着走了两步：“有点疼……”
“不疼才怪呢，我背着你吧。”孙野不由分说，背起林小晗就走。
望着阴森森的树林，林小晗恐惧极了，可她又不敢对孙野发火，生怕惹怒了他会把自己给……
“你要背我上哪去啊……”她身体僵硬地趴在孙野背上透着哭腔问他。
“送你回三掌柜那睡觉去。”
林小晗虽然不相信孙野有那么好心，可却也什么都不敢做什么也不敢说，直到孙野把她背到王聪儿的屋门前，她这才放下心来。
屋里，王聪儿正在炕上熟睡。
孙野背着林小晗蹑手蹑脚进了屋，轻轻将林小晗放在炕上，又给她做了个“嘘”的手势，随后便转身悄悄出了屋。
“他怎么那么好心？”
林小晗心中充满了费解。
她刚睡下，小花就找来了。
“好你个小妮子，要你烧水给大娘洗脚，你竟敢跑回来睡觉！”
“我困了！”
“走，给我烧水去！”
“我不会，我不去！”
小花跳上炕来拉她，她躺在炕上说什么也不下来。
被吵醒的王聪儿怒了：“行了行了！不去就不去吧，懒死她算了！”
“哼！就你这样什么都不会干的女人，看以后哪个男的会娶你，你就等着去庙里当尼姑吧！”小花气冲冲走了。
“要你管！”
……
“小姐小姐！”
王聪儿和林小晗正在院里洗脸，小花着急忙慌跑了进来。
“不好啦小姐！大掌柜的他发烧了！小姐你快去看看吧！”
王聪儿随手一抹脸上的水，扯着林小晗胳膊就往门外跑。
……
卧房里，孙野正躺在炕上紧闭着两眼，时不时地打个冷战，他额头上放着个毛巾。蓝田坐在床沿，辫子刘、狸子站在一旁。狸子手里端着个木盆，木盆里放着个替换的毛巾。
王聪儿火急火燎了跑进来：“怎么了这是？”
“大掌柜的他发烧了。”蓝田站起身来把地方腾给王聪儿。
王聪儿在床沿坐下，拿掉孙野额头的毛巾，摸了摸他的额头：“再换个。”
蓝田把毛巾在盆里拧了一下递给王聪儿。
王聪儿把新毛巾重新放在孙野额上。
“这大夏天的怎么会发烧呢……”
“药来了药来了！”周天成端着一碗药快步走进来。
王聪儿接过碗，蓝田扶着孙野坐起来。
孙野依然紧闭着双眼，嘴唇有些泛紫。
林小晗走进来站在人群后，无声地看着孙野。
“来大掌柜的，喝药。”王聪儿舀一汤勺药放在孙野嘴边。
孙野毫无反应。
王聪儿忽然注意孙野发紫的嘴唇：“这哪里光是发烧啊！”
“那是什么？”蓝田赶忙问。
“你看他这嘴唇，分明是中了毒了！”
众人大惊：
“中毒！？”
“大掌柜的怎么会中毒呢？”
“该不会是吃错了什么东西吧？”
“怎么可能吃错，咱都吃的一样的饭！”
辫子刘一拍脑门：“俺想起来了，去年咱这有个新入伙的弟兄夜里出来解手，结果被下了老鼠药的捕兽夹子给打了。那模样看起来跟咱大掌柜现在差不多！咱弟兄光当成发烧给他治了，结果头天夜里犯的病，第二天傍晚就没命了。”
众人忙卷开孙野裤腿袖子来看，哪里有什么伤口？
“那咱大掌柜的这是怎么回事？”
第115章：这小妮子安的什么心呀？
“还管这个干什么，赶紧想法子给大掌柜的治病吧。”
王聪儿记得曾听鲍威尔说他懂得一些医术，便赶忙叫狸子把鲍威尔叫了过来。
鲍威尔翻了翻孙野两只眼皮。
“怎么样鲍先生？”
“我们需要给赶紧大掌柜的洗胃。”
“用什么洗？”
鲍威尔从兜里摸出一块小香皂：“我这是我从国带来的香皂，你们把他化成水，给大掌柜的灌进肚子里，让他把肚子里的东西都吐出来。”
周天成夺过香皂：“洋鬼子我告诉你，你要是耍什么花招害了我们大掌柜的，我把你们全给砸了！”
鲍威尔耸耸肩：“放心吧。”
