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少主这么做,并不是七水姨的本意。”黑羽对乌菡翎说,两人刚刚回到七水姨的小饭馆。
“可是七水姨的本意我们都不知道。老头说不想管这件事,他是真的出尘脱俗呢还是别有目的,我也不知道。”乌菡翎悻悻的说,她猜得准很多人的心思,但是她的师父太老了,老得连她的心思都追不上,她曾经当着石克天的面说过这句话,换来的是石克天的不以为意的白眼和要她在三个月里学会一套内功心法的命令。天知道石克天是怎么想的,她还没有成年就要自己学一堆别人可能要花一辈子也学不会的东西,她有的时候真的怀疑石克天到底是在填鸭还是在敷衍。
“他们要查出我们来这里的目的很容易。列天朋知道你见过陈非习,也能查的出来我们和七水姨以及七水姨和陈鸣谦的关系,既然明里暗里我们都是来给陈鸣谦帮忙的,那么我们对于他们没有什么价值。”黑羽说。
“但是我说你们是一组的时候他们没有拒绝。这里面一定有故事。我想七水姨来这里的真正原因不是为了给陈鸣谦帮忙,但是也一定与这次招亲有关。列家人什么没见过,却为了一颗宝石跑来招亲,这颗血宝石究竟有什么吸引力?我也很有兴趣。其实你也想知道这些对不对?”乌菡翎看向黑羽。
知不知道无所谓啊丫头,你这不是又要给我找麻烦嘛。黑羽心里是这么想的,嘴上却说“既然少主玩心上来了,属下奉陪。”
另一边列家三兄弟也在聊着同样的事,为什么乌菡翎要和他们一起行动。
“她不像是一时兴起。她能让黑羽参加招亲,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列天英说。
“乌菡翎鬼心思多,但是大都是抱着玩的心态,我觉得对她不用想的那么复杂。”三人里,列天凡认识乌菡翎最久。
“黑羽的身手不在我们之下,乌菡翎现在的武学修为已经高过很多人,以后不知道还会上升到什么程度。这样的两个人不会是偶然出现。”列天朋有点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和列天英都是聪明人,怎么他弟弟有点迟钝了呢。再说了,乌菡翎和列天凡一个年纪,怎么脑子里的弯就差那么多呢。
“哥,我知道他们两个人厉害,我也知道乌菡翎比我聪明。但是你们和她相处的少,你们不知道。我原先也以为她会有什么目的,后来仔细一想才发现她就是在玩。在银月古城的时候,她一直提醒那伙沙盗把宝藏带出去,不是她知道那里有机关,其实她就是想要人家帮她把宝藏搬到门口,她好省点力。她一直被那领头的挟持,也只是因为她要吓唬人家。你们没看到,她阴谋得逞的时候笑的有多开心。所以这一次,红雀国来了那么多人,还有那么多传言,我觉得她就是想跟着我们看看后面有什么花样。”列天凡说。
他说的话让列天朋无言以对,他看到的乌菡翎会像孩童一般撒娇、耍赖、装傻,一切复杂的事情都是他们自己想出来的。他询问地看着他哥哥。
列天英觉得列天凡说的很有道理,他第一次觉得他弟弟想法简单是件好事。乌菡翎身手再好,有再多黑羽这样的手下又如何,她的年龄摆死在这里,她只有十四岁。她的言行举止、谈吐习惯也都透露出她是个万千宠爱集一身的千金小姐。她是不是真的那么有心计和手段呢?或者他们就应该往简单了想。
红雀国的王宫之内,陈鸣谦正在与国主陈墨冲弈棋。
陈墨冲已经有些发福,下巴圆润,肚子也是圆鼓鼓的,看着贵气十足。但他相貌不俗,蓄着小胡子,一双笑眼里透着精明,有亲和力又让人不敢太亲近。
陈墨冲的侍者前来向他报告今日祭坛上发生的事,并将一份名单递给了陈墨冲。
陈墨冲接过那份名单,下令侍者退了出去。
“这十五个人到底有没有你中意的?”陈墨冲问,他没有看名单,而是直接摆到了一旁。
陈鸣谦在研究棋盘,也没有看那份名单,“钟绪这孩子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如果非习真能选中他,我没有意见。列家兄弟来了两个我倒是没有想到,要是和四方城通婚,倒也是一桩美事。我倒是喜欢青穹部落的夏朗,陛下知道我年轻的时候也向往过广阔的天空,在蓝天白云下自由驰骋对非习而言或许是最好的生活。”
“十五个里,你就只看中这四个?未免少了些。”陈墨冲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这十五个大都是有身份人家的子弟,选谁都好,同样的,放弃谁也是可惜。”陈鸣谦略微有些惋惜,下子的手也顿了顿。
“那个叫黑羽的是你找来的吧?他没什么身家背景却能入第二轮,除了你一定要他入围,我想不出第二个原因。”陈墨冲说。
祭坛上的名单是两人动过手脚的。
陈鸣谦一早命令祭司用不同的纸书写报名者的名字,在放入香炉之时就能产生两种不同的反应。
“非习到底是我女儿,我不舍得。”陈鸣谦的声音有些低沉。陈非习是他最疼爱的女儿,他希望给这个女儿最好的东西,他向往自由广阔,他也想给这个女儿选择自由的机会,只是不知道陈非习到底愿不愿意领受这个父亲的心意。
“她是个好孩子。你不觉得她和当年的予川很像吗?”陈墨冲提起了一个他很久不提起的人。自从他接受了王位成为了红雀国的国主,陈予川就失踪了。他们并不相识直到为了争夺这个王位,算起来,他们从相识到相离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他却记得有关陈予川的一切。
那一年,他们接到先王的召见,进了王宫,陈墨冲和陈鸣谦自小长在王都之中,也熟识彼此。两人得知一同有机会得到王位之时还曾互相鼓励。而陈予川长居王都之外,算是他们的远亲,在这次选继承人之前,两人甚至不知道有陈予川这个人。当陈予川出现在王宫之中,陈墨冲觉得似乎整个王宫就只有陈予川一个人,他没有见过如此高贵如此漂亮的人。或许是因为陈予川的年纪是三人中最小的,他的身高不及两人,但他的举手投足都有一种近乎于仙气的优雅,他的谈吐也很得体,嗓音不粗粝,有几分书生味。陈予川的眼睛很亮,他直视别人眼睛的时候会让人自惭形秽。
三个接到的任务去红雀国的圣地带回镇国之宝的血宝石。红雀国的圣地就是王族的皇陵,里边埋葬着王族的先人们。很久以前那里是一片绿洲,后来绿洲的水源枯竭了,绿洲慢慢变成了沼泽,一场沙暴过后,那里变成了流沙。因为流沙隐蔽而且危险,普通人不敢擅入,变成了皇陵最好的屏障。血宝石就放在皇陵之中。
如现世所言,血宝石不是一颗普通的宝石。当年大国想要吞并红雀国,当时的国主利用血宝石摄魂夺魄的力量带领着他的子民全力抵抗,最终让大国受到了重创。自此,血宝石就成了红雀国的国宝,被放置在皇陵之中受后人供奉。
流沙包围了皇陵隔绝了外人,但同样限制了王者之人。因为危险,红雀国的王族们无法进入皇陵瞻仰血宝石,只能在流沙之外遥遥拜祭。
那时正值选立新国主的时候,预言家得到了上天的启示,预言说新的国主有能力将血宝石带回到红雀国。这三个候选人就被派去皇陵寻找血宝石。
红雀国挑选继承人的方式是沿袭旧制的。祭司会将所有皇族子弟的名字刻在石板上,由三位大祭司一起恭请神明,神明会指示他们哪三个人会是继承人。
三个继承人领命分头带着自己的侍从们向皇陵禁地进发。
陈鸣谦带的最多,他带了十个侍卫和四个仆人,带足了食水,骑着骆驼浩浩荡荡向皇陵进发。
陈墨冲带了四个侍从,轻车简行地去了。
陈予川什么人也没带,一个人静静地上路。
三个王位的候选人是保密的,他们的出行没有受到臣民们的送行。别人看来陈鸣谦是个出使的商队,陈墨冲只是个出行的贵公子。至于陈予川,就只是一个普通人。
皇陵禁地的方向是明确的,只要出了王都,再迎着早晨的太阳,不变方向,走上两天一夜就能走到皇陵所在的山区。
三队人没有约好,却在同一时间到了同一个地方。
那里三面环山,山间流过一条小河,是天送河的分支。河边生长着很多不知名的野草,还有可爱的小黄花。
陈鸣谦带的人在河边支起了六个大帐篷,还在河边起了篝火,用来煮食,也用来警戒野兽。
陈墨冲的人也在另一边搭了两个大帐篷。
陈予川一个人在河边的小山坡上支起一个小帐篷,离大部队很远。从对面的山上看过来,一个小帐篷和那些大帐篷成了一个鲜明的对比
陈墨冲和陈鸣谦以野兽出没为由邀请陈予川和他们集中在一起,但是陈予川拒绝了,他说自己怕生,不习惯和那么多人一起住,语气坚决而有礼貌,那两人只好作罢。
晚饭时间,大部队喝酒吃肉,还有人唱起了歌,好不热闹。
那一边,陈予川一个人坐在山头,啃着陈鸣谦派人给他送来的一只野兔腿,静静地看着那群欢闹的人。
17
入夜,一弯新月悬在夜空,繁星点点,映着潺潺的河水。
微微的风声夹带着虫鸣与野兽的呼吸声,更衬出夜晚的静谧。
陈鸣谦睡不惯户外的帐篷,在睡袋里翻来覆去,外边的隐约的声音一点点钻入他的耳中,更是挥之不去。
终于,他躺不住了,起身走出了帐篷。
外边有三个侍卫在值夜,他们坐在篝火旁,轻轻地聊着天,却没有放松警惕,时刻注意着周围的响动。
陈鸣谦在火旁坐了一会儿,和侍卫们瞎扯了几句。
他注意到远处的小山坡上,燃着一个火堆,火光映着一个人影,一动不动。
他没有害怕,他知道那是他的远亲,也是他的竞争者,好奇心驱使着他走向那里。
陈予川不是因为不习惯户外而睡不着,他只是舍不得这么美的夜晚。
他仰望着天空,眼睛看着偶尔一颗流星划过,耳朵听着风里的虫鸣,嘴角漾起一丝满足的微笑。
陈鸣谦被陈予川完美的侧脸镇住了,他没有注意到脚下松散的沙土,一个没踩住就摔了个狗吃屎。
陈予川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个突如其来的客人,他看着趴在地上的陈鸣谦,眼里满是惊讶。
“我说,你能不能先拉我起来,我的膝盖好像断了。”陈鸣谦有种丢脸丢到家的感觉,但是膝盖的疼痛还是让他认了栽,他只好开声请求。
陈予川把陈鸣谦拉了起来,让他坐在一块大石头上,自己蹲下替陈鸣谦检查。
他用手摸了摸陈鸣谦的膝盖,用手轻拍两下,陈鸣谦轻轻哼了一声,他又晃了晃陈鸣谦的腿,确认没有伤到筋骨。
“你怎么比女人还嫩。你的膝盖没有事,没有裂开,腿也没断。”他笑话陈鸣谦。
陈鸣谦将信将疑,他自己摸摸膝盖,疼痛又让他深吸一口气。
“叫人给你擦点药就好了。”陈予川忍俊不禁,这个人还真是身娇肉贵,摔一下都那么大惊小怪的。
“要叫人抬你回去吗?”陈予川问。
“我没那么弱。”陈鸣谦坐直了身体,显得自己一点都不疼了,“真的,我就是。。。我就是不太习惯。你不是也睡不着吗?”陈鸣谦像是找到了两人的共同点。
“睡不着?”陈予川知道陈鸣谦误会了,“我还没睡呢。”
陈鸣谦的脸上有了个尴尬的笑容。
“但是也可能会睡不着。”陈予川对陈鸣谦有些不忍心。
“是嘛,这荒山野岭的,还是挺危险的。你就一个人来了还真是胆大。”陈鸣谦的尴尬减轻了些。
“对了,谢谢你的晚饭。”陈予川想到对方叫人送来的兔腿,要是没有那个,他就只有啃干粮了。
“甭客气,大家兄弟嘛。虽然我们在抢王位,但没抢到之前还是兄弟。”陈鸣谦用拳头打打自己的胸口,一脸的真诚。他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想的,至少他自己就是这个想法,当个逍遥王爷不是挺好的嘛。
“我明天一早要过流沙区,你可以一起去。”陈予川看到陈鸣谦有些发抖,给火堆里加了一把柴,他怕对方听不懂,又补充了一句“我是说,那里去的人越多越危险,你最好不要带那么多人,免得无谓损伤”。
“带的人少了才会危险吧。。。”陈鸣谦脱口而出。
陈予川听他这么说,嘴角又上扬了一下。王位是多么大的诱惑,就算眼前这个人表现的再怎么洒脱,心里深处还是想要王位的,不然在这里等着就好,何必还要带人进去呢。
陈鸣谦看着微笑的陈予川又怔了一下,这男人笑得还真是好看啊。他自觉长得不错,可看到眼前这个男人,他有种小巫见大巫的感觉。
对面,陈墨冲也没有睡着,他走出帐篷看到对面的山坡上,星光与火光映着两个人影。
第二天陈墨冲起的很早,他赶在陈予川出发之前问他要不要同行。
当然陈予川拒绝了。
陈鸣谦也没有答应。
如果同行,那么得到的血宝石究竟算谁的呢?
