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9章:一介女流王聪儿到底有多大能耐!
“李麟兄弟不用那么客气,需要老哥办什么尽快开口,老哥我一定帮忙!”张荣培信誓旦旦地说。
“我准备对除抱犊崮外的十几个马子山头同时发起清剿。”
张荣培目瞪口呆了片刻,说:“李麟兄弟,这可不是说着玩的,咱这十几杆马子加起来可足足有两千多号人呢!”
“这些日子我已派人侦查过了,马子虽然人数不少,可战斗力却很低。鸡冠崮有四百多马子,王八山和熊耳山各有二百多,剩下的那些山头都是三五十人一伙,去掉抱犊崮,加起来也就是一千五左右,且他武器装备也很差。真刀真枪干起来,一个团足矣轻而易举剿灭他们。”
说到最后一句,李麟加重了语气。
张荣培听出了话外音,慌忙解释:
“李麟兄弟,我手里虽有两个团一个独立营,可我还担负着维护县城和峄县境内二十多个镇乡的治安之责。我当初也想一鼓作气剿灭马子,可弟兄们都分散驻防在县城和那些镇乡里,这四外都是山,有山就有马子,要是把弟兄们都调去围剿他们,就怕他们趁虚而入把百姓祸害了,所以……”
“我知道,张旅长不仅有缴匪之责,更担任着维护一方治安的任务,当然不能因为剿匪,反倒让乡民遭了殃。”
“还是李麟兄弟明白事理,到底是吴大帅跟前的人,这要换成别人指定得给你老哥我扣一顶消极剿匪的大帽子!”
李麟莞尔一笑:“张旅长还要维护地方治安,而我只有剿匪之责,所以我可以毫无顾虑的将兵力投入剿匪。”
“李麟兄弟,你把抱犊崮搁那儿不打,万一在围剿其他马子的时候,他们出手相助,那你可要腹背受敌了。”
“所以我想请张旅长出兵帮我看住抱犊崮的马子,以免背后受敌。”
“好,我调一个团协助你!”
“用不着那么多,一个营足够了。”
“人多保险!”
“抱犊崮也就三百马子,一个营足以应付,剩下的弟兄,张旅长还是留着他们好好维护治安吧。”
送走李麟,张荣培便叫来了韩贵,跟他下达了看住抱犊崮马子的命令。
谁想韩贵听了竟满脸的不情愿。
“旅座,你这不是让卑职去送死吗!”
“是叫你防着马子,又不是叫你去打他们!”
“这……万一马子窜出来,不就打上了?”
“我是想弄一个团去,可李麟那小子怕我抢了他的头功,只要我出一个营。”
韩贵苦着脸说不出话来。
“不管怎么说,这功劳不能给李麟自己独占了,你给老子好好看着抱犊崮的马子!”
“旅座——”
“行了!韩贵,老子这宝可全押你身上了。你要给老子丢人现眼,干脆也别回来了,跟着孙野一块干马子去吧!”
“卑职保证不给旅座丢脸!”
……
张翼民回来了,孙野在自己屋里摆下一桌给他接风。
孙野、周天成、辫子刘、张翼民四人坐在八仙桌前举杯对饮。
周天成道“张少爷你上回不辞而别,我问少爷你上哪去了,少爷说你去干了日天的大事了!”
张翼民犹豫着笑笑,没有回答。
辫子刘道:“张少爷跟俺们说说你干的啥日天的大事儿啊!”
孙野道“大民这没外人,你跟他俩说吧。”
张翼民与孙野四目相视,会意一笑:“天成辫刘两位兄弟,你们想没想过你们以后的出路?”
“出路?”
周刘二人面面相觑,无言以对。
辫子刘嘿嘿一笑:“什么出路不出路,俺们弟兄跟当年的梁山好汉一样,每天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恣一天是一天!”
张翼民道:“梁山好汉最后招了安,给赵宋王朝当了炮灰,弄的弟兄死伤离散……难道这咱也要学?”
周天成道:“我们这里好些弟兄都是叫兵崽子给逼得没活路了才上山干马子,要叫他们给兵崽子招安磕头。还不如一枪砸了他们!”
辫子刘:道“实在不行,咱就搁山里呆一辈子算了!”
孙野道:“咱想安安稳稳一辈子,兵崽子能同意吗?这世道咱要能安安稳稳活着,谁还上山干马子?”
周天成、辫子刘无言以对。
张翼民道:“你们听说过孙zhong.shan孙逸仙吗?”
辫子刘:“俺知道孙zhong.shan,孙逸仙这人没听说过。”
孙野笑:“你说的哪是哪,人家孙zhong.shan跟孙逸仙是一个人。”
辫子刘不好意思地挠挠头皮:“原来如此啊……俺学问浅不知道这些……”
周天成道:“我们当年跟着辫子军去北平的时候,在大街上见过通缉孙逸仙的告示。”
辫子刘道:“俺听人说人家老孙的队伍军纪严明,拿老百姓都当自家人一样好。可比兵崽子强多了!”
周天成道:“人家老孙他们跟梁山好汉一样,干的是替天行道的大事。”
辫子刘问:“他们招安了吗?”
张翼民道:“他们叫革ming军,只革命,不招安。”
“革命?啥叫革命?”辫子刘不解。
“革命……就是造反!革ming军替天行道,革军阀的命,造军阀的反,是要把军阀赶下台去取而代之的!”
辫子刘竖起了拇指:“好家伙,人家可真有种!”
孙野道:“不是人家有种,而是老百姓支持他们!革ming军现在都有几十万兵马了!”
“奶奶的,咱这怎么没有革ming军,要有咱就入他们的伙,跟他们一块打兵崽子!”
“怎么没有?”
“在哪?”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孙野指着张翼民道。
……
峄县火车站。
一列火车停靠在站台前,一些旅客相继上车。孙野、周天成、辫子刘为张翼民送行。
张翼民深情道:“到了广州我马上去找孙先生,你们等着我的好消息!”
四只手紧紧握在一起,四双坚定的眼神交汇在了一起。
张翼民向车门走去。
火车缓缓开动,孙野三人目视火车离开。
……
李麟以连、排为单位,对抱犊崮外的十几个山头同时发兵,并自率两个加强连围剿鸡冠崮。
一队整齐划一、雄赳赳气昂昂的士兵浩浩荡荡开进山里。
年青的上校团长李麟一身戎装骑在马上,以傲琚一切的眼神藐视着鸡冠崮的山峦。
“表哥,听韩贵说今天是刘玉堂的五七,鸡冠崮的马子肯定得去山下坟地给刘玉堂烧五七了,咱们出其不意,定能给他们来个大包圆!”
“我今天倒想见识见识,一介女流王聪儿到底有多大能耐!”
“五七”是山东南部地区的丧葬风俗,即人死后的第五个七天,也就是第三十五天,死者的亲属要来到坟前焚化纸钱和纸扎的用品来祭奠。
钱三说的没错,今天的确是刘玉堂的“五七”。
王聪儿刚刚带着鸡冠崮的弟兄们来到山下刘玉堂的坟前。
“玉堂,今天是你的五七,我带着咱弟兄们来看你来了……”
王聪儿蹲下身,用手轻抚着青石墓碑上刘玉堂的名字。
“……玉堂,老辈们说,人走之后五七之内魂魄不会离开家。过了五七魂魄就走了……我知道你肯定舍不得咱们弟兄,你一定就在咱们弟兄身边守护着咱们……”
恍惚间,王聪儿身后的狸子感觉头顶急速飞来一个黑黢黢的东西,伴着嗡嗡的声音。
“散开!”
狸子向弟兄们一声呼喊,同时纵身一跃把王聪儿扑倒在地。
炮弹在身边炸响,马子们未来及散开,当即便倒下了三个。
又是几发炮弹落下……
枪声大作……
“不好了小姐,兵崽子上来了!”
小花着急地跑过来奏报。
王聪儿迅速命弟兄们分散开来,依托茂密的丛林展开反击。
对面虽是枪炮声不绝于耳,可林密草高,并不看见对面有多少兵崽子。
王聪儿叫过狸子吩咐道:
“去看看兵崽子的情况!小心点!”
狸子抽身而去,飞快跃起两步滚到一棵大树下,他双手掐住树腰两腿一蹬,狸猫般蹭蹭窜上了树梢。
拨开浓密的树叶,狸子看到前方黑压压一片兵崽子,正呈弧线包围状前仆后继蜂拥过来。
“姐,以往兵崽子进来打上一阵子就撤了,怎么这回还黏上咱了!”
“八成是那个新来的狗屁李团长的兵,他们有多少人,能看清吗?”
“看架势有两百来号,光机枪就有十几挺!”
“上山!”
狸子向分散丛林里的弟兄喊起了撤退信号:
“卖小鸡啦!卖小鸡啦!……”
“卖小鸡?谁那么不要命,敢跑战场上来买小鸡?”
硝烟中的李麟不可置信地说。
第030章:姑奶奶是女人,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钱三笑道:“卖小鸡是马子的黑话,不是真的跑战场上来卖小鸡。”
“这句黑话什么意思?”
“不知道,马子的黑话只有他们自己人才听得懂!”
前方来报:马子向山上撤退
“追击!一举剿灭,务必击毙匪首王聪儿!”
李麟毫不犹豫地下了斩尽杀绝的命令。
于是,王聪儿便遭殃了。
原本她们的武器装备就不行,偏巧遇上死不要命的愣头青李麟,便注定要一败涂地了。
很快,王聪儿和弟兄们便被逼到了山寨后的崮顶下。
灰头土脸的王聪儿筋疲力尽地背靠在一块岩石上。
弟兄们也都是一身疲惫,上气不接下气喘着,很多人已经挂花(受伤)了。
狸子再次飞身上树,向山下极目扫视,只见近处暂时没了追兵,不过隐隐可见,他们都在远处的树林里休整。
“姐,兵崽子也累了都在下面歇脚呢,咱咋办?”
“小姐你快看!”小叶带着哭腔,指着山半腰的寨子。
寨子里冒出了一股浓烟,直冲云天……
这是李麟下令烧的。
“小姐咱们怎么办啊!”小花也哭了。
“寨子是回不去了,冲出去也不太可能,眼下只有一条路,上崮顶!”
狸子担忧:“姐,要是上去了咱可就困死在上头了!”
“不然怎么办,咱折了那么多弟兄,还挂花了那么多,子弹也没多少了。崮顶上好歹有些粮食,能抗多久抗多久。弟兄们,上崮顶!”
……
不只是鸡冠崮,王八山和熊耳山等十几个山寨也都同时遭到了李麟的突袭……
王八山的寨子在炮火的轰击下很快成为一片火海,马子在枪林炮火中成片成片地倒下……
大掌柜的贺老五躲在树丛和幸存的弟兄顽抗反击。
“他奶奶的,这帮兵崽子这回怎么那么狠!”贺老五咬牙切齿地骂道。
“大掌柜的不能再打了,再打咱今天都得死这儿!”一个弟兄说。
“家都让兵崽子给一锅端了,不死这儿去哪!”
“往北十里就是抱犊崮,那边现在还没兵崽子的动静,要不咱去那里避避!”
“抱犊崮刚换了个大掌柜的,他肯让咱去?”
“好歹去撞撞运气,总比搁这等死强呀大掌柜的!”
贺老五咬了咬牙,愤怒地望着一片火海的山寨,带上苟延残喘的弟兄,顺后山小道向抱犊崮而去。
受李麟之托,韩贵负责看守抱犊崮的马子,防止在他围剿其他山头时抱犊崮的马子出兵来救。
李麟已经出兵半天了,韩贵才带着属下们进山,在一处出入抱犊崮山区的小路上设防。
前方探路的属下来报:
“王八山的贺老五拖着残匪来了!”
“贺老五上这儿来干什么?”韩贵问陈大麻子。
“当初这一带的马子头聚在一起商量过,一旦出现紧急情况,不管谁去哪个山头避难,都要收留。贺老五指定是去抱犊崮避难的,咱打吧!”
韩贵思忖了一阵子:
“不能打!”
“为嘛不能打?”
“亏你还干过连长,穷寇莫追你懂不懂?这要打起来,咱不知要死多少弟兄呢!”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你想死?”
陈大麻子慌忙摇摇头。
“你想死?你呢,你们呢?”韩贵又问身旁其他的士兵。
士兵们纷纷摇头。
“那不得了!看来这小路还真不能设防,溃退的马子肯定都得从这进抱犊崮。万一撞上,那可就是一场血战了……弟兄们,咱们撤,上大路设防去!”