“给我看看。”蓝田拿过香皂在手里闻了闻：“我去把他化成水。”
“我再给你们开个药方子。”
鲍威尔走到一旁桌前坐下，掏出钢笔和一张纸在纸上写了一阵子“对了，还有输液器，还有压脉带……”
他把写好的药方递给王聪儿：“你们派人去县城的医院按照我这个药方抓药。”
王聪儿把药方给狸子：“快去快回！”
狸子转身跑了出去。
黄昏时候，孙野依然还在床上昏睡着。
鲍威尔已为他洗了胃、输完了液。
众人依然还没离开这屋。
“行了，咱就等着大掌柜的醒过来就行了，这么多人在这也没用，你们都去休息吧。”王聪儿道。
“三掌柜的，我来伺候大掌柜的吧。”蓝田道。
周天成、辫子刘、贺老五、馍馍刘也纷纷表示由自己来伺候。
“都别争了，你们一群大老爷们连自己都伺候不好还伺候别人，都走吧，我自己在这就行。”
王聪儿撵走了众人，却见林小晗还在原地不知所措地站着。
“小妮子，你呆着干什么？”
林小晗支支吾吾道：“我……帮你照顾他吧……”
王聪儿不可思议地笑道：“你？拉倒吧。我害怕你下药把大掌柜的给毒死了呢。”
“我——我说真的！”林小晗一本正经地说。
“你都恨死我们大掌柜的了，现在又跑来黄鼠狼给鸡拜年，小妮子，你打的什么鬼主意？”
“我哪有什么主意啊，我就是……”
“就是什么？”
林小晗说不出口，她知道孙野今天中毒是因为给自己吸了伤口上的毒造成了，可是她却万万不敢告诉王聪儿，不然王聪儿非得吃了她。
“去去去，哪凉快上哪呆着去！”王聪儿不耐烦地说。
林小晗只得悻悻离去。
夜深了。
桌上一盏油灯忽闪忽闪燃烧着。
孙野在炕上安详地睡着。
炕前放着一把太师椅，王聪儿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撑着下巴困意浓浓，她闭上双眼刚刚睡着，忽然头沉了一下又醒来，转脸看看正安详地睡着的孙野。
“孙小五，你可得给我好好的……”
卧房外，林小晗在门前台阶上坐着。
她两手托着下巴，仰望着空中的繁星点点。
她想起了昨夜孙野一口一口从她的伤口里吸出血吐在地上的一幕
林小晗从没做过任何一件亏欠别人的事。
可现在，她觉得亏欠了孙野。
“孙野，你是为了我才弄成这个样子，你可千万别有事啊，你要真有个好歹，我不得内疚一辈子啊。”
“小妮子你坐这干什么？”王聪儿出现在她身后。
“你不是要我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吗，这儿凉快呀。”
“随你吧，这小妮子，安得什么心呀。”
王聪儿转身回了屋。
……
孙野是凌晨四点醒来的。
他发现王聪儿正趴在炕前的太师椅上打着盹，便拍了一下她的肩膀。
王聪儿一激灵醒了过来。
见孙野醒来，王聪儿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孙小五你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
“你都整整睡了一天一夜了！”
“你醒了！”林小晗闻声从外面跑进来，欣喜地看着孙野。
“小妮子，你一直在门口坐着呢？”王聪儿诧异道。
“对啊。”
“孙小五你怎么稀里糊涂就中毒了啊？”
“中毒了？我不知道啊！”孙野一副稀里糊涂的模样。
林小晗想说什么，孙野一个眼神制止了她。
“忘了？”
“是啊，什么都不记得了。”
“发个烧烧的全忘了？”
