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方子林和季常奉命前去调查“寒杀剑”的消息,
这两人也是不幸运,本应该是江湖上行侠仗义的英雄人物,却偏偏对自己的师傅有情有义。师傅让他们做什么,他们绝对不会说个“不”字。
对他们来说,只要找到传出“寒杀剑”消息的人,沿途寻找有没有江湖人,寻找买马的人,也许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方向,可是江湖上早已经没了“寒杀剑”,他们积极的努力只得白费,却不想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
司空玉看到两个气息相同的年轻人时心生一计,他从未同时控制过两个人。
两个年轻人身手再好,终究敌不过老奸巨猾的司空玉。
濒死之际,两人只觉眼前红光闪现,如一轮旭日,红光越来越烈,两人却无法合上眼睛,直到红光强烈的变成白光。
方子林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季常的背影。
季常记得的最后一个画面是皎洁的月光映在清澈的溪流上。
方子林再一次清醒不知过了多久,他直觉自己已经死了,可是却明显感到身上的痛楚,如同小时候练功练的浑身酸痛,脑中却又渴望挥剑那一刻的痛快。
他透过月光看到自己应该是在一间破庙里,周围没有其他人,脚边好像有什么东西,应该是季常。他使尽全力让右脚动了一下,逐渐找到感觉。
他一边留意四周,一边让自己的身体可以动起来,直到他踢动了脚边的季常。他听到季常闷哼了一声。
季常恢复意识后尝试运行真气,果不其然发现体内真气阻滞,他尝试动起了手指。
待两人能够起身已接近天亮,他们互相搀扶,来不及嘲笑对方的狼狈,走出了破庙。
临走之时,捡起了被丢在门口的剑。
渐渐他们能够正常行动,虽然脚上还是软绵绵的。
司空玉在山里待了几天,去到镇上找了最好的旅店洗了澡享受高床软枕,待回到破庙发现两人已经离开,心中闪过一丝失望,这两人应该像娃娃一样躺在破庙里等着他来唤醒,因为对炼尸术的自信,他才舍得留下两个娃娃。
两人不记得到底发生过什么,但从两人长出的胡子和身上那股发霉的味道可见过去了不止两三天,他们唯一能做的就是找到最近的与圣天门的有关人。
山林里的鸟叫声,风吹过树林的声音,炫目的阳光,无一不加具他们心中的烦躁。
方子林认为季常找错了路,季常怪罪方子林拖慢了两人的脚步,方子林认为一定是季常的疏忽导致两人落得如此田地,季常认为一定是方子林剑术不精被人钻了空子,尽管他们什么都不记得。
直到两人的剑抵上各自的咽喉。
“怎么会这样?”两人同时收回了剑。
同门多年,他们太过了解彼此,这期间一定发生了什么,影响了他们的神智,无论心中多么烦躁,他们必须得忍。
可是,终究他们被司空玉影响了。
花叶镇,他们大开杀戒,鲜红的血如同眼前的红光,刺激着他们。
最终,如同瞬间被抽去了生命,他们毫无征兆地倒下了。
司空玉想到了自己的两个娃娃会给自己惹怎样的麻烦,可他没想到的是,这两个娃娃的尸体会被人从花叶镇千里迢迢运到墨镇。
他不是个傻子,圣天门重现乌家堡的事他早有耳闻。
他不可能留在原地,也不可能返回西域,他想要控制更多的娃娃。
侠义山庄是个理想的地方,有钱有名望,与乌家堡有关,可以安静地、舒服地炼制娃娃。
成敖风在母亲的葬礼上见过司空玉。一个陌生人前来吊唁,他不以为意。
某一天,他看着母亲的遗物,脑中闪过母亲的脸和那个陌生人的脸。
他认为他的外婆是个分裂的女子,平常雍容大方。
他记得很小的时候一个丫头烫伤了他,外婆一边抱着他一边安慰那个丫头,可是第二天就看到那个丫头烫伤的脸。自此他对着家里的女人都留了心,也让他偷听到了外婆和母亲谈论一个叫孔玉的男人。
所以当他在侠义山庄外见到司空玉,他并不意外。
他动过杀机,因为这个人算是一种耻辱。
他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司空玉直白地告诉他有一种叫做炼尸术的秘术可以帮助他们得到更多。
成敖风一直都不明白圣天门怎么和乌菡翎扯上了关系,他试探过乌菡秀,却什么也得不到,他试探过乌有为,却发觉他比印象中更无知。
他被乌菡翎警告,他着人盯着乌家堡,追着乌菡翎,可是派出去的人从来没有传回过消息。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盯着萧慕朗,可是他总有种感觉,这一切都被人盯着。
或许司空玉是他新的机会。
他从来衣食无忧,地位、身手都是数一数二,可是他就是不甘于成为那众所周知的数一数二。
他要成为霸主,可是霸主终有一日要被人推翻,他要成为不被人超越,人人都敬畏,无人敢挑战的英豪。
有些人就是看不上别人羡慕的东西,他们的眼光更高,眼界更长远,有的人被称为自以为是,有的人被称为眼高手低,而有的人确是值得。
107
好人与坏人从来都不是绝对的,劫富济贫终究做的是抢夺,儆恶锄奸也犯了杀孽,杀人的或是为了复仇,劫掠的或是为了生存。
成敖风不念多年师门恩情,叛了萧齐,是为不义,但是他没有做其他出格之事,并没有害到其他人。
外人看来,他还是正气的、侠义的。骨子里,他也还是重视侠之名声的。
可是那份追求,那份对与世不同的渴望,一点一点侵蚀他被灌输的“侠义”。
即便主人与往昔不同了,侠义山庄的门头依然正气。
乌菡秀临盆在即,多次去信父亲前来陪伴自己。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与娘家走得太近倒显得夫家不重视媳妇,即便是不那么注重礼教的江湖也是有所忌讳,尤其是大户人家。何况乌有为从来都不重视他的女儿,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是这样。
乌菡秀远嫁,乌菡翎行踪飘忽,乌有为才感到乌家堡空荡荡,或许是因为他老了。
自从败在卓义手上,他就已经不是以前意气风发的乌家堡主了。
他在终究来了侠义山庄,并且不打算马上回去。
这对乌菡秀来说,着实是个好消息。
父亲的到来赶走了孕期的抑郁心情,这对妻子和即将出世的孩子都好。
成敖风由衷的开心,也带着隐忧。
乌有为是老江湖了,有经验有直觉,一个有秘密的地方总归会有点不一样的表现。
比如有些地方不能随便去,而这个地方不是重要的祠堂或者藏书阁。
比如专门有人会往不能随便去的地方送食物。
乌有为不是傻子,他懂得在别人家首要的就是不要管事,况且他预感这事不是什么好事。
但世事从不如人所料,你想避开的,却偏偏避不掉。
深夜,乌有为从睡梦中惊醒。
不是因为噩梦,他分明听到了一声啸叫,长夜之中,啸叫很轻,极容易与远处夜枭的叫声混淆。
乌有为听出了不对劲。
他本该不管的。
可他是个江湖人。
江湖人懂江湖的规矩,可是又真有几个人能够抵得住自负心。
成敖风听到了啸叫,他知道那是本应待在密室里的司空玉捣的鬼。他看一眼身边的乌菡秀,那个与江湖隔绝的妻子依然安稳地睡着。
成敖风在书房门口守等着司空玉。
自负的他忽视了乌有为的存在。
“你去做了什么?”成敖风冷冷地质问司空玉。
“娃娃。”司空玉不屑地回答,“我去找娃娃了。”
“你知道你不该离开这里。”
“嘿嘿嘿,”司空玉笑得阴冷,“我的大孙子,别怕,你这山庄里,除了你,还有谁会发现我。”
“我岳父在这里,你最好消停几天,乌有为现在混得再差,乌家堡的底子还有点用。”
“你怕什么?一只没了牙的老虎,和猫没两样。”
“总之你给我好好在这里呆着。”成敖风语气不容置疑。
司空玉轻蔑的笑了笑。
乌有为自不认得司空玉。
黑暗之中,他都感觉这个人阴森、邪气。
侠义山庄又怎会有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又怎会察觉不到角落中的乌有为。
待成敖风和司空玉离开之后,乌有为默默回到自己的房间。
短短的一路,他想起他的小女儿,也是,连他最亲的人都会有秘密,何况是这侠义山庄的主人,只是他的大女儿是否也知道呢?