……
当鸡冠崮第一声炮响时,抱犊崮集训的弟兄们便隐约听到了轰鸣的声音。
没一会儿,隆隆的炮声便不绝于耳了,而且东西南北四个方向都隐约都传来了爆炸声。
孙野叫停了集训,立刻下令进入紧急备战状态。
“肯定是兵崽子在围剿其他山头的弟兄。唇亡齿寒,天成,咱不能坐视不管!”
“四下里都是动静,咱还不知道兵崽子在打哪个山头呢。”周天成为难地说。
“派几个弟兄分头下山打探!天成,咱们上崮顶!”
鲁南群山中抱犊崮最高,因此站在崮顶视线甚好,甚至可以依稀望见峄县城西枣庄中兴煤矿上运送煤炭的窑架。
放眼向四周望去,孙野和周天成顿然吃了一惊,周围的好几处山头上都起了烟,再向西面鸡冠崮方向看,却见那里一片火光,半个天都被映得通红一片。
“少爷,鸡冠崮也起火了!”
“也不知道王聪儿他们怎么了……”孙野担忧地望着鸡冠崮的方向。
……
王聪儿和弟兄们已经上了鸡冠崮的崮顶,这会儿,他们一个个正三五成群疲惫的歇着。
狸子带着负责警戒,他和几个弟兄趴在峭壁边缘,枪口对着峭壁下登顶的入口。
李麟带兵追至崮下。
“上!”
一声令下,七八个官兵向登顶住冲去。
崮顶一阵枪响,十几个官兵全都倒下了。
更多官兵涌了上来,已经有几个已经开始攀岩。
狸子和警戒的弟兄把手里的枪换成了手榴弹,待官兵们扎堆攀岩时,拉环扔了下去。
一阵炸响和乱石黑烟,十几个官兵全都躺在了地上,
李麟气得一把夺过机枪手的机枪,对着崮顶就是一梭子。
“有种你们跟我面对面干一场!躲在上面只知道打黑枪,算什么正人君子!”李麟气急败坏地冲着崮顶一通喊叫。
“李麟我儿!你打姑奶奶的时候,不也是屁都没放一个吗!再说了,你姑奶奶是女人,不是什么君子!”
上面传来王聪儿愤怒而又极带挑衅的声音。
李麟愤怒地望着崮顶半天,对下属吩咐道:
“就在半山腰扎营,密切注意崮顶马子的动向,只要有露头的只管开枪!我就不信困不死这群乌合之众!”
“姑奶奶还就不下去了!气死你个狗崽子!”
……
在鸡冠崮半山腰安营扎寨后,李麟带着钱三去韩贵那看看是什么情况。
“表哥,现在就鸡冠崮和抱犊崮有马子了,鸡冠崮又叫咱们围得严严实实,干脆叫韩贵滚回去得了。”
“看看再说吧。”
营前勒马,李麟看见韩贵和陈大麻子三人坐在石头上打牌。
见是李麟,韩贵忙丢下牌热情敬礼招呼:
“呦!李长官来了!”
李麟还礼:“韩营长,你这边情况如何?”
“放心吧李长官,我保证不叫抱犊崮一个马子从这跑出去!”韩贵大包大揽地说。
第031章:救援王聪儿
李麟望了一眼远处抱犊崮的山头:“这离抱犊崮少说也得有十里地吧。”
“大差不离吧!”韩贵不假思索道。
“抱犊崮的马子要从这出去才怪呢。”李麟似笑非笑。
“李长官,这可是抱犊崮通往山外的唯一一条大路,马子不从这出去从哪出去?”
“你见哪个马子出山跟咱们似的大张旗鼓走大路,不要命了?”
“这个……”韩贵说不出话来。
“现在其他山头的马子都已经剿灭殆尽,韩营长,你可以从哪来的回哪去了。”
“好嘞!”
韩贵转身要走,又忽然想到了什么,涎着脸对李麟说:“李长官,要是就这么走了,回去我可跟旅座不好交代啊。”
“你好不好交代关我屁事?而且现在也没什么什么事了,你还在这呆着有什么劲?”
韩贵顿时慌了神,赶忙从怀里摸出一根金条塞到李麟手里。
“什么意思?”李麟故作诧异。
“是这样的李长官,我们旅座给我下了死命令,说我这次要是不立点功,就把我这营长给撸了。”
“你的营长位子就值一根金条?”李麟不屑地把金条丢给韩贵。
韩贵赶忙又掏出两根金条,不舍得把三块金条推到李麟怀里。
“李长官,这可是我的家底子了!”
“嚯,你还真阔气!”
“李长官您看,您和弟兄们数日奋战打得人困马乏,我替您解解忧,分担分担压力!”
“听你这话不像是你求我留下你,倒是我求你留下?”
“哪里哪里,当然是我求您,我求您啊我的李大团长!”
“行,那我就分你一杯羹。”
“多谢李长官!”
“鸡冠崮出山就一条路,你就在山外守着。严防抱犊崮的马子出兵解围!”
“得令!”
李麟把金条在手里颠了颠,丢给钱三,扬长而去。
“龟孙羔子!”
望着李麟和钱三的背影,韩贵小声而恶狠狠地骂道。
……
孙野和周天成正在兄弟堂议事。
“搬顶子”(马子黑话、放哨)的弟兄来报:
贺老五拖家带口前来投奔!
孙野令大开寨门,亲自出寨相迎。
一见孙野,灰头土脸的贺老五便单膝跪地沉痛地说:
“孙掌柜的,我的王八山完了!二百多弟兄,如今就剩这些了!”
孙野赶忙扶起贺老五。
“别说了,辫子刘,赶紧下山去请几个郎中给挂花的弟兄治伤!”
这边刚把贺老五一帮人安顿好,又陆续有好几个山头的马子弟兄赶来避难了。
他们无一例外,都是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去鸡冠崮探路的弟兄也回来了。
“大掌柜的,俺在鸡冠崮山外转了个遍,鸡冠崮现在叫兵崽子围得跟铁桶似的,俺根本就进不去!”
“王聪儿她们怎么样了?”
“还不知道,不过俺上午看他们崮顶上冒青烟,应该是在做饭,俺估计她们都上了崮顶。”
“要是上了崮顶那可就坏了!”孙野不安地说。
“崮顶易守难攻,兵崽子根本就上不去,这是好事啊。”周天成说。
“我去过鸡冠崮顶,那上面没泉眼,要是兵崽子围个十天半月,就是兵崽子不打,她们也得渴死在上头。”
“这可怎么办啊少爷!”
“咱带着弟兄们去打围山的兵崽子,王聪儿听到枪声,一定能猜到是咱在救他们。到时候咱与他们里应外合,打出一个缺口救他们出来!”
“也只有这样了。”
“马上行动,至于怎么打,等到了鸡冠崮看情况再说!”
“少爷,你在家坐镇,我跟辫子刘带弟兄们去!”
“拉倒吧,你连枪都使不明白,还是在家守着吧!”
孙野刚带着辫子刘和弟兄们穿着兵崽子的衣服刚出寨门,身后便传来了孙恒的喊声。
“小五!你们干什么去小五!”
“我们去鸡冠崮救王聪儿他们。”孙野道。
孙恒担忧地说:“官兵人多势众,就怕你们打不过他们!”
孙野瞪了大哥一眼,“你就不能说点吉利的!”
“小五,打仗可不是儿戏——”
“那你的意思就任由王聪儿他们自生自灭?我的哥哥,唇亡齿寒你懂不懂?”孙野打断大哥高声道。
“我当然知道。咱是不能见死不救,可你们这样贸然前去也没法救啊!”
“你有其他办法?”
“哥正在想呢!”
“等你想出来办法,王聪儿他们都晒成萝卜干了!弟兄们走!”
孙野冲弟兄们一招手正要离去,孙恒挡在他面前。
“小五听哥一句,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当初就因为听了你的,二哥他们才——算了,哥你让开。”
“小五,哥说这么多可都是为了你和你的这帮弟兄!”
“哥,当初我们要你一起入伙干马子你不干,留你在这安生过日子你却瞎操我们的心——”
“小五——”
“哥,你不是我们伙里的弟兄,无权对我们的事情指手画脚,请你回寨里歇着去吧。”
孙野绕开孙恒,带着弟兄们向山外一哄而去,只留下孙恒懊恼地站在原地。
孙野等人到鸡冠崮山外时,天色已暗。
在鸡冠崮外围防守的韩贵营地上,官兵们点起篝火三五成群围在一起吃饭。
营地最外围用沙包和鹿砦做的防御工事严丝合缝,两挺重机枪摆在沙袋上枪口向外,两个岗哨端着枪在工事旁晃来晃去。
韩贵手里拎着个猪蹄啃着从营帐里走出来,一本正经望着众人说:“都给我打起点精神!务必防止外来的马子偷袭!”
“营长,这黑灯瞎火的,马子不会来吧。”一弟兄道。
“月黑风高夜,杀人放火天。马子就喜欢夜里行动,都给我提防着点,咱可就这么一个立功的机会了!李麟那龟孙羔子可在山里眼巴眼盯着咱呢!”
韩贵说这话的时候,孙野派出的一个马子弟兄猫在工事外的荒草中侧耳细听着。
观察完敌情,这弟兄又猫着腰回到了漆黑的山林。
孙野、辫子刘和弟兄们在这守候着。
“兵崽子那什么情况?”孙野焦急地问。
“大掌柜的,兵崽子封死了进鸡冠崮的路,好多兵崽子在那守着!”
辫子刘道:“去鸡冠崮可就那一条路,大掌柜的咱怎么办?”
孙野拍拍身上穿的兵崽子军服,胸有成竹地说:“咱有这身灰皮,就来个浑水摸鱼!”
“还是俺们大掌柜的小脑子好使!”
第032章: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缺月如弦,只给大地投来一丝亮光。
鸡冠崮顶上一片死寂。
灰头土脸的王聪儿坐在一块石头上紧咬着干裂的嘴唇,她愁眉不展地望着幽深的夜空。
狸子拎着一个装水的葫芦从黑暗中走过来。
“喝点水吧姐。”
王聪儿接过葫芦正要喝,突然想起了什么,“咱们还有多少水?”
“就这一葫芦了。”狸子苦着脸说。
“留着给挂花的弟兄喝吧。”
王聪儿咽了口唾沫把葫芦塞给弟弟,继续迷惘地望着夜空。
……
孙野和辫子刘猫在草丛中,目不转睛盯着前方韩贵营地的动静。
“大掌柜的,咱怎么个浑水摸鱼法啊?”
孙野捂住了辫子刘的嘴,让他看前面。
在韩贵营地出口处,李麟属下的一个连长带着一个连的士兵走了出来。
两个岗哨热情地招呼着。
“长官,这么晚了还去巡夜啊?”
被唤作长官这人只是把高昂的头微微点了点,并未搭理岗哨。
李麟的兵和他们的长官一样,根本看不起韩贵和他的兵。
在他们看来,韩贵和他的兵根本算不上是军人,与烧杀抢掠的土匪无异,只不过韩贵他们穿了身灰皮,可以把烧杀抢掠合法化。
见巡夜的官兵出来,孙野喜出望外。
“辫子刘,我带些弟兄去兵崽子的营地搅上一番,搞乱他们的阵脚,你和剩下的弟兄在这负责接应!”
辫子刘不肯,“大掌柜的在这守着,俺带弟兄们去当搅屎棍!”
“拉倒吧,我好歹还来过鸡冠崮一次,你从没来过,进去就一把黑,别没搅乱兵崽子,倒先把自己给搅和晕了。”
“大掌柜的,那你千万可得小心啊!”
“放心吧!”
“等会儿你们出来的时候把这身灰皮扒了,免得咱们弟兄误伤。”
孙野带着些弟兄列队向韩贵营地走去。
见孙野他们走过来,两个岗哨热情地上前搬走鹿砦。
“回来了长官!”
孙野只是从嘴里“唔”了一声算是回应,看都没看岗哨一眼。
一岗哨好奇地问孙野:“刚才不是一个连长带你们出去的,他怎么没回来?”
“哦,搁山里呆了好几天,我们连长憋的不行,自己悄悄下山去县城风月楼找窑姐儿去了。”孙野赶忙说道。
“别说他,我们都憋的不行了!”另一岗哨笑道。
孙野带着弟兄们走进营地。
……
营地中的一个军帐里,韩贵正跟陈大麻子和属下两个连长打着麻将。
“哈哈!胡啦!自摸!”
陈大麻子一声大笑推倒麻将。
韩贵和两个连长拿出两块大洋拍到陈大麻子面前。
“得,这一晚上输了整整五十块大洋!不打了,回去睡觉!”韩贵扫兴地说着,起身拍拍坐酸了的屁股,掀开帐帘子向外走去。
而在此刻,孙野刚带着弟兄们走到这个军帐外,孙野同刚出帐的韩贵撞了个满怀。
韩贵咧嘴笑道:“呦,巡山回——”
孙野潜意识看了一眼韩贵,韩贵也瞟了一眼他,二人目光相汇,皆是诧异后的惊慌。
“孙——马子!”