“忘了，真的忘了！”孙野赶忙岔开话题，“兵崽子那有动静吗？”
“屁动静没有。”
“都撤兵两天了，林玉中那怎么没动静？这可不是他的作风啊。照理说撤了兵他应该上山来跟咱谈谈的。”
“他是觉得撤了兵背后没人给自己壮胆，怕上山再叫咱把他给砸了，所以才不敢来的吧。”
“肯定是的，他要是在山上叫咱给砸了，吴小鬼肯定不让他的兵杀进来报仇，那他可就白死了。”
“他不敢到这来，那咱就到他那去！在山里都憋了好些日子没出去，我正好去县城转转。”
“先派个弟兄去峄县摸摸底吧。”
“用不着，我直接去就行。”
“这太危险了，万一林玉中那王八羔子再把你给扣住了怎么办？”
一旁的林小晗听着王聪儿骂自己老爸着实不开心。
可不开心也没办法，她只能装作听不见。
“放心吧，咱手里有洋鬼子还有林大督军的宝贝千金，林大督军不光不会拿我怎么样，他还得好吃好喝四凉八热伺候着我！”
“大掌柜的你上哪整四凉八热去？俺也去跟你沾沾光！”
辫子刘笑咧咧地从外面走了进来。
“上林大督军那！”
当下，孙野便跟辫子刘、狸子便下了山。
……
他们三个就这么大摇大摆策马而入进了县城，直奔飞机楼而来。
守城门的官兵赶忙去给林玉中报信。
林玉中闻讯赶忙出了飞机楼来迎接。
孙野他们到的时候，林玉中刚好带着张荣培从楼里出来。
“孙掌柜的说你来也不提前打个招呼，林某也好出城去迎接！”林玉中乐呵呵地一把握住了孙野的手。
“在山里闷得慌，今天就是来县城逛逛，顺道来你这看看。”
“各位掌柜的咱上接待厅说话！”
林玉中领着孙野三个进了接待厅。
张荣培亲自端来了几杯咖啡：“各位掌柜的请喝咖啡！”
辫子刘心急，端起咖啡杯一仰脖就喝了，接着噗嗤一下就喷了出来，喷了张荣培一脸。
“这他奶奶的什么玩意儿啊！比药汤子都苦！”
张荣培无奈地拿手帕擦去脸上的口水。
林中玉笑道：“四掌柜的着什么急啊，这咖啡得慢慢儿喝。”
孙野轻轻呷了一口，皱着眉咽了下去。
“孙掌柜的，林某的兵全都撤出山了，一根毛都没剩，你感觉如何？”
“很好，顿感豁然开朗！”孙野爽朗道，“那感觉就跟把眼前一堆大粪挪走了似的，别提多好受了！”
“如孙掌柜的之前所言，只要林某撤了兵，我们就谈判。孙掌柜的你看，我们是不是……”
“那是当然的了，肯定得谈啊，不谈我总养着那帮洋鬼子有什么用。”
“那我们现在谈一谈吧。”
“林督军别着急。咱有的是时间谈，我们今天不是来谈判的。”
“那是干什么？”
“林督军你一声不吭就把兵撤了，我不得来表示一下感谢？我今天来是特意拜谢的……”
辫子刘附和道：“顺便混个脸熟，回头咱谈判起来也好说话。”
“咳，那行孙掌柜的，现在正好快到晌午了，林某在风月楼摆了一桌。我们去喝几杯如何？”
“那太好了，我要跟林督军喝个不醉不休！”
第116章：给你爸一起喝花酒
林小晗还是被小叶小花给逼着来伺候刘广汉的老娘了。
刘母眼睛依然缠着纱布，她坐在炕头，林小晗端着碗用小勺子一口一口给她喂饭。
“闺女啊，你们真是太好了，天天这么耐心地伺候俺，等俺眼睛好了，天天给你们烧锅做饭。”刘母感激地说。
“我们？我跟这些马子可不是一伙的。”林小晗道。
“你不是马子？”
“我是被马子给抓上山来的。”
“听你说话是个好人家的姑娘啊，马子抓你干什么？哦俺知道了，你爷或者你爷爷什么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林小晗有些不悦：“大娘，您不能因为马子给您吃喝，您就向着他们说话，这天底下谁不知道，马子才是坏人呢。”