陈墨冲自始至终都没有进过皇陵,他被困在了流沙区。
他带的四个侍从全死了,被卷进了流沙里。
当他的两个对手带着血宝石出现在他的面前,他承认他嫉妒了。
他自幼生在王都,见多了权力的重要性,他也曾幻想过成为高高在上的王者。
当他有机会竞争的时候,他的心里是雀跃的。
虽然他没有进入皇陵,他却成了最终的胜者。
陈鸣谦将血宝石送给了他,真诚地、不带一丝造作地将血宝石放在了他的手里。
他问为什么。陈鸣谦却看向了陈予川。
陈予川没有说话,只是留下一个俊美的背影。
王宫里,两人就像陷进了回忆。
“那之后,你到底有没有见过他?”陈墨冲问陈鸣谦。
陈鸣谦对陈予川的记忆比陈墨冲多,因为他们曾一起坐在火堆旁看星星,也曾一起进入皇陵禁地,取出了血宝石。
皇陵不是个危险的地方,最危险的是外边无法辨认的流沙区。
他带的人全被流沙吞噬了,他也曾陷在流沙里。当他以为自己死定的时候,陈予川把他拖了出来。
“没有。”陈鸣谦平静地回答,眼神定在棋盘上,这一局他走得并不轻松。
“当年,他把王位给了你,你把王位让给了我,你们都在冒险。”陈墨冲说。那两个人把王位让出来,就也可以把它拿回去,对于陈墨冲,他要保住他的王位就要杀了这两个人以绝后患。最终他没有这么做,他也冒了一个险。他依然记得自己当时在心里发的誓,做个好君主,他不会让那两个人有理由把国家要回去。
“你比我们更适合当个好君主。”陈鸣谦说。得到血宝石的时候,他并没有太兴奋,因为那时他重视的已经不是王位。
石克天没有和七水姨一起回来,而是去了一处地热温泉继续享受人生,仿佛他忘了自己还有一个小徒弟。
七水姨回来后的第一件事却是去了陈鸣谦的家。
她出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在门后和小孩子们打弹珠的乌菡翎。
七水姨没有惊讶,如果连自己回了王都都不知道,乌菡翎就还没有资格成为圣天门的主人。
乌菡翎也看到了七水姨,她扔下那些小孩子踩着小碎步移到了七水姨的身边。
“你在打什么主意?”七水姨捏捏乌菡翎的脸。
乌菡翎揉揉自己的脸,挽住七水姨的胳膊,两人一起往水家饭馆的方向走。
“你知道黑羽过了第一关,现在要等第二关了,我来看看能不能打听到第二关的消息。”乌菡翎笑嘻嘻地说。
“你肯定我今天会来?”七水姨显然不会被乌菡翎糊弄。
“明天就发布第二轮招亲的任务了,七水姨那么紧张这件事,不来说不过去啊。再说了,黑羽要是赢不了,您也丢面子不是。”乌菡翎说。
“丫头,你要是个男人,你能做一番大事。”七水姨被乌菡翎逗得嘴角漾着笑。
“姨说这话就不对了,做大事不分男女。要不然老头干嘛收我做徒弟。”乌菡翎忙纠正,她可不觉得身为女子有什么不好。
两人没有再在街上闲逛,乌菡翎急着知道七水姨和陈鸣谦说了什么。
“黑羽,我要你在明天之前绑架陈非习。”七水姨对黑羽说。
“什么鬼?”黑羽心中响起一个声音。
“七水姨,你真要黑羽抢亲啊?”乌菡翎心中也是一个大问号。
“明天你们会在祭坛得到招亲的任务,就是救回陈非习。谁能救回陈非习,谁就可以和她定亲。”七水姨说出原因。
“你这是作弊啊,七水姨。”乌菡翎大笑,黑羽绑架陈非习,再把她带回去就能顺理成章赢了比试,七水姨和陈鸣谦就想到了这个法子,她觉得真是太有趣了。但是这背后的原因估计更有趣,想到这里,她笑得更欢了。
“这丫头真是越来越疯了。”七水姨看着乌菡翎又好气又好笑,她没想到乌菡翎是因为这个让黑羽获胜的方法而笑。
黑羽忽然很想回风云楼,回去了就只要招呼客人,探探消息,在这里要照顾两个女人,管着一个免得闯祸,还得防着一个,现在还得去绑一个,真是太麻烦了。
“既然如此,那今晚就要行动了。”黑羽不露声色,淡定地说。
“今天陈非习和她母亲去了庙里祈福,吃完晚饭回来,那是你们的机会。”七水姨看了眼乌菡翎,知道她不会落单,所以她说的是“你们”。
乌菡翎眼睛放光,显然很满意七水姨的用词。
黑羽心中只能苦笑。
18
按着陈鸣谦的部署,陈非习和母亲红蔷夫人在寺庙吃过素斋后出寺庙上了马车。
她们本可以在寺庙留宿一晚,但是陈鸣谦坚持要妻女当夜就回家。
黑羽和乌菡翎看着陈非习的马车徐徐前进,同时也注意到了盯着马车的另一批人。
他们没有动手,眼睁睁看着马车被那批人截停,看着陈非习被人从马车里拽了出来,红蔷夫人在马车里呼天抢地地叫着女儿的名字,直到被人一掌劈晕。
陈非习倒是很镇静,一声都没有叫过,直到看到母亲被人打晕才瞪大了眼。
“住手!”她的声音里没有恐惧,倒有震惊。
那批人不会理会陈非习,将她扔在马上,疾驰而去,留下被打伤的侍女仆从和昏迷的红蔷夫人。
马跑得很快,但是乌菡翎和黑羽也很快,两人一边追逐一边躲闪。
两人没有在绑架当时出手,因为两人生出默契,想要抓到幕后黑手。
为了不在空旷的地方被人发现,两人只好放慢速度,拉远距离,借着逐渐变暗的天色在稀疏的林子里躲藏。
只是一刻,那几匹马就消失在了他们眼前。
两人面面相觑,以他们的能力,竟然跟丢了,这脸丢大了。
乌菡翎偏不信邪,飞身跃到马消失的地方,刚一停稳,就大笑不止。
黑羽不知这丫头又发什么疯,急忙跟上去,一站到乌菡翎的身旁,脸上也不禁抽了两下。
那些人和马没有消失,只是这里有一个大坑,天色昏黄,加上一片黄沙,疾驰的马没得反应都掉了下去,马上的人避无可避也跟着掉下去了。
坑不浅,底下的人如果没有好的轻功一时半会爬不出来,黑羽和乌菡翎就站在坑边上看着底下的人想爬上来。
底下的人也看到了他们,戒备地看着他们。
陈非习被一个人拿刀挟持着,没有惊慌,只是奇怪,她认出了乌菡翎。
“要救你吗?”乌菡翎问。
陈非习点点头。挟持她的人刀上一使力,冰冷的刀锋触碰到陈非习的脖子,可是陈非习的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乌菡翎捡起旁边的石头,对着挟持陈非习的人晃了晃,底下的几个人没明白乌菡翎要做什么。
“咻”的一声,刀应声落地,乌菡翎手里的石头打中了那个人的穴道。
同一时间,黑羽跃下大坑,乌金剑出鞘瞬间解决了其他人。
“这些人应该是白马部落的人。”黑羽检查了那些人身上的东西,下了判断。应该是贺子骋不忿第一轮就被踢出局,想要抓陈非习泄愤。
“谢谢。”陈非习在黑羽的帮助下,从坑底下爬上来。
“你的人没有来?”乌菡翎记得陈非习被抓时候的表情,好像早知道自己会被抓,但是抓她的人并没有根据计划走,七水姨没有说过绑架的事陈非习知情,既然如此,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今夜除了她和黑羽以及白马部落,还有人要绑架陈非习,并且陈非习知道这件事。
听乌菡翎这么说,陈非习的脸色没有变,但眼神闪烁了一下,昏暗的光线下,这很容易被隐藏。
“你被人抓住的时候并不害怕,直到他们打晕了你母亲。我说的对不对?”乌菡翎觉得陈非习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的样子了,也许陈非习和自己一样,都有家里人不知道的秘密。
“你看到我被人抓住,直到现在才救我,你们也在跟踪我。”陈非习找到了乌菡翎的错处。
乌菡翎耸耸肩,没有否认也不会承认错误。但是陈非习的话间接证实了她的猜测。
“那个女人叫你们来抓我?就算你们抓了我,也别想让那个老女人进我们家。”陈非习火药味十足。
“你话还真多,就不能讲点有用的啊?你到底想做什么?”乌菡翎白了一眼。
“是你到底想做什么?”陈非习不甘示弱。
黑羽心里已经叫苦无数次了,他真是受不了这些矫情的女孩子,讲个话就不能好好讲嘛,“那个女人”是指七水姨吗?
“二位大小姐,你们确定要在这吵一晚上?”黑羽忍不住了。
陈非习没有被送回家,而是被关到了七水姨的小饭馆,水千军负责看守。
“你的同伙是谁?你要做什么?”乌菡翎不停地问陈非习。
陈非习不堪其扰,干脆捂起自己的耳朵。
“少主,有点吵。”黑羽无奈地说。
“她说了我就不吵了。黑羽,你要不用美色让她开口。”乌菡翎一脸看好戏的样子。
“我去外边看看。”黑羽懒得跟乌菡翎闹了,惹不起但他躲得起。
“你的人都受不了你。”陈非习终于开了口。
“你是不想随便嫁人,还是有别的目的。我不告诉别人,真的。”乌菡翎做个指天发誓的样子。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陈非习发觉乌菡翎对她没有恶意,“你和那个老女人一样烦。”
“你说的老女人叫七水姨,她虽然年纪大但长得不老。她去过你家几次啊,你就嫌她烦?”乌菡翎说,她想从陈非习嘴里套点话出来。
“这种女人来一次都嫌烦。最看不惯这种靠男人的女人,我爹妻妾那么多,她还贴上来,真当自己年轻貌美吗?”陈非习显然很不喜欢七水姨,她以为七水姨一心要嫁入她家。
“七水姨都多大年纪了,还要嫁给你那个油头粉面的老爹?你那么把你爹当宝啊。”乌菡翎嗤之以鼻,她完全忘了她曾经要让七水姨和陈鸣谦重修旧好的。“你以为我们跟着七水姨来是吃饱了撑的送嫁啊?”
“不然呢?她没事缠着我爹做什么?”陈非习不相信地问。
“来抢亲啊,来给我们黑羽哥哥找个老婆。”乌菡翎故意大声说,她知道黑羽听得见。
陈非习听了这话,有种翻白眼的冲动,她知道乌菡翎一定是瞎说,但她懒得跟她争,她要想办法出去,她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你安心在这里呆着,过两天黑羽会把你送回去的,到时你们俩一定亲就好了。”乌菡翎又开始瞎说了,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人送回去,七水姨没吩咐,她也还没盘算好怎么玩。
另一边,钟绪没有看到陈非习,却见到昏迷的红蔷夫人,心知陈非习出了事。为了避嫌他没有停留,赶紧回去再想办法。
陈鸣谦很快得到消息说自己的女儿被绑架了,他知道是七水姨找人做的,只是表现出惊慌的样子,做做样子派了些人出去找。
这一切列家兄弟都看在眼里。为了血宝石,列天英早已安插了眼线监视着王府,红蔷夫人的侍者一回来求救,列天英就得到了消息,之后列天朋便注意着王府。列天朋料想,陈非习的失踪会让陈鸣谦方寸大乱,可是他看到陈鸣谦派了人出去,也看到陈鸣谦连夜亲自出了门,他以为陈鸣谦是亲自去找女儿,却见陈鸣谦直接进了王宫。进宫求救这很正常,只是列天朋觉得陈鸣谦的反应太过有条理。
第二日,所有参与第二轮招亲比试的人都齐聚在祭坛之上。黑羽和乌菡翎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站在那里。列家兄弟以为陈鸣谦会押后比试。钟绪的样子三心两意,焦灼不安,他四处张望想要看到陈非习,旁人看来还以为他多紧张这次招亲。有些相熟的就在猜测钟绪对陈非习情有独钟。
各人领了装着任务的信封就被要求离开,只有回到住地才能查看任务。真是故弄玄虚,有人说。
列家兄弟不明就里,明明关键人物被绑架了,这红雀国还能按着正常流程把这招亲的程序给走了,这个国家真是有法度有规矩,列天朋心里暗暗吐槽。
钟绪最为焦急,一拿到任务就想打开查看,被一旁的某位相熟的公子劝住了。
乌菡翎不会不注意钟绪的反应,她早已经听说过钟绪的背景,知道钟绪和陈非习是青梅竹马的朋友,她猜想钟绪就是陈非习的同伙,跟着钟绪也许就能知道陈非习在耍什么鬼。可是她更在意的是列家兄弟。
既然结盟是她说的,她就很尽责地跟着列家兄弟回了商号,打算一起拆任务。
信封里有封信,信上大意是说非习郡主遭人绑架,现在下落不明,为了不引起国内恐慌不能大肆搜查。又为了不影响招亲之事,恳请所有招亲者帮忙寻找非习郡主,当然这件事是要保密进行,能够救回非习郡主的人就是非习郡主的良缘。
写的真是冠冕堂皇,黑羽心中又吐了一句。
“红雀国真是实惠,两件事并作一件事。”列天朋说,他是个生意人,他觉得红雀国主也很会做生意。
“翎姑娘并不惊讶。”列天英注意到乌菡翎看到信没什么反应。
“列大哥那么重视我啊。”乌菡翎甜甜一笑,“你也不惊讶呢。”
列天英自己都知道自己闪了下神,这乌菡翎不止身手好,发嗲的功夫也不赖,他想。
“你们知道什么?”列天英问,他没想到是眼前这两个人绑了陈非习。
19
“你们知道什么?”乌菡翎反问。
又来了,黑羽暗暗摇了摇头,这些人就不能痛快点吗?