韩贵赶忙转身,连滚带爬蹿进军帐,孙野掏枪便打,却没打中。
孙野正要进帐去追,一排子弹从军帐里射了出来。
马子纷纷就地反击。
营地里其他的官兵见状先是傻呆了片刻,怎么自己人还跟自己人干起来了?!等听到营帐里传来韩贵和陈大麻子扯着嗓子的嚎叫,这才明白,原来是马子混进来了。
“马子来了!外面的是马子!”
官兵们纷纷开火,一时枪声大作,火光四射。
鸡冠崮顶的王聪儿听到山下不远处的地方传来枪声,赶忙和狸子跑到崖壁旁向下张望。
山下枪声声声入耳。
“姐,是不是咱的救兵来了?”
“都叫兵崽子给掀了老窝了,谁还会来救咱。”
“会不会是抱犊崮的弟兄?这两天我观察了一下,四外的山头除了抱犊崮没冒烟,估计兵崽子没去打他们。”
“咱跟各个山头虽有约定患难相救,但也只是遭了难去对方那避难收留,而非彼此出兵相助。动真格的跟兵崽子打起来,咱谁都不是对手,没人会白白来送死的。
“那下面这是什么意思?”
“肯定是兵崽子在诱惑咱们下去,别理他们!”
……
枪声也惊醒了驻扎在鸡冠崮下的李麟,他披上件单衣从军帐里走出,他的表弟钱三跑了过来。
“表哥,这什么情况啊?”
“肯定是抱犊崮的马子来帮王聪儿解围,跟韩贵干上了。”
“咱要不要去帮韩贵?”
“一群乌合之众,他应付得了。看在他三根金条的份上,送他个立功的机会!回去接着睡。”
李麟转身走进军帐。
……
两方激战正酣。
孙野把一颗手榴弹丢进韩贵的军帐。
军帐轰然倒塌,韩贵和陈大麻子从军帐里爬了出来。
一见他们,孙野立刻怒火中烧,迎着枪林弹雨冲向他们。
“掩护!快掩护!”
韩贵和陈大麻子连滚带爬跑向他们阵地。
孙野不顾一切地追去。
“大掌柜的!”
三个马子弟兄赶忙追上孙野,挡在他身前掩护。
“这太危险了大掌柜的!”
孙野全然不顾,拨开他们继续向前冲,一颗手榴弹飞了过来。一个弟兄飞身跳起把他扑倒在地。另外两个弟兄丢出两颗手榴弹做掩护,上前扶起孙野便往回拖。
对面的韩贵扯着嗓子对官兵们嚎道:“给我往死里打!抱犊崮的马子头孙野就在对面,谁打死他,老子赏他一根金条!”
“孙野你死定了!明年的今天,老子给你烧周年!”陈大麻子附和着骂道。
孙野闻声更怒,将三个弟兄使劲推开,正要冲上前,又被冲来的辫子刘一把拉住,拖倒在地。
“你撒手!”
孙野咆哮道。
“我去给我爷我二哥他们报仇!”
辫子刘死死箍住孙野的双臂,不让他爬起。枪林弹雨不断在他们身边、头顶扫过。
“大掌柜的,给老太爷他们报仇是迟早的事,咱别拿命去硬拼!你要没了俺们怎么弄!”
“没了我,你们跟原来一样过日子!”
四个弟兄冲上前来把孙野死死的按倒在地拖了回去。
依旧酣战。
第033章:是我害了这帮弟兄
抱犊崮兄弟堂里的油灯亮着,周天成在堂里走来走去,他紧皱着眉头,一脸的担忧。
孙恒走了进来。
“大少爷。”
“天成,你怎么还没睡?”
“少爷他们出去了,我哪睡得着啊。这都二半夜了,也不知少爷他们什么情况了,救着王聪儿她们了没有。不行,我得去看看!”
“我也去!”
孙恒跟着周天成出了兄弟堂,一头扎进夜色中。
……
鸡冠崮山外的韩贵营地里,孙野正与韩贵激战……
他身旁的弟兄不断中弹倒下。
守在路岗外的弟兄风风火火跑来奏报:“坏了大掌柜的,出去巡逻的兵崽子回来了!”
辫子刘道:“大掌柜的,咱都打了那么一阵子了,王聪儿怎么屁动静都没有啊!”
“再等等!”
“不能等啦!出去巡逻的兵崽子已经赶回来了,再耗下去咱弟兄们可都得叫兵崽子给包圆!”
望着漆黑一片的鸡冠崮顶,孙野不甘地下了撤退命令。
……
从鸡冠崮到抱犊崮曲里拐弯有近百里山路,孙野一行拖着疲惫的身躯刚走到一半路程,东边的天便已经亮了。弟兄们个个抹的灰头土脸,近乎一半的人或轻或重都受了伤,被同伴们扶着背着。
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孙野正要下令散开,却听到了周天成和孙恒的声音。
“少爷!”
“小五!”
只见周天成和孙恒带着三十多个弟兄迎面跑了过来。
一见他们,孙野顿时愁眉紧锁,站在原地神色失落地望着他们。
“怎么样?”周天成问。
辫子刘哭丧着脸:“不见王聪儿他们一点动静,咱还搭了二十多个弟兄……”
“是我害了这帮弟兄,我对不起他们!”孙野眼里噙着泪,掏出手枪对准了自己脑门。
周天成三个赶忙夺下他的枪。
“大掌柜的这不是你的错,是兵崽子害了他们!”辫子刘道。
“少爷也都是为了救咱自家兄弟,冤有头债有主,是兵崽子害了他们,咱日后让兵崽子血债血偿!”
……
日头如炬,炙烤着鸡冠崮顶。
马子们三三两两背靠背坐在荒草丛里。
王聪儿和狸子、小叶、小花四个围坐一圈,一个个嘴唇干裂,满面风霜。
“要是能下点雨就好了。”狸子望着头顶的日头道。
王聪儿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没说话。
“小姐,咱这可一口水都没有了……”小叶因干渴连说话声音都哑了。
“再这么下去,咱弟兄们不被兵崽子打死也得在崮顶上被晒成萝卜干。姐,不如咱冲下去突围吧!能冲出去一个是一个,总比呆这上面等死强!”
“嗯,告诉弟兄们,晚上行动!”
……
兄弟堂很安静,孙野、周天成、辫子刘、孙恒皆坐在椅子上一副冥思苦想状。
忽然孙恒猛地站了起来,愁眉顿舒:“小五你还记得鸡冠崮北侧的大裂谷吗?”
“大裂谷?”
“就是咱小时候经常去抓野兔子刺猬什么的那个裂谷,你忘了?”
孙野恍悟:“我想起来了,听老辈们说,那裂谷还是康熙年间郯城大地震的时候震裂出来的!”
“对,那裂谷有三尺多宽,从鸡冠崮的山脚直通到峭壁下,顺着往上爬就能一直上到崮顶。”
辫子刘乐了:“咱从那直奔峭壁下,再爬上崮顶不就把王聪儿他们给救下来了?!”
“对!”
“万一兵崽子在裂谷上面埋伏怎么办?”周天成担忧地说。
“不会,那裂谷上面遮天蔽日长满了草木,入口处也长满了荒草,那么隐秘的地方不是这一带的人根本不会知道。”
“那我去叫弟兄们准备下,咱天一黑就行动!”
“这回不用去那么多人,我跟辫子刘和十来个弟兄就行。”
周天成河辫子刘去准备飞虎爪等攀缘工具去了,堂里只剩下孙恒、孙野兄弟二人。
“小五,昨天你的意气用事害死了那么些弟兄,今天可别再那样了。”孙恒语重心长地说。
孙野没说话,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哥知道你心里老想着给咱爷和老二你嫂子他们报仇。他们的仇咱迟早得报,可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你手里还握着那么些弟兄的命。不要一看见官兵,脑子里除了报仇就什么都不想了,咱可不能因为报私仇而让这帮弟兄跟着无辜丧命……”
“放心吧哥,我记住了,我听你的就是。”
……
一弯镰刀似的月牙斜斜地挂在树梢,给黑漆漆的夜晚带来一丝光线。
鸡冠崮北侧的大裂谷入口处晃动着一簇灯光,几个忙碌的身影随之晃动。
这是孙野和辫子刘他们在挥舞着手里的斧子镰刀在割草和荆棘。
不一会儿,他们面前便出现了一个黑咕隆咚的裂谷,这裂谷看起来有三尺多宽七八尺高。
脚下是齐腰深的荆棘荒草,孙野挥起镰刀顺手砍刀一片,率先进了裂谷……
在鸡冠崮南侧崮顶,鸡冠崮剩余的马子都集中在了这里,他们准备突围去找活路。
下崮需要贴着崮体的悬崖峭壁徐徐下行,整个世界黑咕隆咚,王聪儿他们也不敢点灯照路,生怕被下面李麟发现,只能一脚一脚摸索着向下蠕动,行动极其迟缓。
……
北侧崮下,孙野和辫子刘他们已经赶到了这里。
高高的峭壁一眼望不到顶,辫子刘小声惊叹:“大掌柜的,这少说也得四五十米高,咱怎么上去?”
“飞虎爪都给我!”
一弟兄把背着的十几个飞虎爪递给孙野。
“咱的飞虎爪最长的才六七米,够不着啊!”
“连起来不就够着了。”
“那谁也没那么大劲一下子甩到四五十米高啊。”
孙野把一个飞虎爪扔了上去,固定好后又使劲拽了拽,完全可以撑住一个人。
“等我爬到上边再甩上去,就这么一节接一节就行!我一个人上去就行,你们在下面看好动静。给我些水。”
孙野背起三个水葫芦和剩余的飞虎爪,纵身一跃向崖壁攀去。
……
南侧,王聪儿他们贴在崖壁上还没完全下到底。
忽然,一个弟兄一不小心一脚踩落了一块松动的岩石,只听一阵哗啦啦岩石碎落的声响,下面官兵营地上几道手电筒光打了过来。
光柱正好打在王聪儿身上,顿时巡逻的官兵惊呼起来。
“马子下来啦!马子下来啦!”
第034章:师姐的拥抱
霎那间,十几道手电筒的光束一齐照了过来,把崖壁照得雪亮一片。
贴在崖壁上的马子全都暴露在了灯光之中。
王聪儿心里一惊,喊了一声“打”便挥起手枪朝光束射来的地方打光了一梭子子弹!
身旁的弟兄也都开了火。
下面的官兵一边开枪一边扯着嗓子嗷嗷地咆哮着冲了过来。
王聪儿他们贴在崖壁上无处躲藏,完全成了官兵的活靶子,一阵扫射便有十几个弟兄中枪跌落悬崖。
无奈之下,王聪儿只得下令返回崮顶。
……
南面枪响的时候,北侧的孙野已经爬到了崖壁的中间,听到枪响,他赶忙加快了攀爬速度,卯着一口气拼命向崮顶攀爬。终于,在枪声停止的时候他的手触摸到了崮顶的岩石,他用尽全身气力一纵身翻了上来,大口地喘着粗气,满脸全是汗。
一个黑影突然在他身后闪过,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个大棒子便重重地打在他的肩上,他只感觉眼前一黑,一下子趴倒在了地上。
……
天有些稍稍亮了。
王聪儿懊恼地坐在草堆里,身旁的小叶小花正忙着给挂花的弟兄包扎伤口。
狸子走了过来。
“南边怎么样了?”
“放心吧姐,咱居高临下,兵崽子没那么容易冲上来。”
王聪儿苦恼地说:“这一次突围不成,再想出去可难了。”
“姐,我可不想渴死在这上面啊……”
两个马子拖着一个垂着头不知是死是活的人丢到王聪儿面前。
“少奶奶,这是俺们刚才抓到的探子。”
“探子?从哪抓的?”
“这小子从咱崮顶北边不知怎么摸上来的,他刚爬上来歇脚呢,俺们趁他没注意一棍子给他揍晕了!”
“弄醒他!”
两个马子把这“探子”翻了过来,王聪儿搭眼瞟了一下这人的脸,顿然一惊。
“孙掌柜的!”
她赶忙从地上爬起来抱住已经昏厥的孙野,冲两个马子喝道:
“你俩对他做什么了!”
“俺们没干啥,就是朝他后背打了一棍子……”
“快去弄水来!”
“少奶奶咱这哪还有水啊,弟兄们现在渴的都连尿都撒不出来了。”
王聪儿无语地瞪了俩弟兄一眼,捧起孙野的脸轻轻拍打着:“孙掌柜的,你醒醒啊孙掌柜的……”
孙野依旧双眼紧闭没有半点回应。
“得罪了孙掌柜的!”