“马子哪里坏了？他们不光给俺自己吃喝，俺们这方圆十几里的庄户人家，他们都照应着，谁家要是没钱看病、出殡还有娶媳妇嫁闺女什么的，他们都给俺们。他们还给俺们这些庄修桥、修路。那些当官的当兵的只知道从俺们庄户人身上刮油，马子可比他们好多了。”
“真的假的啊？”林小晗有些不可思议。
“不信你去俺们那些庄上打听打听。别的地方马子是好是坏俺不知道，反正俺知道咱这大掌柜的他们都是好人。”
“好人怎么还干马子？”
“这世道谁说的清呢？咱这大掌柜的，人家里原来可是有万贯家财的。”
“他放着好好日子不过干吗要当马子？”
“这不是没办法了……都是叫那帮官兵的给逼的，他们害死了大掌柜的他爹和他家好几口人，大掌柜的没了活路，这才上山干了马子。”
林小晗惊愕，半天说不出话来。
“闺女，闺女？闺女你走了啊？”
“我在呢大娘。”林小晗用筷子用碗里夹起菜送到刘母嘴边。
……
风月楼雅间里，林玉中、孙野挨边坐着，张荣培、李麟、辫子刘、狸子坐在一旁，一人身旁靠着一个窑姐儿。
桌上摆满了碗碟酒菜。
几人脸上都喝的红滋滋的，一起举杯，各自一饮而尽。
窑姐儿忙着一个个斟上酒。
林玉中醉眼乜斜，一手端着酒杯，一手握着孙野一只手：“大掌柜的，你是大掌柜的……我这个督军也算个大掌柜的。”
“对对对……咱都是大掌柜的！”浓浓醉意的孙野道。
“大掌柜的，既然咱是公平谈判，你说你老让我去你那，老哥这面子上过不去呀！”
“林督军，那咱该怎么谈？”
“你上峄县来，我好酒好肉伺候着！”
“那不行——我好歹也是个大掌柜的，老是往这跑，我面子上也过不去呀！”
“那……你看这样行不行，我也不去抱犊崮，你也不要来峄县……”
“你意思咱不谈了？”
“不谈咋行，咱们在抱犊崮和峄县之间选个中间地带，我们去那谈……”
“这主意不错！你说咱再哪谈？”
“抱犊崮和峄县之间有个北庄，正好那是我的一营驻地，不如就定在北庄吧。”李麟道。
“大掌柜的意下如何？”林玉中道。
孙野醉眼乜斜：“李团长这如意算盘拨拉的挺好啊！”
“大掌柜的此话怎讲？”
“北庄可有你一个营在那守着。又没我一个弟兄。”
辫子刘嚷嚷道：“那俺们也得派三百弟兄去那。”
林玉中一拍桌子：“行，就这么定了！”
“就这么定了，咱明天就谈判！来来来林督军，咱再干一杯！”
众人碰杯。
辫子刘嘿嘿一笑：“那俺们就以林督军的嘴为腚（定）！”
……
孙野和辫子刘、狸子回来时已是黄昏的天了。
他们三个你搀着我扶着你进了兄弟堂。
巡寨路过的王聪儿见状赶忙迎了上来。
“你们仨怎么喝成了这个样子？”
“俺们跟林玉中一人喝了得有二斤酒，在风月——”醉醺醺的辫子刘说到一半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风月楼？”
“咳，不是不是，俺忘了，三掌柜的，你照顾下大掌柜的，俺喝的有点多，得回去睡觉！”
辫子刘在桌前放下孙野赶忙跑了出去。
“狸子，怎么回事你说。”
“我……我不知道啊姐，我也喝多了不记得了，我得走啦！”狸子说着也脚底打晃跑了。
孙野醉熏熏的趴在桌子上。
王聪儿捧起桌上的水壶，倒一碗水，放他面前。
孙野醉眼朦胧地挥着手：“不喝了，不能再喝了。”
王聪儿一言不发，板着脸直勾勾盯着孙野。