列天英和列天朋不急,一旁的列天凡倒是急了,“我们。。。”他一开口就被列天朋制止了。
“你们不信我?为什么?我那么无辜。”乌菡翎一看这架势就知道自己不被信任,她可不甘心,她表现得那么可靠竟然没有用,她赶紧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列天英、列天朋不约而同的笑了,黑羽也绷不住笑。
乌菡翎瞪了黑羽一眼。
“翎姑娘,我们都说实话可不可以。我实在不想陪你玩游戏了。”列天英收了笑容,认真的说。
玩游戏?原来他们竟然觉得他在玩游戏,太侮辱人了。乌菡翎心里骂了两句,真想摆他们一道。
“不玩了。黑羽,我们回去了,我们自己拿了宝石回中原。”乌菡翎嘴巴一撇,假装生气,顺势要拉黑羽走。
列天朋还想看戏,眼看着乌菡翎真的拉黑羽往外走了,赶紧阻止。
“好了好了,我们不玩了。翎姑娘,黑羽兄,你们说句实话,你们两个到底要做什么?”列天朋问。
乌菡翎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样子。
黑羽苦笑一下,表示自己的身不由己。心里却在骂列天朋明知故问。
列天朋本来就是想确认一下,现在一看两人的表情,就肯定在这一次黑羽是被乌菡翎逼来的。
“翎姑娘,我们早就说过我们是为了血宝石来的。我们说的是实话。传说血宝石天外之物,掉落大漠之时,天上云海翻涌,有人说天上满是天兵天将,当时的红雀国正受到大国侵略,后来红雀国人凭借血宝石的力量抵抗住了大国。血宝石的力量被传得神乎其神,直到现在,还有人说宝石有摄魂夺魄的力量,甚至红雀国内部有人说得血宝石者得天下。我们就是为了这样一颗宝石来的。我们说的是实话,这就是我们的诚意。”列天英说。
列天朋听自己哥哥说了实话,知道列天英是想把乌菡翎和黑羽当朋友,他并不反对。
乌菡翎记得列天英曾经要求自己表示诚意,结果自己装傻,现在人家把自己的诚意说的那么明了,她可不好意思藏着自己的诚意。她看了看黑羽,黑羽虽是属下,但是毕竟比乌菡翎年长,在风云楼见的也多,她需要知道黑羽是怎么想的。但她看到的是一张平静的一如以往的脸,她明白了黑羽的想法。
“两位哥哥,你们听过圣天门吗?”乌菡翎开始一点点说实话。
“消失了几十年的圣天门?我听过,大漠里也有过圣天门的传说。”列天凡说。
列天英和列天朋点头表示赞同。
“我不知道你们听过哪些事,我现在要说的是,我是圣天门的继承人。这就是我的诚意”乌菡翎很认真地说。
黑羽以为乌菡翎只会说绑架了陈非习的事,结果人家连家底都搬出来了。
列家三兄弟同样傻眼了,传说中的圣天门门徒众多高手如云,而且神秘至极,现在跑出来个小女孩说自己是继承人,他们觉得这个笑话很好笑。但是他们没有笑,联想到之前,他们相信乌菡翎说的话。
“所以呢?你们圣天门和红雀国什么关系?”列天英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他不会被乌菡翎吓到。
乌菡翎将来红雀国的前因后果如实告诉了他们,也包括陈非习现在在她手上。
“那你在这件事里的角色就是陈鸣谦找来的帮手,就这么简单?”列天英问。
“你以为我有什么目的?当然我是很想知道陈非习在搞什么鬼,我也想知道陈鸣谦和我们七水姨在搞什么鬼。列大哥,不要把我想的那么聪明,你把我想的越聪明,你要列天凡怎么办。”乌菡翎把矛头指向列天凡,她不用想也知道列天凡现在一定想把她碎尸万段。
“乌菡翎,亏我还帮你。”列天凡作势要抓住乌菡翎。
剩下的三人都大笑,自这一刻开始,几人之间建立起了绝对的信任。
“接下来我们怎么做?”乌菡翎又装起无辜问列天英。
其他三人也看向列天英。
“你会听我的吗?”列天英表现得受宠若惊。
“你一定不会听我的。”乌菡翎耸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毕竟在这件事上,列家三兄弟目的明确,而她只是来看热闹的。“你们要宝石,我又不要。我绑了陈非习,你们不在乎。那我干脆把陈非习送给你们,你们看着她,再拿她换宝石,我和黑羽乐得清闲,多好。”
黑羽不自觉地点头表示赞同,这丫头难得给他省麻烦。
列天英和列天朋对视一眼,心照不宣。
为了方便转移到列家的四方商号,乌菡翎坚持用药迷晕了陈非习。谁都知道她不用这么做,但是她连水千军的人都一起迷晕了,其他人就知道她在耍花样,反正无伤大雅,黑羽只好由着她。
七水姨得知陈非习失踪的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乌菡翎在搞鬼,但是乌菡翎赌天发誓与自己无关,不仅逼着黑羽和自己对口供,还拉来了列天朋作证说自己当晚和列家兄弟在喝酒聊天。七水姨知道黑羽也在怀疑自己,但她确信黑羽有分寸不会跟着乌菡翎胡闹。她更相信四方城列家的少爷不会屈尊和一个小女孩一起做戏。
将信将疑之下,她只好进了陈鸣谦的家。
陈鸣谦一瞬不瞬地看着七水姨,像是要从七水姨的眼睛里看出陈非习的行踪。
“你不用这么看着我,我没必要骗你。”七水姨显然被陈鸣谦的眼神冒犯了。
“你说你找的人是绝对可靠的?”陈鸣谦还是不相信。
“我只说过他们不会背叛我,但是如果他们怀疑我,硬要自己调查,我没有办法阻止。”七水姨没有消气。虽然她看得出来陈鸣谦只是紧张女儿才会对自己失态。
“你不能要求他们?”陈鸣谦察觉自己冒犯了七水姨,语气缓和了些。
七水姨白了陈鸣谦一眼,她就差告诉陈鸣谦自己将来得听乌菡翎的。“别说我的人有问题,你女儿自己也有问题,说不定是她自己走的。”七水姨提醒陈鸣谦。
陈鸣谦被七水姨一提醒,身体像没有了支撑,缓缓瘫坐在椅子上。他看着地上,脸上是思索的表情。
七水姨见陈鸣谦不声不响,也不方便多言。她没有离开,就坐在陈鸣谦面前,看着他。
“王爷,王爷!”红蔷夫人着急地冲进来。那天她看着陈非习被人掳走,受了惊讶,这几天都是寝食难安。今日好不容易小憩了一下,却听侍女们小声议论有个美妇来找王爷。多少年来,她凭着年轻漂亮受尽了陈鸣谦的宠爱,深知花无百日红,早有居安思危的意识。若不是生了个漂亮的女儿,她也许早已失宠。女人的直觉很敏锐,尤其是她这种擅长勾心斗角的女人的直觉更敏锐。第一次见到七水姨的时候,她就知道这两人之间不简单。如今女儿失踪,她不止害怕自己的女儿出事,更害怕没了陈非习这个筹码,她在陈鸣谦身边就没有价值。一听到消息,她立刻就想到了那日见过的七水姨,只好不顾仪态地冲过来了。
陈鸣谦的思绪被打断了,他生气地对红蔷夫人吼道“你来做什么?”
七水姨惊讶地看着发火的陈鸣谦,在她的印象里,从来没有看到过这样的陈鸣谦。
红蔷夫人显然被吓到了,但是她也不是小女孩,她只愣了一下就摆出一副六神无主的样子,“王爷,我刚才做梦,梦见非儿,她回来了没有,我。。。我。。。”说着说着,两行眼泪就流了下来。
陈鸣谦很吃这一套,也知道自己这位夫人这几天担惊受怕,他尴尬地看了眼七水姨,就果断跑去安慰红蔷夫人。
七水姨活了几十年,救过人杀过人,一看就知道红蔷夫人的小心思,但她不会计较。当看到陈鸣谦的举动,心里生出些蔑视。又想起自己年轻的时候,若是当初没有离开红雀国,她是不是也要耍这些小心思去吸引男人的注意。
陈鸣谦哄走了哭哭啼啼的红蔷夫人,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转身看到坐在那里就如同什么都没发生过的七水姨,他的心被触动了。
“让你见笑了。”陈鸣谦说。
“我这次回来,只是解决那件事,至于其他的,早和我无关了。”七水姨说。
陈鸣谦点点头,但又叹了口气,“你早就已经走了,这几年你的信上说自己过的很好,现在我把你拖回来,真是对不起。其实。。。”
“没什么。”七水姨打断了陈鸣谦,没让他再多说什么煽情的话“我在外边的确过的很好,我有个好徒弟,在江湖上有点小名气,可惜女大不中留,不然我这次就让她来了。外边的世界比这里精彩多了,可惜啊过去的没那么容易过去,是我自己不够潇洒。当初自己一走了之,自以为能忘得掉,结果这几年时不时的还会关心这里的消息,不然也不会和你通信了。你别误会,我回来不是因为你。既然我现在回来了,也想彻底解决这件事。虽然这事是你女儿惹出来的,但是我觉得你的女儿做了我们从来都不敢想的事,即便有错,也比我们好。这样的人,在这小小的红雀国太可惜了。”
陈鸣谦听着七水姨说话,越听越惊奇,他又想起当初和自己一起骑马一起观星的女孩子,那么美丽那么洒脱。
“现在你女儿不见了,这招亲的事却不能就这么结束了。我回去盯着我的人,你自己看着办吧,这人也不会平白无故就不见了。”七水姨说。
20
陈非习的失踪让钟绪寝食难安,他派了所有的人出去寻找。
这一刻他坐在客栈之内发呆,他发觉自己很担心陈非习,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假的,不然他也不会帮陈非习参加这次招亲。
“你那么重视郡主,为什么不阻止她办招亲?”青穹部落的夏朗坐在了他的面前。夏朗尚未离开红雀国,他长得剑眉星目,笑容阳光,眼神却是超越年龄的成熟。他看得出钟绪在陈非习招亲之事上的紧张。
“你不紧张吗?谁找到她谁就能得到血宝石。”钟绪反客为主,他知道很多来参加招亲的人都是冲着血宝石来的。夏朗在大漠也有些名气,颇受女孩子欢迎,他从没表示出对陈非习的兴趣,再者青穹部落产业丰厚,无需通过与别国联姻来巩固势力。钟绪想不出夏朗要来参加招亲的理由。
夏朗闻言一笑,说“一块宝石和一个美人,没有理由不动心。可惜我已经被淘汰了。”
钟绪心神不宁,忘了夏朗已经被淘汰了。他不想和夏朗纠缠,欲起身离开。
“坐下吧,我想我知道她在哪里。”夏朗出声阻止了钟绪。
钟绪还没有完全起身,听到这句话,看向夏朗,他看到夏朗不像是开玩笑,又坐了下来。
夏朗见钟绪重新坐下,满意地点了点头,又接着说“非习郡主招亲,现在她失踪了,红雀国不止没有大规模搜查,甚至是不动声色地要你们这些人去找。关键人物不在了,招亲却还在进行,你觉得这是为什么?两个解释,一是这个郡主不受待见,死活无关。二是这是安排好的。我更倾向于第二种。”
钟绪没有说话,他太过担心,还没有想到这一层。
夏朗接着说:“如果真是这样,我们就都在被这红雀国玩,我不甘心。”
“你想要什么?”钟绪问。
夏朗像看怪物一样看着钟绪,“我当然要美人和宝石,但是我竟被淘汰了,这是下我青穹部落的面子。”
钟绪没有明白夏朗的意思,他的理解是夏朗被淘汰了却还想参与,只是他不会完全按照比试的规矩来。
夏朗见钟绪不说话,只好自己说“我帮你一起找,找到了,人归你,宝石归我。”
钟绪明白了他的意思“你要和我结盟?”
“是合作。”夏朗纠正。
钟绪接受了夏朗的建议,但没有告诉夏朗自己和陈非习之间还有秘密。他不能完全信任夏朗,正如同夏朗也不会信任他。
陈非习从昏迷中醒来,身上没什么力气,发现自己没有在乌菡翎关她的地方。她记得之前莫名觉得很累,最后睡着了。现在她在一个类似地下室的地方,房间没有窗,有一张床在她身下,一张桌子上有一盏小小的烛台,烛光昏暗。房间里没有人看守她,因为不需要,这样的地方只有一扇门做出口,不用看也知道在这个出口的另一边一定有人守着。
陈非习不由自主地笑了,她是在笑自己。她小的时候看到和自己感情要好的姐姐在十八岁那年迫于无奈订了亲,没多久未婚夫却死了,那个姐姐以未亡人的身份守着寡,放弃了自己喜欢的人,直到那个人意外身亡,那个姐姐也殉情了。那个时候起,她就开始怀疑自己国家的制度。为了躲过红雀国适龄定亲的规矩,她曾经离家出走,但是她最后回来了。为了改变这一切,她偷入祭司占卜的祭楼,篡改天象记录,试图伪造更换国主的讯号,她想把自己变成国主的继承人,以权力改变红雀国沿袭的规矩,可惜她什么都还没有做到,陈墨冲的权力让祭司们忽略了天象。陈墨冲的国主之位坐的稳稳的。没有要离开的国主,继承人也就不需要出现。大漠上“红雀国的秘密将为人知”的预言给了她新的希望,她要以血宝石之力得到国主之位。可是现在,她的父亲要帮她招亲,她自己又被关了起来。关她的人是谁?为什么她被转移了?父亲和那个叫七水姨的女人要拿她怎么样她也不清楚。
“克拉”的一声,门外边有动静,像是门锁被打开的声音。
门开了,一束强烈的阳光射进来,不习惯光亮的陈非习看不清来人的脸。
那个人走了进来,放进来一个食盒,他打开食盒,拿出来了一些食物。
“我带了些吃的给你。”来人说。
门又再次关上了,房间里的光线又变回了昏暗,陈非习的眼睛适应了。
她看清了来人的脸,惊得她瞪大了眼,一瞬不瞬地看着列天朋。
列天朋看到了陈非习的表情,被绑架的人看到绑架自己的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一定会有这样惊讶的表情。他从来没有做过绑匪,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肉票。但是他不是绑匪,他还是得好生伺候着陈非习,毕竟这也是一国郡主。
“这些都是你红雀国的食物,你应该吃得惯。”列天朋说。他知道自己说这话很奇怪,他莫名其妙把人家关在自己的地方,却还要关心人家是不是吃得惯,倒有一种道貌岸然的味道。要是乌菡翎在场,一定会说他虚伪吧,可是他忘了,这正是乌菡翎给他找的麻烦。
“你放心,我们不会伤害你。”列天朋见陈非习还是盯着她,猜想她是担心自己的安危。
见陈非习还是没有放下戒心,他又说“你大概有两天没吃过东西了,很少有女孩子受得了,吃点东西吧。”
陈非习没有动也没有说话,列天朋无奈“如果你还是害怕,我先出去了。”
陈非习一句话没有说过,列天朋觉得自己在这里很尴尬,只好出去。原来做绑匪的心理压力这么大,他忽然觉得排行第二真是无奈啊,老大负责发号施令,老三靠不住,所有麻烦的善后的得罪人的都得他这个二哥来做。
列天朋关门的那一刹那,陈非习才回了神,“喂!”她叫到。“为什么抓我?”
列天朋还没关上门,听到声音重新打开门,“你说什么?”
陈非习见列天朋又进来了,说“为什么抓我?”
这个问题列天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抓她的是乌菡翎,他们接手是要拿她换宝石,那么他就应该说自己救了她,这谎话还真是离奇。
“我们没有抓你。我们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昏迷了。”列天朋硬着头皮说,“等你恢复一点,我们送你回去。”
这话听得不是那么顺,陈非习不管,她死死盯着列天朋,生怕他在自己眼里消失。“你知道我是谁?”
“之前不知道,现在知道了,我们也是参加招亲的人,现在谁找到你,就能赢得招亲比试。”列天朋说。
陈非习听了这话,嘴角露出一丝不被人察觉的微笑,“你是要送我回去领奖赏?”