王聪儿眉心一皱,左右开工啪啪啪几个清脆的耳光打在孙野脸上。
孙野猛然间只感觉恍惚中自己的脸颊跟火烧了似的火辣辣的疼!
他本能地腾的一下子坐了起来,头正好撞到王聪儿的额头上。
王聪儿被这一下子顶了个四仰八叉,只感觉额头火辣辣的疼,但她一看孙野白净的脸上很是明显的指印,顿时噗嗤笑了。
“真是抱歉啊孙掌柜的,你刚才上来的时候我们弟兄误把你当成奸细,一棍子给你揍懵了……”
“没事,怪不得我说肩膀怎么那么疼……”
“我帮你揉揉!”狸子赶忙上前帮孙野揉着肩膀。
“孙掌柜的,你来救我们的?”王聪儿不可思议地问。
“当然了,不然我费那么大劲爬上来玩啊?”
“孙掌柜的,这可是你第三次救我了,好兄弟,太感谢你了好兄弟!”
王聪儿一把搂住了孙野的双肩。
除了亡故的母亲,这还是第一次有女人和自己这般亲近,即便是当年定了娃娃亲的崔梓童,孙野至多也就牵过她的手而已。王聪儿这突如其来的一下子让孙野双手顿时不知该往哪放了。
还在王聪儿很快松开了他,才让他免于尴尬。
孙野和王聪儿说了前天晚上带着弟兄们来相救未果一事。
王聪儿不可置信道:“前天晚上是你们在下面闹的动静?”
“咱这方圆百里的山头就抱犊崮安然无恙,除了我还能有谁?”
“我还以为是兵崽子使的诈引诱我们下去呢……我真是对不起你那几十个为我们而死的弟兄……”王聪儿神色暗淡道。
“以后你替他们多宰些兵崽子就行了!走,先去我们抱犊崮!”
“好,狸子你和孙掌柜的带着弟兄们先走,我在这掩护!”
“我陪你!”
王聪儿暖暖地看了孙野一眼,没再说话。
狸子带着弟兄们去北侧了,孙野和王聪儿来到南侧崖边。
孙野刚刚探出头想往下看看,一颗子弹便贴着他的头皮飞了过去。
“乖乖,这帮兵崽子可真够狠的!给我个手榴弹!”
王聪儿搬来一块足有五十斤的大石头放在他面前。
孙野诧异道:“我要手榴弹。”
“没了……”
“好吧。”
孙野把这大石头顺着峭壁边缘推了下去。
下面正有三个官兵在攀岩,当即便有一个被这重力加速度落下的大石头砸了个脑浆四射……
孙野和王聪儿赶忙把身旁能搬得动的石头全都扔了下去,只听得下面传来阵阵哀嚎。
不一会儿,北面传来了狸子的喊声:“姐,孙掌柜的,快走!”
北面的弟兄已经都下去了。
“咱也走吧!”
“好!”
他们又扔下几块石头,向北侧跑去。
刚跑到北侧崖壁边上,便看见南面一个官兵爬了上来。
孙野和王聪儿几乎同时出枪,那官兵仰面八叉站跌落下去。
“看来是兵崽子爬上来了,孙掌柜的你先下去,我掩护!”
“我一个大老爷们怎么能叫一个女的掩护我!”孙野不肯。
“在我的山头你得听我的!”
王聪一边说着,又是一枪干掉了对面一个刚刚探出头的官兵,“别墨迹了,赶紧的!”
“那你可要小心啊!”
孙野顺着飞虎爪下行到一半的时候,王聪儿也开始下来了。
此时,李麟也跟着他的兵一起从南边登顶了,他伫立一块岩石之上,以一种王者的姿态倨傲地俯瞰着崮顶的一切。
他的兵一窝蜂向北侧冲去。
北侧峭壁下,辫子刘和狸子等众人焦急地望着尚在半空徐徐下行的孙野和王聪儿。
最上面忽然探出了几个官兵的头,辫子刘抄起身旁的机枪对着崮顶便是一阵扫射,那几个官兵赶忙把头缩了回去。
上面传来官兵的叫骂声。
“MD,怪不得一个马子没见着,敢情都从这跑下去了!”
“扔手榴弹,炸死他们!”
第035章:兄弟反目,争做大掌柜的
几颗手榴弹飞了下来,辫子刘他们见状赶忙躲进了裂谷里。
手榴弹在空中爆炸了。
孙野正好下滑到了一块巨石后,手榴弹的爆炸并未对他造成伤害。
而他上方的王聪儿就大事不妙了,一片手榴弹的爆炸的碎片径直扎进了她的右肩,她顿感一阵剧痛,情不自禁松开了抓着飞虎爪的手!
瞬间,她如同一块岩壁上风化脱落的石头跌落下来!
孙野正担忧地望着下面的弟兄,冷不丁抬头一看,只见王聪儿从头顶急速坠落下来!
王聪儿绝望而又心痛地望着孙野,缓缓闭上了双眼。
在她摔落到孙野身前的一刹那,孙野突然双脚蜷曲猛的蹬了一下崖壁,同时伸开一只手!
只见他右手攥紧了绳子腾空而起,左手稳稳箍住了王聪儿的腰。
王聪儿心里一惊,他睁开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孙野。
孙野攥绳的手有些颤抖:“抱紧我!”
话音未落,他的便再也支撑不住,攥绳的手一松向下滑去!
但他依然竭尽全力紧攥绳子,手顺着绳子滑过的地方流下了斑斑血迹!
他顿感那只手像是着了火一般疼,钻心的疼!在滑到离地面还有两三米距离时再也忍受不住,他松开了满是血的手,双手紧紧抱住了王聪儿。
二人如同一块坠石,相拥落了下来。
孙野奋力扭动身躯,使自己的身体垫在王聪儿身上。
王聪儿未来及反应,他们便已经落地了。
孙野仰躺在草丛中紧抱着王聪儿,王聪儿赶忙扶起他。
“孙掌柜的你没事吧!”
辫子刘和狸子等众人也从裂谷里冲了出来。
“你没事吧?”孙野问王聪儿。
王聪儿心疼地捧着孙野满是鲜血的右手:“都什么时候了还问我,你看你的手!”
“我没事!”孙野满不在乎地站了起来。
辫子刘擦了一把汗:“可巧这是一片草荒子,要是摊上石坷拉可就麻烦了!”
“不好,兵崽子又要扔手榴弹了!”狸子惊呼道。
孙野潜意识抬头看了一眼,当看到崮顶崖边的一张面孔时,顿时怔住了。
此刻,崮顶的李麟也在向下俯瞰,当看到孙野的面孔时,他也蓦地愣住了。
二人目光交汇的那一刻,都是不可置信地望着彼此。
“慢着!”
李麟制止了正要向下扔手榴弹的弟兄。
孙野在众人的簇拥下飞快地钻进了裂谷。只留下李麟不可思议地俯瞰着空无一人的草荒子发呆。
“孙野他怎么干了土匪……”
……
几天的工夫,鲁南境内的十多杆马子全都聚集到了抱犊崮。
他们无一不跟鸡冠崮的王聪儿一样,都是叫李麟给端了老窝。不得已,他们只得纷纷前往山高林密易守难攻的抱犊崮来避难。一时间,抱犊崮山寨里的马子聚集了一千多人。
孙野和周天成并肩站在抱犊崮顶上眺望着远方层峦叠嶂的山峦。
“李麟这小子可真有种!”
“少爷你这老同学可真够狠的,要是他对咱抱犊崮也动真格的,那咱可吃不消啊!”周天成担忧地说。
“得想办法拿下他,不然以后可真没咱的好日子过了。”
“哪是没好日子过,我看是根本就没法活了!”
“大掌柜的二哥你们快去看看吧!来咱家避难的那帮爷们快闹翻天了!”辫子刘匆忙跑过来嚷道。
……
兄弟堂里站满了人,都在或高或低说着话,王八山的大当家贺老五和夹谷山的大当家馍馍刘站在人群最前板着脸望着说话的马子们。
一马子道:“之前张荣培怕进山围剿吃了亏,所以才不狠下心对付咱,如今那新来的李麟是个愣头青可不管这些,咱们那些山头都是巴掌大的地方还没个坟头高,放
个屁的工夫兵崽子就打上去了。叫我说咱也别回去,都在抱犊崮老老实实呆着吧!”
贺老五盛气凌人道:“在这带着行,不过咱十几个山头的大掌柜的可都在这了,以后谁说的算!”
“就是,谁说的算!”馍馍刘嚷道。
“吱歪什么的吱歪!”
人群后传来辫子刘一声怒吼,接着边看见孙野、周天成、辫子刘、王聪儿四个从外面走了进来。
“这抱犊崮是俺们的地盘,当然得听俺们大掌柜的!”
馍馍刘不服道:“白衣秀士王伦早先还是梁山泊大掌柜的呢,晁盖林冲一上来怎么样了?”
一听这话孙野立刻不爽了:“难道你们也想学晁盖林冲火并了我这个王伦?”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谁想滚我们不送,谁想留我们欢迎,别在这大言不惭!”周天成怒道。
贺老五道:“谁大言不惭了!抱犊崮这一亩三分地凭什么你们当家!”
“屁话,俺们的地盘俺们不当家谁当家!”
“先入为主是老祖宗定的规矩!”
馍馍刘不屑道:“还先入为主,人家宣统爷的大清万里江山还是祖上传了三百年的呢!这可是先入为主吧,不照样被袁大头给撵下去了!”
“怎么着,你们也想把我们撵下去?”周天成横眉冷对。
“龟孙羔子净胡搅蛮缠!来人,给俺砸了这俩熊东西,省得他们在这胡咧咧!”
辫子刘一声令下,一大群抱犊崮的弟兄冲了进来,持枪对准了贺老五和馍馍刘。
贺老五冷笑道:“行啊!你以为光你们吃荤老子们就吃素吗?弟兄们抄家伙!”
十几个马子从人群里冲出来横着枪挡在贺老五和馍馍刘身前,与抱犊崮的弟兄对峙着。
“十个八个喽啰还敢争这大掌柜的位子!”周天成讥讽道。
“十个八个怎么了,都是两个肩膀扛着一个脑袋,谁怕谁呀!”
周天成、辫子刘怒目而视,贺老五、馍馍刘一脸得意。
剑拔弩张,紧张的对峙。
孙野板着脸扫视着众人:“都干什么,吃饱了撑的?跟兵崽子还没打够,还想跟自己兄弟再干一仗!”
“弟兄们都消消气听我说两句!咱遭了难来投奔人家抱犊崮,人家大掌柜的久了咱还对咱以礼相待,可你们个别人倒好,不光不知恩图报感谢人家,反而还想着争这头把交椅,我就问你们个别人还要不要脸!”
王聪儿话音刚落,贺老五便怒道:“大老爷们说话,你个娘们瞎掺和什么!”
第036章:比枪法谁干大掌柜的
一听这话王聪儿怒了:“娘们怎么了?花木兰穆桂英也是娘们,哪个比你们老爷们差了!没有我们娘们哪来的你们爷们?有种滚回你们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去呀!”
贺老五、馍馍刘语塞。
“我跟鸡冠崮的弟兄商量过了,反正回去也是个死,我们就留在抱犊崮不走了!只要大掌柜的管我饭吃,就是让我王聪儿天天烧火做饭我也乐意!鸡冠崮的弟兄在哪了?!”
狸子等一干站在堂外的弟兄闻声冲了进来加入抱犊崮弟兄的阵营。
一阵稀里哗啦拉枪栓的声音。
“不许拿枪对着自家兄弟,抱犊崮的弟兄,都把枪给我收起来!”孙野见火拼一触即发,赶忙呵道,“没听见吗!”
抱犊崮的弟兄不甘的收起了枪,王聪儿也随之下令鸡冠崮的弟兄放下了枪。
贺老五、馍馍刘相视一眼:“弟兄们,都放下吧!”
“放下吧!”
王八山和夹谷山的马子也都收了枪。
“我知道你们原来在自己山头当老大,现在叫你们俯首称臣听我的你们不服气。现在正是危难之际,咱各家兄弟需要齐心协力一致对外,要是因为谁当老大而伤了各家兄弟的和气,那我孙野宁可把这大掌柜的位子让出来!”孙野说着,起身离开大掌柜的交椅。
辫子刘怒道:“既然心里不服气那就站出来吧!”
话音未落,馍馍刘、贺老五和九个山寨的马子头便站了出来。
孙野爽快道:“我现在就让出这头把交椅,你们谁来坐?”
贺老五道:“孙掌柜的不是俺们冒犯你,咱绿林千百年来的规矩,谁最有本事能服众才配坐那头把交椅,咱干脆就比划比划,要是孙掌柜的赢了,这头把交椅依然还是你的!”