“怎么了妞，爷我不喝你还生气了。好好好，我喝！”孙野端起酒碗喝了水，头一沉栽在桌子上。
王聪儿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弯腰抱起孙野扛在肩上走出了兄弟堂。
迎面周天成、蓝田走了过来。
“少爷怎么了这是？”周天成道。
“这喝的都不省人事了，我弄我那让他歇歇去。”
蓝田道：“给我吧，去我那歇着去。”
“别了，倒腾来倒腾去他肚里那点东西得全吐出来，那就有他难受的了。还是去我那吧，你们一帮大老爷们毛手毛脚的。”
……
王聪儿扛着孙野进了屋，小心翼翼放在炕上。
林小晗正坐在自己炕头泡脚。
“谁呀这是？”
“我们大掌柜的。”
林小晗起身走到孙野跟前：“他怎么喝那么多酒？”
“跟你爸一起喝的，八成是他灌的！”
“我爸？”
王聪儿把孙野在炕上放好：“你在这看着，别让他从炕上滚下来了。我去弄点热水。”
“嗯！”
不一会儿，王聪儿端来一盆热水放在炕前。。
她用身子撑起醉眼朦胧的孙野，把他的双脚搭在炕下。
“你给他脱鞋洗脚。”
林小晗乖乖地蹲身脱下给孙野脱鞋。
孙野紧闭着眼醉意浓浓：“别脱我……别脱我衣服……”
“他怎么了？”
“还不是叫你爸带坏的，去窑子里喝酒，还有好事吗？”
林小晗不语。
“你爸也真是的，闺女都那么大了还干这事儿。”
林小晗有点尴尬地笑笑，低头轻轻地给孙野洗着脚。
孙野倒在王聪儿的怀里喃喃地道：“别脱……不许脱……”
“这都喝成啥样了你看。他要是变成傻子了，我非剥了你爸不可。”
“你对他干吗那么好？”林小晗道。
“那一帮大老爷们整天毛手毛脚不知冷暖的，我不对他好他不得玩完儿了。”
“你那么多弟兄都不关心，干吗只关心他一个？”
“那么多弟兄我要都关心能顾得来吗|？他是我们大掌柜的，还是我的小师弟，我当然得先顾着他了。”
林小晗：“不是吧，我看你对你亲弟弟都没那么好……你是不是喜欢上人家了啊？”
王聪儿有点尴尬：“管得着吗你？洗你的脚吧！”
林小晗用手巾擦干了孙野的脚，王聪儿把他放在炕上。
第117章：条件只有一个
孙野醒来时已是早晨。
他激灵一下从床上坐起，感觉头依然有点晕乎乎的。
“你醒了！”一旁坐着的林小晗欣喜道。
“这是哪？”迷迷瞪瞪的孙野感觉屋里有点陌生。
“这是你们三掌柜的床上啊。”
“我怎么跑着来了？”
“是她把你背过来的，你昨天喝得太多，睡了一晚上了。”
王聪儿进门道：“呦，你醒了！”
“你把我背过来的？”
“对啊怎么着，你都摊成一滩狗屎了，不得背过来吗？”
“我有那么醉？”
林小晗点点头：“恩恩，都喝的不省人事了。”
孙野有些尴尬：“我……昨天没说胡话吧。”
王聪儿道：“没有，你光说，小妞快来给爷脱衣服，快来伺候爷，爷热死啦……”
“不是吧……”孙野难以置信，忙看看林小晗：“我……我真说了？”
林小晗看看王聪儿：“咳……说了。”
孙野一脸窘色：“唉，我真是……丢人了，这可丢了人了……”
林小晗捂着嘴笑了。
“你要真说了，我一盆洗脚水非给你全灌肚里不行。”王聪儿道。
“我就说我不至于醉到胡诌八扯吧。”
“谈判都谈到窑子里去了，行啊你们，下回再谈不得直接到窑姐儿床上去谈？”
“你乱说什么啊，我们光喝酒了，又没有跟窑姐去床上……”
“喝的那么尽兴，没跟窑姐儿抱着啃？窑姐儿有没有摸你大腿啊？”
“去去去，别瞎说。”