房间里,那个邪气的人和成敖风正在等着他。
他们没有点灯,月光透过窗户映在司空玉的脸上越发阴森。
成敖风面无表情,但是月光让他的脸一半明一半暗
“敖风,这是要对我做什么?”乌有为知道自己会有什么下场。
“岳父,有些事你确不该看到。”成敖风冷冷说道。
“你要办我也告诉我这邪气的人是谁?”乌有为说。
“我是谁?嘿嘿嘿嘿。。。哈哈哈哈。。。”司空玉笑得刻意,“我是谁?昔年我也是有名之人。”
“动了我,该怎么和秀儿交代。”乌有为知道这话说出口就像是一种乞求,他本不该乞求的。
“看不出你是个怕老婆的人。”司空玉讽刺道。
成敖风断不理会,他在想的是另一个人。
“动了我,该怎么和翎儿交代。”乌有为说出他的担忧。
“怎么?你怕的还不只是老婆?”司空玉早前听闻圣天门重现江湖,但是故事没有听全。
“岳父在我府中出事,我定会向秀儿和二小姐交代。”成敖风杀机已定。
乌有为夺门而出。
但司空玉比他快,成敖风更快。
司空玉抓着他的肩头,成敖风扼住他的咽喉。
“圣。。。天门。。。”乌有为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慢着,”这三个字触动了司空玉最敏感的神经。
只这一顿,暗器不知从何处袭来。
成敖风转身躲闪,司空玉撤回了手,乌有为抓住机会想要出逃。
成敖风和司空玉再次抓住乌有为。
暗器再次袭来。
随之而来的还有一条轻盈的身形。
那身形如游蛇一般穿梭到乌有为身旁,拦住成敖风和司空玉,给了乌有为喘息的时间。
“是你!”成敖风认出那是在成亲之前为了乌菡秀山庄里新雇佣的丫鬟,唤作小润。
小润只是个普通武师的女儿,轻功不错,人也机灵,本来该是安安稳稳过个小日子,不过是父亲受了黑羽一点恩惠,便记在心中,听任差遣。
小润自不需要成敖风和司空玉两人招呼,几招之下,小润不敌,昏死过去。
成敖风紧随乌有为,却见乌有为忽然呆立。
他走上前去。
本该安睡的乌菡秀此时却倒在前方,身体因为痛苦而蜷缩。
“要。。。生。。。了。。。”乌菡秀看着自己的父亲和丈夫,用尽全力说。
108
孩子在天亮之后出生了。
一个女娃娃,折腾了她母亲一个晚上,最后以一声划破天际的啼哭宣告了自己的到来。
虚弱的乌菡秀只是看了女儿一眼,还没来得及喜悦,就要求见自己的丈夫与父亲。
当看到自己生命里的两个男人同时站在她的房间里,她便安心了,父亲还活着。
“别杀他,求你。。。”乌菡秀晕厥前不知是在和谁说。
乌有为感恩这个孩子的到来让自己有命看到天亮。
成敖风没料到这个孩子的到来让他不得不留着乌有为的命。
他看着乌有为,想着书房密室里的司空玉,“岳父,秀儿此时需要家人陪伴,你还是留在山庄方便照顾的好。”
乌有为知道自己的命保住了。
“你在我山庄一天,乌有为你不能动。”成敖风警告司空玉。
“哈哈哈,我看不上他,他不配当娃娃。”司空玉说。
“你别想着你的娃娃,在这里你必须收敛,我侠义山庄的名声比你值钱。”成敖风再次警告。
“那小姑娘我要了。”司空玉指的是小润。
“只要她不在我山庄出现。”成敖风说。
“乌有为和圣天门什么关系?”司空玉问出最想问的,
“你很关心圣天门。”成敖风记得乌有为提到圣天门时司空玉的反应不同。
“回答我。”司空玉眼里的寒光藏不住。
“他应该没有关系。”成敖风实话实说,“但是他的女儿乌菡翎一定和圣天门有关。”
司空玉听到的故事是圣天门重现江湖,但是江湖故事总会越传越离谱,他拼凑的故事里有一个神秘的女人,一群高手,在某一天召开了武林大会,宣告了圣天门重出江湖。但是,这个女人是谁,这群高手有谁,在哪里出现,有了很多个版本。
成敖风把当天的事大概的告诉了司空玉,当然他不会说乌菡翎怎么给了自己警告。
“这丫头功夫好不好?”司空玉问。
“不知道。乌有为只教过两个女儿普通的拳脚,他不指望他们继承衣钵。但是落霞山是否有教过这丫头无从得知。”成敖风说。
“姓岳的才是那老头的人。”司空玉想起了过去。
“那老头?”成敖风听出了端倪,“那为什么不是岳家的两个儿子?传闻岳浩然先前惹上了苗疆蛇教。”
“为什么不是两个儿子?那老头不会随便让个人代表自己,他自有其用意。难道。。。”司空玉冒出了个想法。
“难道什么?你说的那老头是谁?”成敖风意识到能从司空玉嘴里得到有关乌菡翎的答案。
司空玉冷冷地看了成敖风一眼,“多说点这丫头的事来听。”
成敖风发现自己的好奇心被司空玉利用了。
“乌菡翎不同秀儿,自小常去落霞山走动,一年里没几天着家。这丫头掺和过青城山的家务事,和大漠四方城像是也有交情,与望界山也有关系。”成敖风说。
“想不到连望界山都和圣天门有关了。”司空玉说。
“你觉得这丫头是什么背景?”成敖风试探。
“什么背景?你以为圣天门那帮老人家会随便借个丫头的地方行事?她怕不仅仅只是个门人。”司空玉心底的想法越来越强烈。
乌菡秀尚未从生产中恢复,虚弱但至少没有生命之忧,丈夫和父亲暂时的相安无事让她宽了心,可以好好休息。
“给孩子起个名字吧。”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对丈夫说。
“你辛苦了,这名字你来起。”成敖风着实心疼妻子。
“她是早晨出生的,叫‘曦’可好。”乌菡秀看着丈夫怀中女儿红扑扑的脸。
“成曦,很好,你就叫成曦了。”成敖风也看着可爱的女儿。
“成曦啊,你一定要像早晨的阳光那么明亮,那么温暖,你也一定要平安快乐。”乌菡秀温柔的对着女儿说。
“会的,这孩子会平安,幸福,快乐一生,因为她有个好娘亲。”成敖风说。
“她也有个好父亲,会守护她的幸福。”乌菡秀说着望向丈夫。
成敖风读懂了她的意思,“会的。”
“翎儿在哪里呢,这个时候她在该多好。”乌菡秀对自己说。
司空玉在小润那里什么都问不出来,这姑娘本就只听从黑羽的指示,其他的她不应该关心。
自万象庄盗出的玉石鼎早已被他毁去,现在的他不需要用完整的玉石鼎炼药,以他的天赋,凭着几块玉石做药引,他能够就地取材,随时随地建起他的药炉。
小润不是个好材料,但是轻功和暗器功夫都不错,司空玉想要尝试炼尸的新境界,不同于之前催眠方子林和季常,让他们迷失心智,他要将小润变成彻头彻尾的傀儡,完全按照他的想法行动,还要提升娃娃的能力,让他们不怕受伤,越伤越勇。
成敖风的警告他不会当回事,他要的是以他的娃娃来对付将自己的光芒收回的人。
109
乌菡翎在第一时间得到了乌菡秀生产的消息,也得知了小润失踪的消息。
侠义山庄的眼线不只是小润一个。
她没有打算即刻就去看望姐姐,因为她知道,乌菡秀依然是安全的。
乌菡秀生产也意味着成敖风没有空去青城山找萧慕朗的碴,青城山的事她也不想去管。
乌家堡主人不在,来挑衅的都是小鱼小虾,自有人处理,她也不用去管。
“那你想做什么?”列天朋问她。
“在你家混吃等死不好吗?”乌菡翎没有去大漠那么远,她在四方城位于中原的一处商号里。
列家三兄弟两个回了大漠四方城。
“你若真的肯,自会有人高兴。”列天朋说道,“不是早就知道自己该做什么吗?”
“可是真到了某些时候,就是不想动。”乌菡翎说。
“你并不应该害怕。”
“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你这样的人,只有别人来怕你。”
“哈哈哈,二哥,你可不应该是个会哄人的人。”
“一个人一次次熬过生死关,确实没有应该害怕的了。别忘了,你背后还有一整个圣天门。”
初生的女儿确如晨曦一般,让人心底泛起暖意。
成敖风想成为口中的好父亲,他每日陪伴着妻女,但心中也知道家里的那个炸弹随时会引爆。
“你能找到翎儿吗,我只想为了秀儿和曦儿好。”乌有为说。
那日之后,他依然被禁锢在山庄里,能去的只有自己的房间和乌菡秀的房间,中途也都有人监视,但至少,性命无忧。
“我知道该做什么。”成敖风冷冷地说。
暗室之中,成敖风看着傀儡般的小润,眼中尽是厌恶之色。
“我的娃娃快练成了,你也不替我高兴。”司空玉阴阳怪气的说。
“我说过,别让她在我山庄出现。”
“怕什么,这丫头功夫不行,可是心智倒也坚定,能够炼成她,颇费了番功夫,我的功力更上了一层哈哈哈。”司空玉尽是得意。
“你想用她做什么?”成敖风问。
“她是圣天门的人,自然是用来对付圣天门。”司空玉说。
“就凭这么个丫头?”成敖风心中有所动。
“不,凭你的丫头。”司空玉阴冷的笑着。
“你敢!”成敖风一把揪住司空玉的衣领。
“怒什么?不会对你家丫头不利,要来的是其他人。”司空玉挪开成敖风的手,摩挲着桌上的玉石,“如果没有猜错,那丫头定是老头的命门。”
成敖风看着得意的司空玉,心下有了决定。
小润没有死,也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尚存的一丝气息给了成敖风决定的理由。
暗室并不只有一个出入口,这一点,成敖风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
他将小润扔在了一艘小船上,顺着河道漂去,他知道,以圣天门的耳目,很快就会有人前来。
司空玉看着空无一人的暗室,不应该啊。这个娃娃即将炼成,不可能自己逃去。
他本是住在暗室之内,可时间长了,他总喜欢找间高床软枕的客房,或者去镇上找个好房间,这一点成敖风知道。
“你的娃娃你自己看着就好,现在放出去,若给我侠义山庄惹来麻烦,别怪我无情。”成敖风狠狠地瞪着司空玉。
“你这山庄之内明着有这个丫头,暗着还有几个人?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司空玉反唇相讥。
“若非你不知收敛,我又怎会惹上这些麻烦?”成敖风说的是实话。
“若非你无用,又怎会被娃娃跑了?”