“暂时不能送你回去,毕竟你是被别人抓的,我们不想冒险。”列天朋笑笑,赶紧出去了,他怕久了就被识破了。
陈非习不傻,当然知道自己其实是被列天朋软禁的,但她不生气,她在列天朋手上,就代表她知道列天朋在哪里。如果真如列天朋所言,自己会和列天朋一起回去。
石克天还没有回来,乌菡翎、黑羽还在和七水姨互相猜疑。
乌菡翎知道七水姨对自己还是将信将疑。为了避嫌,乌菡翎应该少接近列家兄弟,少去四方商号以免被人发现陈非习在那里。但这不是乌菡翎的作风,七水姨也不是那么好糊弄。乌菡翎和黑羽,该回家回家,该出门做戏打探还得出门,该去四方商号找人聊天喝茶吃饭也照去不误。
“你不进去看看她?”列天凡问乌菡翎,两人正站在陈非习的房间外,陈非习再次被乌菡翎迷昏了。
“看她做什么?你们难道会亏待她?要真是那样,你们三个就该学学怜香惜玉了。”乌菡翎说这话的时候压根没有注意到列天凡正作势要打她,她正专心地逗着院子里的一群小鸡,这是商号里的一个小伙计养的。“现在她在这里,不知道自己怎么过来的,就会以为是你们从我手里劫了她。你们是坏人,我是好人,这多好啊。我才不要自找麻烦出现在她眼前。”
“乌菡翎,你怎么能那么坏啊。”列天凡这次真的用手指在乌菡翎头上戳了戳,他知道乌菡翎不喜欢好好说话,好话都能被她说成坏话,但是他还是有点气自己被乌菡翎害成了坏人。
乌菡翎皱着眉头一手拨掉列天凡的手,一手打向列天凡。两人半是游戏半是认真地过起招来,两人都没用内力,只论拳脚,倒是势均力敌。
三个年纪稍长的站在另一间房间里,一边喝酒一边看着两个小的耍猴给他们看。
“你的身手,无需屈居人下的。”列天英说,他看着窗外,但是话是说给黑羽听的。
“你不是要挑拨离间吧?”黑羽笑着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可惜不成功。”列天英笑着帮黑羽的杯子里又续上酒。他不知道黑羽是什么原因成了圣天门的人,但是他的忠诚显而易见。
“你喜欢她?”列天朋问。
黑羽嘴里要是有酒,一定会喷出来。他看向列天朋,眼里是尽全力忍下的狂笑。最后终于绷不住了,放声大笑。
这笑声说明了一切,听得列天朋知道自己问错了话。他只好自罚三杯,而且是心甘情愿地喝。
室外打闹的两人听到这个方向三个爽朗的笑声,好奇地住了手。
乌菡翎跳过来,用手撑着窗框,眼睛滴溜溜转着,像是又在想什么坏主意。
列天英抓起桌上的酒瓶扔过去,乌菡翎稳稳地接住,喝了两口,又扔给一旁的列天凡。列天凡不明所以,但是看到大家都在喝,他也喝了一口。
“什么意思?”乌菡翎的脑子想不通列天英为什么请她喝酒。
列天英被乌菡翎的问题问傻了,他也不清楚自己究竟什么原因要请她喝酒。他看向列天朋,列天朋也说不清楚,只是觉得应该这样。列天朋看向黑羽,黑羽也愣了,微微摇摇头,表示不要问我,三人互相对视几眼,又不约而同大笑起来。
窗外的乌菡翎再聪明,也猜不透这三个哥哥在想什么,她看向列天凡。列天凡比她更迟钝,也看向她。
两人没有交换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21
钟绪和夏朗夜探陈鸣谦的家,却没有找到任何有关陈非习的线索。夏朗猜测陈非习在另外的地方,他和钟绪两人派人将所有陈鸣谦的产业又调查了一次,依然毫无线索。
“除了王爷,还有谁有权利藏起非习郡主?难道是国主?人是在王宫还是在天牢?”夏朗喃喃自语,举办招亲的是陈鸣谦和国主陈墨冲,只有这两个人会将陈非习藏起来。如果出现第三个人,为了赢得招亲比试,这两天就应该把人放出来了。现在陈非习还是没有消息,究竟发生了什么。
“非习说过,最近有个女人来找过她父亲,会不会和这个人有关?”钟绪想起了陈非习曾经跟他说过的事。
“这两天也有个女人上过王府,她住在城南的一家饭馆。那里不像关着人。”夏朗说。
“你一直都在监视王府?”钟绪听到了夏朗背后的话。他一提起那个女人,夏朗就能知道这个女人住在哪里,除了监视,他想不到别的理由。
夏朗见自己说漏了嘴,无所谓的笑了一下“她回去之后,没什么特别的举动。但是在她的地方,住着那个叫黑羽的人。他们应该就是王爷找来的帮手。”
钟绪看着夏朗,他想到又一个可能性“非习会不会是在他们那里?”
夏朗和钟绪派人紧盯着七水姨和黑羽。乌菡翎为了向七水姨表忠心,自告奋勇去处理这些人。不消一日,那些被派来监视的人都莫名其妙受了伤。
陈非习算了一下日期,从自己被人自马车里劫出来已经过了四天了。这四天外边的钟绪不知道怎么样了,总觉得没有她钟绪会稳不住。她在列天朋身边待了几天,她满足了,现在她该走了。
陈非习天亮之前别人最困倦的时候打开了门。四方商号只有一扇前门一扇后门,都有人把守,可以说这里固若金汤,结果人就跑掉了,连门是怎么被打开的都不知道。
听到陈非习不见的消息,乌菡翎“呵呵”笑了两声,谁都听得出来她是在嘲笑。列家三兄弟自知丢面子,只好任她嘲笑。
“我打赌,她一定回家了,接着就会有一票人来找你们算账。”乌菡翎说得就像这事与她无关。
“先抓她的人是你,你以为你逃得掉?”列天英笑得无奈。
“看来她没有信我说的话,怎么办?”列天朋也很无奈,感觉四方城和红雀国结下梁子了,回去一定被家里骂死。
“静观其变吧。陈非习这样都能逃掉,不一定会按正常人的方式做。”列天英说完,又看向乌菡翎“换了是你会怎么样?”
“为什么问我?”乌菡翎嘴巴一撇,翻个白眼,“我是奉命行事,你们呢?”
真是短暂的友谊。黑羽心中暗暗叫道。
陈非习确实回了家,在钟绪的陪伴下回了家。根据招亲比试的规则,钟绪找回了陈非习,成为了陈非习的“有缘人”。
列家三兄弟没有等来找他们算账的人,却等来了陈非习。
陈非习坐在四方商号的店堂内,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一旁,店里的几个伙计疑惑地看着她,脑子清楚地赶紧去把列天朋拉了过来。
看到愣在那里的列天朋,陈非习露出狡黠的微笑,“你不想看见我吗?”
列天朋露出一个礼节性的微笑,把陈非习请了进去。
“你来做什么?”列天朋问。
“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你们软禁过我。”陈非习说。
列天朋语塞,她果然知道。
“我需要你们帮我一个忙。”陈非习接着说。见列天朋不说话,陈非习又说“如果你们不帮我,我回去告诉我父亲我遇见了绑架我的人。红雀国和四方城素来交好,现在四方城的主人对我有所不轨,相信红雀国和四方城不免一场战争。”
陈非习是说的话就是当初列天朋担忧过的事,但现在自陈非习嘴里说出来,列天朋倒是不担心了。如果要闹已经闹开了,现在陈非习在和他们谈条件。他想起乌菡翎说过的话,这个陈非习不简单。
“我为什么信你?”列天朋问。
“你为什么不信我?”陈非习反问。
“他为什么要信你?”乌菡翎从门外窜了进来。
陈非习显然没有想到列天朋和乌菡翎是一伙的,彻底被惊到了,她觉得自己被耍了,下意识地看向门口。
乌菡翎看出了陈非习的意图,往后一退挡住了门口。
陈非习怨恨地看向列天朋说“你也是那个女人的手下?”
列天朋不明所以,用眼神询问乌菡翎,乌菡翎只是轻描淡写告诉过他七水姨的存在,他下意识以为陈非习说的是乌菡翎。不过很快反应过来,乌菡翎对陈非习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
乌菡翎显然不满意陈非习把她归为“那个女人的手下”,但她更好奇陈非习的来意“说吧,你到底要我列二哥做什么?”
陈非习闭口不言,乌菡翎是七水姨的人,她不会信任。
“你不说我不会走的。”乌菡翎最爱耍赖了。
“别闹了。”列天朋知道再不制止乌菡翎,自己就什么都别想知道了。“其他人呢?”他见只有一个人来,没见他的兄弟和黑羽。
“他们怕人多不好说话,在外边呢。要他们来吗?”乌菡翎指指外头。
列天朋看向陈非习说“郡主,我不知道你要我做的事是什么。但是不管是什么,有必要让我兄弟知道。”
陈非习点头表示明白,但她的眼神一下子亮起来,指向乌菡翎“那她呢?”
乌菡翎刚想发声,身后一只手捂住了她的嘴,她感到自己身后有人,但没想到是要来让她闭嘴的,早知道她就戒备一下了。
捂嘴的是黑羽,他和列天朋点个头打个招呼,将乌菡翎拖了出去。乌菡翎倒是合作地没有反抗,她清楚她在场陈非习就不会说话。
见在场的只有自己和列天朋,陈非习讲出自己的来意“这一次和以往不同,不是定亲了,是直接成婚,国主要我直接嫁给钟绪。三日后我就要跟钟绪去蓝叶国,到时候我父亲会将血宝石交给钟绪,我要你们。。。我不管你们有几个人,我要你们保住我的命。”
列天朋极度震惊,要保住她的命是什么意思?是有人要杀她还是杀钟绪?如果要血宝石又为什么要杀她?她是太过担心自己还是说的是真的?陈非习,红雀国郡主,集万千宠爱,所有的调查都显示陈鸣谦是个逍遥王爷,没有野心也没有仇家。这个女孩子有着最明了的身份和最简单的背景,但是现在看来她不是传言中的陈非习。
陈非习接着说“你可以拒绝的。但是我希望是你。”
她的眼睛直视列天朋的眼睛,列天朋忽然觉得这种目光似曾相识。
“为什么?”列天朋一开口就知道自己问错了,如果会说,陈非习刚刚就说了。
“你同意了?”陈非习问。
列天朋没有说话,陈非习露出一个很美的笑容,说“我当你同意了。三日后见。”说完自顾自走了出去。
门外是乌菡翎和黑羽,远远的站着列天英和列天凡。四人都看着陈非习像一个普通客人那样走了出去。
“她为什么来找你?”列天英问列天朋。
列天朋耸耸肩,表示我也不知道。不过他更好奇为什么他哥哥会问他这个问题,列天英不是应该关心陈非习说了什么以及要他们做什么吗?
列天英看着一旁看好戏的乌菡翎说“翎姑娘怎么说?”
乌菡翎卖乖地摇摇头,她见列天英不相信地看着她,只好吐吐舌头说“我真不知道,我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要你来保她的命,对方不简单,”列天英下了判断。
“她更不简单。”列天朋说。
“去咯。”乌菡翎拍拍黑羽的肩,替两人做了决定。
黑羽心里又骂了一句。
22
在众人的注视下,陈非习坐上马车。红蔷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穿着嫁衣即将离开自己,眼泪一颗颗掉了下来,深知如何取悦男人的女人就算哭得肝肠寸断也是美的。没了女儿这个帮手,要在王府立足,她就要让王爷对她更加怜惜。陈鸣谦的表情很复杂,旁人看来,也许他为女儿有一门好亲事而喜悦,同时又为女儿远行而舍不得。国主陈墨冲在城楼之上看着这一幕,轻轻地叹了口气。
马车缓缓前行。
车厢里,陈非习手上捧着一个漂亮的盒子,这个盒子是他父亲交给她的。现在盒子被她打开了,里面就是别人梦寐以求的血宝石。陈非习拿起这颗宝石,目不转睛地看着它,然后故意手一松。“滴溜溜”那颗宝石掉落在车厢里,差点滚出马车。假的。陈非习冷冷地笑了。
钟绪是个好朋友,陈非习不忍心告诉他自己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他。
当日,陈非习篡改了天象记录,竟发现血宝石就在祭楼之中,而不是在她父亲的手中。她拿走了血宝石,试图揭开血宝石的力量。但她惊奇地发现,她的父亲和红雀国主一切如常,就像血宝石还安全地保存在祭楼之中。很快,她的父亲告诉她要为她择婿定亲。她知道自己被父亲怀疑了,为了掩饰,她找到了当时正在国中的钟绪,要钟绪帮她赢得招亲拿到血宝石,这是钟绪的理解,也是陈非习想要让陈鸣谦知道的事。
她真正的同伙是夏朗。夏朗是青穹部落族长之子,却是最不受父亲器重的儿子,在外人眼中,他阳光开朗,热爱自由,就如一匹脱缰的野马。但陈非习眼中的夏朗和自己一样,绝不会满足于现状,他的野心藏在他阳光的笑容里,正如陈非****包裹在自己的乖巧里。两人一拍即合,莫名地彼此信任,夏朗派人在大漠上放出预言“红雀国的秘密将为人所知”,以此招来更多的人让红雀国疲于应付。陈非习得到血宝石后就准备交给夏朗,夏朗这次入红雀国一来是带走宝石,二来也是演戏为自己开脱。
如今,陈非习已经达到了目的,真正的血宝石已经由夏朗带走了,她现在要做的事就是等列天朋来劫走她,去和夏朗会合。这是她能想到对钟绪最好的方法,钟绪是她朋友,她要他脱身,不能再连累他。同时她也知道,为了打乱她的计划,父亲策划了对她的绑架,只是最后出了小小的纰漏。在她失踪的日子里,父亲翻查了和自己有关的所有地方,因为找不到血宝石,才一定要她马上出嫁。因为出嫁的时候,她一定会将宝石带走。行进中的马队是最容易被下手的,父亲不会放过她手里的宝石,而国主陈墨冲不会放过她。她并不寄希望于父女亲情,陈鸣谦做的已经够了,否则她早已在国内就被陈墨冲杀死了。
马队停了。
骑马走在前头的钟绪不解地回头。这个马队里除了他带来的人,还有一大半都是红雀国的送嫁队伍。
钟绪有不好的预感。他命令自己的队伍全面戒备。
陈非习还是端坐在马车里,眼神凄然。这是她早已预料到的事,但是真的要发生的时候,她还是有些害怕。不是害怕失败与死亡,她害怕的是列天朋没有来。
马车外,刀剑相触的声音听来令人胆颤。风吹动马车的门帘,门帘上溅到的几滴血看来是触目惊心。
钟绪,对不起。陈非习轻轻地说,心中希望他不会受到伤害。
钟绪骑马冲入战圈,想将陈非习带走。人数占据优势的红雀国队伍很快包围了马车。没有多加思考,钟绪挡在了马车之前。
“非习,你会成功的。”钟绪扭头对马车上的陈非习叫到。
陈非习依然端坐在马车上,只是交叠的双手拧在了一起。
一个身影以美妙的身法跃到了钟绪面前,手上是以银丝带纠缠而成的剑,七水姨的脸如她的剑一般寒冷。
陈非习看到马车外的七水姨,她微笑着吐出一口气,伸手撩开门帘下了马车。
马车外,战国很明显。钟绪的人负伤的负伤,被擒的被擒,幸好钟绪没有受伤,只是他一脸灰白的坐在沙地上,受伤的刀早已被扔到了一旁。
“我知道你是谁。”陈非习淡然地说。
七水姨冰冷的脸就像被融化一般,回报了一个微笑,“交出来。”
陈非习抬手扔过去那颗红宝石。
七水姨没有接,任宝石掉到地上,滚到了钟绪的脚旁。
钟绪捡起那颗宝石,凝神看了一下,就将他扔回了地上。他也看得出那不过就是一颗普通的宝石。他和陈非习演了这一场场戏,拿到的却是一颗假的宝石。
“不是这颗。”七水姨说道。
钟绪抬眼看向陈非习,他看到陈非习自负的笑脸,她说“只有这颗。”
“那颗也不是真的。”七水姨又说。
钟绪还没有反应过来她们再说什么,却看到陈非习的身体因为这句话而微微颤抖。但只是一下,陈非习立刻稳住了身体,脸上还是挂着自负的笑容,“你来晚了。不,你根本不必来,因为血宝石早就不在我身上了。你们找不到的,就算把我带回去,你们也找不到那颗宝石。很快,它的秘密就会被人揭开。很快,红雀国就要换主人了。”
七水姨看着这样的陈非习,心中掠过一丝疼惜,“你根本不需要这么做。只要你愿意,你可以离开这个国家,你可以抛弃这里所有不公平的东西。”
“就像你一样吗?”陈非习的笑容被倔强的所替代,“我也逃过,但是我回来了。不是因为我害怕外面的世界,我知道外边的世界公平自由,我也向往成为大漠上的飞鹰,但是那样我依然是个懦夫,和你一样的懦夫。我想改变,我想做到你们没有做到的事。”
七水姨的脸上因为感动泛起淡淡的粉红色,她想帮这个女孩子,她可以放这个女孩子走的,但是她还是举起了剑,“对不起,有些事是应该永远被掩盖的。”
远处无匹马疾驰而来,扬起沙尘。
七水姨转头看向那里,看到了两个她熟悉的身影。七水姨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陈非习也看向那里,她也不自觉笑了出来,那是她心里想的人。
马还没有靠近的时候,列天朋就飞身跃了过来,他跃到陈非习身旁,看着一地的伤兵和冷静的陈非习,“我没有来晚。”
“不会。”陈非习笑得很甜。“谢谢你肯帮我。”
七水姨听到这句话,看了列天朋一眼,又转头看向乌菡翎。待乌菡翎下马,脸上又露出调皮笑容的时候,七水姨紧了紧持剑的手,“你不是来帮我的,”她说。
乌菡翎没有向过去那样挽起七水姨的手臂,她捡起钟绪扔在地上的宝石,端详了一阵,“这怎么也是颗宝石,扔了怪可惜的。七水姨,你说是不是?”