“那帮窑姐都是千人骑万人睡的，你们一帮大老爷们都不嫌脏，搁我我碰都不碰！”
“刘二成，你个王八孙子揍的！”
院外传来一个女人恶狠狠的骂声。
刘二成是辫子刘的大名。
兄弟堂门前的空地上，辫子刘在前面跑着，他媳妇刘赵氏拎着个笤帚疙瘩在后面紧追不舍。
刘赵氏边追边骂：“刘二成你个不要脸的熊东西，你儿子都娶媳妇了，你还好意思去找窑姐儿！”
辫子刘躲在了磨盘后和媳妇对峙着，他叫
“你个熊娘们净瞎胡扯！你哪个眼看见俺上风月楼了！”
“要是俺看见的俺还不说什么了！咱女亲家就在风月楼斜对过开鞋店，是她看见的！你个老龟孙子真不知丢人现眼！”刘赵氏越说越气，“这多亏是亲家看见的，要是你儿媳妇看见她老公公跑去逛窑子，这还丑不死啊！”
““你个臭娘们，给俺回去！”
“好你个杂碎羔子，说你两句你还不服气！”
辫子刘被媳妇逼到一个角落里没地儿逃了。
刘赵氏举起了手里的笤帚疙瘩照着辫子刘的屁股就是恶狠狠的一下子，疼得辫子刘嗷嗷直叫。
“你个小舅子娘们还真敢揍俺！”
“俺今天不拾掇拾掇你，赶明儿你得敢领个窑姐回家过日子去！”
刘赵氏正要抽第二下的时候，一只手攥住了她高高举起的笤帚疙瘩。
是王聪儿。
“姐姐！”
“是妹妹呀！”
“姐姐你这是干什么呢？”
“刘二成这个王八羔子在窑子里乱搞，妹妹你说俺该不该揍他！”
“姐姐，四掌柜的去窑子，只是跟兵崽子的两个官儿一起喝了酒，没跟窑姐乱搞。”
“妹妹，你说的可是真的？”
“我能骗你吗姐姐。”
“妹妹，俺信你说的！”刘赵氏把笤帚疙瘩丢在辫子刘脚下，“俺今天看在俺妹妹的份上就放过你，以后再听谁说你干那事儿，俺骟了你个杂碎羔子。”
刘赵氏骂完就走了。
王聪儿嘲弄辫子刘道：“辫刘你媳妇儿可真是个母老虎。你堂堂一大老爷们叫娘们跟屁股后面揍，真够命苦的。”
辫子刘一撇嘴：“俺说三掌柜的你怎么好意思说啊，俺媳妇跟你比可差远了！”
“比我差远了？”
“你比俺媳妇母老虎成千上万倍！”
“是吗？那下次你再去风月楼，我直接找你媳妇说去！”
“别别别！三掌柜的，俺错了还不行吗，你是淑女大家闺秀行了吧！”
……
按照在风月楼喝花酒时的约定，孙野派了三百弟兄去北庄驻防。随后他叫上狸子和辫子刘去谈判。
李麟专门在北庄驻地弄了间谈判室。
林玉中、李麟坐在谈判桌一侧，孙野、辫子刘坐在他们对面。
孙野打了个哈欠伸个懒腰：“林督军你说吧，咱怎么谈？”
“大掌柜的，昨天我们喝完酒的时候我专门跟你说的，要你回去好好想想条件，你忘了？”
孙野一拍脑门：“坏了！昨天我们仨都喝高了，都把这档子事儿给忘了！”
“忘了？那大掌柜的现在想想吧。”
李麟道：“大掌柜的，希望你们尽快把洋人都给放了，你们有什么要求，可以提出来，政抚尽量满足你们。”
“容我想想。”
孙野一条腿搭在椅子扶手上，一手摸着下巴，望着屋：“我想好了。”
林玉中道：“大掌柜的说吧。”
李麟打开面前笔记本，掏出钢笔，准备记录。
“李团长你也不用记，我们的要求很简单，就一个。”
林玉中喜不自胜：“大掌柜的请讲！”
李麟饶有兴趣盯着孙野。
“林督军，我听说现在北平正在选总桶。”
“对。”
“林督军，我在这山里呆了好几年，当这山大王都憋闷坏了，正好北平选总桶，林督军看看给我弄个总桶当当，怎么样？”
林玉中有点哭笑不得：“大掌柜的你这不开玩笑吗？”
“没开玩笑，我真的想当总桶。”