“俺明白了,你言外之意是俺大掌柜的要是输了就得乖乖把位子让给你们?”辫子刘冷笑道。
“你们说比什么吧!”孙野掷地有声道。
“比拳脚得了!”王聪儿道。
“对对对,就比拳脚!大掌柜的跟我爷学过拳脚,单挑三个五个都跟玩似的——”
王聪儿捅了捅狸子的腰,狸子赶忙闭嘴了。
狸子他爹是谁?——王进阳,武举人,大清朝的武举人!
孙野是他的徒弟,那孙野的功夫岂能了得?
贺老五他们当然知道这个,便说道:“这年月拳脚再好也没子弹快,咱比打枪!”
“走,去金銮殿!”
“金銮殿”是抱犊崮山脚下的一片开阔地,没有琼楼玉宇,也没有一瓦一砖,这里除了荒草还是荒草。
明明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块黄土地,缘何会有这样一个金贵得再也不能金贵的名字?
那还要从前朝咸丰同治年间闹太平天国时说起。当年,不堪压迫的鲁南民众在一个叫刘平的码头工的带领下揭竿而起,以抱犊崮山区为中心跟清朝干了起来。声势浩大后,刘平被洪秀全封为“北汉王”。
抱犊崮山脚的“金銮殿”,便是北汉王刘平日常处理军务的地方。
虽称金銮殿,却没有半片琉璃瓦,没有半寸红砖墙,实际上就是山区里很常见的那种石头墙的草房子,只不过这“金銮殿”要比一般的草房子大一些罢了。
随着后来太平天国的覆亡,刘平这支义军便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最终,在数倍清兵的猛攻之下,刘平和他的数万部众悉数被杀,鲜血染红了抱犊崮的河沟山峦。“金銮殿”也被清兵夷为平地……
从那年起,金銮殿的遗址上便长出了一大片山里谁也叫不上名字的草,那草有半米多高,通身血红,接出来成串成串像葡萄一样的果子。那果子拿在手里攥一下竟会流出血一样的汁液,像极了鲜血!
老百姓们都说,那草是英雄的义军的灵魂生出来的,而那汁液就是义军的血……
刘平他们死去六七十年了,金銮殿也死寂了六七十年。
而今它又热闹起来了。
只是六七十年前在这闹腾的都是英雄,而今呢,他们是英雄还是狗熊?
只有天知晓。
一千多马子都聚集在了这里。
第一轮是打靶子,五十米命中靶心便是通过。
算上孙野比枪的一共十二人,当场便有七人被淘汰出局。只有孙野、贺老五、馍馍刘和另外两个命中靶心。剩下的好一些的命中五环六环,还有四个完全是脱靶了。
练枪法可是个耐心活和苦力活,这些马子头目中,要么原来是靠当兵混饭吃的兵油子,要么是穷的没饭吃的乡民,还有的是地痞流氓,能把枪搂响就行了,费劲巴力练枪法干什么?
倒是孙野在省府正谊中学读书的时候几乎每天都去学校后的靶场打靶子玩,运动会时还拿过打靶冠军。
第二轮是打飞酒碗,即把酒碗丢向空中,在碗落地前开枪击中。
又有两人淘汰,只剩下了孙野和贺老五、馍馍刘。
“再打什么?”贺老五嚷道。
“打这个吧!”
孙野随脚从地上踢起一个半米粗细高度的木墩,扯一串葡萄一样的果子攥在手里捏出红色的液体在木墩上滴了一下。
“这有何难!”
“我没说完。把它放在中间,咱们骑着马打。咱们仨一个个来,谁打的时候就让另一个站在木墩上两腿分开,只把上面的红点露出来就行,咱们就打那红点。”
孙野刚说完,周天成、王聪儿他们都表示不妥。
“这样太危险了,弄不好子弹就打腿上了!”
“还是换个吧大掌柜的!”
孙野看了看贺老五和馍馍刘。
馍馍刘紧皱着眉头道:“就这么办!”
“辫刘,牵马来!”
辫子刘牵来了三匹马。
“我提出的,我先来吧!”
“那我先去站着!”
贺老五站到了木墩上。
扶鞍、踩蹬、翻身上马,孙野一连串的动作很是轻盈娴熟,他一手持短枪一手轻握马缰,用脚后跟轻轻踢了下马腹,座下的马尔便飞一般绕着被人群围成圆形的场地飞奔起来。
孙野的双眼只向场中心贺老五脚下的木墩瞟了一眼,枪口便瞄准了那上面的红点。
贺老五的双脚距离红点只有不到两寸的距离,若是稍不留神子弹打偏了便会直接命中脚踝,轻者擦破点皮,重者可直接打碎脚踝骨!因此,当孙野的枪口瞄了过来时,贺老五不禁打了个冷战!
第037章:拜见大掌柜的
砰的一声枪响!
贺老五赶忙低头去看,只见自己两脚之间的红点上嵌入了一颗子弹。
孙野整套轻松利索的动作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接下来是贺老五骑马打枪,馍馍刘站在木墩上。
马上的贺老五刚开始端着枪瞄准的时候还有模有样,看起来志在必得,可只听一声枪响后,紧接着是馍馍刘哎呦一声!
贺老五的子弹打在了馍馍刘的右脚背上,馍馍刘疼得直接从木墩上摔了下来,捂着脚背骂骂咧咧:
“贺老五你个挨炮弹的你瞎呀!”
贺老五懊恼地把枪摔在了地上。
周天成正要下令把馍馍刘抬走,馍馍刘嚷道:“俺还没比呢!”
辫子刘骂道:“就你这样还比个屁!”
馍馍刘挣脱了扶着他的两个马子,不顾脚上鲜血淋漓,一瘸一拐上了马。
狸子跟王聪儿小声说了几句,王聪儿担忧地看了看弟弟,又看了看孙野,点了点头。
孙野正要去木墩站着,却见木墩上竟然站了一个人,定睛一看竟是狸子。
“狸子你干什么?”
“大掌柜的我替你!”
“下来!”
“馍馍刘,跑马放枪吧!”王聪儿担忧地望了一眼狸子,打断孙野的话冲馍馍刘喊道。
……随着馍馍刘的枪响,狸子身子一歪摔倒在地,馍馍刘的子弹打在了他的小腿肚上。
“馍馍刘,老娘砸了你狗ri的!”望着弟弟血淋淋的伤口,王聪儿拔枪对准了馍馍刘。
“俺输了还不行吗小姑奶奶!”馍馍刘高高举起了双手!
“从今天起,咱大当家二当家三掌柜的还是孙野、周天成跟辫子刘,除了抱犊崮就数鸡冠崮的弟兄最多,老娘干四掌柜的,你们服不服!”王聪儿瞪着血红的双眼咆哮着、将手里的枪扫过众人。
“服!”抱犊崮和鸡冠崮的弟兄齐声道。
“那就拜见咱大掌柜的!”
王聪儿率先跪在了孙野面前,紧接着,周天成、辫子刘、狸子等抱犊崮、鸡冠崮的弟兄也都跪了。
望着自己身旁的马子一个个都跪了下来,贺老五、馍馍刘扫视众人,也最后跟着跪了。
“拜见大掌柜的!”
“金銮殿”上响起了这阵贯彻山林的呐喊。
抱犊崮是古时候的“七十二福地”之一,有道是天下名山僧道占,因此山上庙宇甚多。当初陈大麻子和周天成他们在此落草后,把大部分庙宇里的神像都砸了铺路了,腾出房子来住人,唯独留下了一座关公堂,关公堂里供着关老爷关云长。
考虑到关老爷是义薄云天忠义无双的汉子,是所有男人崇拜的偶像,因此才留下了关老爷的道场,每逢初一十五还有弟兄来此上供烧香。
此时,关公堂里香烟缭绕、人头攒动。
供桌上摆满了荤素酒肉大供。
孙野站在人群最前,周天成、王聪儿、辫子刘其后,整个关公堂里站满了马子。
他们每人手里都捏着一炷香,众人向关老爷像打三躬,一次将香插到供桌上的香炉里。
香炉里插满了香……
众人整整齐齐跪在关老爷像前。
孙野肃然起敬凝望着关老爷像,一字一句高声道:“关圣帝君在上,弟子孙野及众家兄弟在下!今日,我等兄弟在关圣帝君面前立誓,从此以后:有福同享,患难同当。同心同德,一起去闯。谁人背叛,断头而亡。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亡!”
众人齐声:
“有福同享,患难同当!
同心同德,一起去闯!
兄弟之妻,为我姐妹!
兄弟父母,为我爷娘!
兄弟兄弟,为我兄弟!
谁人背叛,断头而亡!
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亡!”
“立誓人孙野!”
“周天成!”
“王聪儿!”
“辫子刘!”
“贺老五!”
“馍馍刘!”
“……!”
本来应该是辫子刘做三掌柜的,可辫子刘说自己啥本事也没有,退居老四,把三当家位子让给了王聪儿。
……
盟誓后,孙野便把贺老五和馍馍刘叫到了兄弟堂。
“老五老六,天成原本在抱犊崮就是二掌柜的,现在还是二掌柜的,你们没意见吧。”
贺老五、馍馍刘道:“没意见。”
“王聪儿虽是女人,可论功夫,连我都比不上她,论枪法论胆识都不比咱差,更何况她从鸡冠崮带了两百多弟兄过来,比你们加起来带的人都多,她干三掌柜的,你们也没意见吧。”
贺老五、馍馍刘四目相视:“没意见。”
“还有辫刘——”
贺老五打断:“他在前朝参加过义和团,后来又在辫子军当过排长,当我们的四哥,我们跟没意见。”
馍馍刘自惭道:“我们腆着脸跟大当家的争位子,我们本以为你会把我们撵出抱犊崮,没想到大当家的不光不嫌弃我们,还叫我们哥俩干老五老六,我们哥俩都惭愧地恨不得找个老鼠窝钻进去了,哪还有什么意见!”
……
嘴上说着没意见,可回到自己屋里,贺老五和馍馍刘就开始骂娘了。
贺老五、馍馍刘坐在桌前喝着酒,桌上摆着花生米等几碟子小菜。
贺老五一抹嘴,看看空无一人的门外,把酒碗重重地放在桌上:“奶奶的,老子在自个儿山头干大当家的,来这倒好,一下子给老子撸成老五了。”
“老子还不如你呢!老子一下从大掌柜的给撸成老六了!”
“老子真他奶奶的不服,咱都是四十多岁的人了,凭啥让孙野那个二十来岁的黄毛小子骑咱头上?”
“我也不服气。”
“干脆咱各回各的山头得了!”
“回去就是个死,咱肯回去弟兄们肯跟咱一块死?”
贺老五端起酒碗一股脑喝干,顿了顿:“咱就是在这呆着,也不能叫孙野他们安生了!”从碟子里抓起一撮花生米扔嘴里狠狠嚼着。
第038章:探子
时值炎夏,三伏的天气实在是热,三十八九度的太阳光烤的人身上直冒烟。
这可折磨坏了军营里的那些普通喽啰兵。
那年月还不兴空调,虽然有煤油电扇,却只有向林玉中、张荣培等大官才用得上,普通的士兵自然没资格。
营房俨然成了一个蒸包子的大笼屉,把士兵们逼的一个劲儿地脱衣服,直至一丝不挂赤条条躺在地上。
反正又没有娘儿们,脱光了怕啥?
当然啦,来了娘儿们更好,老子们多日都没泻火,正好……
办公室里的李麟穿着一件衬衣站在沙盘前思索。
钱三赤膊短衩摇着一把蒲扇浑身是汗走了进来。
李麟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这天真是热得出奇。”
钱三赶忙给李麟扇风:“表哥,弟兄们都抱怨说林玉中在省城督军府里翘着二郎腿扇风扇,咱弟兄们连买俩西瓜解暑的军饷钱都没有……”
“人家是督军,是一方诸侯,能跟咱比吗?”
“咱营房跟个蒸包子的笼屉似的把弟兄们都逼的脱光腚了,可脱了光腚躺在地上还是热!”
“堂堂官军光着屁股成何体统!”
“那没办法,光着腚总比让弟兄们热死强啊!表哥,干脆你让人从省府给弄个煤油风扇来吧,听说那玩意儿转起来凉快透了,张荣培前两天从省府回来就弄了两台!”
“我当初从北平带着弟兄们过来的时候就跟他们说了一起同甘共苦,我要是弄个风扇乘凉,弟兄们知道了得怎么说我?”
“你是团长你怕啥,他们不过是喽啰兵而已!”
“你懂什么!……对了,我叫你混进抱犊崮山区去侦查你怎么还没去?”
