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这天下早就好坏不分了
马车渐渐远去。
周天成站在自己的马旁静静地注视着马车离去。
他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林小晗掀开一侧窗帘，看见外面周天成骑着马和马车并排走着。
“周团长，你怎么跟上来了？”
“我怕那小子万一再回过头来。”
“放心吧周团长，前面还有五里地就到我爸那了。”
周天成不语。
“周团长，你回去吧。”
周天成轻轻勒马：“嗯，好。”
林小晗从窗户里伸出手：“周团长，再见！”把身体收了回去。
周天成望着渐渐远去的马车。
……
滕县林玉中行辕。
林玉中拍着林小晗双肩，怜爱地上下打量一番。
“小晗，孙野他没欺负你吧。”
林小晗努着嘴：“爸，我每次回来你都问这个，什么欺负不欺负的，你就那么希望你女儿受欺负啊。”
“怎么会呢，老爸是担心我的女儿啊。”
“没事，他对我好着呢。”
“你都好一阵没回来了，这次回来，过些日子再回去，在这陪老爸几天。”
“我还有好多工作没做完呢，明天就得回去。”
“是老爸重要还是工作重要啊？”
“当然是老爸重要了。不过老爸你有工作，女儿呢也得工作，你又不是七老八十告老还乡了，还得我天天陪着你。”
“这样行不，你陪老爸明天一天，后天再回去。”
“我以后经常回来看你就是了。”
“就明天一天。”
“不行。”
“小晗，你要听老爸的话。就明天一天，行不行？”
“爸，为什么呀？”
“不为什么，老爸就是想你了呀，想和你说说话。”
“不是吧爸，上几回回来你也没这样啊。”
“真的。”
“爸，你骗我。”
“没有，老爸怎么能骗你呢。”
林小晗把嘴一撅：“哼，真是的，有什么事情不能跟女儿说啊，还遮遮掩掩的。不理你了”
林玉中无奈了：“好好好，爸告诉你就是了，反正也没什么，他们要杀孙野。”
……
“爸，那两个老头子为什么要杀孙野？”
“孙野撸了他们儿子孙子的官，又抢了他们，他们当然恨死孙野了。”
“爸，他们儿子孙子在政抚吃着空饷一点正事不干，就该撤。政抚招兵守城，他们又横拦竖挡的，抢了他们也活该。”
“本来吴大帅就密令我们择机杀了孙野。但孙野手下那一帮马子跟他都是死党，要是杀了他势必会造成两败俱伤，倒不如这样相安无事的好。”
“那你为什么还要害他？”
“杀不杀他对老爸来说，也没什么实在的意义。是那两个老坦儿想干的。”
“孙野可是好人，我们不能让那两个老头子为非作歹啊！”
“什么好人坏人，这天下早就好坏不分了。小晗啊，你就别回去了。”
“我听你的爸。”
……
滕县张荣培师部。
张荣培手里捏着天字飞刀端详着。
张凌气呼呼地说：“这小子长着一张黑脸，我让人查清楚是谁，爹你给我报仇！”
“不用查了，这飞刀是周天成的。”
“爹你知道他？”
“他是孙野的兄弟，抱犊崮二掌柜，峄县保安团一团的团长。”
“又是孙野！爹你得给我报仇啊！”
“你知足吧，周天成飞刀使得出神入化，他没一刀扎你脖子上就是饶你一命了。”
“那爹你得把那个妞给我弄来当小妾。那妞一看就是个大户人家的，长得跟王聪儿不相上下。”
“那姑娘家是哪的？”
“家是哪的我不知道，不过好像跟孙野是一伙的，在峄县政抚里头上班，还跟孙野在一个办公室。我还见他们一起去酒楼吃饭，周天成救她的时候，好像喊她什么林小姐……”
张荣培骇然失色：“你对她怎么样了？！”
“没怎样啊，就摸了一下手，想抱她来着，周天成的刀就飞过来了。”
“你给老子闯了大祸了！”
“怎么了爹？”
“那是林督军的宝贝女儿！”
“哪个林督军？”
“还几个林督军，当然是林玉中林督军！”
张凌瞠目结舌。
“那可是督座最疼爱的女儿，他要是知道这事，非得枪毙了你！”
“那咋办啊爹！”
“咋办？还能咋办！只能祈祷林小姐千万别把这事告诉督座了。你小子真是给我惹火！”从桌上拿起军帽向外走去。
“爹你干啥去！”
“我去督军那探探口风，万一林小姐真告诉他了，我好第一时间认错，那样能减轻点你的罪过。”张荣培指着张凌鼻子：“你呀你，老子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王八羔子，什么玩意儿！”
“这能怪我吗，要没你我能自个儿从我娘肚子里钻出来啊。”
……
来到林玉中行辕，张荣培见林玉中父女正在聊天。
“督座，原来小姐也在，您爷俩先聊着，我出去等会儿。”
“张师长，我跟我爸聊完了，我出去走走，你们谈吧。”
张荣培陪笑着：“好好好，小姐您慢走。”
“坐吧荣培，你来干什么？”
“卑职是来向您禀报，宋黄那两个老头已经同意了您的指示。”
“就这点小事还用得着汇报啊。”
“虽是小事，却也含糊不得。对了督座，小姐既然回来了，就别让他再回去了。”
“当然不能回去。我们爷俩刚说了半天呢。”
“您把暗杀孙野一事告诉小姐了？”
“说了。我的女儿总不会跑去给孙野报信吧。”
“那是那是。”张荣培额头渗出汗珠子：“小姐没说别的？”
“其他的？说了，都是我们的家事，这你也关心？”
“岂敢岂敢。”张荣培用手抹去脸上的汗珠。
“荣培，你怎么淌汗了。”
“这两天忽冷忽热，卑职老毛病又犯了，一个劲儿地淌虚汗。”
……
孙野的住处就在县政府大院的后院。
晚上八点。
他刚关上卧室的门，宋成、黄有才等十几人便从后墙翻墙而入进了院。
他们分散在院子各个角落观察着孙野卧室的动静。
卧室亮着灯，灯光下晃动着孙野的身影。
黄有才悄声道：“等这小子关灯睡下了再动手。”
……
大门外，林小晗翻身下马。
门卫从小屋里跑出来横枪拦住她：“什么人！”
林小晗心急如焚：“孙县长呢？”
“原来是林秘书，大掌柜的在后头睡觉呢，那么晚了林秘书来干什么？”
“有人要害他，你们一定要守住大门，别让坏人进来！”
第150章：行刺
“什么人那么大胆？”
“来不及说，你们快点！”
林小晗跑到后院，朝孙野卧室跑去。
“怎么过来个女的？”宋成诧异道。
黄有才道：“八成是孙野那个相好的。”
“来的正好，等会叫他俩一起上西天！”
……
孙野刚关灯上床，林小晗便砰的撞门而入，并随手开了灯。
孙野只穿个大裤衩赤裸着上身坐在床上，一见这般顿时有些尴尬。
“林秘书！”他急忙拉起被子挡在胸前：“你，你怎么回来了，那么晚了上我这来干嘛，快出去，我可没穿衣服啊。”
林小晗赶忙背过身去：“你快起来，快点！”
“你那么晚回来干什么？”
“你快点穿上衣服我告诉你。”
“没事，我穿着裤子呢，你转过来吧。”孙野下床披上单衣：“什么事那么着急？”
林小晗转身拉起孙野：“快点准备准备，今天晚上有人要害你！”
“开玩笑呢你，谁害我呀？”
“还能有谁，你的仇人！”
“仇人？我的仇人多了去了。”
“就那姓宋和姓黄的老头子。”
“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不然我大老远那么跑来跟你说？”
“他们可都是你老爸的人，他们想杀我，无非是你老爸指使的，你老爸杀我，你来救我，搞笑吧你！”
“你怎么能这样想，那不是我爸的主意，哎呀这些事回头再跟你说，你快去准备准备啊！”
“我不信。”
“你怎么才能相信我说的啊？”
“除非他们真来了。”
“那到时黄花菜都凉了，他们很有可能现在就在这附近躲着呢！”林小晗说着拉起孙野的手：“快走啊！”
黄有才抛出一颗手榴弹飞向孙野卧室。
“你跟我说清楚了，不然我不出去。”孙野不肯走。
两颗手榴弹落在他们脚下。
林小晗瞬间目瞪口呆。
孙野低头一看，倏地把林小晗拉到身后，飞也似的捡起手榴弹扔了出去。
手榴弹被孙野反扔过来，宋成等人未及反应，便随着一声炸响全都倒在地上。
林小晗退倒在床上半躺着，骇然地看着孙野。
孙野长吁口气：“真他妈险！”
“我都说了你还不信。”
孙野赶忙关上灯。
林小晗不解：“你关灯干什么？”
“嘘！”孙野跑到床上抓起枪，趴在门里向外看着。
一时间，子弹铺天盖向卧房扫来。
桌上茶壶茶碗被打的粉碎。
林小晗傻乎乎地站在一旁不敢动弹。
“快蹲下！”孙野起身到林小晗身边，把她按在身下。
子弹雨点似的从头顶飞来。
“你蹲着别动。”
林小晗乖巧地点着头：“嗯，嗯！你小心点啊！”
孙野猫着腰凑到窗前，依托窗台和黑衣人对射。
二十多个马子闻声从前院跑来。
“给我打！”
双方激烈交火中。
不一会儿，他们便消灭了十几个黑衣人全歼。
孙野蹲在宋成、黄有才尸首旁，仔细端详着他们的脸。
“还真是他们。”
林小晗拿着一件衣服披在孙野肩上：“别着凉了。”
王聪儿带人赶到。
“怎么回事大掌柜的？”
“刚才这帮人想害我。”
“你没事吧？”王聪儿担心地说。
“没事。”
“哎？小妮子，你怎么在这。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孙野道：“刚才多亏林秘书了，要不是她来给我通风报信，我这会儿正赶在去阎王爷那路上呢。”
“真的啊，那得谢谢你了啊小妮子。”
林小晗大方地笑着：“我们都是自己人，谢什么谢啊。”
王聪儿不自然地笑道：“对对对，自己人自己人。”
墙外传来蓝田的声音：“给我追！”
王聪儿瞥见地上黄有才、宋成的尸首，惊异地：“怎么是这俩小子？！”
“就是他们。”
“拉上他们，咱到那俩老头那兴师问罪去！”
“不，把他们都拉到城外找个地方埋了，咱就当没看到他们两个。”
“为啥？”
“像你说的那样，可就是针尖对麦芒，彻底撕破脸了。我现在还不想这样。”
……
宋家大院里，宋老爷哭天抢地喊着孙子和女婿的名字。
一旁家人们也都围着抹鼻子擦眼泪。
宋老爷女儿抹一把眼泪：“爷你别这样，他们贴的告示说刺客无一逃脱全部消灭，可宋成和有才他们都是认得的，要是有他们俩，马子肯定得上门来找事。如今马子没来，八成是他们爷俩逃了吧。”
宋老爷摇摇头：“你们不了解孙野，那小子一向诡计多端，如果有才他们逃了，肯定得回家来。孙野这是害死了他们，又把他们给……！”
黄老爷跌跌撞撞跑进来，悲痛欲绝。
“宋老哥！亲家！我儿子，我儿子没了啊！”
宋老爷抱着黄老爷，老泪纵横：“我孙子没了，我女婿也没了……”
“这都是孙野害的，咱这就带上家里老少爷们，跟他们拼了！”
“咱们几十号人，哪打过他们啊！”
“孩子叫他给害死了，连尸首都没见着，不管怎样，咱们得要回孩子的尸首啊！”
宋老爷用手帕揩去眼角的泪水，“孙野害死了小成和有才，反而故作不知，他就是想等着咱们去要人，那样他就能正大光明地治咱们的罪，甚至要了咱老哥俩的命！有才他们去刺杀他，换成任何人，知道刺杀自己的是谁，他可定得上门报复。可孙野没有，他是在忍。”
黄老爷抹着泪：“忍？”
“在这个时候，谁要是忍不住先发制人，那他就彻底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他能忍，咱也能忍！”
“可那得忍到什么时候？”