“那选谁当总桶都是议会议员说的算，我根本挨不上边。那总桶位子谁不想坐，我林玉中做梦都想，可是我没那本事啊，更别说给大掌柜的你……”
“你意思我没本事？”孙野不高兴了。
“不是不是，我不是这意思。”
“我听说现在那个想当总桶的曹什么不是林督军的拜把子兄弟吗，就这关系一定好说话。”
林玉中皱着眉，无奈地看着孙野。
孙野起身：“林督军，条件我也提了，你回去跟你那把兄弟好好说说，就让他先缓两年再当总桶，先让我干两年。”
林玉中无语。
“只要他那里同意，我立马把洋鬼子一个不留全放了！”
孙野起身离去，辫子刘也跟了上来。
林玉中起身：“大掌柜的——！”
“林督军不用客气了，这回说什么也不喝花酒了，喝花酒误事，我们回去等着林督军的好消息！”
第118章：你们管的也太多了
飞机楼林玉中的办公室里。
林玉中坐在沙发上，一手捋着胡子满目怒火。
副官站在身旁拿着电报。
“督座，曹老帅来电，问与匪方谈判如何？“
林玉中有些不耐烦：“你回，匪方条件，孙野想当总桶。”
“督座……”
“回！”
副官回完电报也就五分钟便又跑了进来。
“督座，曹老帅回电……”
林玉中微点一下头。
副官战战兢兢地念道：“去他大爷的……去你大爷的……”
林玉中夺过电报在手里撕得粉碎：“他大爷的！光让我便宜行事让我看着办，这么大的事，老子怎么看着办！”又把桌上的文件茶杯全都推到地上：“老子什么时候干过这等窝囊事！在洋鬼子面前低头哈腰，在一帮土匪面前还得低三下四！”
张荣培走了进来：“督座息怒，息怒……吴小鬼不说以后无论如何也得除了孙野吗，您先忍一忍，等这事了了，咱再跟孙野秋后算账。”
“他不是喜欢劫火车吗，等这事儿完了，我非想办法抓住他，把他绑到火车上用火车给他来个五马分尸！”
“督座，孙野虽然狮子大开口，但开口总比不开强。”
“嗯？”
“您想，孙野他开口要官，这就说明他想当官。大总桶咱们给不了他，但是咱们可以给他我们能给的……”
“有道理，说下去。”
“只要他放了洋鬼子，咱们哪怕是坑蒙拐骗，只要他落在咱们手里，咱们想怎么虐死他就怎么虐死他！”
……
抱犊崮关公堂。
关公像前案上放着一堆香，一根香烛的火焰一跳一跃，中间的香炉里三炷香嘘嘘冒着青烟。
蓝田双手抱拳跪在地上，嘴里默念着什么。
孙野走了进来，从案上拿起三炷香在香烛上点燃，回身对着关公作揖三礼，把香插在香炉里，回到蓝田身旁，跪地，面向关公，磕三个头，起身。
蓝田依然跪在地上。
“这些在军师眼里都应该是封建迷信才是，你怎么也信起这个了？”
“大掌柜的，今天和林玉中谈判如何？”
“我狮子大开口，把林玉中给气回去了。”
蓝田注视着关公像：“又拖过去一天，就是不知能拖到什么时候。”
“我会尽量拖得久一些，要能拖个一年半年就好了。”
“这不现实，照这样看，顶多也就是一两个月，这事情就得解决。”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不管用什么方法，最终只要能留住弟兄们等到北伐，这就是胜利。”
“从现在看保全这支队伍不是难事。但是现在一天天拖着，兵崽子那里见毫无进展，一定会想尽一切卑鄙之手段来威逼利诱我们。我就怕到时候会有弟兄经不住这诱惑，有了二心……”
“军师是说咱们弟兄到时会变心？”
……
兄弟堂，夜。
几盏电石灯把兄弟堂照得如同白昼。
孙野坐在正中椅子上，周天成、蓝田分坐两侧，下面两座左右为王聪儿、辫子刘、贺老五、馍馍刘，和十多个小当的依次左右而坐。