“你的娃娃,你到底追是不追?”成敖风反问。
司空玉眼中狡黠之色更甚,“娃娃出去了,丫头就要来了哈哈哈哈”。
“你说什么?”
“很快,我就有新的娃娃了。”司空玉再度阴冷的笑了起来。
成敖风心下明白,司空玉不会离开侠义山庄,司空玉的目的和自己一样,都是引来乌菡翎。
他觉得自己很可笑,竟然会指望乌菡翎。
离开了司空玉的掌控,没有被喂食药物,小润渐渐变得清醒。
她在河上漂了不知道多久,终于有力气将船停在岸边,她要去找能够救自己的人。
她并不知道司空玉对自己做了什么,只觉得心理烦躁,路上遇见的路人都让她心生厌恶,她很想杀了他们。有几次,她的手已经伸向本该放着暗器袋的地方。
她不知道多久没有进食过,她不饿也不渴,身上也没有累的感觉,只是脑子昏昏沉沉的想睡觉。若非她意志坚定,也许睡过去再也不会醒来。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圣天门门下,她只听命于黑羽一人,不知道除了风云楼还能去哪里找圣天门的人。
难道圣天门不是耳目满天下吗?难道自己真的对圣天门没有意义吗?为什么没人来帮他?她心里总是有这些声音,让她越加烦躁。
幸好,她听过青城山,她听成敖风和乌有为说过乌菡翎与青城山有关。所以当她知道自己在的地方离青城山不远,她决定上青城山求助。
110
青城山下,展人杰看着眼前的一个小姑娘,满身的血,一只手上拿着一把淌血的刀。
小润经过一个茶摊,看着喝茶的人身上有一把刀。
茶摊里只有主人和一个客人。
没人会注意一个走进茶摊的女孩子,尤其她没有武器,看上去很累很渴。
她走过去,拿起那把刀,砍了过去。
喷涌而出的血吓到了茶摊主人,他想跑,小润的刀已在眼前。
展人杰的功夫定在小润之上,奈何失去了意识的小润没有了生死的意识,如猛兽一般只知道往前扑,向前砍。
展人杰竟一时无法招架。
他想抽身离去,可小润的身法轻功是上乘的,他往哪里,小润就拦到哪里。
他的刀明明刺中了对方,可对方一点反应也没有。
自己什么都没做,竟陷入了缠斗,展人杰感到运气不好。
运气更不好的是,他被人救了,救他的人是萧慕朗。
“你没事吧?”萧慕朗问他。
“没事。”展人杰回答。
“这姑娘是谁?”萧慕朗问。
“不认识,我只想来喝口茶,看到这姑娘杀了人,她一看到我就冲过来砍我。”展人杰说的是实话。
“她好像不怕死。”萧慕朗看着被他控制在地上却还在挣扎的小润。
“她不正常,看到我的刀也不知道要躲,刺了她也不知道疼。”展人杰说。
“这么奇怪?”萧慕朗想打晕小润,可是不奏效。
“兄台,多谢了,我有事先走了。”展人杰想快点离开,不能让萧慕朗问他出现在在此的理由。
“你确定没事吗?要帮你找个大夫吗?”萧慕朗不疑有他。
“我没事。这姑娘就交给你了。后会有期。”展人杰赶紧走。
“怎么回事?这是谁?”卓义问。
萧慕朗和几个青城山弟子下山,却带回一个姑娘。
萧慕朗把路上的事和卓义说了。
其他几人也说着小润的奇怪之处。
“前辈怎么看?”卓义问萧齐。
萧齐看着眼前不断挣扎的小润,“她的眼睛很奇怪。”
“对,她像是什么都看不到。”萧慕朗说。
“可她能杀人。”萧齐说。
“像是迷了心智?”卓义问。
“传闻有一种秘术,能控制人的心智。。。”萧齐说。
“催眠之法?可这姑娘身上的伤早该让她醒了。难道有人可以控制她忘记疼痛?”卓义说。
“这姑娘可是附近人家?”卓义问。
“不像,这姑娘轻功不错,附近没听过有这样的人。”有人回答。
“那她怎么会出现在青城山?”卓义疑惑。
“青城山。。。”小润神志不清,却没有忘了来时的目的,她不再挣扎,定定的坐在那里。
“她说青城山!”萧慕朗听见了。
“你是特地来的?”萧齐凑过去问小润。
“青城山。。。”小润依然重复着。
“这里是青城山,你来这里做什么?”萧齐问。
“青城山。。。救。。。我。。。”小润吐出这几个字。
“救你?怎么救?”萧齐追问。
其他人都等着小润的回答。
“难受。。。难受。。。”小润重复着。
“我们救你,这里是青城山,你很安全。”萧齐安抚着小润。
“难受。。。夫人。。。青山。。。风云。。。黑。。。”小润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她渐渐倒了下去。
“姑娘!”萧齐试图唤醒她。
萧齐探探她的鼻息,摇摇头。
“她死了?”萧慕朗问。
“她说了什么?”卓义问。
“很含糊,”但能听到风云两个字。”萧齐不知道是真的听小润说了这两个字还是他心中泛起这两个字。
“风云?她要找风云楼?”卓义对这两个字也很敏感。
“应是如此,能够解答疑问的也只有那个地方。”萧齐说。
“这姑娘太古怪,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信物,把尸体烧了吧。”卓义吩咐下去。
展人杰没有离开青城山,他不知道小润是从侠义山庄逃出来的,他依然暗中跟着萧慕朗。
111
墨镇,风云楼客人很多,他们有路过的,也有找乌家堡主人麻烦的。
黑羽早已得到小润失踪的消息。
卓义和萧慕朗两个人来了,日夜兼程,没耽误几天。
“小润那孩子,可惜了。”黑羽叹到。
“我们没办法带她过来。她身上太过古怪,我怕出现其他变数,只能烧了她。”卓义说。
“我明白,好歹也替她收了尸,多谢了。”黑羽说。
“你知道她出了什么事?”卓义问。
“是。”黑羽已然确定。
“很严重?”卓义问。
“同侠义山庄有关。”侠义山庄同萧慕朗有关,黑羽不隐瞒。
“成敖风?他会秘术?”萧慕朗惊道。
“有其他人在,我们的人已经确认了。”黑羽说。
“若是如此,她竟能放任乌家大小姐在危险之中。”卓义说,“你们的人盯着的到底是成敖风还是她姐姐?”
“她快回来了。”黑羽说。
卓义不指望能够见到乌菡翎,虽然他承认心里想见到。
“她总是这般不负责任吗?”卓义问。
“她知道自己该做什么。”黑羽说。他看的出来,卓义和乌菡翎之间特殊的联系。
“可她总是不在这里。”卓义说。
“我们知道她在哪里。”黑羽说。
“为什么你对她如此忠诚?”卓义不解。
“我并不忠诚。”黑羽说。
“你们认识很久了?”卓义问。
“卓掌门该关心的不是这些。”黑羽给不了对方满意的答案,他想结束这个对话。
“菡翎什么时候回来?她需不需要我们帮忙。”萧慕朗问。
“不,她不会要我们帮忙的。”萧慕朗自问自答。
“对,她不需要我们的。”卓义说给自己听。
“只是没到时候。”黑羽看着面前的两人说。
“卓大哥,我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萧慕朗和卓义决定回青城山。
卓义不语。
“这事和成敖风有关,我不能不管。”萧慕朗打定主意。
卓义看着萧慕朗坚定的脸。
“既然她找上了我青城山,或许是天意。”卓义也打定主意。
两人朝着侠义山庄的方向策马而去。
展人杰很惊讶,他跟着的人只在墨镇呆了一晚就回去了,更惊讶的是他们中途换了方向,看样子是要去侠义山庄。
“这两个人。。。有趣,竟被人跟了这么久,”
黑羽得到两个消息。
一是卓义和萧慕朗去了侠义山庄。
二是乌菡翎不回来了,直接去侠义山庄。
“我们去吗?”杀手红叶问他。
“不用,小事而已。”
的确是小事。
乌菡翎一个人到了侠义山庄。
在吃晚饭的时候,敲开了山庄的大门。
成敖风并不惊讶。
乌有为也不惊讶,或许他这个女儿做什么他都不会惊讶的。
乌菡秀很高兴,她想下床去招呼妹妹,被阻止了。
乌菡翎给她传话,吃完晚饭就去看她。
“你们俩看着我做什么?”乌菡翎边吃边问一旁的两人。
“这几天你们怎么吃饭的?应该不是一张桌子吧?”乌菡翎继续问。
“爹你后悔来这里吗?”