“我马上就给吴大帅写信求他出兵剿灭孙野，等吴大帅的命令来了，咱就无需再忍了。”
“吴大帅一出兵，那孙野不得把刘庄的事抖露出来？”
“有才他们人都没了，他就是抖露出来，也死无对证了！”
“等吴大帅派兵进剿的时候，抓住孙野，我一定活剥生吞了他，给有才他们爷俩报仇！”
“吴大帅围命令一到，孙野势必会狗急跳墙，一定不会放过咱，所以咱们要尽快把人和值钱的东西都转移到滕县去。”
几个媳妇哭道：
“老爷，咱那么大哥家业说扔就扔了啊！”
“地产宅子都扔了咱们可怎么活啊！”
“那咱们这一大帮子人不都得上街当要饭的去！”
“你们老娘们懂什么！这叫金钱脱壳，要不然在家里守着，一个别想活！等吴大帅剿灭了孙野，咱再搬回来！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第151章：招？抚？
县长办公室。
林小晗坐在自己办公桌前，孙野站在他面前直勾勾盯着他。
林小晗解释道：“我爸说，杀不杀你对他而言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而且还会造成两败俱伤，犯不着这样，倒不如井水不犯河水。”
“他真是这么说的？”
“对啊，你想啊，我爸要是想杀你，他敢让我上你这来嘛，那岂不羊入虎口了。”
“那你昨晚跑来给我报信，也是你爸让来的？”
“他当然不让我来了，你死不死关他什么事啊，是我自己偷偷来的。”
孙野满腹狐疑：“你说你们爷俩究竟打的是什么算盘？”
“算盘？没打什么算盘呀。”
“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老家在天津，我是林玉中的女儿，是孙县长的秘书。”
孙野转身把脸贴近林小晗，“你为什么要害我？”
“害你？我要想害你还用得着大半夜来给你通风报信你吗？”
“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林小晗支支吾吾：“对你好，还需要理由吗？”
“小姑娘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什么好人啊。”
“我知道啊，你都说了好多次了。”
“连我师姐都说我是个混蛋。”
“你跟我说这些干嘛，我又不嫁给你。”
“怎么，你想嫁给我吗？”
林小晗羞怯地盯着孙野双眸，一声不语。
“想不想？”
“我去厕所。”林小晗羞红了脸起身跑开了。
“你回去跟你爹报个平安吧。”
林小晗在门旁站住，回头：“你又要赶我走。”
“然后再回来上班。”
“是孙县长！”
林小晗欢快的跑开了。
……
林小晗是昨天晚饭后偷偷从滕县老爸的行辕跑出来给孙野报信的，并没告诉老爸。
见女儿没了，林玉中很是闹心，忙让崔梓华周遭打听去了。
张荣培手里拿着一张报纸进了办公室，“督座，大总桶选举结果出来了！”
“什么结果？”
张荣培欢喜异常地把报纸递给林玉中：“曹老帅以绝对优势选票压倒了张作霖和孙大炮他们，当选为大总桶啦！”
“太好了，太好了！”
“不过张作霖对此很是不服气，正要挥师南下，准备去北平和曹老帅抢总桶了。”
“我的把兄弟当了大总桶是个天大的好事儿，可这一打仗，我又得分兵去帮曹老帅。哎，真是福兮祸兮啊。”
“对了督座，大总桶选举，不知哪个议员投了孙野一票。”
“真的假的？”
张荣培指着报纸：“您看！”
“嘿，这小子行啊！我堂堂一省督军一票都没有，他一个黄毛小子倒还榜上有名了呢！”
“督座，林小姐回来了。”崔梓华领着林小晗进来。
“小晗，你这是去哪了也不跟爸说声，都快担心死我了！”
“爸，我这不回来了嘛！”
“你这是去哪了啊，爸都派人几乎把整个滕县翻个遍了都没找到你。”
“爸，我出去玩了。”
张荣培和崔梓华出了办公室。
“去哪玩的连晚上都不回来。”
“去……”
“小晗，老爸都和你说实话，你也不许欺骗老爸。”
“我去峄县了。”
“去那干什么？”
“我把你跟我说的事情告诉了孙野。”
林玉中望着林小晗，叹口气：“爸千不敢相信万不敢相信，你终究还是去了他那。”
林小晗低着头：“爸——”
“小晗。你的私事，按理说爸不该问。可是，爸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上孙野了？”
“爸，你说什么啊。”林小晗脸上泛起红云。
“算了，爸多说话了，给你看看这个。”林玉中把报纸递给林小晗。
“我曹伯伯当上大总桶了啊！”
“往下看。”
林小晗眼前一亮：“孙野！爸，还有人投了孙野一票呢！”
“是啊，爸当过三省督军，连选票的边儿都没沾上，孙野那小子倒是捷足先登了。”
林小晗由衷地欣喜：“他好厉害啊！”
林玉中望着女儿，意味深长地：“这小子大难没死，他必有后福啊！”
……
这几天工夫，宋老爷和黄老爷把自家能搬得动的家产全都搬到了滕县。
随后宋老爷来给张荣培汇报。
“家里东西都搬来了？”张荣培问他们。
宋老爷道：“搬来了。”
“那就好。吴大帅刚才发来了电报，命林督军从速发兵峄县，将孙野一部悍匪斩尽杀绝！”
“太好了，太好了！”
“吴大帅已经点头了，只等林督军一声令下，我就带着弟兄们给你们报仇去。”
“只要能杀了孙野给我女婿孙儿报仇，我们老哥俩就是倾家荡产支持弟兄们都成！”
张荣培乐得合不拢嘴：“说这话远了！说这话远了！”
一卫兵进门：“报告师座，督座叫您过去。”
“宋老爷子，你跟你亲家就在滕县先安生住着吧，张某一定给你们报仇！”
……
林玉中办公室里坐着林玉中和崔梓华。
张荣培进门：“督座，您叫卑职。”
“荣培快来，咱商量点事。”
张荣培在一旁沙发上坐了下来。
“吴大帅上午不是给我发了兵犯峄县消灭孙野部的命令吗，刚才曹老帅也给我发了封电报，要我将孙野他们招安收编。”
张荣培纳闷：“督座，吴大帅和曹老帅的命令怎么不一样啊？”
“要是一样，我也不把你俩叫来商量，同一天发的命令，吴大帅叫我们剿，而且要斩尽杀绝；曹老帅要我们抚，把马子招安。你说这可咋办？”
“督座，曹老帅和吴大帅向来是亲如兄弟，一向同心同德，怎么今儿个他俩的命令完全是背道而驰啊！”
林玉中感慨道：“我是曹老帅的把兄弟，跟他一块光着屁股从小玩到大，而且我对他一向忠心耿耿，他当然希望我手里能多些兵力了。那样他有什么要紧要忙的事我也能帮上他。”
“那吴大帅的命令又是个什么意思？”
“曹老帅是吴大帅的上司，而吴大帅又是我的上司，因为我跟曹老帅这层把兄弟关系，所以很多命令曹老帅都是绕过吴大帅直接命令给我。他吴大帅心里当然不爽了，看曹老帅对我那么好，就唯恐有一天我超过了他，不然当初也不叫李麟那小子来监事我。孙野那帮人虽是匪寇，可经过多年交手，足以看出那是帮虎狼之师，他要是招安成了我的人，我的实力进一步增强，吴大帅对我岂不更不放心？”
“那，以督座之见，应该听谁的？”
“我叫你来就是想听听你的意见的。”
第152章：我要给你们做人质
“站在我们的角度来说，当然听曹老帅的好。若是剿，那势必会自损八百，若是抚，只有利而无害啊。”
“你也这么认为？”
“卑职认为是这样的。”
“我刚才和梓华聊了半天，也一直认为应当如此。”
“不过吴大帅的命令摆在那，我们不听，他要是怪罪下来，我们可惹不起啊。”
林玉中一拍脑袋：“真叫人头疼。”
崔梓华道：“督座，这并不难。”
“梓华，此话怎讲？”
“以我了解的孙野，凭他的性格，如果我们直接去让他招安，就是好话说上三天三夜他也不理。当初劫车绑洋人就是个例子。要想让他招安，只能以武力使其屈服。这样做，我们既服从了曹老帅的抚，又听从了吴大帅的剿。”
“梓华，凭你和孙野的关系，你应该力主招抚啊。”
“督座，此为公务，不谈私情。况且只有这样，他才能招安归正，我也是为他好。”
……
峄县和滕县搭界的荒野之间，孙野和李麟各牵着各自的马在漫步。
“麟子，我听说曹锟那个大总桶的位子是花钱买的？”
“曹老帅花了一千多万，以一票五千块大洋的价格买通了大多数国会议员，所以稳操胜券坐上了大总桶的宝座。”
“有意思，这连大总桶都能花钱当上了，可见这个政抚腐败到什么程度了。”
“当然也有很多议员不买账的，有人直接在选票上写下五千元三个字，唱票的时候，都是谁谁谁一票，结果冷不丁念出来个五千元一票！当场引起哄堂大笑。”
“这可真够逗的，这样选出来的大总桶，曹锟他能坐得住？”
“就为这个，张作霖马上就要挥师南下，来抢这宝座了。”
“又要打仗了？”
“嗯。不光是北边要打仗了，我们之间也要打了。”
孙野淡淡一笑：“这么快啊。”
“看你这样子，好像早就知道这事儿似的。”
“我怎么会知道这个，不过我一直都清楚，北洋政抚一定不会放过我们，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前一阵子河南又发生了劫车案，一伙土匪劫车了两个英国传教士，还好军方及时出兵救下了。但吴大帅很恼火。说他们都你跟你学来的做法。如果不杀了你，往后土匪都得学着劫洋人要挟政抚。”
“因此又叫你来杀我了是吧。”
“原来是密令，现在改成明令了。不过他把作战命令下给了林玉中，叫我一旁观战。”
“你干爹还是向着你啊。”
“这案子才过去三个月，上头就不顾当初双方白纸黑字的约定对你们进兵，真是不可思议。我说我们不顾约定贸然进兵，当初作保的洋人会不会怪罪。吴大帅光说了句管他妈了个巴子的，就把我打发出来了。”
“亏你是他干儿子，换成别人早就挨上两巴掌了。”
“上头一向视洋人为猛虎，从不敢得罪他们。这回倒奇了怪了，他们不遵行合约，就等于是打了洋人的脸，他们就不怕洋人再找茬？”
“你不懂吗，想把一件受人瞩目的事情叫人忘掉，最好的办法不是掩盖，而是再来一件更受人瞩目的事情。那样人们就都会去关注后者，自然而然地淡却了前者。”
“我懂了，现在刚刚选完大总桶，眼看着张作霖就要挥师入关，南方的革命军也闹得热火朝天。洋人肯定是无暇再关心这里的事了。”
“车到山前必有路，打就打吧！”
……
林玉中怕开战时孙野会拿女儿当挡箭牌，便叫亲兵去峄县把女儿接来，完事以后再发兵峄县。
林小晗平日就住在县政府的东偏院，不忙的时候下了班便偶尔去滕县看看老爸。
“林小姐，督座说他想你了，想让你回去看看他。”
“想我？我前天才刚从我爸那回来，这才刚过去两天就又想我了？”
“是啊林小姐，督座等着您回去呢。”
“他真是想我？没别的事情？”
“没有，督座就是想您了，才叫卑职来接您。”
“你回去跟我爸说，就说我太忙了，过两天再回去看他。”
亲兵无奈，只得回去复命。
孙野当然清楚林玉中的心思，便对林小晗说：“林秘书，你回去吧。”
林小晗收拾着面前一大堆的文件：“孙县长，我这还有一大堆事情要做呢。”
“这些事情回来再做。”
“不行，拖来拖去，回来再做更多。”
“我又不催你，你急着做干什么，回来以后慢慢做就是了。”
“我是想我爸他肯定撒谎了。”
“撒谎？”
“嗯，上回他叫我回去，是有人要害你，这回又叫我回去。难道，又有人要害你？”