蓝田手里拿着一叠写好的条件书：“那就这么定了。”
“弟兄们，不管兵崽子使用如何手段，我希望弟兄们务必能同心协力，共度难关。都给我记住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
“大掌柜的李麟来了！”
……
抱犊崮山间。
一座石拱桥，桥边长着棵歪脖子槐树，桥下流水潺潺，山间鸟语风声。
孙野、李麟在石桥上散着步。
“林玉中快叫你给逼疯了。”
“他真把我那个条件报给北平了？”
李麟点点头：“曹老帅发电报痛骂了他一番。”
“他现在心里肯定憋了一肚子火吧……”
“他都恨不得把你生吞活剥了。”
“他想但是他又不敢当着我的面发火，生怕我回来报复那些洋鬼子。”
“他不敢上山来请你下去谈判，叫张荣培他们来他们也不敢，他只好求着我来了。”
“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
……
北庄李麟营地谈判室。
孙野坐在谈判桌前，一脚搭在桌子上，手里拿着盖碗的碗喝着茶。
辫子刘坐在一边看着对面的林玉中。
林玉中一页页翻看孙野的条件书，随后有些为难：“大掌柜的，你们管的也太多了。”
孙野放下盖碗：“哪里多？”
“你看这条，要求政抚收回被日本占领的胶济铁路权，还有这条，在青岛港修建梅花桩工事，防止日本人入侵。这两个都是政抚的事情，你们管的也……也太宽了吧。”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难道不对吗？”
“咳，对，也对……”
“你们这些军阀光顾着窝里斗抢地盘儿，根本不顾这个国家的安危，你们政抚不管，我们再不去管，那这个国家岂不早晚叫东洋鬼子西洋鬼子全给占了？”
“咳……大掌柜的，你们管得太多，真的太多喽……”
“林督军，不管怎么说，我这次给你的条件比上次低很多吧。”
“这倒是。”
“你回去跟你的把兄弟好好商量商量。”
“我回去马上就向曹老帅汇报，一有消息，马上通知大掌柜的。”
“好。”
“大掌柜的，那帮洋人现在可好？”
“好是挺好，就是我们家深山老林的，吃的喝的肯定不比在外头了。”
“我马上派人给你们送给养、送罐头，送大鱼大肉！”
“好！”
“吃的喝的用的保准一样少不了！”
孙野抱拳道：“我回去等着林督军的好消息！”
孙野离去，辫子刘起身抱拳道：“林督军，俺告辞啦！”
林玉中微微抱拳道：“慢走。”
孙野等远去。
林玉中的脸色顿时暗了下来。
李麟翻看着谈判书：“这孙野管得真够宽的。”
“这都是虚的东西，倒是其次，李老弟你看这个。”林玉中翻两页，指着一处：“孙野要我们把整个峄县这方圆几百里都给他管辖。”
“他想当这的县长？”
“不是县长，他是想当这方圆几百里的土皇帝！”
……
北庄山林里，钱三和两个弟兄戴着草帽趴在草丛里，枪口对准前方。
前方不远处，一只野猪悠闲地摇着尾巴拱着草丛。
钱三喜上眉梢，准备扣动扳机。
野猪忽然哼哼两声蹭地窜出去。
钱三一愣。
前方草丛里，两个人弓着腰四下里鬼鬼祟祟的眼神看了看，他们看到了抱犊崮的山头，悄悄嘀咕两句，悄悄向那个方向溜去。
钱三他们从背后悄悄追来。
“站住！”
三人把这两个人给围住了。
“干什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