“表哥,我不想再去抱犊崮了……”
“你不想娶媳妇了?”
“表哥,前些日子你跟我说的在鸡冠崮上看到的那人真的是你的同学孙野?”
“嗯。”
“他可是你当年最好的兄弟,你真的要去收拾他?”
“好兄弟怎么了?我不光要收拾他,我还要亲手抓住这小子问一问,好好一个读书人干什么不行,怎么就偏偏上山落草为寇!”
……
外面虽然如烤炉,可山区里却是出奇的凉快。
方圆几十里的抱犊崮山区此时俨然成了个天然的避暑山庄,山里尽是密林古树,层层树叶撕碎了炽热直射的阳光,撒到地上的不过是零星的光斑罢了。
再加上时不时来一股细细的幽风,恣毁了!
外面虽是三十八九度的热浪,山里连三十度也不到,不冷不热地正舒服。
兄弟堂桌前,孙恒放下手里的毛笔,把一张两尺见方写满字标头为“抱犊崮山规”的红纸递给孙野。
“哥,你这写的也太多了。”
“咱这山规正经点说就是咱抱犊崮的律法,不写得仔细点怎么行?”
“你这满纸的之乎者也,弟兄们十个有九个半是大老粗,读出来没人听的懂。”
“我在这闲着也是闲着,以后就教教弟兄们识字。”
“那是以后的事,哥,我说你写。”
……
山规写完后,孙野便令弟兄们都来兄弟堂外的空地上,让狸子当众宣读山规。
狸子捧着山规在人前大声宣读:
“不准欺负老百姓,不准绑好人的票,不准强奸妇女,不准背叛自家兄弟,不准伤害自家兄弟。以上五条山规,如有违反,一律枪毙!”
孙野高声道:“弟兄们都听清楚了?”
“听清楚了!”众人齐声道。
周天成和俩马子押着一个老头走过来。
“少爷,这是我们从山边抓来的奸细。”
这老头一个趔趄跪在地上,垂着头不敢看孙野。
“奸细?”
“我们在山下碰到他,他说他是来山里卖樱桃的。”
王聪儿道:“咱山里头到处都是樱桃树,从来都是山里樱桃往外卖,哪有来山里卖樱桃的,这不瞎胡扯吗!”
“就是啊,你们知道他是谁?”周天成踢了下这老头的屁股,弯腰抓起他的胸脯把他提溜起来。
孙野仔细打量着面前穿着破破烂烂粗布衣衫、留着络腮山羊胡子的老头。
老头满脸惊恐。
周天成伸手摸向老头的胡子,使劲一拽,老头一声痛叫,胡子被周天成连根拔起,顿时露出了他本来的面目。
“钱三!”孙野、孙恒齐声道。
“原来是你小子!”王聪儿一把抓过钱三,“不知死活的东西!”
孙恒无语:“你怎么又进来了?”
钱三怯生生地没敢作答。
周天成道:“刚才我问过了,他是化装到咱这来探路的。”
王聪儿拔枪抵着钱三脑门,冷笑:“我这送你回去!”
孙野按下了她的枪:“三掌柜的,你快带人去山下几个村子看看还有没有兵崽子的奸细,抓来咱一块给他们活剥了!”
“行!”
王聪儿带着些弟兄绝尘而去。
孙野把钱三带进了自己屋里。
“坐吧。”
里屋,孙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招呼钱三也坐,钱三畏畏缩缩站在那儿动也不敢动。
“你要不坐我现在就叫人给你剜眼剥皮——”
“坐我坐!”
钱三忙不迭坐在了身旁的椅子上。
“上回我哥放你回去饶了你一条狗命,你怎么还来送死?坦白从宽啊!”孙野拔出手枪拍在茶几上。
“我也是没办法啊大掌柜的!我想娶媳妇可没钱,我表哥说等我执行完这次任务就给我五十块大洋让我找个媳妇,可谁知我又叫你们给逮住了……”
“当兵可是个玩命的活计,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说不定哪天吃了枪子儿命就没了,你还娶个屁媳妇!还不如在家种个地安稳呢!”
“我家本来倒是有二十亩地的,可后来一打仗全让官府挖壕沟给毁了!我去找官府说理要赔钱,结果县太爷说你敢跟老子要钱,老子让你吃枪子儿!我一看没活路了,这才来我表哥帐下混口饭吃。”
“原来你也被兵崽子祸害过。”
“大掌柜的也被他们祸害过?”
“何止是祸害……”孙野推心置腹地和钱三讲了自己一家四口被韩贵害死的事。
钱三咬牙切齿道:“要不是为了挣几个臭钱,我才不去当官差呢,老百姓都在背后戳着我们脊梁骨骂,说这年月乱了套了,官府的人一个个比土匪还坏!”
孙野从抽屉里拿出两封装好的银元拍到钱三手里:
“一百块银元,够你娶媳妇的吧,我想请你帮个忙。”
“大掌柜的请讲!”
孙野贴在钱三耳边嘀咕了一阵,钱三听后面露难色。
“大掌柜的,你不会是想先让我表哥中计,然后再杀了他吧!”
“你表哥没跟你提起过我?”
“提过,他说你们在正谊中学读书时是同桌,还是铁哥们!”
“那不得了!他还是原来的李麟,我也还是原来的孙野。只不过是现在身为身份的转变而使我们成为了敌人。但我不想让我这个好哥们成为我的敌人,我想让他依然做我的好哥们,永远做。但是我目前连和他说上一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好,我回去就按大掌柜吩咐的去做!”
钱三倒也老实巴交人一个,回到临城镇团部便按孙野交代的跟表哥李麟说了。
李麟大喜过望,当即召集下属军官到会议室开会。
“根据钱三打探来的情报,抱犊崮的很多马子晚上会去山外的徐庄睡觉休息,都去准备准备,下午六点出发,八点准时赶到徐庄将那帮马子一网打尽!”
“是!”
第039章:老同学别来无恙
钱三倒也老实巴交人一个,回到临城镇团部便按孙野交代的跟表哥李麟说了。
李麟大喜过望,当即召集下属军官到会议室开会。
“根据钱三打探来的情报,抱犊崮的很多马子晚上会去山外的徐庄睡觉休息,都去准备准备,下午六点出发,八点准时赶到徐庄将那帮马子一网打尽!”
“是!”
……
孙野比李麟早到两个小时,下午六点黄昏时,他便带着周天成、辫子刘及三百多个弟兄到了徐庄村口。
“今晚咱说什么也得活捉了李麟那小子!”孙野信心满满道。
周天成道:“幸亏少爷你支开三掌柜的了,这要让她知道咱来抓李麟,她说什么也得跟着来。李麟弄死了她那么多弟兄,她要见了非得一枪砸了那小子不可!”
“村里老百姓都安排妥当了吧。”
“妥啦。”
“好!弟兄们挨家挨户都去给我埋伏好了,什么柴火垛子、猪圈、鸡窝、狗窝还有地窖子都行!只要别叫兵仔子发现咱就成!”
弟兄们进村后便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展开了“隐身技能”。
有的钻进了柴火垛里,有的钻进了地窖里,还有的钻进院里的水缸里。
辫子刘跑到一户人家灶台前,拎起锅抹一手锅底灰涂在自己脸上。
孙野诧异道:“你往脸上抹这玩意干什么?”
“把它抹脸上兵崽子就看不见咱了!”辫子刘想当然地说。
“天马上就黑了,大黑天的你不抹这玩意兵崽子也看不见你!”
“啊——俺大掌柜的说的对!”
辫子刘嘿嘿一笑跟着孙野一块钻进了院中一处柴火垛里。
晚八点整。
宁静的夜空中挂着一轮残缺不全的月牙,一阵黑云飘来,徐庄这个小村子顿时陷入一片无尽的黑暗之中。
李麟和几个下属军官躲在村口的小树林里,后面黑压压一片全是他的弟兄。
进村探路的弟兄猫着腰踮着脚跑过来小声报告:
“报告团座,村里家家户户都关着门,我趴着几户院墙向里边瞅了瞅,有的屋里亮着灯,还有的没亮,但能听到打呼噜声。”
“好,等十一点半咱再进村,全都翻墙进入到马子睡觉的屋门口,到时听我枪声为令,咱们同时踹门而入一举歼敌,速战速决!”
待李麟手表上的指针指到十一点半时,李麟冲身后弟兄一挥手,率先踮着脚向村子里冲去,他的弟兄一拥而上……
十分钟后,所有的弟兄都翻墙进入了村里的各个院子。
李麟见时机已到,便朝天放了一枪。
然后便听见一阵踹门的声音从各个院落传来,随后是接二连三的怒吼声:
“缴枪不杀!”
“不许动!”
“想活命的都别动!”
其中还夹杂着几声枪响。
李麟正纳闷,他明明下令是一举歼敌,可听部下们的动静怎么是要抓活的?
“团座!”
团副从黑暗中跌跌撞撞跑了过来。
“咱中马子埋伏了!那些屋里一个马子也没有!咱们弟兄还没来及从屋里出来,那帮马子就从院里的驴槽、水缸、柴火垛、狗窝各个角落冒了出来,直接把咱弟兄们都堵屋里啦!”
李麟骇然失色。
“中埋伏啦团座!”
几个穿着官兵服装的人呼喊着从黑暗中冲了过来。
李麟以为是自己弟兄并未在意,结果他们冲到跟前后却齐刷刷把枪口对准了他。
有一个眉清目秀的小伙子动作很麻利,他冲到李麟身后一把便掐住了他的脖颈,同时将手里的匣子枪顶在了他的太阳穴上。
这小伙子正是狸子。
“都别动!把枪都给我放下!”狸子大喝道。
“你干什么?”李麟怒喝。
“你们疯了!敢拿枪对着咱团座!”团副喝道。
“那是你的狗屁团座,爷是马子!快把枪放下!不然砸了他!”
团副和李麟身旁的几个弟兄只得乖乖地把枪放到了地上。
“李大团长,麟子,老同学在此恭候多时了!”
前方黑暗中传来一个青年高亢洪亮的声音。
几道手电筒的光束射了过来,照得李麟两眼发刺。
对面的拐角走出来黑压压一群人,为首的一青年穿着一身纯白色长衫,待走的近些,李麟一眼便认出了他。
“孙野!”
孙野笑着抱拳:“老同学,多年不见别来无恙啊!”
李麟冷笑:“老同学,万万没想到才几年没见,我成了兵,你成了匪。”
“世道无常,不得已而为之啊。”
“呵,真是转瞬间沧海桑田啊……”
“你还是当年的麟子,我也还是当年的野子!”
“我依然是当年的麟子,可你不再是当年的野子了!你变了,你站在了这个guo.jia的对立面,你成了土匪!”李麟青筋暴起道。
“我是成了土匪,可你知道我为什么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跑来这荒山野岭落草为寇?”
“我不管那些,我只知道我现在是兵,你现在是匪。你我是势不两立的敌人!”
孙野给狸子丢个眼神,狸子松开了李麟。
李麟从容地理了理衣襟,愤怒而又不解地望着孙野,一句话也不说。
“都把枪收起来!”
孙野冲弟兄们吩咐完,走到李麟跟前帮他轻轻拍去了肩上的灰尘。
“麟子你放心,你那些弟兄都被你老同学给缴了械,没伤着几个。”
“别罗嗦了,要杀要剐你随便吧!”
“果真是痛快!李团长不仅杀人放火痛快利索,连寻思都是这么痛痛快快,我王聪儿佩服!”
王聪儿从黑暗中拎着枪走了过来。
孙野惊愕不已:“你怎么来了?”
王聪儿瞪了孙野一眼没说话,看来她是知道孙野把钱三放跑以及瞒着她来埋伏李麟的事了。
李麟看了一眼王聪儿,鼻孔不屑地哼了声:“你就是王聪儿吧,上次要不是你跑得快我就送你去跟你丈夫团聚了。”
“李麟……你杀了我一百多号弟兄!”
“剿匪乃是我职责所在。”
“你不是想死吗?姑奶奶成全你!”
王聪儿把枪对准了李麟。
孙野赶忙拦在李麟面前。
“大掌柜的你干什么?”
“听我的,放他走。”孙野用商量的口吻。
“不行,我要是放了他,就对不起我那死去的那么多弟兄!”
“三掌柜你就听咱大掌柜的的吧,咱大掌柜的这么做一定有他的道理。”周天成跑过来劝道。
“不行!”王聪儿断然拒绝。
孙野小声:“师姐,给我一个面子。”
“你放跑钱三,我已经给你面子了!这回我绝不能放了害死我弟兄的罪魁祸首!”
“放了他,就当是我救你三次你给我的回报。”
“两码事!你救了我,我以后自会报答你,可今天无论如何我要砸了他!”