“你胡思乱想些什么。叫你回去你回去就是了。”
“不对，一定有事，要是没事，我爸肯定不会让我回去。”
“他是你爸，叫你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你好。”
王聪儿走进屋：“城防团的弟兄我都叫他们准备好了，只要兵崽子敢来，咱就打他个满地找牙！”
“你们要打仗？”
“对呀。”
“跟谁打？”
“跟你爸。”
“我爸？真的假的？”
“假的你爸能让你回去吗？”
“孙县长，这是真的吗？”
孙野点点头：“你回去吧。”
王聪儿道：“搁我的脾气，我一定拿你当人质。可我们大掌柜的你的孙县长他怜香惜玉，说这事儿不是爷们干的，所以，你回去吧。”
“我不走了。”
“不走了？”
“对，不走了，我要和你们在一起。”
孙野和王聪儿都很不可思议。
王聪儿道：“我没听错吧？”
“你没听错，我要在这给你们做人质。”
孙野道：“胡闹。小叶小花。”
小叶、小花应声而入：“大掌柜的！”
“把林小姐安全送到他爸那去。”
小花道：“请吧林小姐。”
“我不回去，你们听我说——”
“走吧走吧！”小花与小叶推搡着林小晗向门外。
“你们听我说，只要我在这里——”
小花道：“说啥说，咱路上再说！”
小花、小叶架起林小晗双臂往外走，拖着林小晗上了县政抚门外的马车。
“你们怎么就不听我的！”
小花不屑：“听你的？你猴精猴精的，谁知道你打什么主意。”
“我真的是为你们好。”
小叶道：“你爸跟我们是死对头，你说说，你凭什么为我们好？”
“因为，因为——”
小花道：“哼，说不出来了吧。要不是大掌柜的不让，我们早把你砸了。”
小叶转过头：“我替她说，因为我们大掌柜的对吧！”
林小晗羞涩：“说什么啊你！”
小叶道：“我可告诉你啊，我们小姐才是大掌柜的以后正儿八经的老婆，你就是勾引到我们大掌柜的，你也只能给他当个小妾！”
小花道：“什么小妾啊，小妾也不给她当啊！”
“对，我们大掌柜的一个黄花大小伙，可不能便宜了你！”
第153章：大战前夕
林玉中的亲兵回滕县复命，把林小晗的话原原本本跟林玉中说了一边。
林玉中听了很是懊恼。
“小姐真是这么说的？”
“林小姐还说，督座要是想她了，可以去峄县看她。”
“这可咋办，小晗她不肯回来，我要是再派人去叫她，孙野必定会生疑，他要是知道我们要打他，小晗就是想回来孙野也一定不放了。”
张荣培不紧不慢道：“督座，卑职说句不该说的话，小晗小姐是不是，对孙野有点意思？”
林玉中横眉道：“荣培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没什么意思。”
“我叫你们来是来研究研究怎么让把小晗救出来，而不是研究什么有意思还是没意思！”
崔梓华道：“督座，卑职以为不如直接与孙野明说。”
“明说？那他不得把小晗扣在峄县当人质？”
“督座若认为有这种可能，那您当初就不会答应小姐去峄县。”
林玉中若有所悟：“你是说，只要明说，孙野一定会放小晗回来？”
张荣培道：“这不可能，手里一个县城的人质，摊谁谁也不会放啊，除非孙野是傻子！”
“人家是正人君子，不是傻子！”林小晗走进办公室，身后跟着小叶和小花。
“小晗！”林玉中又惊又喜，“爸正担心你呢！”
“我不想回来，是她们送我回来的。”林小晗面露不悦。
“你们是？”林玉中打量着小叶小花。
“你是林督军吧。”小花问道。
“是我。”
“我们大掌柜的说了，打仗是咱们之间的事儿，不会叫一个无关的人搀和进来。可你家林小姐硬是赖着不肯走，大掌柜的就叫我俩把她给强行送回来了。”
张荣培道：“来人，把这两个女马子给我抓起来枪毙了！”
几个兵冲进来就要动手。
林玉中道：“都退下。荣培啊，孙大掌柜的把小姐派人送回来，我们却恩将仇报，这也太不讲义气了吧。”
“督座，跟马子还管什么义气不义气！”
“你们回去吧，跟你们大掌柜的说，就说我林玉中记着他的好，谢谢他了！”
小叶、小花转身便走。
“小晗，你跟我来。”
林小晗跟着老爸进了里屋。
林玉中站背着手站在林小晗身旁，一副幽怨无奈的模样盯着女儿。
林小晗低着头，两手相扣叠放在肚子上，“爸，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林玉中一声苦笑：“你真行。”
林小晗表示无辜：“怎么了爸？”
“怎么了你自己心里还不清楚吗，咳，我林玉中的女儿，竟甘愿在敌人那里做人质，而不愿意回来。这可真是荒诞。”
林小晗理直气壮：“荒诞吗？我怎么没觉得，你们不遵守协定，那才荒诞呢。”
林“这又不是我要打的，都是上头的命令。”
“哼，人家孙县长他们对我都那么讲义气，我不得也讲义气啊，不然有个不讲义气的老爸，再来个不讲义气的女儿，那咱爷俩以后还怎么混啊。”
“你看看你，整天跟孙野那帮人在一块，说话都有股马子的味道了。不过，那小子的确挺讲义气的。”
“那当然了，人家虽然是马子，可人家讲义气啊。”
“我看你是叫孙野给迷住了。”
“我就是叫他给迷住了，爸你要是杀了他，我也不活了。”
林玉中目瞪口呆：“你——”随即冲女儿会心一笑：“这回你承认你是喜欢上那个马子头子了吧。”
林小晗故作固执：“怎么着吧督军大人？”
“喜欢就喜欢吧，反正那小子早晚也是你爸的人。不过人人都知道他跟那个女马子是相好，你这算什么啊。”
“爸你不也娶了四房姨太嘛。”
“不行，我堂堂一省督军的宝贝千金，怎么能给别人当小妾呢！”
“督座，大总桶电报。”崔梓华在门外说。
“小晗，你给爸老老实实呆着啊，你要是不听话乱跑，我就杀了孙野。”
“我哪里都不去，不过爸你得保证不能伤害他。”
“行行行，爸给你保证，爸要是杀了孙野，爸就在你面前自杀谢罪，好不好？”
“好！”
……
从林玉中行辕出来的时候，小叶、小花看到一队队官兵向北而去。
“这帮兵崽子干啥去的？”小花不解地说。
“这还用问，去跟咱打仗呗。”
“峄县在滕县南边儿，他们往北去干什么？”
“还真是的。管他往哪去，只要兵崽子敢打咱，咱就打他个屁滚尿流！”
……
孙野的县长办公室里。
办公桌上铺着一张峄县的地图，孙野、蓝田伏在地图前。
蓝田用铅笔在地图上周天成防地到抱犊崮、辫子刘防地到抱犊崮之间画两条直线，形成一个三角。
“我们就沿着这两条且战且退。老百姓的房屋和院墙都是绝佳的工事，但是仗打起来枪弹无眼，要让乡亲们都出去躲一躲。”
“给他们每家发几块大洋，等仗打完了再拿这钱来修房子。军师，我觉得县城外的几个村子也要部署一些兵力？”
“大掌柜的，不光县城外不能部署，就连城防团我们也得全部撤出去，县城不能安排任何兵力。”
……
“都撤走？一个弟兄不留，一枪也不放，咱都撤了，那不等于把县城拱手送给了兵崽子？”
东城门楼上，王聪儿诧异地问孙野。
孙野道：“县城里那么多百姓，枪弹无眼了，一打起来肯定会伤及无辜。乡下那些村子都挨着山，老百姓躲山上就成。这县城四周连个山也没有，最近都四十多里地。让他们携老扶幼出去躲，谁愿意啊。况且这是一座孤城，无险可守，没必要让弟兄们白白在这上头送了命。”
“那我带着弟兄们去前边，给二掌柜的和辫刘帮忙。”
“前边已经安排好了，你马上带着城防团的弟兄回抱犊崮！”
“你在前边跟兵崽子干，叫我回去歇着？”
“不是歇着，现在咱家里就五百来号弟兄，你回去赶紧加强防御，那可是咱的大本营。”
小、叶小花走上城门楼，小叶正要上前，小花忙把她拉过来，两人躲在楼梯口悄悄望着孙野他们。
王聪儿道：“那你可得小心啊，兵崽子这回来势汹汹，要是打不过就撤，别硬拼。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放心吧，我会的。”
“还有——”
“你什么时候也变得这么婆婆妈妈的了，这不是你的风格啊。”
第154章：少爷你是二流子
“我做事儿再爷们，可我骨子里终究还是个女人，也知道心疼男人啊。”
孙野会心一笑：“你意思是，我是你男人喽？”
“别贫嘴了，孙小五，我在家里等着你，你给我好好的回去。”
小叶冒了出来：“太感人了！”
小花走过来，嗲嗲地说：“你要给人家好好的回去哦！”
王聪儿故作愤怒：“你这俩死妮子！快给我滚下去收拾东西去！”
“哎呀，刚才那么温柔，这一下又变得野蛮了，小姐，你这样野蛮以后还嫁的出去嘛！”
“大掌柜的，人家在家等着你哦！”
王聪儿拿出九节鞭：“看我不抽你俩！”
小花拉起小叶欢快地跑下楼梯。
……
第二次直奉大战马上就要开始了。
昨天身为大总桶的老帅曹锟刚给把兄弟林玉中发电，让他调一个旅去直隶助战帮自己打张作霖。
今天又发了封电报，再要一个旅！
林玉中这下课挠头了。
“督座，曹老帅才刚叫咱调过去一个旅，这要再调过去一个，那咱们还拿什么剿匪啊！”张荣培苦着脸表示很不情愿。
“孙野手里现在有三千五百多兵力，我们这一师三旅，若是调走两个，那可就剩一个了。这要打起来势必会旗鼓相当。如果没有绝对的优势战胜他们，就无法使他们屈服从而招安。”崔梓华说。
林玉中很无奈：“曹老帅给我的命令是招抚孙野，他以为我们这天下太平了，所以才火急火撩的调我的兵去护驾。”
“督座能不能跟老帅说说，让弟兄们晚点北上？”张荣培道。
“张作霖几十万兵马就在关外，一旦入了关，曹老帅这大总桶位子就不保了，以后还有咱过的？孰重孰轻得分清了。”
“那这就不好办了。”
“我们这不是还有李麟的一个团吗？”崔梓华提醒道。
“别提这小子，一提我就生气，他大爷的吴小鬼叫我去前头剿匪，叫他干儿子在后头看热闹。”
崔梓华道：“那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了。”
林玉中道：“眼面前就还一个旅，这要打起来，不光孙野招不了安，我们双方都得弄的两败俱伤。”
崔梓华道：“督座，不妨派人先去峄县查看查看马子的兵力部署，知己知彼，方能稳中求胜。”
张荣培道：“督座，这事就交给卑职去做吧。”
……
和滕县搭界的山村里，周天成正带着弟兄们构筑防御工事。
孙野和蓝田策马而来。
“天成，老百姓都撤走了吧？”
“撤走了少爷，从这到抱犊崮沿途二十多个村子都撤干净了，光是大洋就发给他们一万多块。”
蓝田道：“枪弹无眼，就是我们糟蹋点钱，也不能叫无辜的老百姓在这等着吃枪子儿。”
周天成道：“弟兄们都准备好了，只等兵崽子一来，咱就跟他们拼个你死我活。”
蓝田道：“要且战且退，决不能硬拼！”
“好嘞！”
随后，孙野二人又来到辫子刘的防区。
“啥，边打边退？既然为了减少伤亡，还不如咱直接撤回山里省事呢。何必叫兵崽子跟在腚后头追着跑？”辫子刘对于这个命令很是不解。
孙野解释道：“咱要是一枪不放就撤了，那兵崽子就长驱直入直奔山里了。那样他们士气正高，打起来咱不得吃大亏。这样层层设阻，可以杀杀他们的锐气。”
辫子刘还是不明白：“虽然一路设阻，可咱边打边撤，兵崽子岂不是倒吃甘蔗越打越恣儿，越打越有劲？”