“菡秀应该还好吧?需要我找个大夫吗?”
“嗯,我那个大夫估计不懂接生。”
“那以后让他来看看,给菡秀补身子好了。”
“我还没见过小婴儿,长得像谁?”
“生在这样的时候,以后也会很有趣。”
成敖风和乌有为心里都紧张了一下。
“为什么不说话?看我自言自语好玩吗?”乌菡翎不吃了,放下筷子问两人。
“二小姐吃饱了?”成敖风问。
“你家的厨子并不好,”乌菡翎说,“为什么不下毒?”
空气有些紧张。
“把人叫出来吧。听说你们害死了一个丫头。”乌菡翎望向门口。
“小心。”乌有为说。他并没有受到威胁,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向女儿说出这里发生了什么。
“你和石老头什么关系?他竟让你一个人来?”司空玉走进大厅。
山庄里的下人都不知山庄里有这样一个阴森的人,难免下了一跳。
“都下去吧。”成敖风吩咐。
“你和这里什么关系?在这里呆了多久了?”
乌有为觉得女儿话里有杀气,可是身上没有。
“你能让他呆在这里?亲戚?”乌菡翎问成敖风。
成敖风无法回答。
“其实我并不关心他是谁。”乌菡翎继续说。
“你动了我门下三个人。”乌菡翎转向司空玉。
“三个?”三人都很惊讶。
“那两个娃娃也是圣天门的人。这老东西,手底下人可真是多,我的运气真是好。”司空玉笑起来。
112
与石老头结怨的人很多,记那么久的不多。”乌菡翎说。
“他人在哪里?”谁都听得出来司空玉的怨气。
“不知道在哪里喝茶下棋。你说他记不记得你?”乌菡翎说。
“不记得?哈哈哈哈,他怎么会不记得我,能让名满天下的圣天门消失的人不多。”司空玉有得意之色。
成敖风和乌有为皆是一惊。
“是不多,”乌菡翎知道了对方是谁,“只石老头一个。不过自以为让圣天门消失的人不少。”
司空玉想不到眼前的丫头如此牙尖嘴利。也难怪,毕竟是石克天的人。他心里越发渴望得到这个姑娘,这一定会是个好娃娃,好武器。
“他教了你多少?”
其他两人也想问这个问题。
“你这里点的是什么香?量虽少,也足够延缓人的反应。”
成敖风和乌有为再次吃惊,他们都不知司空玉何时换了房里的熏香,也才刚意识到自己受了影响。
司空玉也很惊讶,为了怕人发现,他下的量极少,不为抑制房里人的行动,只是为了让他们反应慢一些。他对乌菡翎的兴趣加大了,同时更不敢轻敌。
“西域秘方温柔醉?炼尸术,温柔醉,你会的还都是古老的东西。”乌菡翎听山野提过这种药。
“石克天选你是有道理的。”司空玉竟开始有恐惧的感觉。
“我还要去看菡秀。”乌菡翎对父亲说。
说罢,一步一步走向司空玉。
不知是幻觉还是受了温柔醉的影响,成敖风和乌有为都觉得空气随着乌菡翎的步伐开始变得热起来。
“你动了我门下三个人。”乌菡翎重复一遍。
“我得跟长辈们交代。”
说罢,身法快起来,右手伸向司空玉的咽喉。
成敖风和乌有为没有见过她出手,见她身法如此之快,心下惊呼,成敖风尤其震惊。
高手对招,先发制人容易暴露弱点。
但乌菡翎不会管这些。
司空玉退出大厅。乌菡翎紧随其后。
成敖风和乌有为也向外走去。
“若翎儿赢了,希望你善待秀儿。”乌有为拉住成敖风。
“放心。”成敖风点头。
两人对招空间变大。
仅凭功夫内力,司空玉无胜算,但他早有准备。
除了房内的温柔醉,他在自己身上也动了手脚,每一次移动,每一次出手,身上的药都会散在空气之中。
为了万无一失的得到一个娃娃,他做足了准备。这些药不致死,只是影响人的神志与行动。
即便乌菡翎知道温柔醉,难道她能躲过其他的药并有所防备?
乌菡翎不用出招,游龙般的身法已经逼得司空玉落入下风。
但司空玉躲闪之间,口中念念有词,躲闪的身法也阴诡至极。
“他想做什么?”成敖风看出了端倪。
成敖风和乌有为看着司空玉的身法,听到风声中传来的奇怪的声音,胸中气血翻涌,两人赶紧以内力压制,才不致倒下。
“他竟如此卑鄙。”乌有为说。
他已无暇担心女儿。
司空玉当初就是以这样的手段抓到了方子林和季常。
乌菡翎终于捉住了司空玉,她的手扼住他的咽喉,然后停下了动作。
司空玉依然念念有词,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高速移动已经牵制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即便还有意识闭住呼吸挡住他的药粉,又怎能同时封闭视觉与听觉。
以弱制强,这便是他的手段。
“只是这样吗?”
司空玉大惊,他感到自己的咽喉炽热无比,就像喝下一杯滚水。
“只是这样啊。”
他又感到咽喉如吞下一块冰。
他不再念咒,也不能念咒。眼神中满是恐惧之色。
当年的石克天以极其光明的招数让他濒临死亡,那是他预料得到的功夫。
可眼前的这个姑娘不是石克天,她远比石克天危险。
这是什么功夫?这不像是石克天的功夫。
“他教了我多少?”乌菡翎的声音听来很冰冷。
“以前的,现在的,都教了。”
“你不过是个护院而已。”
“一个厨房里出来的护院而已。”
她知道自己是谁,她竟一句话就把自己的出身说出来了,卸下他仅存的盔甲,让他变回厨房里的孔二宝。
司空玉眼中恐惧更甚,他想求饶,可是他不能,他没有办法。
“你动了我门下三个人。”乌菡翎第三次说这句话。
司空玉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圣天门是她乌菡翎的。自己要报复的不是石克天的圣天门,而是乌菡翎的圣天门。
他看向远处的成敖风,他想乞求外孙的帮助。
咽喉再度烧了起来,这一次燃烧了他整个身体。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他的血液翻涌着,他想快点死去。
可眼前的人好似没有杀他的意愿,没有再用力。
他错了。
他感到他的脸上热乎乎的,是眼里流出来的。
他感到他的两鬓热乎乎的,是耳朵里流出来的
他感到自己的血液都在往外涌,可是他还是很清醒。
成敖风和乌有为看着这样的司空玉,觉得恶心。
“他死了?”乌有为问。
“没死,”乌菡翎回答,“烧了吧。”
司空玉清楚地听到这句话。
成敖风探了探司空玉的鼻息,的确没死。
他看着司空玉的眼睛,知道对方也看着自己。
他微笑一下,“好的,烧了。”
113
第二天一早,成曦安静地躺在乌菡翎的怀抱中,两只大眼睛滴溜溜地转,时不时看着乌菡翎笑。
“这么小一个肉团子,都看不出像谁。”乌菡翎逗着婴儿。
“她很像你。”乌菡秀说。
“我以前也是这么个肉团子?”
“我那么小我怎么记得。”乌菡秀笑着说。
“那哪儿看出来像我?要像也是像你。”
“总觉得她怪机灵的,将来怕也是个惹祸的主。”乌菡秀笑的很满足。
“惹祸?我们可不惹祸,对吧?”乌菡翎看着成曦,就像对成曦说,“要是你真像我,以后就要去很多好地方,吃很多好东西,好不好?”
成曦“咯咯”地笑起来,这是她第一次笑出声。
“翎儿,可以多陪我几天吗?”乌菡秀说。
乌菡翎没有回答。
“曦儿还这么小,我不知道该怎么照顾她。”乌菡秀带着乞求。
“你一直都很会照顾人。”乌菡翎说。
“你和爹都留下,看曦儿长大好吗?”乌菡秀继续说。
“看你长大。。。”乌菡翎对着成曦说,“你知道长大要多久吗?”
乌菡秀不说话了。
“我会多来看你的。”乌菡翎说。
“那老怪物留下的玉石、药物都一起去烧了。”乌有为说。
乌有为和成敖风连夜收拾了司空玉的东西,连同司空玉的“尸体”一起烧了。
成敖风向乌菡翎展示那间密室。
“这里关过萧齐。”乌菡翎觉得奇怪,这间密室早已被人发现,为什么直到小润出事,侠义山庄的人才报告有司空玉的存在。
“自萧齐走后,我封了这里。”成敖风说。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最明显的地方也最容易隐藏。
乌有为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爹,去休息吧,你在这里够久了,该回去了。”乌菡翎说。
乌有为竟顺从的说了声“好”。
大厅之内只剩下乌菡翎和成敖风。
“炼尸术只需要那些吗?”乌菡翎问。
“我不敢私藏。”成敖风很识相,他见识了乌菡翎的功夫,他想象过乌菡翎该是什么样的身手,但真正看到还是让他吃惊,他能够想见乌菡翎没有出全力。
“我并不担心。”乌菡翎说,“你知道我是谁,你也知道我能做什么。”
“是。”
“那姑娘是你放出去的?”