“我是大当家的,这是命令!”孙野怒了。
“你——!”
第040章:怎么可能再当兄弟?
孙野万万没想到王聪儿这位师姐大人在这时候让自己下不了台。
他是个暴脾气,王聪儿也是个暴脾气。
两个暴脾气的一男一女都用烈火焚烧似的眼睛对视着彼此,谁也不肯示弱。
对峙僵持中,狸子忽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了王聪儿,把他姐持枪的胳膊举向了高空。
“大掌柜的快走!”
孙野愣了一下,赶紧拉过李麟便向村口走去。
王聪儿愤恨地望着孙野和李麟消失在夜色。
她把满满一梭子子弹全部射向了夜空……
“麟子,给你的枪!”
到了村口,孙野把缴获李麟的枪拍到他手上。
“你就不怕我打死你?”
“我不仅给你的枪,还把你的弟兄和他们的装备完璧归赵!”
李麟冲着孙野手指的望向望去,果然,他带来的两百个弟兄都在不远处站着,地上堆着他们的枪械。
周围都是穿着杂七杂八服装混乱的马子,黑压压一片人。
“你真要放我们走?”李麟将信将疑。
“我什么时候说要你命了?”
李麟转身便走,刚走两步却停下了,满腹狐疑地望着孙野:“孙野我不明白,你上次放了我表弟今天又放了我,你这么做图的什么?”
“因为你是我的好兄弟。”
“那是以前。而今我是兵你是匪,兵与匪永远不可能再成为兄弟。”
“好兄弟一辈子,没有什么可能不可能!”孙野把一个纸条塞进李麟口袋,轻轻把他向前一推,“夜长梦多恕不远送,咱弟兄俩后会有期吧!”
……
李麟回到临城镇时,天已经快亮了。
“都给我竖起耳朵听清楚了!昨儿晚上咱哪也没去,都呆在营房睡觉呢,听清楚了吗?”
“听清了!”
钱三没跟着李麟去徐庄,这会儿工夫他正光着屁股躺在床上鼾声如雷。
李麟解下武装带啪地一下抽在他屁股上!
钱三赶忙从床上跳了起来。
“呦!表哥你回来了!”
“差一点就回不来了,我中了孙野的埋伏,带去的两百弟兄全被他给缴了械。”
“那你们怎么回来的?”
“孙野放的,连缴获我们的枪械也都原封不动还给了我们。”
钱三赞许道:“人家孙野果然说话算数!是个爷们!”
刚把话说完,赶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说什么?”
“啊?没有没有,我啥也没说……”
“果真没有?”李麟死死地盯着钱三,把钱三盯得浑身发毛。
他心虚了:“真没有……”
李麟一皮带抽在钱三屁股上,打得他嗷嗷直叫。
“说不说!”
“我说我说!上回我去抱犊崮山区打听情报又叫孙野给逮住了,他不光没把我怎么样,还给了一百块大洋,说让我帮他个忙,我答应了他……然后表哥你就中了他的圈套了……”
李麟气得浑身发抖:“好啊你,为了一百块大洋你连你表哥都卖!你差点害死我了!”
“这不是钱的事,我看孙野说的头头是道,人家根本就没想过要害你!”钱三还挺委屈。
“不想害我还弄个圈套让我往里面钻!”
“他要真想害表哥,表哥你还能回来吗?”
李麟把一直扬着的武装带放了下来:“他还跟你说什么了?”
“他说他还是原来的孙野,你也还是原来的李麟,只不过是因为现在身份的转变而使得你们成了敌人,他想让你永远做他的好同学、好兄弟……”
“他也是这么和我说的。不过,虽然我过去跟他是最好的兄弟,可此一时彼一时,他是土匪,我是官兵,历来官匪是对立的两面,我们怎能可能再当兄弟?”
“表哥你看这个,这是孙野送我从抱犊崮出来时给我的。”
钱三把裤兜里的一张纸递给李麟,这张纸上写的是孙野给抱犊崮的马子立的山规。
李麟从兜里掏出一张纸条丢给钱三。
“这是他昨晚给我的。”
钱三展纸念道:“六月初六下午石榴园庙会,岳飞养眼楼不见不散……”
……
峄县火车站前人来人往。
崔翰林在孙女崔梓童的搀扶下走出站口,身后跟着几个拎着大包小包的佣人。
崔翰林六十来岁,一身前朝的长袍马褂打扮,一脸的威严和可亲。
漂亮可爱的崔梓童一副民国时期的学生装,看起来很是清秀端庄。
“小童,你看是青岛好还是咱老家峄县好啊!”
“当然是青岛好啊!青岛有大海有沙滩,比峄县漂亮多了!”
“那你是喜欢喜欢青岛还是喜欢峄县?”
崔梓童想了想:“当然是喜欢峄县啦!”
“为什么啊?”
“因为……”崔梓童转了转活泼的两只大眼眸,不说话了。
“因为峄县有个孙野!是不是!”崔翰林笑了。
“爷爷您好坏!”崔梓童娇羞道。
“你放心好啦,过两天爷爷就亲自去孙桂良家一趟,给你们俩定个黄道吉日把婚事办了!”
“爷爷!”崔梓童娇羞地红了脸。
“你公公一家也要准备去青岛过日子了,干脆你们的婚礼就在青岛办吧。”
“在哪都行!”
“是得快一点给你们完婚了,你今年都二十岁整了,快成老姑娘喽!”
爷孙二人上黄包车时,在火车站外闲逛的韩贵看见了他们,便赶忙跑去旅部跟张荣培汇报了。
“旅座,崔翰林回来了!卑职刚才在火车站附近巡逻呢,亲眼看见崔翰林带着他孙女出火车站后上了黄包车!”
“来得早不如来的巧,我会会那老东西去!”
张荣培说着便要往外走,韩贵一把扯住了他胳膊。
“旅座,崔翰林咱怕是惹不起吧?”
第041章:谁稀罕你照顾
“怎么惹不起?”张荣培把眼一瞪。
“您还不知道吧,崔翰林他大儿子也就是孙野未来的老丈人,现在可是升官做了胶东道尹了!”
“老子当然知道!他胶东道尹又管不着咱峄县,怕他个球!有道是县官不如现管,你小子不懂!”
……
崔翰林刚回家坐在花厅点上水烟抽上两口,管家老吴便匆匆来报。
“老爷,张荣培求见。”
张荣培盘踞峄县近二十年,为人清高的崔翰林向来看不上此人的**德行,便推辞道:“就说我出去串门子了没在家!”
“翰林老爷睁着眼睛说瞎话不太好吧!”张荣培背着手从前院走了过来,满脸堆笑道。
“说什么瞎话,老朽这就出门!”崔翰林没一点好气。
“等张某跟翰林老爷说完这件事翰林老爷再走也不迟。”
张荣培赶紧张开双臂拦在崔翰林面前:“翰林老爷刚到家可能还没听说吧,您的准孙女婿孙野现在可出息了,在抱犊崮的马子里干这个!”
说着张荣培洋洋得意地竖起了大拇指。
“张旅长,老朽知道你许久没发军饷了,你要是缺钱,老朽可以送你个千儿八百的大洋买烟膏子吃,可你这般跟老朽有的没的乱胡沁,老朽可没功夫陪你,那几个老伙计三缺一等着老朽去打麻将呢!”
“张某岂敢在翰林老爷面前胡沁,您要不信去打听打听就是了,峄县没人不知道这事!”
崔翰林瞅了一眼管家老吴。
老吴苦着脸叹了一声气。
“怎么回事?!”崔翰林震怒不已。
……
鸡冠崮山下的坟地里排满了坟头,王聪儿和狸子正在刘玉堂的坟前烧纸钱。
“姐,我觉得……咱大当家的做的有道理……”
“怎么连你也向着他了?”王聪儿瞪了一眼狸子。
“我觉得他这么做是在给咱弟兄们留条后路。”
王聪儿冷笑:“后路?军阀里的大官小官都是一帮畜生!”
一阵马蹄声传来,姐弟二人回头一看是孙野策马而来。
狸子叫了声“大掌柜的”,王聪儿瞥了他一眼没理,继续蹲在地上烧纸钱。
孙野丢下马走到王聪儿身边,对着刘玉堂的坟磕了三个头。
“玉堂哥你安息吧,我会替你照顾师姐的。”
王聪儿瞪了他一眼:“谁稀罕你照顾,谁是你师姐!”
“你爷是我师父,当然你是我师姐了!”
王聪儿又瞪了他一眼,没理。
“你现在应该很生我的气吧?”
“不生不生!我姐没生大当家的气——”狸子赶忙说。
王聪儿又扭头瞪了一眼狸子,狸子不敢说话了。
“你来干什么?”
“鸡冠崮跟抱犊崮合伙了,你的弟兄就是我的弟兄,我为什么不能给他们上上坟烧烧纸?”
孙野从地上拿起一沓纸钱,一张张投进火里。
“你放了害死他们的罪魁祸首,还有脸说跟他们是弟兄?”
“砸了他容易,可万一军阀再调来一个比他还狠的角儿,咱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大不了跟他们拼了!不就是一个死吗,谁怕谁呀!”
“你都结了婚了当然死而无憾,我可还是个童子之身呢,我可不想没享受男欢女爱就死了,狸子你想死吗?”孙野回头一本正经地问狸子。
“不想不想!我还要好好活着娶妻纳妾呢!”
“你正经点!”王聪儿怒了,“我问你,你为什么要放了李麟!”
“我想跟他合作,让他跟咱们日后井水不犯河水。”
“人家凭什么跟你合作?”
“凭我们是一起在正谊中学睡了三年上下铺的好兄弟!我约了他今天下午在石榴园庙会上见面。”
“我的大掌柜,你不要把你的敌人想的和你一样一成不变好不好?你已经不是当年的你,他也不是当年的他。他现在是官,你是匪,这就注定了你们必须是针尖对麦芒的死对头,不管你们在此之前有多少恩恩怨怨!”
“不,我觉得他还是当年那个李麟,他没有变。”
王聪儿不屑:“孙少爷,孙大掌柜的!你别耍你的小少爷脾气,不要总自以为是!
你也看见了,李麟他杀气咱们来是毫不客气的,在他眼里咱们是马子是土匪,就该被他杀光!你贸然去见他会很危险的!”
“不赌一把怎么知道行不行。”
“就算你想跟李麟谈判,完全可以让别的弟兄去,没必要自己去冒这个险!”
“这事非我去不可,换谁都不行。”
“你现在可是一千多号弟兄的大掌柜,你如果出了什么意外,弟兄们怎么办?”
“不管怎么说,我一定要去。”
“我不让你去!”
孙野撇嘴笑笑:“我现在可是你大掌柜的,你管得了我?”
“我还是你师姐呢,我告诉你孙小五,你这个大掌柜的在姐这不好使!”王聪儿说着站了起来。
“那我偏要去呢?”
“你走两步试试!”
孙野二话不说起身就走,果然刚走出两步,他的右手便被从王聪儿手里飞出的九节鞭锁住了,鞭子的另一头紧紧的攥在王聪儿手里。
“孙小五,你今天要是能打的过姐,姐就放你走!”
“真的?”
王聪儿突然拉动了九节鞭,孙野冷不丁被拉的身子向后一倾,没等他反抗,王聪儿便就势把他左手一把抓来扭向背后跟右手用九节鞭拧在了一块。
“我还没开始呢,你怎么就结束了!”孙野大喊大叫。
王聪儿不理,又把鞭子用力在他两手腕处箍紧。
“哎呦!疼啊师姐!疼!”
“你越反抗越疼!”
“师姐,比武不带你这么玩的,你耍赖!”
“孙小五你别忘了,你的功夫可都是我爷教的,你什么路子我再清楚不过,就是不耍赖你也逃不出姐这尊如来大佛的手掌心。”
“狸子,你就眼睁睁看着你大掌柜的被人欺负任人宰割吗?”孙野冲一旁傻站着的狸子道。
狸子看了看孙野,又看了看自己的姐姐,挺为难的摸了摸自己的头。
“姐,你就让大掌柜的去吧,我跟着去保护他还不行吗?”
“你给我死一边去!”
听到姐姐的怒斥,狸子赶忙怏怏离去。
“狸子!狸子你回来!”
狸子挺难为情的回头冲孙野笑笑:“大掌柜的你身为大掌柜的都管不了她,我能有什么办法啊……”
说着他一路小跑溜了。
第042章:庙会
一见这般,孙野立刻换了一副可怜的嘴脸:“师姐你就让我去吧,我求求你了还不行吗?”
“呦!你堂堂抱犊崮大当家的还会撒娇啊,这要传出去你不得叫弟兄们笑死啊!”王聪儿讥讽他。
孙野把脸凑到王聪儿脸庞:“你不叫我去,是不是怕我死了你心疼啊?”