“咱是一路撤退，而不是一路败退。当初军师和我决定把这些村子当防御工事，就是考虑到这个。”望着村子里的建筑：“你看，这些墙墙院院的，都是绝好的防御，咱弟兄都摸清了村子的一墙一院，兵崽子进来肯定跟没头苍蝇似的。这样咱保全了自己，而又最大程度上消灭兵崽子。到最后等兵崽子追到山里，他们锐气也磨得差不多了！”
“噢，俺明白了！”
……
滕县张荣培师部。
张荣培坐在椅子上，他儿子张凌站在面前
“我又在督座面前给你讨了这份差，这回别给老子再丢人了。到了峄县，给老子盯着马子看，别盯着娘们看！”张荣培吩咐儿子道。
“知道了爹，你就放心吧。”
“爹想给你个连长干，可你别管大的小的总得立个功才行，省的下边那些弟兄说闲话。”
……
峄县荒山的路上。
一头毛驴拉着拉着个地板车在路上慢慢悠悠的走着，张凌坐在毛驴车上，仆人二羔子在前面牵着驴。
二人都是穿着粗布衣裳，头上顶着席夹子，一副农夫打扮。
毛驴儿不仅不忙在道上走着，脖子间的铃铛叮叮当当晃个不停。
他们来到一个村庄。
村口站着两个放哨的马子。
“上哪去的？”马子拦路问道。
“长官，俺去走亲戚。”二羔子说。
“去哪庄？”
“李庄。”
“李庄啊？李庄现在没人了。”
“人呢？”
“要打仗了，老百姓都跑山里躲去了。”
“哦哦，那俺们去山里找找。”
“去吧，要打仗了，走完亲戚赶紧回去，子弹可不长眼睛。”
“好好好，谢谢长官谢谢长官。”二
羔子赶着驴车向前走去。
毛驴车在高低不平的道上走着，颠簸地张凌摇头晃脑。
他们又路过了一个小村子。
“少爷，咱要不要去这些村里瞧瞧？”
“我爹叫咱去峄县瞧。”
“老爷说峄县，这里也是峄县的地界啊。”
“峄县大着呢，方圆百里难不成咱都得溜一遍，再说这一个个小山旮旯村子有啥好瞧的，去县城。”
“少爷，反正咱也闲的没事干，不如都去转转吧，说不定还能有收获呢。等你立了功老爷就能给你个官当，到时候王小姐能不理你？”
“当了官他就能理我？”
“对呀，向王小姐那样越是强势的女人越喜欢有本事的男人。少爷你整天无所事事，整一个二流子，她当然不会看上你了。”
“你他妈才二流子！”张凌一巴掌打在二羔子的席夹子上，席夹子扣在了二羔子脸上。
二羔子戴好席夹子：“少爷，我说的可都是真的。”
“可你看看这路，都快把本少爷屁股给颠碎了。”
“少爷，你想想王小姐，这屁股疼又算得了什么。”
“说的也是，那咱去吧！”
第155章：越说关系越近
毛驴车到县城东城门口的时候，张凌看见王聪儿带着一队人马从城门里策马而出。
张凌看顿时春心荡漾。
“这不是我的王——”
二羔子一把捂住他的嘴，又用席夹子遮住他的脸。
“你狗日的堵我嘴干什么！”
“少爷，你忘了老爷交待的了，只许看马子，不许看娘们！”
张凌伸着脖子要站起来瞧王聪儿，二羔子急忙拉他坐下。
“少爷您就别惹事了，咱撞见她几回就挨几回揍。俺可不想再挨揍里！”
“行了行了，本少爷知道了。”张凌恋恋不舍望着王聪儿远去的身影：“本少爷早晚有一天要得到她！”
……
峄县和滕县界碑处的山岗上，林玉中下令在此摆开山炮阵。
一排十几门山炮摆在阵地最前沿，后面站着一队队荷枪实弹的官兵。
林玉中、张荣培、站在山炮阵地。
林玉中用望远镜看着前方的村子。
望远镜里，马子们来来回回搬运枪械，这是周天成的防区，周天成带着保安一团和贺老五的巡访团在此防御。
“梓华啊。你这主意很好。先炮轰再上人。保证可以打马子个节节溃败。”
张荣培道：“督座您看，犬子为我们探清了敌情……”
林玉中道：“干的还不错，你就在你那给他安排个差事吧。”
“谢谢督座，谢谢督座！督座，卑职请命，愿亲自带队，一马当先，将马子一网打尽！”
林玉中笑模悠悠道：“你将他们一网打进了，我招安谁去？”
张荣培不解：“督座，李麟那小子就在后头盯着，如果我们不尽全力围剿，他不得向吴大帅告密？”
林玉中望着头顶的日头：“荣培，现在几点了。”
张荣培看看表：“十一点整督座。”
“崔副官已经拉着李麟那小子去喝酒了。差不多了，再过十分钟，两个炮兵阵地同时发起进攻。”
……
林玉中的第二个炮兵阵地摆在另一个两县搭界处。
这里正对着的是辫子刘的防区。
孙野、辫子刘趴在一堵矮墙边，眺望着对面官兵阵地。
隐约可以看见前方官兵阵地摆着一排十几门炮。
“辫刘你快去叫弟兄们把各家院里的地窖子都打开。”孙野道。
“地窖里都是芋头，咱晌午饭吃芋头？”
“吃啥吃，你没看前面兵崽子摆上山炮了嘛。”
辫子刘伸脖子瞪眼看一阵：“还真是的。”
“兵崽子这是想用山炮炸咱。等会炮一响，叫弟兄们立马下地窖子。再派个弟兄把话传给天成他们！”
“好嘞！”
……
临城镇上德恒酒楼雅间，崔梓华、李麟二人的小酒刚刚开喝。
李麟恭维崔梓华：“在下刚来峄县时，就听闻这有个前朝翰林崔老爷子，崔老爷子的大名无人不晓，如今梓华兄又做了林督军的副官，可真是光耀门庭啊！”
崔梓华回礼：“我也久闻吴大帅麾下有一个义子是员虎将，今日能做东请李兄吃喝一顿，梓华不胜荣幸。”
“梓华兄过奖了！不知崔老爷子如今在青岛身体可好？”
“家祖父身体一直很健朗，只是自从舍妹走了以后，经常闷闷不乐的。”
“我听说，令妹是马子头孙野的未婚妻？”
“那是当年家祖父和孙野的父亲定下的娃娃亲。我在日本留学三年，没想到回来以后，孙野就当了马子了。”见李麟盯着自己，又忙说：“我原来在历城县做秘书，劫车一案发生后，督军叫我来峄县与孙野谈判，本以为凭着我们过去的关系，我说话他会听，没想到我好话说尽，他就是水泼不进，说什么都不招安。”
“他当年的事我看过，咱们的人杀了他家七口人。再要他反过来臣服于我们，他当然不会答应。”
崔梓华有些慌神：“虽然我和他有着过去的关系，可现在他是匪我是兵，自从他下山接管峄县以后，我就和他没有任何来往了。”
崔梓华语毕，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李麟。
李麟微笑着：“梓华兄不必急着开脱关系。这又不是法庭，弄的跟我向你问罪，你坦白似的。”
崔梓华干笑着：“梓华所言，句句发自肺腑。”
“梓华兄，你跟孙野关系那么近，要是想治你得罪，政抚啥罪不能给你定？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嘛，给你随便安一个通匪之罪，你百口莫辩。”
崔梓华慌了：“李兄，我可真没——”
“开玩笑开玩笑嘛！”
“李兄，这玩笑可开不得。”
李麟饶有意味地说：“梓华兄，你跟我说实话，你和孙野是发小，现在我们正在围剿他，他说不定就会被乱枪打死。你就真的一点也没感觉？”
崔梓华一声轻叹：“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他既然选择了当马子，就只有被剿灭的份了。”
“梓华兄此言差矣，当年我在济南私立正谊中学读书的时候，校长曾跟我们说，世间无不可造之材，无不可用之人。孙野虽是马子，可——”
“李兄是正谊中学的？”
“正谊中学第三期。”
“我是第一期！”
“那咱们还是校友呢，我得叫你一声学长了！”
“不敢当不敢当。孙野好像也是第三期的。”
李麟想了想：“我跟他是同班同学。”
“没想到我们越说关系越近了。来李兄，我们再干一杯！”
二人相视而笑，举杯一饮而尽。
又喝了一会儿，一阵隆隆的炮声传来。
崔梓华内心一颤，手里酒杯颤了一下，几滴酒撒到菜里。
李麟微微一笑：“林督军率弟兄们在前方剿匪，我们兄弟两个在此喝酒。真有意思。”
“李兄此次并无作战任务，而梓华这个副官又是个闲差。他们打仗咱们逍遥，这也是一乐事啊！”
李麟醉意朦胧：“怎么没任务？吴大帅给我的任务是监督林督军剿匪；而林督军给梓华兄的任务，是阻止我监督林督军剿匪。”
“李兄这话可不能乱说，不能乱说。”
“梓华兄，孙野是你妹夫，是我同班同学，我们又是校友。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崔梓华爽快一笑，倒满两杯酒：“兄弟这也是没办法啊。大总桶和吴大帅给督军的命令是一抚一剿彼此矛盾的。督军的兵调去一大半去打张作霖，手里就还剩一个旅，想执行大总桶的命令把孙野招抚了。可吴大帅那头他也得罪不起啊。所以才硬着头皮去剿匪。可是如果太卖力又怕两败俱伤得不偿失，不卖力你李兄又在后头监督着，所以，所以叫我来——”
“哈哈！打住打住，来喝酒！心照不宣，心照不宣！”
第156章：见了鬼了
在官兵开炮之前，两个阵营的马子便全都下了地窖，虽然炮火足足轰鸣了十分钟，可却对马子没有造成任何损伤。
炮停以后，步兵压了上来。
马子们钻出地窖依托院墙和攻势展开反击。
他们且战且退，在下午的时候撤退汇合到了县城东北方向的齐村。
林玉中率军来到县城外。
城门楼上空无一人。
城门大开着，不时有百姓进进出出。
“怎么门楼子上一个马子防守也没有？这倒奇了怪了。”张荣培纳闷道。
林玉中轻蔑一笑：“还真有股空城计的感觉！”
派去探路的前哨跑过来，“督座，我们去城里转了一圈，一个马子也没有发现！”
张荣培吃惊地说：“一个也没有？那县政抚呢？”
“县政抚也没人。”
张荣培道：“督座，卑职看来是高看孙野了，他这是弃城而逃了。咱们直接冲进去吧。”
“这小子一样鬼点子多，说不定就在城里哪个角落等着打咱们黑枪呢。还是小心点好，炮营先上去轰一阵！”
……
一排排炮弹从炮膛倾泻而出射向县城。
炮弹呼啸而至，落在屋顶街道，吓得行人纷纷尖叫而逃。
炮轰之后，张荣培朝天放了一枪，“弟兄们！给我冲！”
官兵争先恐后向县城冲去。
百姓扶老携幼拎着大包小包向城门处涌去。
“要打仗了！快跑啊！”
“快跑啊要打仗了！”
官兵冲到城门口。
百姓涌到城门下。
官兵端起枪对准百姓。
张荣培冲百姓厉声喝道：“都别动！谁动打死谁！”
官兵步步进步。
百姓步步退后。
“都给我听好了！老老实实回家呆着去，谁敢出城，就把谁当马子给枪毙了，都给我回去！”
百姓们转过身仓皇跑回。
官兵涌进城。
“关上城门，搜捕马子！”
……
林玉中下令大军全部入城。
队伍走在大街上，林玉中张荣培骑马走在中间。
“督座，卑职以为还是留些弟兄在城外为好，一有万一，城内城外也好相互接应。”
“这天眼见着就黑了，马子就喜欢搞个夜战搞个偷袭。城外没遮没拦的，要是晚上在那，不叫马子吃了才怪。”
……
林玉中是这么想的。
孙野他们也是这么想的。
夜幕降临。
城墙上，一队巡夜的官兵不时晃来晃去。
孙野带着十几个弟兄换上了一身官兵的衣裳，他们从黑暗中蹑手蹑脚凑到城墙下。
他们选了一处官兵刚刚巡视过的地方，几个飞虎爪扔到墙垛子上，顺着绳子迅速爬到了城墙上。
“弟兄们，巡夜去！”
孙野他们排成两排，大摇大摆向前走去。
不一会儿，迎面走过来了一群官兵。
“准备好了弟兄们。”孙野小声道。
马子们纷纷把匕首掖在袖子里，周天成五指之间露出五把飞刀。
官兵们边走边聊。
“排长，你说马子今晚会来吗？”