“是。”
“为了引出圣天门?”
“是。”
“我解决孔玉,是替你解决一个麻烦。”
“是。”
“孔玉解决我,也是替你解决一个麻烦。”
成敖风不说话,也不否认,这才是他真正的目的,这两个人都是他的麻烦。
“成敖风,你知道我不会杀你。”
乌菡秀是乌菡翎的软肋,成敖风知道。
“我会善待秀儿。”
“她是你的夫人,你孩子的母亲,你自会善待她。”乌菡翎说,语气里是不容置疑。
成敖风觉得周围的空气开始热起来,就如同昨日乌菡翎和司空玉动手之前。
“你的烈焰掌练得怎么样?你冲破了几个关口?你说你的烈焰掌能不能伤到我?”
空气越来越热。
成敖风明白了那不是幻觉。
“你必须善待她。她的人生里不会有任何不值得的东西。你是她选的,孩子是她要生的,她是这世间一切的美好,她值得所有。”
“成敖风,我不管你做过什么,我不管你的出身到底如何,你对萧齐做过什么,就算你到现在还派人盯着青城山,我都不会干涉。”
成敖风心里生出恐惧,可他不会表现出来,这恐惧也许就是乌菡翎的目的。
“你不需要害怕。”
乌菡翎仿佛看到了他的心
“你管好你的侠义山庄,保住你的侠义之名,你就永远是乌菡秀的丈夫,成曦的父亲,乌家堡的女婿。”
“这不是警告,这是命令。我会派人盯着你,盯着你的山庄,盯着你所有的生意往来。”
“你不会是我圣天门的同盟,也永远成不了圣天门的门人,但你会在圣天门的注意之下。”
乌菡翎离开了。
卓义和萧慕朗没能见到她。
有人告诉他们,一切都解决了,他们该回去了。
两人对彼此苦笑,这本就是他们预想到的。
114
青城山迎来了意想不到的客人。
“徒弟知错了。”
成敖风来了。
跪在萧齐的面前,一脸诚恳。
令萧慕朗不知所措。
萧齐倒也冷静,他早已对这个徒弟寒了心。
“我犯的错,不值得师父原谅。但我知错了,今日,我在青城掌门的面前,请他做个见证,向师父表明我知错了,求师父给我一个补过的机会。”成敖风继续说。
卓义本不想掺和他们的事,支开了其他人,原本也想退出偏厅,却被成敖风留下了。
萧齐又怎能不知成敖风的算盘,只是他不知,他曾经的徒弟可以如此能屈能伸。
“你我早已不是师徒。”萧齐说。
“那请前辈向二小姐美言,我成敖风从此洗心革面,绝不做不利于前辈父子之事。”成敖风再找了个理由,一个不容拒绝的理由。
萧齐与卓义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不知这是真是假。
“成庄主回去吧。过往之事,就过去吧。”萧齐拂袖转身。
成敖风离开了,他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
“前辈信他?”卓义问。
“不信。”萧齐说,“他已说到这个份上,不知道他还会做什么。”萧齐说。
“一代侠名竟如此作为。”卓义也明白,成敖风特地上山道歉,还当着自己这个外人的面,这样的人该卑鄙成什么样子,才能不顾脸面。
“乌家二小姐一定对他做过什么,却不想竟被他利用了。”萧齐感叹。
“看样子我们都要小心了。”卓义说。
乌菡秀过着她自己梦想的日子。
有一个尚在襁褓的女儿,一个有名望的丈夫,虽然父亲和妹妹不在身边,但她知道只要自己需要,他们一定会来。
她不傻,所以她可以自己骗自己,可时间长了,她心里还是会有内疚。尤其她知道自己的丈夫还在做冒险的事。
她可以继续骗自己,直到她发现情况失控了。
成敖风在半夜会如游魂一般起身,静静地看着乌菡秀。
起初几次乌菡秀被吓到,她以为那是传说中的梦游。
当她向丈夫提起,她看到成敖风眼中的惶恐之色。
“照顾好自己,不要吓到曦儿。”她提醒丈夫。
“放心,不会再这样了。”成敖风说。
“把东西扔了吧。”乌菡秀知道这一切的起因是什么。
成敖风惊讶地看着妻子,原来她什么都知道。当初他没有彻底处理掉司空玉的东西,他留下了一块玉石,那是司空玉送给他的,他知道那是司空玉炼药的药引。
司空玉不信任他,但是为了获得他的信任,告诉了他一些原理,甚至给了他一些笔记。
“我们过我们原来的日子不好吗?”乌菡秀恳求。
“如果再这么下去,翎儿会杀了你的。”
这触动了成敖风敏感的神经,原来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乌菡秀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可为时已晚。
两人无言,又安稳了几日。
可成敖风心里总是有那么根刺,刺的他心神不宁,刺的他烦躁不已。
每一次当他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乌菡翎的那张脸,听到乌菡翎说过的话,他甚至感到空气开始变得热起来。
他觉得周围的人都在盯着他,他怀疑他山庄里的每一个人,甚至是乌菡秀。
他知道自己身上发生了一些变化,他自信他可以解决。
直到破晓的那一声鸡鸣。
他清醒了过来,他及时收手还是挡不住那掌风劈碎了房里的桌子。
乌菡秀震惊不已,眼泪无声滑落,差一点,她就像那桌子,会被震碎内脏吗?
“对。。。对不起。”成敖风惊慌失措。
他怕自己杀了乌菡秀,他也怕还有别人注意到他的反常。
“对不起。”成敖风惊慌的去拥抱妻子。
“我不会再碰这邪术,相信我,我们会好的。”
乌菡秀控制不住地点头,她在害怕,害怕失去丈夫,失去自己的家。
另一边,乌有为也开始注意到自己的反常。
自他离开侠义山庄,他就没有睡好过,他会在半夜醒来,也会在天亮时分惊醒。
他有时白天也会闪神,有几次甚至就像睡过去,再次清醒已经过了两个时辰,可他不记得中间发生过什么,他知道自己一定没有睡着,因为有时他在另一个地方。
起初他嘲笑自己老了,可是很快他就知道不是这样的。
他知道该找谁来帮自己,可是他拉不下脸,他也是一代宗师,是乌家堡的掌舵人。
115
江湖不缺人,不缺普通人,也不缺有名望的人。
有名望的人不缺会面的机会。
自圣天门回归后,江湖有一段时间没有大的集会,但很快,陆陆续续的有大寿,有招亲,有掌门继任仪式,有单纯的聚会。
“金甲刀王”保齐七十五岁大寿,同时金盆洗手退出江湖。保齐七十五岁,精神矍铄,身体硬朗,可惜他的功夫伤人之时也会自伤,为了保住自己的声望,他宣告为了给小辈机会,他自此退出江湖,将金甲与金刀封藏。
保齐就是当日见证卓义打败乌有为的三个见证人之一,所以卓义和乌有为礼貌上都要前去。
成敖风借口家中有要事无法前来,派人送来了厚礼。
卓义带着江芷心、卓凝和萧家父子一起来了。卓凝爱凑热闹,江芷心便说要卓凝来陪伴她。萧慕朗想来见识,萧齐无奈,他知道这儿子不能总闷在青城山,何况他们在青城山太久了,他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乌有为本不该来的,他的出现会让人联想到圣天门,他也知道会有人借机向他询问,但他不想再躲。何况“金甲刀王”的府邸离墨县不远,他没理由拒绝。
寿宴很顺利,“金甲刀王”封刀大典也很气派。
不识相的,会直接来问乌有为有关圣天门,有关他的女儿。
识相的,旁敲侧击乌家堡和圣天门的关系。
乌有为冷淡的回应着他们,他的注意力一直都在卓义身上。
卓义自知乌有为心有芥蒂,尽量避免与他接触。
“小心。”有人在卓义的耳边说,那是个女人的声音。
卓义大惊,急忙回头,背后是其他人推杯换盏。
随丈夫前来的江芷心面露疑惑。
“没事,听错了。”卓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离开寿宴的时候,卓义还是下意识在人群里寻找。
“怎么了?”江芷心依然疑惑。
“没事,回去吧。”卓义知道自己的行为很奇怪。
江芷心没能回去,回到客栈的那一刻,她毫无征兆的倒了下去。
江芷心没有死,脉息正常,就如同睡着一样。
请来的大夫束手无策,甚至连是病是毒都无法分辨。
“怎么会这样?你们中途遇到什么事?”萧齐没有去寿宴,留在镇上。
“什么都没有。”卓义百思不得其解。
“脉息正常,身上也没有其他症状,就像龟息之术。”萧齐思考。
卓义苦笑一下,“这江湖上又有几人会龟息之术?”