“丫头,别和我装傻,你不帮我就走远些,我不想和你动手。”七水姨又看向马上的黑羽,“你也是。”
“列二哥,你和我七水姨,谁会赢?”乌菡翎问。
还没等列天朋回答,列天英的声音在乌菡翎身后响起,“大漠之鹰不会输。”列天英和列天凡下了马,越过乌菡翎走到列天朋身边。
钟绪看着陈非习脸上甜笑,又看看列天朋,他明白了,陈非习喜欢的是列天朋,她心心念念的“大漠之鹰”。
“三个毛头小子对我一个老太婆,谁也不占谁的便宜,很好。”七水姨似乎很久没有和厉害的人动过手,现在眼前这三个少年英雄看来身手不错,她可以松松筋骨了。
红雀国的队伍听从七水姨的命令向后退去,乌菡翎和黑羽也退到一边,钟绪被陈非习扶起,两人走到了马队边上。
七水姨虽然年纪大了,到底还是圣天门的护法之一,如行云流水般在列家兄弟间周旋,列天英和列天朋长剑在手,划出一道道流畅的光影。列天凡年纪最小,功夫最弱,他知道自己的弱点,在外围支援,竟然也能帮两个哥哥补上空隙,三人的剑影就像织出了一张刚强的光网。七水姨边动手,嘴角边浮起满足的笑容。
陈非习见所有人都盯着动手的四人,趁乱翻身上马试图脱离这里,但她一拉缰绳,黑羽挡住了她的去路。
“看完吧,你对列二哥没信心吗?”乌菡翎晃了过来。
钟绪看着陈非习,他渐渐明白自己在整件事中的作用了,“非习,你还想瞒我什么?”
陈非习拉着缰绳的手僵住了,“对不起,钟绪。但幸好你没有受伤。”
钟绪因为愤怒而红了眼,“你是想让我死的?”
“不,”陈非习叫道,“你是蓝叶国世子,身份尊贵,他们不会动你的。”她说完就知道自己错了。这句话就是承认了自己因为钟绪的身份而利用了他。
钟绪的眼里竟有了泪,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因为伤心。他扭头看向动手的四人,不再看陈非习。
乌菡翎看着这两人,她还不懂为什么会有那么傻的钟绪。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不是应该杀了那个人泄心头之恨吗?
23
“哇!真的假的?”乌菡翎见七水姨渐落下风,兴奋地叫出声来。
“少主,这样不好。”黑羽赶紧说,他知道得罪七水姨的下场。
“我输了。”七水姨手里的软剑开始旋转,竟慢慢变回了几根银丝带,在手臂上的机簧牵引下一点点缩回袖中。
“前辈,承让了。”列天英礼貌地回应,他也不提他们是以三敌一。
“但是这个姑娘我还是要带回去。”七水姨不气不恼,坚持自己的目的。
“前辈,若郡主不愿意,我们只好拦在前辈面前。”列天朋说。他刚刚注意到陈非习上了马,而黑羽和乌菡翎正好挡住了她的去路,会有这个举动代表她想要逃跑。
“丫头,你认为她是要去哪里?”七水姨转头看向乌菡翎。
乌菡翎并不惊讶七水姨这么问,她想都不用想就回答“她要去找血宝石。”
见七水姨的脸上展露笑容,乌菡翎又说“但是七水姨要带她回去,而不是叫她带你去找血宝石,她手里没有那颗宝石或者她手里的那颗是假的?”乌菡翎想明白了,陈非习布了这个局,但是现在看来陈非习的局包裹在七水姨和陈鸣谦设的局里。乌菡翎因为真相大白而露出得意的笑容。
陈非习的脸色变得苍白,她原本搭在缰绳上的手抓紧了缰绳。
钟绪不放心地转头看她“非习,”他轻轻唤到。
陈非习像是下定决心,用力一抽马鞭,双腿夹紧马肚,迫得那匹马受惊狂奔起来。
乌菡翎和黑羽始料未及,竟放她向前狂奔。
“切!”乌菡翎轻骂一声,刚想拔腿追去,只见列天朋一吹口哨,迅速向前跃上他的马,向着陈非习的方向追去。
列天朋很快追上了陈非习,他拉住陈非习的缰绳,尽力往自己这边拉,逼停了那匹马。
“你答应过帮我的!”陈非习怒喝。
“我只答应保你的命。”列天朋边说边稳住了陈非习的马。
陈非习惊疑地看着列天朋,害怕列天朋将她抓回去。
“郡主,是时候告诉我们真相,否则我只能送你回去。”列天朋正色道。
“列天朋,两年前我为了逃开红雀国女子的命运,我离家出走。我逃得很远,就在我因为食水不足差点渴死在大漠里的时候,一伙沙盗抓走了我。在那里还有好几个女孩子,他们要把我们卖掉。我以为我要死掉的时候,‘大漠之鹰’救了我。他们有两个人,都蒙着脸。其中一个把我从地牢里拉了出来,我记住了他的眼睛,黑得就像夜空,带给人静谧的感觉。他们把我和那些女孩子救了出来。然后让我们骑着马自己回家。那一刻,我意识到我要靠自己,我要靠自己改变自己的命运,我要回到红雀国去改变。回去的路上,我遇见了夏朗。我和夏朗是同一种人,他要他的部落,我要掌握权力,我要整个红雀国都臣服于我,我要让所有红雀国的女孩子都获得自己的自由。我们计划了很久,我原想借着星象发出指示,获得红雀国的王位,我没有成功。但我发现了血宝石。我和夏朗合作要借血宝石的力量获得我们想要的权力,我以钟绪做掩护,掩护我真正的同伙,我把血宝石给了夏朗,我们会先掌握青穹部落,再以青穹的力量反攻红雀国。我没有告诉我的家人我发生过什么,我只说要嫁给一个英雄,他们不知道,我说的英雄就是‘大漠之鹰’。”陈非习一口气说完了她的故事,因为说出真相的兴奋,她的眼睛发出异样的光彩。
列天朋听到“大漠之鹰”的时候就想起来了,那时他和列天英一起捣毁了一个贩卖人口的沙盗,那里有一些女孩子。当他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他的心震动了,他终于知道为什么陈非习要他来保住自己的命。
“这就是真相。”见列天朋不说话,陈非习又说。
“我送你去青穹部落。”列天朋温柔地说。
陈非习迎上列天朋的目光,“谢谢”她的嘴唇翕动,只吐出这两个字。
青穹部落建在一片很大的绿洲之内,蓝天白云,绿草如茵,在大漠之内很少能够看到这样充满生机的画面。那一大片湖泊清澈得就像镜子,映出蓝天白云以及在白云间穿梭的鱼儿。一座座漂亮的房子错落有致,牧马放羊的人脖子上都带着白色的围巾,微风吹过,围巾随着歌声飞扬。
列天朋带着陈非习走进这个部落,引得周围的人纷纷侧目。这些人并不惊讶他们的到来,陈非习心头隐隐升起一种不和谐感。
很快,陈非习就找到了那种不和谐感的来源,她在人群里看到了乌菡翎、黑羽、列家兄弟、钟绪和七水姨。
“怎么回事?”她拉缰绳停了马。
一个老人自人群中走了出来,他长着灰白的胡子,脸上是歳月留下的皱纹,但他的眼睛很有神,一看就有着尊贵的身份,他是青穹部落的族长,夏朗的父亲夏子由。“孩子,你跟我来。”他温和地说。
陈非习看向列天朋,列天朋看向人群里的兄长,见兄长对自己点头示意,他也对陈非习点点头,表示赞同她和那个老人去。
陈非习和列天朋都下了马。陈非习和老人向一边走去,列天朋走向他的同伴。“怎么回事?”他问。
“有些事必须她自己承受。其实所有人都在保护她。走吧,我们也去。”列天英说。
陈非习跟着夏子由来到一处小院落前,这里是一座小小的庙。
“进去吧。”夏子由伸手请陈非习进屋,语气依然温和。
陈非习狐疑地走进了小院子,看到屋子里一个剪短了头发的僧侣跪在佛堂里,那身形莫名让她不安。
“夏朗?”陈非习用疑问的语气喊出这个名字。
短短几日,夏朗已从红雀国英姿勃发的少年变成了佛堂里虔心祈福的僧侣,这让陈非习恐惧。
“非习,我们收手吧。”跪着的夏朗依然背对着陈非习。
“怎么会这样?我们掩饰得很好。。。”陈非习的声音很弱,弱的就像被抽走了灵魂。
一滴滴眼泪自陈非习脸庞滑落,滴到地上,就像一朵朵花。
陈非习转身走出佛堂,看着院子外的众人,她终于卸下了伪装,跪地痛哭。
佛堂里的夏朗依然背对着外边,但谁都知道他的眼泪在心里。
众人看着痛哭的陈非习,都感到一阵心酸,一个二十岁都不到的女孩子,为了自己的命运试图抗争,用的方法也是别人想不到的,不管她是否失败了,她的勇气已经让众人疼惜。
列天朋走上前,单膝跪下,伸手扶住陈非习的肩,陈非习感到他手上传来的热力,扑到他怀中放声大哭。
夏朗早几日带着那颗假的血宝石回到了部落,他一路都在研究那颗宝石,没有找到一点破解宝石力量的方法。他唯有像过去一样,带着阳光的笑容,在众人的目光中回到了自己的家,就像自己不曾对这个部落有过企图。
多少年来,他在部落内外呼朋引伴,他的势力渗透到各个方面,那些年轻人和他一样,都在不为人知地蚕食自己的部落。
这一次他带着血宝石回来,借着血宝石的传说可以激发众人的斗志,他们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当做天命所归。
当他回家的时候,一个老人在他家等着他。
这个老人是石克天。交友广阔的石克天和夏子由也是故交。他告诉乌菡翎自己出去吃喝玩乐,他说的没有错,他早早地来到了青穹部落品尝这里的美酒和美食。
只一个晚上,不知道石克天和夏朗说了什么,夏朗就自愿提出要出家,以余生为自己的部落祈福。
他出家前向父亲提的唯一的要求就是,不要伤害陈非习。
他从来都不爱陈非习。
他是夏子由最小的儿子,从小就知道自己只能当普通的族人,他在族中没有任何特殊的权力,只因为他不是长子。他平日是众人眼中的潇洒公子,但心中却是不甘。当年他在大漠里遇到孤身一人的陈非习时,他就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即便笑得没心没肺,也隐藏不了一闪而过的孤独。他们是朋友,是同盟,也是彼此。
对不起,陈非习。对不起,夏朗。我们失败了,但是至少我们努力了。夏朗落发的时候,在心中默念。
“我跟你回去。”陈非习擦干自己的眼泪,平静地对七水姨说。就算她回去就是被处死,她认命了。
“你做的很好,只是你做错了。”七水姨说。她的话并不矛盾,陈非习做了七水姨没有做的事,只是用错了方式。
陈非习的脸上是笑容,不是哀伤也不是自嘲,是一种让旁人都心酸的无奈。
“你到底为什么回来?”陈非习说。
“红雀国的秘密将为人所知,这个预言是你们制造来混淆视听的,我信了,我已经担心了几十年。或许,因为你,这个秘密应该为人所知。”七水姨说。
陈非习疑惑地看着她,不知她说的秘密究竟是什么。
24
陈鸣谦一早带着侍从来到城门口,他在一家酒楼里坐着,桌上只有一杯水,他没有喝过,一脸焦急地望着远处。
临近中午,陈鸣谦等的人回来了。七水姨带着陈非习以及其他的人回到了红雀国。
陈鸣谦见到那队人马,松了一口气,眼里有了笑意,他迫不及待地起身,走出酒楼,迎向陈非习。
骑着马的陈非习一脸落寞,眼神里没有一点光彩,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向自己走来,她勉强在嘴角挤出一丝笑容。
“爹,我回来了。”陈非习下了马,对父亲淡淡地说。
陈鸣谦站定在女儿面前,目光复杂地看向自己的女儿,“回来就好。”他语带哽咽。
“谢谢你。”陈鸣谦对七水姨说。
“不客气。”七水姨说,“你现在就要带她进宫?”