“去你妈的，别乌鸦嘴！马子来了咱就没命了。”
“我只是问问。”
“问也不行！老子现在最忌讳马子这两个字儿。”排长撸起袖子在月光下看看手表：“十一点了，还一个小时换防的弟兄就过来了，到时候咱就安全了。”
“排长，来换防的了。”部下望着迎面而来的孙野他们说。
“是换防的弟兄？”排长问孙野。
孙野点点头：“嗯，没什么情况吧。”
“没有没有，你们来的够早的啊。”
“打了半宿麻将。老搁一个地方呆着容易犯困，师座有吩咐今晚不能大意，我们哥几个就早点过来了。”
“好好好，那我们撤了。”
“去吧。”
“对了，听弟兄们说，孙野那伙人猴精猴精的，尤其喜欢下半夜搞偷袭，过了十二点可就下半夜了，你们可得小心啊。”
排长带兵离去，当最后一个兵走到与孙野对面之时，排长刚好走到马子最后一列周天成对面。
孙野转身伸手掐在最后一兵后脖颈，只一下捏断颈椎，丢到一边又奔第二兵。
蓝田和辫子刘等几乎同时出手，动手的动手动刀的动刀。
周天成随手一甩，五把飞刀钉在五个官兵胸口。
一枪没放，就地结果！
……
林玉中的行辕又搬回了飞机楼。
清晨六点他刚起床洗脸刷牙，张荣培便风风火火闯了进来。
“督座督座，见鬼了督座！”
林玉中不慌不忙从盆架上拿下毛巾擦着脸：“怎么了荣培，你见鬼了？”
“督座，昨晚在南城墙巡夜的四十多个弟兄全上吊死了！”
“上吊？在什么地方？”
“就在南城墙上！”
……
南城墙上一字排开吊着十多个官兵尸体，有的身上带着血有的干干净净。
城墙下站满了荷枪实弹警戒的官兵。
不远处站着许多附近村子来围观的百姓。
林玉中从城门走出来，身后跟着张荣培。
林玉中抬眼一看墙上的尸体，顿时吃了一惊。但他很快平静下来，在下面来回走着，打量着一具具尸体。
张荣培始终跟着林玉中走来走去。
林玉中转脸对张荣培：“这不是自杀，是他杀啊！”
“督座，谁能有那么大本事，难不成真是鬼？”
“是马子。”
“马子？不可能。城门关的严严实实的，城里巡防的弟兄也没听到任何动静。”
“不是马子还能有谁？一定是他们干的。至于他们是怎么干的，
“十几个弟兄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真是太气人了！”
“命令全城搜捕马子。”
“昨个傍晚就搜过了，就连犄角旮旯都找了，连马子的影子都没有！”
“做文章你不会吗？”
……
张荣培站在台阶上给官兵下达抓捕命令，眼前站着百十来个官兵，一个营长站在官兵前。
“昨儿个搜了一阵子也没见马子的影儿，而昨天夜里他们却杀了我们四十二个弟兄，足以见得他们隐藏伪装的很深。所以现在还要进行更细致的搜索！”
“师座，具体该怎么搜，请师座指示！”营长问道。
“都给我听好了。当马子的大多数都是穷的吊蛋精光的，所以你们在街上但凡看到穿的破破烂烂的，但凡住在破破烂烂的地方的，都有马子嫌疑！宁可错抓一万，绝不放过一个，都听明白了？！”
“听明白了！”
“马上行动，全城搜捕马子！”
第157章：将犯案马子一举抓获
官兵们气势汹汹端着枪在街上四处望着，街上的百姓见状一哄而散。
三个兵追上一个衣着朴素的百姓，二话没说反手拧住胳膊。
百姓惊恐万分：“老总你们干啥，干啥抓俺！”
“我怀疑你是马子！”
“俺可是规规矩矩的老百姓啊！”
“不是马子你跑什么！押回去！”
……
街旁一处破破烂烂的小院里，一个衣着褴褛的老汉正在地锅子前烧火做饭，两个官兵冲进来二话没说架起老汉就走。
老汉手里还拿着炒菜的铲子：“哎我说你们干么！干什么！”
“我们怀疑你是马子！”
“俺都六十七了，跑都跑不动当啥马子！”
“就因为跑不动，他们跑了你才没跑出去！”
……
另一条街上，官兵们在大街上追赶着四处逃窜的百姓。
一个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的乞丐坐在地上，面前放着一个破碗。
两个官兵走到乞丐跟前。
乞丐赶忙跪在地上拱手作揖，又端起手里的破碗：“老总老爷赏点吧，赏点吧。”
“你看这个像不像？”
“按照师长说的，穿的破破烂烂的都有可能是马子，他穿的那么破烂，八成是。”
“很可能是马子的卧底。”
乞丐抬起脏兮兮的脸，稀里糊涂看着他们。
“那就抓了。”
二人揪起乞丐就走。
“恁干么，干么的！”
……
抱犊崮兄弟堂。
清晨的阳光顺着兄弟堂的门楣摄入厅内。
王聪儿一手托膀一手托腮，在兄弟堂走来走去，她眉宇紧锁，心事重重。
“这都两天了，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了。”
……
滕县林玉中旧行辕，林小晗卧室里。
林小晗独自在屋里走来走去，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一个亲兵跑进屋：“小姐。”
林小晗很是焦急：“怎么样了？”
“我刚从峄县回来，听弟兄们说，督座没找到孙野，他可能撤到抱犊崮里去了。”
林小晗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五块大洋，拍到亲兵手里：“有他的消息马上过来告诉我。”
“谢谢小姐，谢谢小姐，一有孙野的信儿，我马上回来告诉您。”
“去吧！”
……
南城墙下，几十个被当成马子抓捕的老百姓被一字排开一个个绑在木桩子上，嘴里都被塞着破布。
一旁里三层外三层站着荷枪实弹的官兵。
外面站满了周围村子里围观的百姓。
城墙上一步一岗站着兵。
官兵营长掐着腰正颜厉色对百姓道：“都来看看啊老少爷们们！！昨晚马子在城里杀害我们官兵弟兄，仅仅半晌午时间，我们就将犯案的马子一举抓获！”
……
齐村。
马子们忙活着收拾枪支弹药，准备撤回山里。
孙野等把马牵出院，刚翻身上马，胡同口一个弟兄急急忙忙跑过来。
“大掌柜的！不好了大掌柜的！”
“别着急，慢慢说。”
“大掌柜的，昨晚咱去县城杀了十几个兵崽子，他们今天报复，不知从哪抓了咱四十多个弟兄，现在在南城墙那捆着，说要砸了他们！”
……
南城墙下，官兵营长依然滔滔不绝对着百姓说着：“这些马子，整天是烧杀抢夺无恶不作，可真是害苦了你们，今天我们在此枪毙这些害人精，为老百姓除害！”
身后的“马子”纷纷竭力摇晃着身子，把脖子伸的老长想说话，可他们嘴里都被破布塞得严严实实，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孙野、周天成、辫子刘、蓝田、贺老五等人一番乔装，打扮成老百姓模样，带着席夹子遮住脸，挤进围观的百姓之中。
“这些弟兄我一个也没见过。天成，是不是你那保安团的？”
周天成摇摇头：“我也不认识他们。”
“辫刘呢？”
辫子刘摇摇头：“不是俺那的。”
“军师？”
“也不是我那警察署的。”
“老五？”
“一个不认识。”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城防团的弟兄——”
耳边响起王聪儿的声音：“不是。”
孙野忙向旁边一看，王聪儿衣服男人打扮，站在自己身旁。
孙野又惊又喜，小声道：“你怎么来了？”
“我放心不下你们，来看看。”
“前边绑的那些人，不是城防团的？”
“不是，我一个也没见过。”
“那会是什么人。”
“你看他们都被塞上了嘴不让说话，一个个又穿的破破烂烂的，肯定是兵崽子胡乱抓的老百姓。”
“举枪！”营长一声喝。
行刑的官兵端起枪对准一个个“犯人。”
孙野要走上去，“不行，得救他们！”
王聪儿急忙拉住他，“上下里三层外三层都是兵崽子，你出去不想活了！”
“就算不是咱弟兄，也不能叫兵崽子滥杀无辜！”
“这笔账先给他们记着。”
“射击！”
上百杆枪同时开火，绑在木桩子上的几十个“马子”被打的血花四溅。
围观群众伸长了脖子往木桩子望着，像是看什么稀罕物件，各个脸上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
“各位老少爷们！这就是当马子的下场！下一步我们开始搜捕通匪的，马子在这占了好几个月，城里的人都有嫌疑！一经查实通匪，立马枪毙！明天还要再抓一批枪毙一批，还是这个点儿，都来看呐！”
……
孙野几个刚回到齐村村口，十来个弟兄便从村里冲了出来。
他们齐刷刷跪在孙野脚下，呜呜咽咽地哭着。
“各位弟兄，你们这是干什么？都哭什么，都起来。”
弟兄们呜呜咽咽，声泪俱下。
“大掌柜的，救救俺们家人吧！”
“都起来，弟兄们都起来说。”
弟兄们站了起来，抹着泪。
“大掌柜的，兵崽子今天砸的四十五个人中，有十二个是俺们的家人！俺爹叫他们给砸了！”
“还有俺弟！”
“还有俺爹！”
“还有俺爷爷！”
孙野触电一般愣怔着眼睛，看着一个个哭得像个泪人的马子。
“大掌柜的，咱还有好多弟兄的家人都在城里，兵崽子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
源源不断的马子走进院子。
“大掌柜的，救救俺们的家人吧！”
“大掌柜的，救救他们吧！”
孙野眼里噙着泪，信誓旦旦地对马子们：“弟兄们，你们放心，我一定救出咱的家人，我一定给你们报仇！”
孙野当即决定暂缓回山，先给弟兄们报仇！
第158章：炸开城门！
“集中在齐村的所有弟兄，全力攻打南城门！”
孙野气冲冲地拍桌子道。
周天成有些不解：“既然咱打了，为啥光打南城门不打其他三个城门？不如直接把县城给围上，一举歼灭他们狗日的，给弟兄们报仇！”
“兵崽子有一个旅，咱手里现在能用的也就是两千来号，而且他们居高临下，打起来咱吃亏。”
王聪儿道：“我回去把山里的弟兄也都带过来。”
蓝田道：“那也无济于事，我们就是全部兵力加起来也没有兵崽子的多，打围歼战，必须要有绝对优势的兵力，我们不具备这个条件。我想大掌柜的的意思，想只打南门而不打其他城门，不是想全歼兵崽子，而是把他们赶出县城。”
王聪儿道：“兵崽子都是长腿的东西，赶出去了他们再回来不一样祸害老百姓。”
孙野道：“咱只要把他们赶出去了，就马上大开城门，叫老百姓都出去逃命，等过了这阵风头再回来过日子。那样就算兵崽子再回来，得到的也只是一座空城。你跟天成说的跟他们硬拼，虽然能多杀些兵崽子，可咱一样也得自损八百，这亏本的买卖不能干。”
辫子刘走进：“大掌柜的，弟兄们都准备好了。”
孙野起身：“马上行动！”
周天成、蓝田、辫子刘、走出屋。王聪儿跟在后面，孙野把手拍在她肩上拦住她。
王聪儿转身道：“我跟你们一起去吧。”
孙野冲她莞尔一笑：“我们打完这一仗就回去，弟兄们都累得够呛，我们撤回去的时候你得带着山里的弟兄们出来接应。”
“我听辫刘说，兵崽子这回山炮迫击炮都用上了，这些东西都厉害的很，你一定要小心啊。”
“把兵崽子赶出去，放了老百姓，我们马上就回家。”
“今天是九月初九。重阳登高，你们正好回家，咱一块爬咱的抱犊崮去。”