“难道嫂子是被人下了毒?”萧慕朗说。
“这几日,我们饮食相同,要毒发也该一并毒发。何况,什么毒是这样的?”卓义担忧不已。
“若是目标只是嫂子呢?”卓凝说。
“芷心怎会与人交恶。”卓义摇摇头,江芷心又怎会成为别人的目标。
“难道。。。”卓凝没有说出来,她知道他们不会相信。
“眼下最紧要之事是找大夫让夫人醒来。”萧齐说。
“即便遍访天下名医,我一定会救她。”卓义说。
“去找菡翎吧,她一定有办法。”萧慕朗说。
“对,去找她。”卓凝也说,她知道答案就在那里。
一种不祥的感觉在卓义脑中晃过,还有那句似有似无的“小心”。
去往风云楼只要一日一夜的路程。
黑羽倒是不惊讶他们又来了,距离上一次卓义和萧慕朗来给他小润的消息才没过几个月。他给他们准备了三个房间。
“你知道我妻子怎么了?”卓义安顿好江芷心,对着毫不惊讶的黑羽说。
“我不是大夫,稍后道先生会上来看她。”黑羽说完准备离开。他无需惊讶,江芷心于他不过是个陌生人。
“他有办法?”卓义追问。
“他还没上来看过。”黑羽说。
“如果他没办法呢?”卓义再问。
“会有其他大夫。”黑羽说
卓义拦住了他,“她在这里?”他指的自然是乌菡翎。
“她也不是大夫。”黑羽说完出了门。
卓义呆立着。
“这个人太没有礼貌。”卓凝说。
“只要他们能救芷心。”卓义说。
“解药呢?”乌菡翎问乌有为。
“你是为了青城山?”乌有为反问。
“解药呢?”乌菡翎再问。
“没有解药。你如此神通,应该知道有种药叫‘迷梦’。”乌有为说。
“想不到堂堂乌家堡竟有这种药。”
“迷梦”是一种毒药,融于血,一个针刺的伤口就能中毒,主要用于暗杀。中毒者无中毒症状,只是昏睡,最终饿死、渴死或者在睡梦中失去呼吸死亡。
“金甲刀王”寿宴之上,乌有为趁机以毒针暗算了江芷心,这针细如头发丝,伤口极小,难以发现。
“别再动他们。”乌菡翎警告。
“你为了别人来命令我?”乌有为说。
“我允许你对江芷心动手是为了解你一时之气,现在够了。”乌菡翎说。
“你允许?哼,可笑!看来你对这青城山也不怎么上心。”乌有为发现他根本猜不透这个女儿的行事作风。她对江芷心出事一事事先知情,但她不阻止。他以为他们是朋友,看来又不像。
“你救不了她的。”乌有为冷哼一声。
“没关系。”乌菡翎说。
“下手的是我,而你是我女儿,你脱不了干系。”乌有为说。
“你什么时候变得。。。”乌菡翎看着乌有为的神态,话到嘴边咽了下去,“原来如此。”
乌有为本不是克制不住自己的人,一个失去过名望的人是不会拿名望冒险的。
“我爹近来有没有异状?”乌菡翎问侍卫总管铁鹰。
铁鹰将近来一些情况告知。普通人看来,这就是一个人衰老的迹象。但铁鹰在乌家堡多年,他了解堡主。
“看好他。”
“堡主可是出事了?”铁鹰问。
“是。很快会好起来。”
116
“山野呢?他说这两天到的?”乌菡翎回到风云楼,问黑羽。
“算时间,就这两天。果然是‘迷梦’?”道先生看过江芷心,得出这个结论。
“我竟没发现我家还有这东西。”乌菡翎说。
“看样子不只是这样?”黑羽说。
“我爹受了炼尸术影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影响的。麻烦。”乌菡翎说。
“这么麻烦,”黑羽也说,“那成敖风。。。”
“肯定了,”乌菡翎说,“又得去了。”她说的是去侠义山庄。
“可有办法?”黑羽问。
“山野会有兴趣的。”乌菡翎真的没办法,她只能寄希望于一个大夫。
“他会以为这是你给他设的局。”黑羽说。
“是我爹给我设的局。”乌菡翎苦笑。
“那天果然是你。”卓义走了进来。
黑羽同乌菡翎交换一个眼神,退了出去。这是乌菡翎自作自受。
“你知道芷心会出事!”卓义质问。
“你在生气?”乌菡翎问。这是卓义第一次这么对她讲话。
“回答我!”卓义低吼。
“我不知道。我知道我爹会找你麻烦,没想到以这种方式。”乌菡翎说。
“你没有阻止?”卓义很失望。
“我承认我没有盯紧他。”乌菡翎说,毫无歉意。
“还是你是故意?”卓义说出心里的隐忧。
“你认为我是故意的?”乌菡翎明白了,卓义是这么看她的。
“没人猜得透你会做什么?”卓义再次说出心里话。
“你认为我故意让我爹去害你的江芷心?”乌菡翎问,她有些生气了。
“难道不是吗?你可以阻止的。”卓义也在生气。
“回答我,是或不是?”乌菡翎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是。”卓义没意识到乌菡翎生气了。
“如果换其他人呢?如果卓凝死了,是不是我做的?如果你死了,是不是我做的?”
卓义没吭声。
“因为出事的是江芷心?”
卓义心下承认,这便是原因。如果真的换了卓凝,卓义不会怀疑乌菡翎。
“有趣,真有趣。”乌菡翎看着卓义,就像看个陌生人。“事情是我父亲做的,我承认。那你要怎么办?杀了他还是杀了我?”
“若我妻子死了,我定会找乌堡主报仇。”卓义说。
“那我呢?我是同谋。”
“你。。。”卓义听出了她在负气。
“若你对我妻子不利,就算拼了性命,我也不会放过你。”
“你要和我拼命?”她明白了,她看错了眼前这个人。
当初到底为什么会对这个人有兴趣?只是因为他不自量力地出现要救她。她见过很多不自量力的人,但要救她的,他是第一个。这个人功夫平平,不似她的朋友们声名显赫技压群雄,可就是这样的反差让他显得很有趣。但原来这个有趣的人不相信她。
“卓义,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我会为你杀人?江芷心于我,不过是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的人,她有什么能耐值得我绕这么一个圈子去害她。”
乌菡翎向来没把江芷心放在眼里。
“卓掌门,夷平你青城山我也易如反掌,别提杀你的江芷心。你知道我说的是事实。就算现在要杀你,你也知道我做得到。”
“我。。。”卓义发现向来对别人无所谓的乌菡翎眼中有了失望之色,同时他感到一丝寒意。
“江芷心的毒从来没有解药,能救他的天下间仅一人。你相不相信?”
“什么。。。我信。”卓义看到一丝希望。
“你会信一个不认识的人,可你不信我。”乌菡翎说。
那种失望,谁都听得出来。
“听了那么久,该进来了。”乌菡翎说。
卓义觉得进来的人有些眼熟,一个极其英俊的男子,脸上完全没有偷听的心虚,倒是笑意盈盈。
他想起来了,他们曾经在一家酒楼遇到过。
“这里挺冷的。”山野感受到了温度的不同。
“他是个大夫。”乌菡翎冷冷地说。
“不,是神医。”山野强调。
“少废话,赶紧把人弄醒,还有别的事要你做。”乌菡翎说。
“那也得先吃饱啊。”山野也不是什么识相的人。
乌菡翎没再和卓义吵架,她去见了萧齐。为了乌菡秀,她需要萧慕朗除掉成敖风。她可以自己动手,但成敖风先惹了萧家人。
山野研究了一夜,卓义等了一夜。
“我的诊金很高。”山野笑嘻嘻对乌菡翎说,换来一通白眼。
“要你帮忙。”山野又说。他拉着乌菡翎去了江芷心的房间。
其实过了没多久,但卓义和卓凝都觉得过了一天那么长。
“她醒了。”乌菡翎出来说。
“太好了!”卓凝冲进去,差点撞到出来的山野。
山野一闪身,靠在门边看着卓义和乌菡翎。
卓义没有冲进去,他知道他们一定可以救回江芷心,“谢谢”他说。
乌菡翎没有说话。
她走过卓义身旁的那一刻,卓义伸手拉住她的手腕。
乌菡翎还是没有说话。
卓义放开了手,他明白,他们之间从此是陌路。
117
“菡翎,真好,你又来陪我了。”乌菡秀看着乌菡翎,脸上是止不住的笑意。
成曦也仿佛像知道什么一般,咯咯的笑个不停。
“刚走开没多久,又来了。成曦你想不想我。”乌菡翎逗逗婴儿。
“成敖风呢?”
“有人请他赴宴,这两天不在。”乌菡秀说。
“那正好。”乌菡翎来之前就知道成敖风离家。
“成曦好像很喜欢你。”
“你说的嘛。她像我。”
“是啊,笑起来和你很像。就怕她也像你那么野。”乌菡秀说着笑起来。
“不好吗?你以前也说过想去很远的地方看看。”
“是啊,那个时候就想着为什么外公和舅父老带你走,他们带你去做什么?为什么每次回来都有特别的礼物。”乌菡秀陷入回忆,她总是和乌菡翎分别,再见的时候总会发觉妹妹的眼中有异样的光彩,还有她每次带回来贵重的、少见的礼物。
“我带你们去好不好?去看大漠,去看雪原,去像仙境一样的地方。我带成曦去乘骆驼,你还没见过骆驼呢。我带你去看满是宝石的矿山,那里的人到了晚上,会围着篝火跳舞。我带你们去看大海,去看会跳出水的鱼。好不好?”乌菡翎问。
“好啊,当然好,等成曦长大了,我们一起去。”
“不等那么久,就现在。我们现在就走。你想乘马车也可以,想乘船也可以。”
“你这是怎么了?”乌菡秀的笑容凝固。
“就想带你离开。”
“离开?不回来了?”乌菡秀问。
“外面有精彩的世界,去了你就舍不得回来了?”