陈鸣谦快速地看了一眼陈非习,见她没有一点反应,轻轻地点点头。
“我也去。”
七水姨说的时候陈鸣谦明显愣住了,他的表情显示出他不赞成七水姨的提议,“你不必。。。”他嘴里吐出几个字。
“我们早就说过了,我想现在是时候了。”七水姨没有对着陈鸣谦说,她看着陈非习,眼里是疼惜。
陈鸣谦看到了七水姨看陈非习的眼神,他只好妥协,“好。”
陈鸣谦带着七水姨和陈非习坐上马车向王宫驶去,其他人骑着马跟在后面。
“我们也去王宫?进得去?”列天凡不得其解,终于问出口。
“看你二哥,我回商号。”列天英不打算在陪他们玩了,早点回去省得麻烦。他来红雀国是担心血宝石威胁到四方城,现在看来,乌菡翎的七水姨会打消这种威胁。至于如何做到,真相如何,对他而言,不重要。这些日子的奔波,在别人的设计里,虽然丢脸,却也有趣。
“二哥,你去王宫还是商号?”列天凡看向列天朋,见他二哥不理睬他,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向前走,如果之后他的两个哥哥分头走,他该跟谁走?他看向乌菡翎。
“师傅,你都一把年纪了,这么耍我和黑羽好吗?”乌菡翎在青穹部落见到石克天就知道一切都在石克天的掌握之中。她无所不知的师傅知道七水姨的底细,也知道陈非习和夏朗做的事,那么把她和黑羽留在红雀国只是为了帮七水姨盯着陈非习。
石克天得意地大笑,笑得列家三兄弟都对他侧目,“丫头,这世上什么都有,你听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的,你查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不要以为自己聪明,和你一样聪明的人有,比你聪明的更有。这个陈非习,仅凭一己之力,就想撼动一个国家,这份决绝确实难得,如果真有血宝石,她。。。”
“慢着,”乌菡翎听到了她感兴趣的事,倾斜了身子,看向一旁的石克天,“我明白了,陈非习得到的那颗是假的,陈鸣谦也知道那是假的,但是陈墨冲以为那是真的。”
“为时未晚。”石克天再次开怀大笑,这个徒弟到底还是太年轻了,现在才知道真相的一半。
“这么笑法,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乌菡翎撇撇嘴,看向早已在他们前方很远的马车,感到还有一个疑团没有解开,但是这个疑团渐渐清晰起来。
“不知道?不知道就问问别人。”石克天像很多老人一样捋了捋自己的胡须。
乌菡翎看看石克天,看看黑羽,又看看身后的列家兄弟。她看列天凡也懵懵地看向她这边,只好摇摇头。列天英一脸高傲,乌菡翎看得出来他在掩饰自己被人耍又不好报复的心情。再看列天朋,这个人面色凝重,因为陈非习?乌菡翎意识到这一点,立刻转向黑羽,一脸的“你也耍我”。
“事情没有印证过。少主没有问过我。”黑羽答得理所当然。
陈鸣谦与国主陈墨冲毕竟相识几十年,陈非习意图夺王位本是死罪,但是陈墨冲念及陈鸣谦同意了设局抓捕陈非习。如今陈非习被带回了红雀国,他独自坐在王宫之内等待着陈非习自首认罪。
门外阳光中,三个人影渐渐走近,年轻的女子一脸漠然,她的父亲脚步沉重,另一个女子年纪虽长却风韵犹存,美丽的脸庞却是一脸寒冷。
陈墨冲看着走进王宫的七水姨,一脸的不敢相信,他缓缓起身,一步一步走下王座,他的脚步因为惊讶而有些踉跄。
他走近七水姨,艰难地抬起手想指向七水姨,但是似乎手太重,抬到一半已是极限,“你。。。你是。。。”陈墨冲不相信自己说出的话,“你是陈予川?”
陈鸣谦的心头的重担轻了一半。
当年,他在王陵禁地,看出了陈予川的女儿身。当时的陈予川如同现在的陈非习,不甘于红雀国女子的命运,自小假造出一个男儿身份的“陈予川”。因为远离王都,若不是陈予川的至亲,其他人都不知道这个故事。所以在挑选继承人的时候,“陈予川”作为王族子弟被选中了。
陈鸣谦是个风流公子,阅女无数,在王陵禁地身处险境之时和陈予川有了近距离接触,本就觉得陈予川样貌俊美的他立刻反应过来他身旁的是个绝世美人。
七水姨不是无知少女,她对陈鸣谦动心因为这个风流公子竟愿意跳入流沙之中救她。
两人有过快乐的日子,两人都向往自由天空,但是陈鸣谦不能放弃红雀国的一切,而七水姨觉得自己更爱自由。
几十年之后,面对着和当初的自己一样不愿屈服的陈非习,七水姨才意识到当初的自己不是爱自由,而是懦弱,她只会逃避红雀国,却没有想过反抗。
“很久不见。”七水姨说。
“你。。。你真的是。。。”陈墨冲还是不敢相信。
“是,她是陈予川。”一旁的陈鸣谦开了口。
陈非习没有一丝疑问这个“陈予川”是谁,因为她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怎么会?为什么?你的失踪。。。你为什么来?”陈墨冲有些语无伦次,他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来。
“你要拿这个姑娘怎么办?”七水姨淡淡地说。
“我。。。”陈墨冲轻抚自己的胸口,稳了稳自己的情绪,才开口“她犯的是死罪。”
“国主。。。”陈鸣谦带着恳求低呼,这是他早就知道的,他一直求情试图保住女儿,他以为陈墨冲是答应的。
“你想要她死?那你为什么还要办招亲?”七水姨问。
陈墨冲边摇头边苦笑,然后对陈鸣谦说“她是你的女儿,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要死她早就死了,就算我免了她死罪,她。。。”
陈墨冲还没说完,陈非习开了口,“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陈墨冲点点头。
“你想怎么样?”七水姨一直在问,却没有回答过陈墨冲的问题。
“你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陈墨冲找回帝王的威严,他要夺回主动。
“两个目的。”七水姨说。
“什么?”陈墨冲问。
“我要她平安无事。”七水姨指着陈非习,“这件事没有闹得满城风雨,你可以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陈鸣谦感激地看着她,陈非习漠然地看着她。
“这。。。”陈墨冲有些犹豫,有人威胁到了他的王位,如果他赦免了,不知以后是否还有类似的事件,“你可以保证她从此循规蹈矩?”
“为什么要循规蹈矩?”七水姨并不买账,“她有她的自由。她已经放弃了,你担心什么?”
陈墨冲看得出七水姨的语气里有些鄙夷,他的心有些虚。
“别忘了,这个王位本就是我给陈鸣谦的,他又给了你,我以前不要,现在也不要,以后也不会要回去。”七水姨看出了陈墨冲的担心。
“你。。。”陈墨冲无法辩驳,因为七水姨说的是事实。
“你不要这个王位,那么血宝石呢?”陈墨冲想起了一切的关键,他能够得到王位就是当年的陈予川让出的血宝石。
“根本没有血宝石。”七水姨终于说出当年的真相。
这话让陈墨冲和陈非习同时闪出惊异的样子,陈鸣谦却很平静,甚至是犹如卸下了重担般的轻松。
“你说什么?”陈墨冲和陈非习同时发问。
“当年在王陵之中,我们没有拿到血宝石。”七水姨一字一顿地说,这个真相她和陈鸣谦守了几十年。
“可是你们给我的。。。那是假的?”陈墨冲逐渐意识到真相。
“所以我拿到的是假的?”陈非习也明白了,“怎么会这样?”
“当我们两个艰难走过流沙区进到王陵的时候,在本应该供奉着血宝石的神坛上,我们看到的是一滩像是血水般的痕迹,或许因为血宝石本是天外之物,它不是普通的宝石,这么多年在王陵之中没有阳光,没有雨露,本应保存完好的宝石早已经融化了。”陈鸣谦也说出了真相。
“你说融化?”陈墨冲微微摇着头,他听到了他这一生都没有听过的奇谈。
25
七水姨点点头,“他说的没错,那颗传说中的血宝石就像融化一般,变成了一滩血水。”
“那你们当时为什么不说实话?”陈非习无法理解父亲当时的决定。
“血宝石是红雀国的镇国之宝。因为有了血宝石的传说,红雀国才有了这几十年的安定,别国才不敢觊觎。如果血宝石没有了的消息传出去,后果会怎么样,我们都不知道。”七水姨说。
“所以你们找了一颗假的?”陈非习问。
“是。”七水姨点头,“没有人见过血宝石是什么样,也没有人懂得如何释放宝石的力量,不会有人说我们拿回来的是假的。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
“那现在又为什么要说?”陈墨冲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找了张椅子坐下,这些事他还在消化。
“为什么?”七水姨低下头,笑得很轻松,她温柔地看向陈非习“你看看这个女孩子,她这么美好,这么聪明,这样的人是红雀国的未来,你说比起这样一群年轻人,血宝石还有什么价值呢?”
陈墨冲没有说话,他看着七水姨,也看着陈非习。
“红雀国已经几百年了,有些规矩也已经延续了几百年,是时候改变了。”七水姨说得坚定,“你说呢?”
陈鸣谦突然被七水姨一问,不自觉地尴尬地笑。
“你说呢?”七水姨又问陈墨冲。
陈墨冲还是看着陈非习,眼光渐渐柔和,“你们回去吧。”
“你不会再追究?”七水姨问。
“你们回去吧。”陈墨冲还是只说这一句。
“想不到七水姨以前是这样的。她一定变了很多。”乌菡翎在石克天和黑羽口中补全了她脑中的猜测。
“丫头,我圣天门的人都不是普通人。”石克天抚着胡须大笑。
乌菡翎白了他一眼,“是,是,是,知道圣天门厉害,知道您老人家厉害,厉害到耍自己徒弟。”
“丫头,以后都是你自己走江湖,不让你上点当,你怎么会长记性。”石克天说。
“自己?你放我一个人啊?那不错。”乌菡翎努努嘴,表示满意。
石克天冷哼一声,“小没良心的。”
“还真不经试啊,师傅。”乌菡翎嚣张地笑笑,她随口一句话就试出石克天舍不得自己这个好徒弟。
这师徒俩还真是天生一对,黑羽心中默默地想,脸上是笑容。
“师傅,你和夏朗究竟说了什么,把人说得都遁入空门了。”乌菡翎问,这个问题她一路都没有想明白。
“哈哈哈”石克天看着自己徒弟百思不得其解的样子煞是有趣,有事没事煞煞乌菡翎的威风,真是好玩。
“丫头,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你就会明白了。”石克天卖起了关子。
陈墨冲没有追究陈非习的罪,就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他下了一道指令,红雀国女子年满十八,可以凭个人意愿选择是否定亲。这意思就是陈非习的愿望实现了。
陈非习惹出来的事告一段落,列家三兄弟、圣天门几人都要回到各自的地方。
城门口,一如乌菡翎来的时候那样。
当时有很多来参加招亲的人,那时钟绪还是意气风发,夏朗还如阳光一般明朗。
如今,虽然少了风风光光进城的队伍,城门口的商贩还是如常叫卖着,马队、商队来来往往,依然热闹。
陈鸣谦一早带着陈非习来到城门口,等待着即将出城的众人。
列天英和列天凡看到陈非习,识相地把列天朋推了出去,自己退到一边喝茶。
七水姨想直接离开,无奈石克天和乌菡翎一大一小两个玩心大发,非要坐到一旁和列家兄弟聊聊。她无奈地走向了陈鸣谦。
“你又要走了?”陈鸣谦说。
“我本就不属于这里的。”七水姨洒脱地一笑,笑容明媚得就像天边那抹艳阳。
陈鸣谦看得愣了神,他又看到当年那个穿着男装对他明媚一笑的女子。
“是,你是自由的。”陈鸣谦说,语带羡慕与祝福。
“这里已经和以前不同了,”七水姨的目光移向这座王城,那里边有过她的青春,有过她的爱人,也有红雀国的未来,“这些孩子都会得到自由,真好。”
“是,真好。”陈鸣谦也回身看着他们的王城。
另一边,列天朋看着默然不语的陈非习,说“你做到了。”
陈非习看着列天朋说“你不怪我吗?”
列天朋摇摇头,“这圈套是我们自愿踏进来的,怨不得人。你能够让我们这么多人都进了这个圈套,做得很好。”
陈非习无奈地笑了,她看向坐在茶棚喝茶的乌菡翎,不禁感叹,“那样无忧无虑该多好。”
列天朋也看向那里,他的兄弟和乌菡翎正在说笑,“很多事都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好的,也许她在羡慕你。”
“是吗?”这次陈非习笑得真心,“不耽误你们了,我回去了。”
“好。”列天朋说。
列天朋朝众人走去的时候,陈非习突然从后面抱住了他。
周围的一切就像静止了一般,列天朋有一瞬听不到周遭的声音,只感到陈非习微微颤抖的身体。
“对不起。”陈非习的声音也带着颤抖。
“没关系。”列天朋柔声说。
陈非习放开了列天朋,羞涩地低着头。
“真的没关系。”列天朋说。
“你还会来吗?”陈非习渴望地看着他。
“会。”列天朋点头。
“谢谢你。”陈非习想起两年前,自己被蒙着脸的列天朋救出来的时候,也对他说了“谢谢”。
乌菡翎和列家兄弟注意到这边,暗暗盘算着怎么揶揄列天朋。
“老前辈,你们去了银月城,来了红雀国,下一个目的地是哪里?”列天英问石克天。
“去四方城吗?那里可好了。”列天凡说。
“我们啊。。。”石克天看着自己的徒弟,他算算时间,估计他们该回去了。果然乌菡翎还是长脑子的,她说“哪儿都不去咯,我要回家了。再不回去以后都别想出来了。”
见列天英疑惑地看着她,乌菡翎贼贼地一笑,“列大哥,以后我去四方城,你一定不会嫌我麻烦对不对?”