孙野由衷地说：“好几个月没爬上崮顶看看了。回家里咱弟兄们比赛，看看谁先爬上去！”
“行，狸子和弟兄们打了好多野猪山鸡什么的，等你们回家，我好好招待你们！”
孙野调皮地说：“你真是越来越女人了。”
王聪儿故作娇羞状：“有吗？”
孙野把脸一仰：“只可惜呀，你只是嘴巴跟女人一样啰啰嗦嗦的了。”
王聪儿听罢，开心地咯咯一笑。
……
南城墙外有一大片杨树林。
一棵棵参天的杨树密密麻麻错落无序地排着，虽然已落了叶。可站在林中，隔个十米开外根本看不见人。
马子们忙活着搬运枪支弹药。
孙野、周天成、蓝田、辫子刘、贺老五五人人蹲在前沿的树后，望着前方的南城墙。
南城墙上一步一岗站着许多官兵。
城门虽然开着，可门里门外全都放上了鹿砦，门外左右两个掩体上架着两挺重机枪，站着十几个官兵。
孙野他们发起进攻了，他端着长枪，瞄准城门口重机枪旁站着的一个机枪手扣了扳机。机枪手应声倒地，弟兄们纷纷开火。
城墙上下的官兵也纷纷开火。
顿时两方阵地枪声大作。
……
林玉中和崔梓华闻声从飞机楼走出。
张荣培从大院外匆匆跑来。
“督座，马子打过来了！”
“我听着声音了，他们怎么打的？”
“跟发疯了似的打着南城门！”
“光打南城门？”
“对，东西北三个方向一个马子也没有！”
“梓华你看看，这孙野又想搞什么？”
“督座，卑职如果没猜错的话，孙野是想把我们赶出县城。”
林玉中不解地说：“昨天他们一枪没放就撤出县城，怎么今天又想夺回去？”
“卑职今天一早过来的时候，路过那些战后的村子，听那些回家的百姓说什么多亏孙掌柜的叫咱撤出去了，要不然他们都得叫官兵给炸死。他们还说，孙掌柜的给他们每人两块大洋，给他们重修房屋，听说里外里孙野给百姓发了一万多大洋。”
林玉中由衷地说：“孙野这小子心地倒还真好。不过梓华，这跟他想夺回县城有关系吗？”
“当然有关系。张师长，今天我们枪毙的那些马子，身份都核实了吗？”
张荣培兀自一笑：“弟兄们看谁长得像马子就抓了，抓完直接就枪毙了，哪有时间核实去。”
“弟兄们抓的都是穷人吧？”
“对，都是穿的破破烂烂的穷鬼，有钱的谁干马子去。”
“我们在城外枪决马子，有很多老百姓围观，想必孙野一定有耳目看到听到了，他怕我们再继续滥杀无辜，因此才想占领县城，救下百姓。督座，这就是孙野想夺回县城的最终目的。”
林玉中满腹狐疑：“孙野会为了一帮穷鬼跟咱们拼命？”
“不光孙野，他父亲孙桂良就是这样，当年闹大旱的时候，孙桂良广设粥棚救济灾民，宁可把钱花在灾民身上也不借给我们当军饷。我们逼死了孙桂良，杀了孙家好几口人，这也是当初孙野干马子的导火索。前几天给村民们发了一万多大洋，今天看我们滥杀无辜，他就又发了善心。”
……
弟兄们同仇敌忾，打得城墙上的官兵一个个不敢再露头。打得城门里的官兵不敢再往外冲。
城门前官兵的尸体塞满了道路。
孙野放下手里的长枪，从腰间拔出两把短枪，一声大吼：“弟兄们，冲！”
辫子刘、蓝田、周天成、贺老五率先冲在前面。
趴着蹲着的马子纷纷起身，跟着他们冲出杨树林，向着城门冲去。
……
“督座师座，马子已经打到南城门下了！”
张荣培霍然起身：“把炮营的平射炮推到街上，炸死那帮马子！”
崔梓华急忙说道：“督座您不是要招安孙野吗，这大炮一响，马子知难而退撤回山里，咱可就再也没机会了！”
林玉中面露难色：“眼看着马子就要打进来了，还能有什么办法？”
“督座，卑职已经有办法了，保证能逼迫孙野受抚招安！”
“梓华快说来听听！”
“张长官，请您立即下令停止一切反击！”
……
守在城门口掩体里的官兵拖着枪仓皇跑进城去，将两扇沉重的大铁门关上了。
孙野带人冲到了城门下。
“多拿些手榴弹，炸开城门！”
第159章：招安？
辫子刘、周天成把十几颗手榴弹用绑腿带系成一捆。
孙野拎起手榴弹放到两门之间正要拉环，门里却忽然传来林玉中的声音。
“孙县长，不要轻举妄动！”
接着又是崔梓华的声音。
“孙野，不要轻举妄动！”
孙野一怔。
众人齐刷刷盯着城门里。
城门发出沉闷的吱吱呀呀的声音缓缓开了。
正对着城门放着一门平射炮，平射炮两侧放着两挺重机枪，地上趴着一排兵端着机枪，中间一排官兵蹲着手里抱着机枪。后面密密麻麻站满了端着枪的官兵。
孙野拎起手榴弹，马子们端起枪正要射击。
站在官兵群里的林玉中忽然一声喊：“慢着！”
“孙野别开枪！”崔梓华也赶忙喊道。
中间站着的三列九个官兵蹲下身，露出了站在中间的林玉中、张荣培、崔梓华三人。
林玉中诚恳地说：“孙县长，你看看这阵势，你们要是开了火，还能走的了吗？”
孙野冷冷地说：“那就同归于尽。”
崔梓华道：“孙野！林督军不顾自身安危和你相见于咫尺之间，是有要事想同你商谈！”
林玉中道：“孙县长，刚才城门一关上，我这炮就放在这里了。要想杀你们，刚才只要一开炮，你们马上就会粉身碎骨，还用等到现在吗？”
“林玉中，你有话说，有屁放！”
“孙县长，我林玉中今日全然不惜自身性命，对你坦诚待之，就是希望你能看清形势。”
“把话掰直了说，我没工夫听你绕弯子。”
崔梓华穿过人群走到孙野跟前，他心平气和地说：“孙野，林督军希望你能招安受抚，为国所用。”
孙野冷冷一笑：“大哥，我要想招安，用得着现在吗？”
“孙野，都到这时候了，你何必如此。”
林玉中意味深长地说：“孙县长，我林玉中佩服你是条汉子，是个英雄。可落草为寇终此一生，终究不是英雄好汉的归宿啊。”
“我爷，我两个哥哥嫂子，我的未婚妻，还有她肚子里我的儿子，七条人命。都死在你们枪下。”
崔梓华满目酸楚，看着情绪激动的孙野。
孙野继续说：“现在要我招安给不共戴天的仇人当奴才当狗，我孙野如何对得起我那些惨死的家人！”
林玉中、张荣培震惊地看着孙野。
马子们端着枪，与官兵紧张地对峙着。
张荣培道：“孙县长，害死你爹他们的是韩贵他们，他们早就被你给杀了，你也算报了仇了。我们之间，就不存在任何的仇与恨了。”
“是吗？我们是不存在了，可今天一早，我十几个弟兄的亲人就叫你们给屠杀了！”孙野颤抖着手指着城门外：“而且，就是在这个地方！”
林玉中、张荣培二人四目相对，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崔梓华道：“孙野，这是战争，战争终归是要死人的。”
“这不能成为你们滥杀无辜的借口！”
崔梓华无奈了：“孙野！……”
林玉中长嘘口气：“既然孙县长执意不肯迷途知返，而我却又求贤若渴，不甘心放弃一个可造之材，只能得罪了。”
只见站着的官兵往路两旁一闪。
野他们看到，一大群百姓站在街上，被荷枪实弹的官兵团团包围着，就连街道两旁的屋顶上也都站满了官兵，枪口齐刷刷对准下面的百姓。
孙野怒不可遏：“林玉中，你想干什么！”
林玉中有些无奈：“孙县长，我知道你有一颗爱民之心，我们说不动你，只有请这些百姓来帮忙了。”
张荣培相对则是有些得意：“孙县长，这些百姓的性命如今可都握在你手里了，你要是不肯悬崖勒马，那这些百姓，可都是你害死的。孙县长，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百姓个个面带戚色，孙野看着他们，顿时感觉又是心疼又是恼怒。
“你们无耻！”
辫子刘义愤填膺：“大掌柜的，跟这帮杂碎羔子的拼了！”
马子纷纷怒不可遏，怒骂起来：
“真他妈下三滥！”
“你们不得好死！”
“你们这些狗日的！”
林玉中、张荣培面无表情，纹丝不动。崔梓华愁眉不展，一语不发站在马子面前。
一个弟兄从外面跑过来，贴着孙野耳边说了两句。
孙野用手势制止了马子们的怒骂，“林玉中，你的条件，我可以考虑。但我现在要出去一会，在我们回来之前，你不得伤害这些百姓和我的弟兄！”
林玉中和蔼地说：“好，我答应你，不过，孙县长出去总得有个时间吧。一个小时够吗？”
“就一个小时。”
“那孙县长去吧。”
张荣培小声对林玉中道：“督座，这小子是不是想逃？”
林玉中没理他。
孙野拉过周天成、蓝田、辫子刘转身向外走去。
“孙野。”崔梓华叫住孙野。
孙野站在原地头也不回。
“孙野你可不要置全城百姓于不顾啊。”
孙野转脸冷冰冰看他一眼，走出城门。
……
“大掌柜的，你叫我们一块回去干什么？”
走在回齐村的路上，辫子刘三个诧异地问孙野。
“就是啊大掌柜的，咱搁这跟跟这帮狗日的拼了，不能逃跑啊！”
“张翼民回来了。”
“他在哪？”
“刚到齐村。”
……
见了张翼民，孙野他们同他说了林玉中拿城中百姓做要挟之事。
张翼民一拳打在茶几上，义愤填膺地说：“这帮官兵太无耻了！”
“这是我们始料未及的，没想到他们竟然使这么下三滥的手段！”孙野愤然道。
蓝田说：“若是撤回山里，可保一时无忧，可城里百姓就要遭殃了。要是跟他们拼命，那就玉石俱焚。”
周天成不服：“那就跟他们拼！”
辫子刘骂道：“一命抵一命够本，砸两个赚一个，谁怕谁！”
张翼民道：“劫车一案，你们最终逼迫北洋政抚答应你们独立自治，孙先生给你们的指示你们收到了吗？”
“你不说我差点忘了。”孙野从衣兜里取出孙先生的指示：“大民，孙先生的指示，我们很是费解。”
蓝田说：“尺蠖之屈，龙蛇之蛰。孙先生的意思是让我们——？”
张翼民脸色沉了下来：“招安。”
第160章：孙野招安了！
孙野等四人脸色骤然变得严峻。
蓝田道：“孙先生一向提倡独立自治，他给我们的计策，为何是招安，而不是独立自治？”
张翼民道：“独立自治，孙先生不是没想过。后来一番深思熟虑，认为你们暂时还不具备独立自治的条件。”
孙野道：“为什么，孙先生认为我们没能力管理好一方土地？”
张翼民道：“野子你误会了，孙先生完全相信你们的自治能力，但是独立的条件，你们还远远不够。”
“哦？”
“纵观那些独立自治的省份，掌权者无不是手握数万乃是数十万兵马，地盘方圆千里。实力旗鼓相当，谁也不能拿谁怎么样。而你们只有两三千兵力。他们岂能容忍你们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逍遥。”
“我们当初也想过，这不过是兵崽子的缓兵之计。所以在接管峄县之后马上着手招兵买马，壮大实力，只是没想到他们的报复会来的这么快。”
“眼下你们已是进退为谷。唯有招安。”
众人惊骇不已。
孙野起身，冲动地对张翼民说：“孙先生看得起我们，给我们授予山东建国自治军这一番号，还派军师来帮我们，这些年，我们跟兵崽子大仗小仗打了上百场，战死近千弟兄。张作霖想招抚我们我们没理。劫车之后，林玉中几番威逼利诱我们招安，我们也没理。结果到头来到头来还要招安，那我如何对得起那些死去的弟兄！”
“对，我们不招安！”
“俺们拼死也不招安！”
周天成和辫子刘义愤填膺。
接下来是沉默。
良久的沉默。
蓝田愁眉不展坐在椅子上。
一侧坐着张翼民，他看起来很是无可奈何。
周天成、辫子刘站在门旁，连连叹气。
孙野背对着张翼民、蓝田站着，望着墙上的中堂，咬牙切齿喃喃自语着：“我不甘心！我不甘心！”