王聪儿一把将他的脸推回原位:“去去去,我心疼你个屁!我是为咱弟兄们着想。我告诉你孙小五,今天你哪也别想去,我就在这看着你!”
孙野两只眼睛狡黠一闪,心生一计。
“师姐,我……”他有些不好意思。
“你什么你?”
“我想撒尿……”
“我一猜你就会来这套。不行,憋着!”
孙野慌了:“真的!快要尿裤子了!”
王聪儿无奈地松了九节鞭,让孙野把右手抽出来。
“尿吧。”
“你在这里,我尿不出来……”
“哪来那么多事,你尿就是我又不看你。”
“不行,我可还是个黄花大小伙,万一你偷看怎么办?”
“姐没有如此高雅的癖好!”
“我是左撇子,不会用右手——”
王聪儿急了:“你不尿拉倒,姐还偏偏就在这看着了!不会用右手还怕我看?那你就尿裤子里吧!”
孙野满脸无奈:“好好好,我尿就是了……你把身子转过去,不许偷看!”
王聪儿把身子转了过去,但两只手依然紧紧地攥着孙野被九节鞭缠的结结实实的左手上。
“闭上眼!”
“闭上了!”
孙野悄悄转身来看王聪儿,她果然闭上了双眼。
他把右手悄悄伸向王聪儿右侧腋下,冷不丁挠了几下!
王聪儿丝毫没有防备,赶忙收回双手来护住自己腋下。
孙野见状立刻如脱缰的野马蹿了出去!
待王聪儿回过神来,他已经蹿到了马背上。
“孙小五!”
“师姐我走了啊!”
孙野满脸坏笑把九节鞭扔给王聪儿,拍了下马屁股飞奔而去。
王聪儿随手接过飞来的九节鞭愤愤地摔在地上,无奈地望着孙野一路狂奔远去的背影。
“孙小五,你个混蛋!”
狸子躲在一旁傻笑着。
“还笑!快去跟着他!”
狸子赶忙爬上马背追着孙野去了。
……
孙庄,已变成断壁残垣的孙家大院前,两顶二人抬的小轿子停了下来。
崔翰林和崔梓童刚下轿,爷俩顿时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孙家大院一片废墟,房屋都塌了,到处都是破碎的砖石瓦片,其中夹杂着火烧后黑黢黢的房梁。
大院已不见了孙家人的影子,一个破衣烂衫要饭的在塌了一半的门楼子下乘凉。
崔梓童哭了:“爷爷,怎么会这样啊?孙家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要饭的见人来,便蹒跚的弓着腰走到崔翰林面前举起了手里的破碗。
“老爷……”
崔翰林从兜里摸出一块大洋轻轻放到要饭的破碗里,而后无力地一屁股坐到地上,呆呆地望着眼前的废墟。
……
峄县城向南十多里地远的地方有一处石榴园,那园子自西汉时期便有,后经两千多年的不断扩张,到了民国,整个园子方圆已有万亩之大。故又名万亩榴园。
榴园中的石榴树龄少则百年多则上千年,据说这里第一棵石榴树还是当年“凿壁偷光”的西汉丞相匡衡种下的。
一座拥有两千多年历史的园子,文物古迹自是少不了的,如汉代的匡衡墓、唐代的青檀寺、岳飞的养眼楼、明成祖朱棣宠妾权妃墓,还有《金瓶梅》作者贾三近的故居等。
每年的六月初六是石榴园里青檀寺一年一度的庙会。
虽然时逢乱世灾年,但这庙会名扬鲁南,十里八乡人都来凑个热闹闹玩玩,因此熙熙攘攘的还算挺热闹。
庙会上,卖山货的、卖农具的、卖小吃的、杂耍的、套圈的等等小摊位把好几里长的山间小道排得满满登登。
套圈的摊上摆着花瓶子和各式各样的石膏小动物,孩子们屁颠屁颠的在那用手里的竹圈儿套它们。
拉洋片的车前,大人小孩争先恐后的往那个小洞子里面巴着眼看。
那些卖手工活活计的小摊前,手工匠人们一边和买东西的讲着价,一边低头编着手里的席夹子、马扎子。
来石榴园前,孙野和狸子先回抱犊崮换了身衣裳。
孙野一身天青色薄锦缎绣花长衫和对襟马褂,头上带着顶黑色礼帽,脸上架着一副黑眼镜,手里捏着把折扇,让人乍一看颇有一股纨绔子弟的味道。
狸子穿着身轻薄长衫和琵琶领马褂,也带着圆黑眼镜,他手里拎着一个两尺见方的沉甸甸的木箱子。
二人有说有笑在小道上不紧不慢的逛着,时不时驻足下来看看这个摊、瞧瞧那个摊儿。
兄弟二人一路走到山谷尽头的“养眼楼”前。
因地处偏僻,“养眼楼”前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
孙野和狸子进楼后先给正厅的一尊岳飞卧像上了香,而后便出了楼在外面等着。
约莫等了有一个钟头,狸子有些着急了,他撩开袖子看了看腕上的罗马表。
“大当家的这都四点半了,李麟他回来吗?”
“都说咱山东人的嘴是开了光的,这真不假!你看,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孙野用扇子指着不远处向这边走来的一个人说。
这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头上带着点黑色礼帽,很像个留洋归来的阔家子弟。
他边走边向四下里张望着,好像在寻找什么人。
“你在这等着,我去迎他。”
孙野说着从楼阶走下来。
李麟只顾着四处张望,对于来到自己面前穿着华丽的孙野根本正眼都不看一下。
这种“纨绔子弟”他见的多了,靠着祖宗饭无所事事却又异常嚣张,靠自己努力打拼闯出一片天地的他最鄙视这种二代们。
李麟走上楼阶,和孙野擦肩而过,孙野拍了一下他的肩膀,他诧异地打量着这人。
孙野摘去了眼镜,笑眯眯看着他。
李麟一愣,上上下下打量了孙野好半天。
“野子,你什么时候学的易容术,我差点都没认出你来!”
孙野揽过李麟的肩便往楼上走。
“麟子你可让我好等啊!”
“我头一回上这来,在路上在路上问了老半天才摸着!”
李麟抬头看了看“养眼楼”门匾山的“岳王养眼楼”五个鎏金大字:“野子,这小石楼跟岳飞还有关系?”
第043章:当了山大王还这么扣扣搜搜
“进去看看。”
狸子抬腿迈过门槛迎了出来:“李团长!”
“我认得你,你就是那晚拿着枪顶着我太阳穴的……叫狸子!”
狸子笑道:“那全是误会!哈哈!”
刚迈进门槛,李麟便看见了供台上的岳飞卧像,赶忙从香案上拿起三炷香在烛台上点燃,恭恭敬敬地插进香炉里。
孙野道:“记得当年咱俩聊到古代的那些英雄豪杰,我说我最喜欢关二爷,你说你喜欢岳飞……”
李麟点了点头。
“这小石楼子当年可与岳飞结下了不解之缘。”
“快说给我听听。”
“当年岳飞挥师北上途经此地时,突然接到高宗皇帝连下十二道金牌命他即刻收兵,岳飞见到金牌一时心中愤懑,急火攻心患上了眼疾,于是便在这里休养治病。
休养之余闻鸡起舞,想到国家内有奸臣外有金贼,自己戎马一生尽忠报国,却屡屡被奸臣所诬,悲愤之下,他便写下了墙上这首词。
李麟看着西墙上隐隐略显得刻字,念道:
“昨夜寒蛩不住鸣,
惊回千里梦,
已三更,
起来独自绕阶行……”
“咱再去那边看看。”
小石楼一侧有个长廊,站在长廊上可以看到不远处正北方的一列低矮的山脉。
李麟望着一处断崖峭壁出了神。
那断崖上刻着四个血一样颜色的大字,字体如蛟龙腾空般飘逸而又富有气吞山河之势,起笔收尾处皆透露出书写者的铮铮铁骨。
“还我河山!”
孙野点点头:“这四个字便是当年岳飞愤而挥剑刻在上面的,那道山也叫金界山,宋金时期,山南是大宋,山北是金国。”
李麟叹了口气:“亭台楼榭都还在,英雄遗笔也还在,只是英雄已逝啊!对了,钱三把你给你的弟兄立山规、还有你枪毙犯错弟兄的事跟我说了。野子你还真行,有点当年替天行道的梁山好汉味道!”
“我原本生在一个富庶之家,本可以一辈子衣食无忧。舍弃万贯家财而上山做土匪,并非是我孙野想当山大王,实在是被逼的没法了……”
“这也怪我,当初我要知道韩贵他们害死的是你爹,我说什么也得求吴大帅治他们的罪。”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现在抱犊崮的马子已经不是过去里胡乱杀人越货的货色了。除了山规的各项规矩外,我还给他们定了条绑票的规矩,就是只能绑为富不仁之人的票”
李麟肯定的点着头:“可不管怎么说,现在我是官你是匪,这是不争的事实。剿匪是我职责所在,哪怕你是我亲兄弟,我也得继续与你为敌。
不过我李麟也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日后咱俩刀兵相见的时候,处于兄弟情分,我会在华容道上放你一马。
野子,当土匪有两条路,一个是被官府剿灭,一个是招安,我还是希望咱兄弟能走到一条道上来。
土匪招安为国效命,当年东北网张作霖走的就是这条路子,野子你也可以的。”
孙野傻笑着没搭话,他从狸子手里拿过木箱递给李麟。
李麟打开箱子,里面是二十捆封好的大洋,一共两千块。
“你又不是不了解我,我是可以收买的?”
“就咱俩这关系还要我送钱收买你?你想得美!我听说你有些日子没发军饷了,帮你解解燃眉之急,有钱了可得连本带息还我!”
“我就知道你没那么大方!上学时候那么抠,当了山大王还是这么抠抠搜搜!”
李麟毫不客气地把箱子揣进怀里。
“不瞒你说,我团里的弟兄都快断粮了,我不允许他们像张荣培的兵那样去敲诈勒索老百姓。不过来而不往非礼也,用你们峄县的话说,我麟子不能当‘庄户刁’!你给我雪中送炭,我也送你一份大礼!”
“什么大礼?”
“先保密,到时候我会让钱三去抱犊崮通知你,包你满意!”
……
晨光和煦地撒在豪华阔气整整七进深的崔家大院。
崔翰林正背着手着急忙慌地在最里院乱转。
见吴管家从外面跑来,他赶忙迎上前去。
“找着了吗?”
“老爷,四处都找遍了,还是不见小姐的影子!”
崔翰林急的直拿手背拍手心:“你说这孩子能上哪去?他爷娘都在青岛,要是知道这孩子不见了,还不得急死呀!”
“老爷别急,我再让人出去找!”
吴管家刚走,一个守门的家丁来报:“老爷,外面来了个姓韩的军官,说要找您。”
“姓韩的?没听说过呀,让他进来吧!”
韩贵调来峄县有四年了,崔翰林这几年在青岛光景多一些,因此对韩贵并不熟悉。
“乖乖,整整七进大院,这翰林老爷家可真有钱!当年他当官时肯定贪了不少钱!”
韩贵一边往院里走,一边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称赞着。
他刚迈进七进院的门槛,便一眼望见了正堂屋太师椅上坐着抽水烟的崔翰林,赶忙抱拳做了个揖,笑咧咧地老远便打起招呼:
“翰林老爷吉祥!”
崔翰林坐在太师椅上扫了一眼来到跟前的韩贵,丢给他一个鄙夷的眼神,也不招呼他坐。
“你找老朽有何贵干?”
“翰林老爷,我想见见令孙女。”
“你当这是你的军营,你想见谁就见谁?”崔翰林头也不抬,自顾自在那咕噜咕噜很享受地抽水烟。
韩贵也不客气,直接在崔翰林对面的太师椅上落了坐。
“令孙女儿现在可是不得了了,成了堂堂抱犊崮大当家的压寨夫人!”
“放肆!”崔翰林怒目而视。
“翰林老爷,那孙野跟令孙女当年可是定的娃娃亲,如今孙野干了马子头,令孙女顺理成章不就成了压寨夫人?”
崔翰林拍案而起:“再胡搅蛮缠,老朽可要送客了!”
韩贵根本不管崔翰林生不生气,反正他脸皮厚他不生气。
“翰林老爷,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孙野去干马子,还不都是你们给逼的!”
“翰林老爷话可不能这么说。我们一样都是去借钱,怎么别家人不去干马子,偏他孙野去干了?这要论起来翰林老爷您可还是马子头的丈母姥爷呢……这可是通匪的大罪,按咱民国的法律可是要枪毙的……”
“怎么着,你是想把老朽给抓去问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