和乌菡翎相处久了,列天英已经摸清了乌菡翎的脾性,见她笑得这么贼,赶紧岔开了话题。看得石克天直点头。
乌菡翎一看这架势,皱皱鼻子,表示这件事还没有完。
26
墨镇,虽然是镇,却不是一个小镇,它很大,大到有山有水,大到有村有县,大到像一个城。
这个镇很繁华,人来人往,来的是商贾,往的是江湖客。
商贾来,为的是买卖,墨镇附近最好的生意人是乌家堡。
江湖客来,为的是联络,墨镇最值得与之联络感情的也是乌家堡的当家人乌有为。
乌有为人如其名,虽是世家子弟,却也发奋,把乌家堡经营得有声有色。
乌有为的夫人岳栖霞出生落霞山岳家,美丽贤淑,二人相敬如宾,膝下两个女儿,大女儿乌菡秀,青出于蓝,十四岁时就以美貌在江湖上小有名气。小女儿乌菡翎,常年住在落霞山由岳父岳一阳看顾。乌有为觉得女儿长住在岳父家有失颜面,几次三番试图阻止岳父带走乌菡翎,岳栖霞总是以父亲年纪大舍不得劝说他,他只好作罢,但心里还是有根刺。
乌有为每次看着女儿回来都觉得她变得不太一样,不知道岳一阳是如何教导乌菡翎,教的他乌家堡的二小姐越来越没有规矩,长期分离造成的疏离感使得乌有为对乌菡翎少了亲近,也使得他将乌菡秀这颗掌上明珠视为心肝宝贝。
小时候的乌菡秀每一次问母亲妹妹怎么不回家或者想要去落霞山看妹妹的时候,岳栖霞总是有些失落,但是脸上一定是温柔地笑着,她会叮嘱大女儿一定要对妹妹好,因为妹妹很少在家,得不到父母和姐姐的照顾。那时,美丽的乌菡秀总会懂事地点点头。
乌菡翎每次回家都会给乌菡秀带些特别的礼物,有海里的珍珠,大漠的宝石,雨林的花种,西域的衣料,都是乌菡秀很少见到的,她问乌菡翎这些是怎么来的,乌菡翎总是不以为意地说别人送给外公的。
姐妹俩在一起的时候喜欢睡在一张床上,挤在一床被子里说悄悄话。乌菡秀会告诉乌菡翎这段时间家里发生的事,乌菡翎会给乌菡秀讲故事,但是模糊了人事地,她总说是在落霞山听来的,有时外公会带她出去拜会朋友,她就会看到从来都没见过的事。乌菡秀一直舍不得妹妹离开自己,但是心里却会羡慕她。
乌菡翎从小就很有心计,她从来没有讲起过石克天,也没有讲起过风云楼,更别提那些在江湖上认识的好朋友,靠着装傻撒娇,她总是可以转移父母姐姐对她在落霞山的注意力。她在西山雨林的好朋友山野曾经说过,有些人天生就是来骗人的,山野和乌菡翎正好都是这种人。
乌菡翎这次回家给乌菡秀带回来几样“价值连城”的首饰,还有一串红宝石项链,也是价值不菲,乌菡秀除了惊叹,没有询问这些首饰的来路,因为她知道,乌菡翎的答案一定是“别人送给外公的”。
“翎儿,你以后别再离开家里了。”乌菡秀说。两姐妹在乌菡秀的房间里,把玩着这些首饰。
“知道了。”乌菡翎趴在桌上,看着姐姐喜欢这些首饰,笑得很开心。
“你又敷衍我。你知不知道,你每次不在家,娘都心不在焉的。这几年,娘的身体不是很好,你在家可以陪陪娘,娘就会开心了。”乌菡秀很认真地说,她也很担心父亲和妹妹间的感情越来越淡。
“怎么会呢?娘的身体一直都很好。是不是爹又动歪心思了?”乌菡翎“腾”地一下坐起来。这几年,乌有为一直想要一个儿子,若不是忌惮落霞山的威望,也许早就娶小妾了。虽然他没有明说,但是乌菡翎的观察能力不是白练的。这几年乌有为年纪渐长,乌家堡的声望也越来越高,他娶小妾生个继承人的心思越来越重。乌菡翎猜想,也许父亲在外早就有了外室,只是贤淑的岳栖霞不说而已。如果不是石克天连消带打地绝了她的心思,她早就找人去调查并且一定会将事情解决得不留痕迹。
“你胡思乱想什么呢,爹对娘可好了,只是我知道娘一直很担心你在外头。外面到底不比家里,虽然你有外公照顾,可是落霞山还有表哥表弟,外公总不能专宠着你吧。”乌菡秀在这方面想得比乌菡翎多且细。
“这个你就不要管了,你呀就乖乖地做你的乌家堡大小姐,做一个江湖上人人知道的大美女。”乌菡翎站起来,刮刮乌菡秀的鼻子,但是心里却想着下次去把山野找来给母亲号号脉。
乌菡翎在风云楼学到很多东西,不需要找人帮忙,她就来到了她要找的地方。
夜晚,墨镇一座独立的小院子前,一个女子正在修剪花草,女子二十多岁,面貌清秀,一袭湖蓝色的衣服衬得她我见犹怜。她很快注意到院子外一个漂亮的姑娘看着她的院子。
“姑娘,有事吗?”女子以为这个小姑娘是来问路或者讨杯水喝的。
“姐姐,你这里的花很好看。”乌菡翎乖巧的回答。
女子礼貌地微笑,说句谢谢。
“你这院子也很不错,是祖宅?”乌菡翎打量着这个院子。
女子一愣,说句“是”,这话当然瞒不过乌菡翎。
“多少钱,我买了。”乌菡翎微微一笑说。
“这。。。姑娘说笑了,这房子不能卖的。”女子忙摆摆手,她觉得这姑娘真是奇怪,平白无故要买她的房子。
“为什么不能卖?这世上什么都有价钱,你开个价,我给钱,很简单啊。”乌菡翎说得轻巧。
女子怀疑地看着乌菡翎,不明白这个姑娘是什么意思。
“姑娘,别闹了。这房子我不卖的,你走吧。”女子说完,转身回屋,她想乌菡翎很快就会走了。
她却在眼前又看到了乌菡翎,女子一惊,刚刚明明在院子外的,怎么自己一转身她就到自己眼前了。
“你不开价?那我开个价,你看合不合适?”乌菡翎脸上挂着微笑,女子看来觉得不禁害怕起来。
“你。。。你再不走,我就喊人了。”女子大声说,试图吓走乌菡翎。
“你这里的好处是清静,周围房子不多,你说是听到你喊的人来得快,还是我杀你比较快。”最后一句乌菡翎一字一字说,语气还是调皮。
“你?你知不知道这是乌家堡乌堡主的地方?”女子亮出底牌,想要吓走乌菡翎。
“你这里有一个下人,一个护院,可是他们现在都不在,你知不知道是为什么?”乌菡翎笑得还是那么天真。
“你?你是谁?”女子惊呼,她意识到了危险。
“如果一个时辰之内你不离开墨镇,我就是要你命的人。”乌菡翎向旁边跨出一步,给女子腾出一条路,方便她进屋收拾东西。
女子恐惧得向后退了一步,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冲进了屋里。
乌菡翎并不跟进去,她看着天上的星星,右脚轻拍地面打着拍子。
很快,女子就带着个小匣子和一个小包裹冲了出来,她见乌菡翎还在院子里,害怕地不敢向前。
“你不会去乌家堡的对吗?”乌菡翎眨着眼睛问.
女子眼神闪烁,就像是被看出了心思。女子眼一花,乌菡翎已经到了她的眼前,她的脖子被乌菡翎扼住了。
乌菡翎比女子矮一些,她要把手举过自己的头顶才能扼住女子的脖子,但她还是笑着维持着这个动作。
女子看得心惊胆战,她觉得自己的脖子就像结了冰一样,她叫不出声,连呼吸都像被冰块哽住一样。
“你不会去乌家堡的对吗?”乌菡翎问。
女子眼泪就要掉下来了,她艰难地点点头。乌菡翎松开手。。
女子浑身发软,跪坐在地上,眼见着乌菡翎又向旁边跨出一步,她看到了门口,拔腿就跑。
乌菡翎冷笑一声,“真是没用。”她知道这个女人一定会离开,因为她把本是属于这个院子的下人和护院放在了院子外,他们没有死,只是被点了穴。
乌菡翎放了一把火,烧了小院子。
这个女子是谁?是不是乌有为的外室?乌菡翎并不想知道,打草惊蛇,这是她解决事情的方法。
事实证明这个方法很有效。乌有为没有大肆寻找烧了房子的人,因为有证据显示那个女子是有预谋的。乌有为再震怒也不会告诉别人自己被一个女人骗了。
乌家堡,乌菡翎在父母面前还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小女儿。
27
岳栖霞的身体越来越弱,她生乌菡秀的时候伤了元气,后来又生了乌菡翎,好不容易养回来的身体又受了大灾,之后她娇弱的身体不再适合怀孕。这些年乌菡翎不在身边,忧思加剧了她的病情。
她从不以自己的健康为借口让父亲把乌菡翎带回来。每当乌菡翎回家的时候,岳栖霞的心情就会好起来,身体也就好一些。她喜欢坐在廊檐下,看着窗外夫君吩咐下人做事,乌菡秀坐在她身旁读书,膝上靠着安静的乌菡翎,那是她最幸福的时刻。
乌有为和岳一阳都为她请过名医,可是人斗不过天,她的身体不是因为伤病,大夫们无法根治,都只是开些补药让她调养。她曾在落霞山下巧遇一个和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大的少年,自负的少年为她诊了脉,眼里竟出现怜悯。
那一天终归来临。
冬天一场场的大雪打倒了岳栖霞,风寒引发肺炎,连日的高烧逼她躺在床上,房里放着火盆,可是这火盆的温暖有限。她让人打开一扇窗透气,她透过这扇窗看着窗外的雪,知道自己大限将至。
乌有为忙着应对大雪给乌家堡的生意造成的损失。乌菡秀和乌菡翎都在她的床边。乌菡秀为她添炭火,掖被角,乌菡翎就趴在床边甜甜地睡着。
岳栖霞的手被乌菡翎握着,她感到女儿的手很暖,那种暖顺着自己被握着的手一直蔓延到她的全身。
岳栖霞寻了个理由把乌菡秀支了出去。
乌菡秀一出去,乌菡翎就醒了。她眨巴着眼睛看着自己脸色苍白的母亲。
岳栖霞温柔地摸摸乌菡翎的脸,眼里满是慈爱。
“娘。”乌菡翎叫了一声。
“翎儿,这几年你很不容易吧?你会不会怪娘不把你留在身边?”岳栖霞说。
乌菡翎明显愣住了,她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娘,你一直都知道?”
“傻瓜,我的女儿那么聪明,她的娘也不会笨到哪里去。”岳栖霞笑着说,“你外公和你大舅都是圣天门的人,我怎么会不知道。我不说是因为他们不希望我知道,可是想不到他们却把我的女儿带进了他们信仰的地方。”
“翎儿,你那么聪明,你一定不会受苦的。”岳栖霞又摸摸乌菡翎的脸。
乌菡翎被母亲摩挲的很痒,她挠挠自己的脸,把脸又放进母亲的手掌,“娘,不是他们带我进去的,而且哦,他们都得听我的命令。”乌菡翎得意地笑了,“娘,我给你讲个大秘密。”
岳栖霞点点头。
“我比我爹还厉害,我以后会变成天下第一。”乌菡翎夸张地点头。
岳栖霞被女儿逗笑了。
“翎儿,你会功夫,而且功夫比谁都好,娘知道。”岳栖霞感受得到乌菡翎一直在给她灌输内力,好让自己暖和些,乌有为也曾给自己灌输过内力,但是那种暖意没有乌菡翎的强烈,“你已经可以保护自己了,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秀儿,她和你不一样,她是个要人保护的孩子。”
乌菡翎点点头,“我会保护菡秀,我也会保护好娘。娘你放心,我去找‘气华佗’三爷爷来给你治病,他很疼我,我让他来他就会来,他一定能治好你的。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大漠看海市蜃楼,我带你去西山雨林看猴子,你什么都不用操心,那里会有人把我们伺候得舒舒服服。”
“好。”岳栖霞有些累了,她一边听乌菡翎讲,一边困得闭上了眼睛。
乌菡翎派了人去西山雨林,但是人的动作再快,也快不过上天。岳栖霞对乌菡翎说的最后一句话是“要像过去一样,跟着自己的心。”
岳栖霞很幸福,因为她死的时候她的家人都在身边。
乌有为为妻子设了灵堂,江湖上很多人都来了。一个久居深闺的弱女子因为身兼落霞山大小姐和乌家堡女主人两重身份得到了很多人的凭吊
乌菡翎出奇地平静,她只哭过一场,她很久没有真的哭过了,装哭装了太多次,她都快忘了哭泣的时候心会那么疼。六岁到十四岁,她在母亲身边的时间不多,岳栖霞没有看到她练成别人学不会的功夫,她也没有看到岳栖霞为她缝新衣做新鞋。如果不是她那么贪玩,喜欢留在风云楼,喜欢到处去跑,也许。。。没有也许,一切都已经发生了。乌菡翎明白这个道理。岳栖霞叮嘱她照顾乌菡秀,她会的。她以前没有做一个听话好女儿,现在她会做到的。
乌菡秀跪在母亲的灵柩前,红肿的眼睛和沙哑的声音显示她这几日并不好受,此时的她想到母亲眼泪又涌了出来。
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男子走过来,递给乌菡秀一块手帕,“节哀。”他说。
乌菡秀擦擦眼泪,说声谢谢,她抬眼看到一双有神的眼睛和一个俊朗的有棱有角的脸庞。这人叫成敖风,是江湖上有名的侠义山庄的新庄主,一个有侠名、有侠义之心、前途不可估量的年轻人。
每一年到了差不多的时间,岳一阳都会派人来接走乌菡翎。岳栖霞的故去打乱了今年的计划,岳一阳受到丧女之痛,情绪低落,等到办完了岳栖霞的后事,他告诉乌菡翎过几天有人来接她,如果她想留在家也可以。
一个月之后,岳一阳的人接走了乌菡翎,却没有把她带到风云楼。
石克天独自一人来到西山雨林找他的老朋友三大夫。两人对着满山的美景喝酒谈天聊自己的徒弟。
“翎丫头一个人跑了,你可放心?这丫头可是没有一个人闯过江湖啊。”三大夫说。
石克天摇摇头说“这丫头。。。一个人不会有事。”
“这丫头从小被你带出来,在家的日子少,但是骨肉天性,她娘去世了心境也就不同了。”三大夫担心乌菡翎因为伤心过度导致自己走火入魔,毕竟乌菡翎练的是少有人练成的寒天神功,内力强劲,若是岔了一步就是万分的凶险。当初石克天就没有挺过最后一关,六十年修为只剩一半。
“她是个奇才,我教给她的逐日内功心法,她练一年抵得上别人练十年。她的体内还有我给的寒冰真气,想不到她能化成自己的真气还用得很好。现在的她能够使用至阴的内力也能使用至阳的内力,只是无法转换。两股内力同时存在体内,换做别人早就冲突了,但在她体内竟如此和谐,这些年都没有出过事,若是她静下心来修习寒天神功,也许她能够成功。”石克天喝了口酒,他为这个徒弟自豪,可是也开始担心起来,“现在没人看着她,万一她乱来。。。”
“走火入魔,功力越深,伤的越重。万一她乱来,只求她功力不深,不要伤到自己太多。”三大夫虽是当世名医,可是他要救的人不在身边,他也无力回天。
两人都沉默了一小会,还是石克天先开口,“我徒弟离家出走了,你徒弟呢?”
三大夫现在想退休了,找药材给人看诊的粗重活一点点交给徒弟山野,他乐得清闲,没事就出去找朋友喝喝酒聊聊天,在山野面前就说自己年纪大了身体虚弱腿脚不便,每次都把翻着白眼一脸怨恨的徒弟送出门。
“我徒弟也不是好东西,都不知道去哪里勾搭人家良家妇女了。”三大夫说完哈哈大笑。
没有徒弟在身边吵吵闹闹,两个老人家的心里都感到了一丝空荡荡。
28
雷鸣山脚的雷鸣镇,是个热闹的地方,商队、镖队都要经过那里,因为那里是附近一带的交通枢纽,也是经过雷鸣山去北海的必经之路。北海是冰原,雷鸣镇也是四季寒冷,来往的人都穿着厚衣服,有条件的还穿着动物的毛皮。
镇上有个牛肉面摊,卖的牛肉面远近驰名,卤牛肉入味,肉质鲜嫩,手擀面筋道,面汤清淡,配上摊主特质的酱油,吃过的人都说好。这个摊子的主人是一对小夫妻,丈夫叫魏成,脸上总是乐呵呵的,妻子叫唐染,虽是荆钗布裙,不施粉黛,却是个美女。有些人来吃面也是为了看她一眼。
小夫妻俩是感恩的人,每逢初一都要去镇外的观音庙上香还愿。
回家的途中,唐染在树林里发现了一具“尸体”,当时把唐染吓坏了,魏成为了妻子鼓足勇气探了探“尸体”的鼻息,还是活的,只是这个女子的身体冰冷。
善良的夫妻俩把冰冷的女子带回家,请了大夫,大夫来看过说不出个所以然,只当是严重的风寒。他们烧了热水,起了火盆,唐染用热水给女子擦了身,给她的被子里放了几个“汤婆子”。
女子的身体渐渐暖和,两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姑娘,你叫什么?你怎么会倒在林子里?”唐染问正在大口吃牛肉面的女子。
“我叫翎儿。。。”翎儿嘴里鼓着一大口面,含含糊糊地说,她咽下嘴里的面又说“我叫翎儿,孔雀翎的翎。我太饿了,饿的没力气才昏倒了。谢谢你们救了我。”翎儿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你多大了?你的家人呢?怎么一个人在外头。”唐染打量着翎儿。
“我十五了,快十六了。我的家人。。。我。。。我娘去世了,我爹不要我,我只好自己出来想找个地方落脚。”翎儿说着掉下两颗眼泪。
唐染看到自己把翎儿惹哭了,心里好不内疚,忙给翎儿道歉,还给她盛了一大碗面,看她吃得津津有味,内疚感才减轻了些.