蓝田道：“翼民兄你实话告诉我们，是不是孙先生他觉得我们这里的弟兄是一群草莽，不想要我们了？”
“你们想哪去了！孙先生怎么会不要你们呢！咱们北伐军现在已经打到南昌了。用不到半年就能打到山东。到时候你们可都是革命军入鲁的先遣军！”
孙野道：“既然要我们，那为何他跟军阀打着仗，却要我们招安当军阀的兵！”
张翼民喟叹道：“你们误会了孙先生的用心良苦！”
“误会？”
“在官兵眼里，你们是他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你们的存在，使他们感到如芒在背，你们一天不从他们眼前消失，他们就一天也不肯放过你们。而你们从眼前消失，一种是跟他们拼命，直至玉石俱焚。另一种是招安，融入他们。只要你们招了安，他们就会把你们当成自己人，也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
蓝田道：“还一个办法，就是放弃城里的百姓，退回抱犊崮。”
“城里的老少爷们有很多都是我们弟兄的亲人，这样会寒了弟兄们的心。”孙野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缓缓地摇着头，“寒了弟兄们的心，就等于是失了弟兄们的心。”
张翼民道：“就算这计可行，那也不是长久之计。吴佩孚给林玉中下的是死命令，虽然林玉中想把你们收入自己麾下，可你们要拒不招安，他只能对你们剿灭到底。还有吴佩孚那个干儿子，不管孙野你们过去的私人关系如何，可他是军人，服从命令是他的天职，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你忍痛断义。”
孙野道：“可等我们招了安，林玉中把我们派去北边跟张作霖打仗怎么办？”
张翼民道：“不会，现在北洋军阀不光北边吃紧，南边也一样吃紧，咱们革命军攻势正猛，山东与江西只一省之隔。林玉中手里头只还剩一个旅的兵，他之所以苦口婆心地想招安你们，就是想让你们替他守住峄县这个山东的南大门。”
孙野神色凝重，一言不发。
张翼民起身饱含激情地说：“孙先生叫你们作尺蠖之躯，龙蛇之蛰，就是要你们先受抚招安，保存兵力。招安之后，你们就在这等待咱们革命军北伐至此。到时你们洗尽铅华，脱掉官兵的灰皮，高举咱们革命军的大旗，为北伐入鲁做开路先锋！”
蓝田喃喃自语：“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孙野心有不甘地仰望着屋顶，双目之中溢满了悲愤，他缓缓地长吁一口气：“看来，我孙野只有做那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关二爷了。”
……
南城门外。
孙野、蓝田、周天成、辫子刘一步一步、迈着沉重的步伐走在一片苍黄满是枯叶的道上。突然刮起的一阵狂风卷席着杨树林的枯叶吹得漫天飞舞。
弟兄们自动让出一条道。
孙野几人一脸悲壮之色，四人走成一排，一步一步，走向城门。
弟兄们一声不发。
空气之中，只能听得到呼啸而起的风声和四人一步一步踩在落叶上的簌簌声。
林玉中众人似是触电一般，呆呆地看着孙野他们走过来。
百姓们一双双期待的眼睛盯着他们。
弟兄们们收起了枪，官兵也收起了枪。
孙野四人一字排开站在城门洞里，正对着林玉中。
林玉中和蔼地：“孙县长，刚好一个小时。”
张荣培道：“孙县长考虑的怎么样了？”
崔梓华满脸期待道：“孙野……”
耳畔呼啸作响的秋风，空中几片枯叶被风乱吹着。
孙野双目空洞，似是灵魂出窍般，他感觉面前站着的林玉中、张荣培、崔梓华和官兵们，清晰的面孔越来越模糊，越来越看不清。
整个空气似乎凝住了一般，他听不到任何声音了。而后忽然又只听得到嘁嘁作响的风声。
崔梓华吃惊地看着孙野：“孙野。”
孙野一字一句，有气无力地说：“我招安。”
……
滕县，林玉中旧行辕，林小晗卧室。
林小晗派去打探孙野消息的亲兵欣喜地敲开了卧房的门。
“小姐，孙野招安了！”
“真的？！”林小晗欣喜异常。
“真的，现在就在峄县，督座准备给他授衔呢！”
“快备车，我去峄县！”
……
抱犊崮，兄弟堂。
小花风风火火跑进兄弟堂。
“小姐，大掌柜的叫你过去。”
“叫我过去？出了什么事了？”
“小姐，大掌柜的叫林玉中给招安了……”小花畏畏缩缩地说。
“招安？开什么玩笑你？”
“真的！林玉中要给你们封官授衔，大掌柜的叫你过去呢。”
“你跟我说清楚，怎么回事？”
“我也说不清楚，小姐你快去县城看看吧！”
第161章：俺们不招安！
飞机楼宴会厅里，军乐队演奏着激昂喜庆的音乐。
台上铺着大红的地毯，墙上大红纸写着“山东陆军第二师新编旅成立授衔仪式”贴在墙上。
军乐声中，孙野、蓝田、周天成、辫子刘走上台。
台下站满了军官、乡绅，纷纷鼓掌欢迎。孙野着一身北洋军少将礼服，蓝田等一身上校礼服。
林小晗走进宴会厅的，看见台上一身少将礼服器宇轩昂的孙野，便走进人群中欣喜地跟着鼓掌。
张荣培一身少将礼服走上台，拿着一个红本在话筒前宣读：
“兹已报呈中华民国中yang政抚与曹大总桶，成立山东陆军第二师新编旅。委任孙野为新编旅少将旅长，授二等文虎勋章。委任蓝田为新编旅上校参谋长，授三等文虎勋章。委任周天成为新编旅第一团上校团长，授三等文虎勋章，委任王聪儿为第二团团长授三等文虎勋章。委任刘二成为第三团团长，授三等文虎勋章。余下各上校级以下军官皆由你部自行认命，并上报督军府！”
台下一片掌声，林小晗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孙野。
台上，孙野眉宇略颦，蓝田等三人皆是板着一副面孔。
张荣培道：“请林督军为新编旅获授军官授衔授勋！”
林玉中在一片掌声中身着中将礼服走上台，崔梓华端着盛着肩章勋章的方漆盘随后。
林玉中走到孙野跟前，亲切地把少将双手戴在他两间，“孙野，你看看这衔，张师长比你官大一级才和你一样是个少将。”
孙野猛然见看到宴会厅入口处刚刚进来的王聪儿。
二目相视，王聪儿站在原地，惊异地看着他。
崔梓华道：“孙野，这可是督座对你的厚爱啊。”
孙野和王聪儿双目对视，似是没听见他们的话一般。
蓝田见状，用手碰了碰孙野的手。
孙野回过神来，冲着林玉中挤出一丝笑：“孙野一定不负督座的栽培。”
林玉中道：“还有，崔翰林家在城外五里处的齐村有一个别院，五进院的，梓华要送给你当旅部。”
孙野道：“谢谢大哥。”
崔梓华点点头：“会后我带你去那。”
林玉中把二等文虎勋章别在孙野左胸前，又冲他和蔼地笑笑，走到蓝田面前为他戴肩章。
孙野再去看王聪儿。
王聪儿诧异的眼神变得失意，继而变成了愤慨。
最终，她冷冷地瞪了孙野一眼，转身大步走出宴会厅。
孙野正要下去追，蓝田悄无声息一把攥住他的手。
孙野的一举一动，林小晗看在眼里，她有些费解地望着王聪儿愤然离去的背影，又看着面带失意的孙野。
……
飞机楼外，王聪儿冰冷的面孔大步走下台阶，小叶迎了上去。
“小姐你怎么没穿军装就出来了？听说咱大掌柜的穿上军装可好看了！”
王聪儿一话不搭，走到一旁拴着马的树前，解下马缰翻身上马。
“小姐，你干啥去？”
“回家。”
“人家还没给你授衔封官呢，你回家干吗？”
“你们走不走？不走我走了！”王聪儿拨转马头朝院外跑去。
……
授衔后，崔梓华领着孙野来了齐村崔家别院。
这是一个五进标准的四合院落。
院里的砖墙屋瓦，一切都透着古色古香。
崔梓华、孙野缓步走在院中。
孙野穿着少将常服，背着手板着脸四处望着。
崔梓华道：“我爷爷没去青岛的时候，经常来这住一住，自从去了青岛，这就没人住了，不过管家老吴隔三差五就派人来打扫打扫。”
孙野一语不答，只顾自己走着看着。
崔梓华干笑一声：“孙野，大哥知道你怪大哥鸠占鹊巢，把你的县长位子给——”
孙野转脸盯着他：“我不稀罕什么县长。我就是不明白，过去官兵抓老百姓送去日本当劳工的时候，你着急忙慌的给我送信让我们救下老百姓。而如今却怂恿林玉中他们以老百姓做人质来逼迫我。我当年那个心地纯良的大哥，他怎么变成了这样！”
崔梓华道：“孙野，大哥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要是不招安，吴大帅一定不会放过你，一定会想方设法除掉你。你成了林督军的人，他就没理由害你了。我也不用再整天担心你的安危，就连李麟，也不用为你瞻前顾后的了。”
孙野留了个心眼：“李麟为我瞻前顾后？大哥你什么意思？”
崔梓华莞尔一笑：“李麟都跟我说了，说你们是同班同学，算来我还是你们的学长呢。”
孙野似笑非笑：“那我现在得叫你学长大舅子崔县长了。”
“别别别，你还是叫我大哥吧。”
孙野一手拍在崔梓华肩上笑着。
崔梓华道：“现在这样真好……大哥曾在小童坟前发誓，大哥要保住你的性命，不然大哥对不起她。”
“好了大哥，我不怪你了。”
……
王聪儿和小叶策马飞驰在回抱犊崮的路上。
她忽然勒马。
小叶不解“怎么了小姐？”
“刚才咱们从齐村崔家别院门口过来，听那几个打扫院子的说什么孙旅长要去那住？”
“他们好像说什么这大院要送给孙旅长当旅部。”
“走！”
王聪儿调转马头向齐村而去。
……
齐村崔家别院，即新编旅旅部，门前。
几十抱犊崮的弟兄围在门前群情激昂，大咋呼小叫着。
这些弟兄，他们手里拿着军装，一个个扔在地上。
“俺们不招安！”
“俺们不招安！”
“俺们不给兵崽子当狗！”
“大掌柜的在哪！出来见俺们！”
“大掌柜的，大掌柜的你出来！”
“大掌柜的出来！”
“不招安！就是跟兵崽子拼死也不招安！”
“对！咱们不招安！”
孙野和崔梓华闻声从院里走出来。
“都干什么你们？”孙野道。
“大掌柜的，你为什么要招安！”
“大掌柜的咱不能招安啊！”
孙野平静地说：“我现在已经不是大掌柜的了，叫我旅长。”
弟兄们声泪俱下。
“不，俺们就叫你大掌柜的！大掌柜的你为什么要招安，为什么？！”
孙野看着地上凌乱的军装：“弟兄们，都把军装捡起来穿上。”
“俺们不穿！兵崽子杀了那么多俺们的家人，下午俺们却要穿上他们的狗皮当兵崽子，俺们不穿！”
“不穿！”
“俺们不穿！”
诚然，这些来的弟兄都是有亲人死在官兵手中的。
“这是命令。”
“俺们就不穿！大掌柜的，你不是答应俺们给俺们找兵崽子报仇吗，怎么仇没报你却带着俺们当兵崽子！”
第162章：赧颜苟活，生不如死！
“大掌柜的，兵崽子是咱不共戴天的仇人，咱要是当了兵崽子，对不起祖宗啊！”
“别说祖宗，咱要穿上这身皮，咱们那些叫兵崽子害死的亲人，得化成厉鬼缠着咱们！”
“大掌柜的！”
弟兄们一个个情绪激动，脸上挂着泪。
崔梓华震惊地看着眼前一幕。
孙野满目怅然，无可奈何地看着面前的弟兄，欲言又止。他闭上眼，从眼角滑落一滴泪。
孙野缓缓睁开眼，长长地舒一口气，徐徐地说：“弟兄们，穿上军装。”
“俺们不穿，俺们不穿！”