“这就是你一直不回来的原因?
“我一直在找一个人。”乌菡翎不再隐瞒。
“你在找谁?”
“一个也许会杀死我的人。”
“那就别找了,留在这里。”乌菡秀说。
乌菡翎看着乌菡秀的脸,美丽的,美好的,可是很虚。
“留下,我们一起陪着成曦长大。我们可以去经常回乌家堡。你想去落霞山,我们也一起去。我们在这里很安全。”乌菡秀的脸上是美丽的笑容。
“你什么都知道。你和娘一样,一直什么都知道。”乌菡翎明白了。
乌菡秀不说话了。
“你也一定知道成敖风是什么人。”
“他是我丈夫,是曦儿的父亲。”乌菡秀像在坚守什么。
“他最近做过什么?”
“什么做过什么?”
“你害怕了。”
乌菡秀像被说中心事。
“之前借住在密室里的人,你知道。他做过的事,你知道。我杀了他,你知道。爹回去以后有了变化,我相信成敖风也有,现在我肯定你也一定发现了。”
乌菡秀的脸色越来越白,她擅长装成美好的样子,可是不擅长被人戳穿以后还维持美好的样子。
“他对我们很好,他不会伤害我们。”
“他已经伤害了。”看着乌菡秀的表情,乌菡翎越发肯定。
“那又如何?”乌菡秀知道无法再去掩饰,她说话的时候眼里有了泪,“如果这可以让你们陪着我,又有什么不好?”
“什么?”乌菡翎惊到了,这么多年来,能让她吃惊的事和人很少。
“是,我什么都知道,”乌菡秀的眼泪滑落,“从小,只有娘陪着我,爹不关心我们,你也不在,娘走了以后,你还是不在,还是只有我一个人。如今我有家了,难道你连这也要夺走吗?我有家可以让你留下,我有个可以让爹感到骄傲的家,难道有错吗?为什么你还要夺走呢?他也是人啊,他也会犯错,可是他伤害谁了呢?他不过想变得更厉害而已啊。身为他的妻子,我应该替他守着秘密,我该陪着他的。永远装作不知道,这不也是娘教我们的吗?”
“菡秀,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当年的岳栖霞为了不给别人造成困扰选择隐瞒,如今的乌菡秀却是自己骗自己。
“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你不再是那个只会玩耍的小妹妹,但你还关心我,我知道。我想让你留在我身边,我想让你看到我幸福的家,我想让我的父亲和我的丈夫和解,我只能把成曦生出来。这叫置之死地不是吗?我把自己变得危险,那你们就都会回来了。”乌菡秀的眼泪大颗大颗往下掉,可是嘴角却是笑的。
“你。。。”乌菡翎彻底明白了,乌菡秀用最危险的方式将自己和成曦当做了筹码,天下间也许找不出敢这样做的人。
“对啊,我就是这么做的。乌菡翎,我是不是很聪明,这样的办法是不是连你都想不出来?”乌菡秀带着泪的笑容很心酸。
乌菡翎一阵苦笑,“是啊,你怎么可能不聪明?”
“这样的你,又怎会被轻易伤害。。。”
“我知道了,我不会带你走。”说罢,作势离开。
“你去哪里?”乌菡秀问。
“我有很多地方可以去,就是现在不想在这里。”乌菡翎说。
118
没隔几日,乌菡翎又回到风云楼。
“回来的可真快。”山野说。
“没心情和你说话。”乌菡翎连白眼也懒得翻。
“生气了。”山野对黑羽说。
“你要是没有好消息给她,明天这风云楼就没了。”黑羽说。
“炼尸术以秘药剥夺人的意志,强化人的体魄,再似催眠一般控制人的行为。完全的催眠是在人不经意间将发布指令,形成一种映像,让人来不及反应,从而造成影响。说白了就是血脉淤积,让人反应不过来。要是内功好,完全可以强化这种影响。要解开也容易,找到触发点,或者让经脉顺行,疏通被阻的血脉,激发独立思考的能力。这炼尸术比催眠好的地方是能够把人变成不伤不死的武器,但靠的是药,要把人变作傀儡除了催眠之法也靠了药,活血会造成药物更深入血脉,所以被炼尸的人越反抗越容易中招,炼成后不再有正常人的新陈代谢,毒素无法排出,每一次活动都会造成药物更深入。。。”
“所以呢?”乌菡翎打断他。
“做解药就好。”山野说。
“我爹被炼尸?”乌菡翎不认为乌有为被炼尸。
“照你之前所说,他在那里那么久应该受到影响,要是催眠就解催眠,要是药物就给解药。容易。”山野说。
“那交给你了。”
“诊金呢?”
“你在这里白吃白住还没给钱。”
“要加人手盯着乌菡秀吗?”黑羽见乌菡翎没能带回乌菡秀。
“不用。”
“你要对成敖风动手?”黑羽问。
“找人对萧慕朗动手。”乌菡翎答道。
“你要借萧慕朗的手?”黑羽明白了。
“这本就是他们自己的矛盾。”乌菡翎说。
“因为乌菡秀?”黑羽问。
“萧慕朗之前说过,他好像已经练成了。”乌菡翎不回答。
“你害怕伤害乌菡秀。”黑羽直接指出。
“你够了。”
“你不应该有弱点。”黑羽说。
“她不是我的弱点。”
“你不应该逃避。”
“我没有逃避。”
“保护好你的弱点就够了。”
“我说过她不是!”乌菡翎怒了,为什么每个人都不再是原来的样子,卓义如此,乌菡秀如此,黑羽也是如此。
“萧慕朗那边我会找人去,侠义山庄那边叫人加倍注意。”黑羽不想吵架。
“为什么非得要我承认呢?”乌菡翎直视黑羽。
“如果我承认我有弱点会怎样?那圣天门会是你的吗?”她像是口不择言。
“今天不适合聊天。”黑羽说,处理任性的乌菡翎,他以前都是冷处理。
“不,今天适合真相。”乌菡翎认真的说。
“你和霍燎来自同一个地方吗?”
黑羽不作回应。
“你们都一样,在最不可能的情况出现,他出现在苗疆的蛇洞,而你出现在风云楼。”
“从蛇教入手,接管苗疆,保证苗疆各门派不会危害江湖。你接管圣天门,以圣天门之力维持江湖的秩序。这是你们原来的计划吗?”
“如果当初没有我,你会成为石克天的徒弟。我的出现打乱了你们的计划。不,你们猜不到石老头不在风云楼。”
“说下去。”黑羽说。
“霍燎告诉过我,他师父是一个远比苗疆任何人都厉害的人,甚至会是天下最厉害的人之一。你呢?除了聂问叔,你的师父是谁?比石老头还厉害吗?和霍燎的师父是一个人吗?你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就出现在该出现的地方,所以你没见过霍燎。那个能教会你们这些孩子的师父该厉害成什么样子。”
“这就是你这两年来查到的?我以为你查的是阎罗令主。”黑羽不承认也不否认。
“我以为世上只有阎罗令主喜欢多管闲事,原来还有你们。”
“为什么山野总是喜欢偷听?”黑羽微笑着说。
又在偷听的山野大大方方地走了进来,“你们会是阎罗令的目标吗?”
“我是阎罗令主。”黑羽说。
“你不是。”山野笑着说,“你说完笑话的时候眼睛一定会眨一下。”
“我什么坏事都没做过,要是成为阎罗令的目标还真是无辜。”山野说。
“我们谁都不会是无辜。”黑羽说。
“只要我们不僭越人的能力。真是好笑。”乌菡翎说。
“只是为了维护秩序,真是伟大。”山野说。
“或许我们的目标是一样的。”黑羽说。
“这么多年来,你有没有想过除掉我?”乌菡翎问。
山野一脸看戏的表情。
“没有。”
“为什么?”
“我看着你长大。”
“你的真名叫什么?”
“黑羽。”
119
乌菡秀告诉成敖风乌菡翎又来过。
“她来做什么?”成敖风敏感的神经被触动了。
“只是来看看我和曦儿。”乌菡秀说,她不能说出真正的原因。
“看来她很喜欢曦儿。从乌家堡来这里来回几天,她没走几天又回来,太奔波了,怎么没多待几天。”成敖风心下怀疑。
“她总是这样,喜欢来来去去的。谁知道呢?我也想让她留下,她在我也安心。”乌菡秀以笑掩盖自己的心虚。
“安心”两字加重了成敖风的敏感,为什么要“安心”?是自己的妻子想要借别人的手除掉自己吗?