这些弟兄嘴里说着，捡起地上的军装，在手里撕扯着。
“俺们不当这狗日的兵崽子，俺们上山干马子去！”说着把扯烂的军装丢在地上。
“反了你们了！干什么呢这是！”人群后传来王聪儿一声断喝：
王聪儿翻身下马，拎着马鞭走过来，面带怒色看着弟兄们和地上的衣服。
“你们是帮败家子吗？那么好看的军装不穿全撕了！”
“三掌柜的，大掌柜的他要咱招安当兵崽子，咱不能干啊！”
“三掌柜的，咱不能招安啊！”
弟兄们向王聪儿哭诉着。
“那你们说怎么办？”
“不管怎么办，大掌柜的就是不该带着咱招安。给咱不共戴天的仇人当奴才，这可是认贼作父啊！”
孙野呆呆地望着面前弟兄们，颓然地瘫坐在台阶上，他一手撑着身子，满是凄楚地仰望着灰蒙蒙的天。
“认贼作父，认贼作父……”
他喃喃自语着，突然发出一阵冷冷地苦笑。
他坐了起来，把两肘放在膝盖上撑着，两手捂在头上，手指深深地扎进头发里，十指缝里攥满了头发。
弟兄们无动于衷地站着，王聪儿扫过一眼孙野，露出一丝怜色，转而又冷眼冲着弟兄们。
“你们大都是当初我城防团的弟兄，家也都在县城。也有的亲人今天刚叫兵崽子给害死。可你们光知道你们大掌柜的一家有多少人死在兵崽子手里吗？七口人，老少三代七口人！七条人命！
你们今天在县城也都看到了，兵崽子拿枪抵着几千老百姓的脑门子来逼着你们大掌柜的。那些老百姓，有好多都是咱弟兄们的亲人，你们说，大掌柜的要是不同意招安，还能咋办？
大掌柜的要不同意招安，那城里几千口子老百姓就都得死，到时候你们的亲人可就不是死一口两口了，而是死的一个都不剩！你们说，大掌柜的不招安还能咋办！”
弟兄们都垂着头，一声不吭。
“你们难受，你们以为大掌柜的心里就不难受吗！招安，这不是不是办法的办法吗！不招安，不光城里的百姓活不了，你们一个也逃不掉！大掌柜的救了你们救了你们亲人，可你们狗日的倒好，不光不感谢你们大掌柜的，反倒上这来怪他，你们他妈的还有没有良心！”
弟兄们一个个犯错误似的看着王聪儿。
“都给我滚回去！搁哪来的都给我滚回哪去，好好呆着去！”
弟兄们纷纷拾起地上的军装，匆匆离开。
王聪儿长长喘一口气，看看坐在台阶上的孙野，对小叶道：“回家！”
……
阴沉沉的天。
枯黄的旷野。
王聪儿、小叶策马急行。
她们身后不远，孙野骑着铁蹄在追着。
“小姐，大掌柜的追上来了！”
王聪儿却头也不回，加速向山里冲去。
到了寨门，她把马随手丢给小叶，丢下一句话向寨里走去。
“别叫他进来！”
“别叫谁呀？”
“别跟我废话！”
不多时，孙野赶到。
小叶拦住孙野，“大掌柜的……”
“小叶你干什么？”
小叶有些不好意思：“大掌柜的，小姐不让你进去。”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反正小姐不让你进去。”
“让开。”
小花有些委屈：“大掌柜的，我可以放你进去，可你不能说是我放你进来的，得说你自己闯进来的，不然小姐又得骂我，说我向着你不向着她。”
“放心吧。”
……
兄弟堂外的空地上落满了树叶。
孙野堂外，抬头望见兄弟堂的门匾，内中无限感慨。
一条九节鞭像条银蛇径直向他飞来，孙野一把接过九节鞭拿在手里。
王聪儿从一旁跳出来，一把夺过九节鞭，冷冷盯着孙野：“你来干什么？”
“这是我的家。”
“孙旅长，这里是马子窝，怎么会是你堂堂政抚军少将的家？”
孙野把包袱解下，把军装放在手里：“这是你的军装。你以后是新编旅二团团长了。”
“孙旅长，高攀不起。”
王聪儿鞭子一甩，把他手里捧着的军装军帽打飞在地上。
“你劝弟兄们招安，为何自己却——”
“我那不过是为你解围而已，都是违心的话。”王聪儿转身走进兄弟堂。
孙野追上来。
王聪儿转身一鞭打来，孙野侧身躲开。
王聪儿又是一鞭：“去你该去的地方去。”
孙野再次躲开：“这就是我的家。”
王聪儿堵在门里，不断地用鞭子抽打着孙野，孙野不停闪躲。
“那是从前，现在，你的旅部才是你该去的地方。”
“不，这里从前，现在，以后，永远都是我的家。”
“哀其不幸，怒其不争。孙野，我恨你不争气！”
孙野躲过王聪儿横扫王过来的一鞭：“你想要我怎样？”
“男人，可以舍生取义，但不能卑躬屈膝！赧颜苟活，生不如死！”
“咱上山干马子这么些年，多少次悲欢离合，多少次出生入死。为的什么？难道就只求一死吗？”
“今天你要是战死在峄县，我二话不说，给你报仇，给你陪葬。可你——你是个懦夫！”
孙野苦笑，站在原地未动，王聪儿的鞭子硬生生抽在他左臂上。
王聪儿暗自心疼，撤回鞭子缠在手臂：“你为什么不躲？”
“要是你认为打我能使自己解恨，那我就站在这里任你打，一直打到你解恨为止。”
“我打死你都不解恨！你知道有多少弟兄在背后说你吗？他们说你贪生怕死，说你贪图荣华富贵，说你被林玉中的女儿勾住了魂儿！”
“这么些年咱们一起上刀山下火海，我怕死过吗！抢来的那些珠宝钱财，我私吞过分文吗？”孙野有些哽咽，“林小晗，不错，她跟小童长得一模一样，有时候我甚至幻想她就是我的小童，可她终究是林小晗，不是崔梓童！”
第163章：她眼里的那个男人不是懦夫
王聪儿眼里闪着薄薄的泪花，她的眼神中透着透着幽怨。
孙野继续说道：“我不怕死。可我们跟兵崽子玉石俱焚，一了百了，难道还要几千无辜的人跟着陪葬吗？”
“我不管什么不无辜。我只知道兵崽子杀了咱那么多弟兄，那么多亲人，可你却带着我们去跟不共戴天的仇人为伍。你不能这么做，不能！”
“既然你这么说，那什么尺蠖之屈龙蛇之蛰，什么革命北伐，我都不管了！”孙野一个个解开军装的扣子，“我这就脱掉这身皮，带着弟兄们去跟兵崽子玉石俱焚！”
他脱下军装上衣，丢在地上。他的白衬衣左臂上，一片殷红的血迹。
“疼吗？”
“和心痛相比，这点伤算得了什么。等我死了，不要你给我报仇，也不希望你给我陪葬。我只求你能好好活着。好好活着，待我死后，每年到坟前看我。”
孙野转身走出兄弟堂。
王聪儿有些手足无措地望着孙野的背影。
“站住。”
孙野仿佛没听见，继续向外走去。
“你站住！”
孙野依旧头也不回往前走。
王聪儿追了上来，“孙小五你给我站住！”
孙野站在原地头也不回。
“你真要去跟他们拼命？”
“撂下的话，泼出的水。弟兄们说我、骂我、不理解我，我都不在乎。只要你能理解我，我就心满意足了，可你也……我今天带着他们去跟兵崽子拼命，并不是向他们证明他们大掌柜的不是贪生怕死贪图荣华之徒。而仅仅是向一个我最在乎的人证明，她眼里的那个男人，不是个懦夫！”
孙野大步向外走去。
王聪儿忽然追上来，从背后紧紧环抱住他的腰。
“你放开我。”
“不，你不要去，我听你的，我招安，我招安！”
眼泪夺眶而出，孙野转身紧紧抱住王聪儿，二人紧紧相拥。
“不过我不能跟你一块下山。”
“为什么？”
“兵崽子一向反复无常不讲义气。咱要是都撤下去，万一他们把这占了，到时他们再打咱，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了。我留些弟兄在山里，万一真有那么一天，也好给你们接应。”
孙野的泪水滑落她的肩头，把她抱得更紧了。
“我给你挑了二十几个身手好的弟兄，叫狸子带着他们当你的卫队。山下不比家里，处处都要小心。还有你那个大舅子崔梓华，他变了……”
……
飞机楼，林玉中督军行辕办公室。
林玉中坐在沙发上，林小晗捧着他的一只手，撒娇地说：“爸，我不要做那个县长秘书了。”
林玉中故作不解：“小晗，你不是做的好好的吗，怎么不想干了？”
“做秘书太无聊了，一点意思也没有？”
“不是吧，你前一阵子还跟老爸说你做的很好很喜欢这个工作呢。”
“爸……此一时彼一时嘛。”
“那你想干什么？”
“反正……我不想在县政府里上班了。”
“行啦，别跟爸拐弯抹角的了。就你这点小心思，老爸能猜不出来？看看这个吧。”
林玉中把茶几上的任命书递给林小晗。
林小晗打开任命书一看，顿时很是高兴：“谢谢老爸！——不对，谢谢督座！”
当下，林玉中便让崔梓华带着林小晗到了齐村新编旅旅部。
“林小姐，你看这间作为您的卧室如何？”
崔梓华领着林小晗到了一间房前。
“这间背阴，我不如就住那间吧。”
林小晗走向对面一间房。
她推门而入，这间房里是清一色中式女子闺房的装饰。
梳妆台、屏风、衣橱、雕花闺床、几张圆鼓凳，皆是纤尘不染。梳妆镜前，放着一张相框，相框里是一张崔梓童的照片。
林小晗站在门里，好奇地看着屋里的一切。
崔梓华道：“这里过去是我妹妹住过的地方。”
林小晗被梳妆台上小童的照片吸引，她走上前拿起相框，不可置信地看着小童的照片。
“这是就是你妹妹吗？”
“是她。”
“孙旅长他们当初说我跟小童长得很像，我还不相信。”林小晗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照片上的小童，“看来我跟她真的很像啊。”
“岂止是像，简直就是一模一样。当初在抱犊崮见到林小姐第一眼，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还以为我妹她又活过来了呢。”
“我就在这住吧，可以吗崔县长？”
“我觉得这是亡故之人的房间，所以才没带林小姐过来。只要林小姐不介意，当然可以。”
“我就住这了。”
孙野从外面走来，一见一身军装的林小晗，顿时有些诧异。
“你来这干嘛？”
崔梓华笑道：“孙野，林小姐是督座给你们新编旅任命的军需长。”
林小晗有模有样地给他敬了个军礼：“新编旅少校军需长林小晗向旅座报到！”
孙野撇嘴看林小晗一眼，“你胡闹些什么？”
“没胡闹啊。”
“怎么到哪都甩不掉你，你一个女人当什么兵啊你。回去当你的秘书去。”
林小晗不以为然：“王聪儿都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你能跟她一样吗，人家骑马打枪样样精通，你行吗你？”
“骑马打枪我都会啊。”
林小晗掏出手枪对着对面屋脊上的脊兽开了一枪，把脊兽打得粉碎。
孙野无语：“你们这些当官的孩子就是败家，好好的东西你给人家败活了，赶明儿你弄一个爬上去给人家装上去。”
孙“大哥你看，你家好好的东西叫她给败活了，得叫她赔啊。”
林小晗嘟囔着嘴：“我又不是故意的，你说我不会打枪，我就是证明给你看看……”
崔梓华笑道：“这院儿送给你们了，这是你们新编旅的家事，我可管不着啊。”
“崔县长，我的办公室在什么地方？”
“三进院左边，跟孙旅长的挨着。”
“你们聊着，那我过去了。”
林小晗冲孙野得意一笑，欢快地向前院走去。
“大哥，谁叫她过来的？”
“谁也没叫，是林小姐自己要跟着你过来的。”
孙野无奈。
“孙野，林小姐她喜欢你，你没看出来吗？”
“我又不是傻子。不过我已经有人了啊。”
“谁？——是那个王聪儿吧，没事儿。你要是都喜欢都娶了得了。大哥我就娶了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