他没有明着表现出来,他不知道这个妻子可不可以信任。
那一晚,他无法安睡,一闭上眼就看到乌菡翎杀死司空玉的场景,脑中萦绕着乌菡翎警告他的话。
这侠义山庄到底有多少圣天门的眼线。他想。
越想越烦躁,越烦躁越容易想。成敖风就像个有心事的女人一般辗转反侧。
他想起乌菡翎警告他时那变热的空气,那想法太过真实,真实的他真的感觉到了体内的热意。
不,那不是幻觉。
每一次修习烈焰掌都会造成的影响又开始了。他全身像火烧一样。
他急忙起身离开房间,他冲向冰窖,以冰降温。
可这一次不管用了,再多的冰都减轻不了他体内的火烧。
他恐惧,他烦躁,他生气,他怀疑。。。火烧使得他产生各种情绪,他的情绪又加重了他火烧的感觉。
他想起司空玉的身法,想起司空玉的念念有词。除了司空玉死那天,还有什么时候对他下过手,他百思不得其解。
不自觉地,他跟着脑中司空玉的声音念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受不到火烧了。但炽热的双掌让他难受,就如同双手里攒了太多的力量需要释放。
“啊!”他大喝一声,双掌用力推出。
冰窖里的冰都炸裂,快速化作水汽。
“哈哈哈哈哈!”他狂笑不止,他知道练成了。
乌菡秀自睡梦中醒来,隐隐听到丈夫的声音,她的心“咯噔”一下。她梦想中的美好生活,有丈夫有女儿有父亲有妹妹,所有人陪着她,大家幸福地和谐地聚在一起,那不过是她的梦而已。
萧齐本意带着萧慕朗离开青城山,见江芷心出事,虽知道是乌有为所为,卓义对萧慕朗照顾之情让他对青城山产生了责任心,他决定暂时不提离开之事,继续跟着他们回青城山。
夜宿客栈的他听到屋顶有响动。他迅速跟出。欣慰的是,他的傻儿子也有了警惕之心,跟着他追逐屋顶上的人,同时与他们一起追出的还有卓义。
展人杰不能同时对付他们三个,很快败下阵来,被卓义拿下。
“是你!”萧慕朗说。
“他是谁?”萧齐问。
“我遇到那个小润姑娘的时候,他也在。”萧慕朗说。
“你一直跟着我们?”卓义问。
展人杰不说话。
“你是成敖风的人?”萧齐问。
展人杰还是不说话。
“你看到之前那姑娘是什么样子,她是侠义山庄出来的。你知道你在帮什么样的人做事吗?”萧齐说,“成敖风在研究邪术,说不定哪天连你这样的人都被他影响了。”
小润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展人杰从来不知道成敖风可以把人变成这样。他替成敖风做的事虽见不得光,但他理解有些人为了追求更高的地位、更高的造诣会使用特殊的手段。可小润的样子已经与钱财、地位、造诣无关了。
“她怎么会变得像个行尸走肉?”展人杰问。
“是侠义山庄里的人做的,这人在山庄里呆了很长一段时间,你一定能想见这人做的事是成敖风允许的。圣天门已经关管上此事,你该听过圣天门。”萧齐说。
“你威胁我?”展人杰自然听过。
“只是提醒你。”萧齐说。
“成庄主要我杀了萧慕朗。”展人杰说。
“你跟着我们应该很久了。为什么现在才动手?”卓义奇怪。
“我也奇怪。他素来只是要我盯着你们一举一动,但是昨日忽然给我口信,不能让萧慕朗活着回到青城山。”展人杰说,“也许他不再需要你了。”
“不再需要?”萧慕朗说,“他留着我是要看我练功的方法和进展,难道他练成了?”
“该说的我已经说了。其他的我不知道。你们要怎么处置我?”展人杰问。
卓义桶萧齐交换一下眼神,放开了展人杰。
“你走吧。”卓义说。
展人杰狐疑地看看他们三人,“谢谢。”他说完赶紧离开。
“看来是时候了。”萧齐叹到。
成敖风没有传过口信,展人杰见到的人来自风云楼。
120
看着站在面前的萧慕朗,成敖风的双手不自觉握起了拳,杀欲蠢蠢欲动。
“你比我预想来得早。”成敖风说。
“你比我预想的更糟。”萧齐说。
成敖风整整自己的外衣,“糟?前辈说笑了,”师徒之义已断,他无需再叫师父,“我和你一样,不过是追求更高的武学。”
“你误入歧途却死不悔改。早知如此,我不该收你为徒。”萧齐说。
成敖风大笑,“何必说此废话,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我不知你做过多少坏事,但你捉过我父亲,害了小润姑娘,今天我要替天行道,为小润姑娘报仇。”萧慕朗说。
成敖风又一阵大笑,“出道不久,却已学会江湖人那一套。萧齐啊萧齐,你真教出了好儿子。”
“啊~”萧慕朗大喝一声冲向成敖风。
成敖风一跃而起冲向萧慕朗,这一日他等了很久,这一战结束他将成为天下间唯一一个烈焰掌的传人。
成敖风江湖成名已久,对战经验丰富,功力深厚,烈焰掌刚刚练成,但他运用自如。
萧慕朗也不再是初出茅庐,他动过手,也见过别人动手,他比之对方虽然青涩但是他的烈焰掌更为正统。
两人你来我往,掌风过处,都能留下烧焦的痕迹。
对于一旁观战的几人,却分明看到两人身边似有烈焰环绕。
“萧兄弟和之前判若两人。”卓义感叹。
“他果真练成了,成敖风果然是奇才。”萧齐叹到,语气里满是可惜。
卓凝吵着要来,看着萧慕朗,她的心揪了起来。
另一边,乌菡秀远远地看着。
她本不想来,不想再看到丈夫犯错,但是对丈夫的担心甚于害怕。
“这功夫果然厉害,但是太过霸道。若谁与这两人交手,难以全身而退。”卓义说。
“烈焰掌失传已久,一是因为难练,更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伤害性大,若控制不好,极易伤及无辜。”萧齐说。他之所以想要修习,除了对武学的追求,还有他的自信,能够驾驭这霸道的功夫。
对战之中,萧慕朗明显感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他攻过去一掌,对方就能冲着他的弱点还回来两掌,他有些吃力,好在他的真气正统,掌力不输对方。体内真气澎湃,满是热意,但没有当初火烧的感觉。
成敖风打得兴起,他看到经验引起的差距,他极有自信很快就可以杀死萧慕朗。
天下间很多事都不是掌握在人的手上。
烈焰掌对烈焰掌,掌风相碰,真气相撞,碰撞出的不只是周围的破坏。
他们彼此多少都吸收了对方的真气,虽是一脉,却又不同。对方的真气引得他们本身的真气出现变化。
两人越战越酣,真气越走越快,变化越来越剧烈。
成敖风毕竟靠炼尸术的影响才冲破关口,虽是烈焰掌,却又有偏差,吸收的真气开始压制他体内的真气。
但萧慕朗不同,吸收来的真气引得体内正统单纯的真气走势更加汹涌,他越来越难受,那热意肆意游走,身上开始像火烧一般。
熬过去,这是乌菡翎对他说过的话。他要熬过去。
但这股感觉限制了他,他渐落下风。
成敖风看出来了,将真气聚于双掌像萧慕朗攻去。
萧慕朗没有办法,用尽全力接住。体内的真气像有了宣泄的出口,源源不断地自双掌涌出。
自负的成敖风大惊,他想撤回却已来不及,他感到体内涌入大量真气,但不是他的,这股真气将他的真气从压制到消解,在他的经脉里翻腾、震荡、侵蚀。
“噗~”他喷出一口鲜血,人向后直直的倒去。
乌菡秀的心跳像是停了一样,她急忙冲过去
成敖风看着美丽的妻子,他想伸出手再摸摸她的脸庞,可是他做不到,全身筋脉已断。可惜他再不能看到成曦。至少,他最后看到的是这世上最美好的。
“赢了!”卓凝激动地说。
可萧慕朗也倒了下去。
萧齐、卓义、卓凝都冲过去,可有人抢在了他们前面。
乌菡翎飞身而来,看到萧慕朗痛苦的缠斗。
“熬过去。。。”萧慕朗说。
乌菡翎单膝跪在萧慕朗身边,将手掌贴在心口。
一股寒意自心口向全身扩散,寒意所到之处热意消散,直到身上什么感觉也没有。
乌菡翎将手移开,起身。
“他怎样?”卓凝和萧齐同时问。
乌菡翎不说话。
“我没事。”萧慕朗说,听来有些虚弱。
卓义看着乌菡翎欲言又止。
乌菡翎像没有看到他一般,径直向乌菡秀走去。
乌菡秀没有流泪,无声地用手绢擦拭着丈夫脸上的血迹。
乌菡翎静静地等着她。
“这是他最好的结局。”乌菡秀不知何时注意到了身旁的乌菡翎,她擦拭完血,变去整理丈夫的头发与衣服。
“他做过的事,别让人知道。”她要留下丈夫的名望,她和成曦还要在这江湖上生活。
“好。”乌菡翎说。
那是卓义最后一次见到乌菡翎,他知道如她所说,他这辈子也不会忘记,她不止自己刻在他的掌心。
萧齐没有带着萧慕朗离开,在青城山买了一间屋。萧慕朗要留在青城山也好,要闯荡江湖也好,他无需再管,他知道他长大了。
乌菡秀遣散了侠义山庄,回了乌家堡。
乌有为在山野的治疗下彻底康复。经此一事,他明白他老了,不是年纪,而是心态。
他把乌家堡给了乌菡秀,因为他知道留不住乌菡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