“阿染姐姐,你可不可以收留我,我有钱可以给房租。我发誓,等我找到落脚的地方就走,不会打扰你们的。”翎儿吃饱了,可怜兮兮地说。
唐染一点也没有为难,爽快地答应了,而且拒绝了翎儿的租金。
年轻漂亮的女孩子总是很容易就受到欢迎,何况翎儿还是个机灵的姑娘。翎儿会在魏成和唐染的面摊上帮忙,和吃面的顾客们聊聊天讲讲故事,帮着招呼客人,老实的夫妻两人觉得这帮了他们很大的忙。
一天晚上,翎儿听到唐染和魏成的房间传来一阵响动,她打开门看到惊慌的魏成正在往外冲。
“魏大哥,出什么事了?”翎儿问。
着急的魏成看了翎儿一眼,还想往外冲,突然停住说“阿染不舒服,翎儿你帮我照顾她,我去请大夫。”
翎儿不解地看魏成冲出门,自己来到他们的房间,只见唐染紧紧抱着自己的头,脸上的汗珠显示出了她的痛苦。
“阿染姐姐,阿染姐姐,你怎么了?”翎儿一边唤着唐染的名字一边试图放下唐染的手。
但是唐染的痛苦太过强烈,更紧地捧着自己的头。
“痛。。。好痛。。。”唐染的嘴里一直说着,竟想把头撞向墙上来缓解痛苦,幸好及时被翎儿拦下。
魏成带着大夫回来的时候,唐染已经被翎儿打晕了,这样才能防止她撞墙。
第二天一早,唐染睁开眼就看到坐在床头打瞌睡的丈夫,手里拿着沾湿的毛巾,和趴在自己梳妆台上睡着的翎儿。
“阿成,我没事了。”唐染对醒来的丈夫说。
“大夫给你扎了针,你头不疼就好,担心死我了。”魏成爱怜地看着妻子。
“没事了,真的。这一次没有上一次疼了。”唐染微笑着看着丈夫,她说的是谎话,这一次的头疼比过去厉害。
“这不是第一次?”翎儿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
“对,以前也疼过几次。没事的,害你担心了。”唐染想要坐起来,却被魏成阻止,她只好躺着和翎儿说话。
“你们找来的大夫只会扎针,他不知道原因吗?”翎儿问。
“不是什么大事,就是我以前头受过伤。”唐染说。
魏成不想让虚弱的妻子说那么多话,忙叫唐染睡觉休息。自己则去开档,他们是小本买卖,无论如何还是要做生意的。见翎儿无所事事,魏成便拜托翎儿去给他帮忙。
翎儿在面摊上热情地招呼着客人,但是眼角余光却瞟着煮面切牛肉的魏成。她看得出魏成是不想让她追问唐染受伤的事,这对于担心妻子的丈夫而言没什么奇怪,但是什么样的事故会让一个普通女子得到这样的伤呢?
“一碗面。”一个猎人打扮的男人来到面摊,他比旁边的客人都高。
“好咧,一碗面,多加牛肉。”翎儿对这个男人笑笑,这个男人很好看,皮肤有些黑但散发着那些公子哥没有的野性,他穿着简单的猎装,衣服旧了但是干净。翎儿注意到他的手指很长而且很有力量,她一眼就知道这个男人与众不同。
“大哥哥,这家的牛肉面很好吃。”翎儿端给这个男人一碗加了很多牛肉的面,立马就把隔壁桌只有四片牛肉的面比了下去。
“嗯。”男人埋头吃面。
“大哥哥,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是要去哪里?”见客人已经不多,翎儿直接坐在了男人对面,盯着男人吃面。
那个男人倒是不介意但也不睬翎儿,几口就吃完了面,掏出几个铜板结账。
“一两银子。”翎儿没有收这几个铜板,却报出一个价。
隔壁桌吃面的客人听到这句话呛住了,一两银子一碗面,这是抢劫啊。
“大哥哥,你的面一两银子。”翎儿理都不理隔壁桌那个吓着的客人,对猎装男人说。
猎装男人顿了一下,从衣服里又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他不想被翎儿恶作剧。
翎儿没有看桌上的银子,依然直直地看着那个男人说“一两银子一根。”
隔壁桌的客人这回不受怕了,他看得出来这是针对,他还是安静地吃面不要管闲事的好。
魏成注意到了这一桌,赶忙放下手里的勺子,过来打圆场,把银子还给客人。
猎装男人没有收银子,直接走了。
“大哥哥,再来啊。”翎儿不怕死地再说。
“翎儿,你这是做什么?”魏成没有责怪翎儿。
“他明天还会来的。”翎儿嘴角勾起一丝微笑。
翎儿在面摊上帮了几天忙,早就注意到这个男人,他从来没来吃过面,却远远地盯着面摊,直到今天唐染没有出现,这个男人才过来吃了碗面。
第二天,唐染不好意思躲让翎儿帮忙,坚持说自己没事了,非要来到面摊上。
翎儿注意着四周,她没有看到昨天那个男人,但是她知道那个男人一定看着这里。
“啪”的一声,唐染打碎了一个碗,面和汤洒了一地,客人们没有被这一幕吓到,却见唐染痛苦地跪在地上,魏成一看忙丢了手上的勺子跑过来,他知道唐染的头疼又犯了。
翎儿没有过来帮手,她忙着问差点被吓跑的客人们收钱,这夫妻俩做的小本生意,所以她一分一毫都不能放过。
唐染这一次疼得比前天晚上还厉害,魏成想把她抱起来,但是她更低地弯下腰,差一点就要蜷缩在地上。
“翎儿,快去找大夫!”魏成大喊。
一条人影冲了过来单膝跪在唐染身边背对着翎儿,翎儿看都不用看他的脸就知道是昨天那个男人。
那个人点了唐染几个穴道,唐染立刻就昏了过去,“冒犯了,”他对魏成说。
魏成被突如其来的男人吓到了,但是看到他帮助唐染减轻了痛苦,赶紧连声说“谢谢”,然后抱起唐染去找大夫。
男人目送着魏成和唐染走了,自己也站了起来,他转身看了会儿正在收拾摊子的翎儿,就想离开。
“大哥哥,你看着我收拾不帮忙吗?”翎儿招呼客人在行,收拾吃剩的碗筷时是一脸的嫌弃。
男人不想理翎儿,想从另一个方向走,只听身后传来一声声沉闷的碗被摔碎的声音,他扭头一看只见翎儿把碗一个个摔在木桶里。
“这是别人的东西。”男人终于开了口。
“我不会洗碗,这样就可以了。”翎儿不以为意地说,“其他的再买就好了。”
“随便你。”男人无可奈何,想赶紧离开这个地方。
“大哥哥,你认错人了吧?”翎儿说。
男人的脚步有一丝停滞,却还是径直朝前走去。他的确把唐染当成了别人,所以才会在摊子周围徘徊了几天,直到刚才近距离看到头疼的唐染,他在唐染体内感受不到一丝习武特征,才确认了自己是认错了人。想不到这些都在翎儿的眼皮底下。
29
翎儿买了一堆新的碗筷给魏成,魏成推辞着说“无功不受禄”,翎儿半是逼迫半是道歉地告诉魏成她把他们家的碗筷都扔了,魏成只好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但当翎儿旁敲侧击地问他唐染究竟是怎么受的伤时,魏成却语焉不详,这可惹得翎儿心痒痒,她趁魏成出去买菜的间隙和唐染聊起了她的头疼。
唐染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怎么受的伤,她说自己父母早逝,和魏成自小定亲,青梅竹马。在一个大雨天因为山路泥泞湿滑唐染摔下了山,失去了以前的记忆,幸好魏成不离不弃,两人成了亲一起摆了这个面摊。大夫说因为唐染摔下山的时候撞了头,导致头部有血块,所以才会有头疼,但是不会影响生命。
翎儿对这个故事将信将疑,唐染失去了记忆,一切都只是魏成的一面之词,要相信这个故事对翎儿来说很难。
失忆的唐染,支吾以对的魏成,认错人的男人。。。有人贪玩的心思又上来了。
离正已经有五年没有来过雷鸣镇了,自从石溪死了以后,他只来过一次,为的是去北海寻找石溪,但是没有找到任何石溪活着的蛛丝马迹,他只好接受石溪死亡的事实。
离正来自望界山神女峰,师从望界山人,是望界山众多弟子中的佼佼者。石溪正是他的师妹。
很多师门都有独门的武器,刀枪剑戟、毒药火药,但是望界山神女峰不同,那里的弟子不需要武器,因为他们可以把任何东西都当成武器。望界山神女峰教的是手法,将一切变成手中武器的手法。
望界山与朝廷有所牵连,他们以解决朝廷无法插手或者无法解决的江湖事为职责,做的是铲恶锄奸的事。五年前,石溪和几个师兄弟奉师命追击一个亡命之徒,他们跟着到了北海,却一个也没有回去。北海寒冷至极,海面上大半都是冰封,离正到北海的时候几个师兄弟的尸体因为寒冷而没有腐烂,石溪却失踪了,从周围环境来看,石溪多半是掉入了冰河之中。
离正和石溪的感情很好,石溪的死给了离正很大的打击,他自此没有去过北海。
石溪是个热爱生命嫉恶如仇的人,她离正想要将石溪的那一份也活下去。离正本已在江湖上有了“侠”的称号,石溪死后他更执着追击亡命之徒。为了目标,他可以不眠不休,抓到人以后他毫不手软。五年来他越来越无情,他成了令那些人闻风丧胆的“别离大侠”,因为有他在,他的目标就要和这个世界别离。
如今他来到雷鸣镇是为了去北海,他在寻找大盗柴布。大盗柴布,快人一步。柴布轻功卓绝,胆大包天,最爱做的事就是在守卫森严之处盗宝,而且从不失手。这一次他在岭南劫了平安镖局保的三万两银子,平安镖局是京城有名的大镖局,实力在江湖上排的上前三,这三万两银子是朝廷委托运送去赈灾的专款。柴布不仅劫银子,更将保镖的总镖头平至安残忍杀害,此举在江湖上激起公愤,誓要以柴布人头告慰平总镖头在天之灵。离正追查之下得知柴布为保命逃到了北海孤境。
北海孤境在北海冰原的最深处,那里寒冷至极,却有很多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会去,他们要的是忍一时之苦,获得新的身份,重新回到世人的目光下。北海境主就是可以帮他们实现愿望的人,这一代的北海境主是海妖莫允,很少有人见过她的样子,只知道她是一个女人,一个冷酷、喜怒难测的女人,便有了“海妖”之名。
当离正在雷鸣镇的小面摊看到忙进忙出的唐染,他多年来第一次怀疑自己。石溪死了五年,但是石溪的面容还是刻在离正的记忆深处,他不可能忘了那个会看着自己脸红的姑娘。
唐染长得和石溪一模一样,即便穿的是普通人家的普通衣服,梳着满大街都看得到的发型,因为忙碌而有些狼狈,但是离正还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离正不敢向前,他远远地观察了几天,他一直在说服自己看错了。但心中又隐隐生出希望,他希望石溪是因为受伤失去了武功。直到那天他为了帮助头疼欲裂的唐染,他在唐染体内感受不到一丝习武的特征,就算是武功被废,练过武的身体还是会有过去的痕迹,但是唐染一点也没有,除了那张脸,唐染和石溪一点关系也没有。
失落与庆幸交织在离正的心中,他死心了,石溪早就已经死了。自己还说要替石溪活下去,结果因为一个误会耽搁了追击柴布的时机,他要修正这个错误,他的目标是在北海孤境的柴布。
他即将离开雷鸣镇的时候竟在眼前看到了唐染面摊上的那个小姑娘。
她叫什么?好像叫翎儿。他想。
“大哥哥,你先别走。去救个人吧。”翎儿是特地在这里等离正的,她料准了离正会离开。
“救谁?你的朋友?”离正问。
“救唐染,那个你认错的人。”翎儿说。
为什么要救?因为头疼?“她要找的是大夫。”离正拒绝。
“这里的大夫没有用,他们帮不了她。她头疼是因为脑子里有血块,你可以帮她的。”翎儿说。
“那你就该给她找个好大夫。”离正还是不想帮忙。
“等好大夫到这里,她也许已经死了。”翎儿说,唐染帮过她,她也想帮唐染。
“她头疼的间隔越来越短,如果再不帮她清了血块,不知道下一次会发生什么,也许会瞎,也许会聋,也许会昏迷不醒,与其这样还不如死了算了。你也不想看到和你朋友长得很像的人半死不活吧。你去帮她,你朋友也会乐意的,而且这样你更能确定,唐染失去的记忆是不是与你有关。”翎儿知道离正在乎的是什么。
“那我可以做什么?”离正被翎儿戳中了软处。
“以你的内力化掉她脑中的血块。”翎儿认真的说。
“为什么你认为我做的到?”离正对眼前这个姑娘一直是持怀疑态度,不是因为她故意对自己恶作剧,而是一种出于本能的怀疑。
“没有为什么,这里除了你没人做得到。”翎儿说完就走了,她确定离正跟在她后面,唐染是谁对离正来说很重要。
离正以内力化解唐染脑中的血块用了一夜的时间,为了不打扰离正,魏成逼着自己守在房外,一步也没有走进去,翎儿很安心地睡了一个好觉。清晨第一声鸡叫没有叫醒她,她起床的时候,魏成还是在门口张望。
“魏大哥,去弄点吃的吧,他们快出来了。”翎儿倚在墙上,摸摸自己“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昨晚上魏成得知离正可以帮助唐染就激动得没有煮晚餐。
担心了一夜的魏成有些蒙,他没有听到灵儿说什么,还是守在门口,翎儿只好陪着他等。
不久,离正出来了,他的头发被汗水浸湿,在这个寒冷的早晨,浸湿的头发散着冰冷的光。
“她没事了。”离正的气息不稳,声音也有些弱,这一夜比他想的更凶险。他再一次确认,这个唐染从来没有练过武。
魏成一听赶紧冲进去看唐染,看到此时的唐染安静地睡着,魏成整个人都放松了。他轻轻坐在床头,替唐染盖上被子,一滴泪划过魏成的脸庞,“没事了。”他轻轻说。
翎儿看到离正出来了,身体往后一靠,借着墙的反作用力站直了身体,笑嘻嘻地走了过来,边走边说“大哥哥,饿不饿,我们去吃早饭好不好?”
离正罕见地对翎儿微笑,他的脚步有些不稳,“如果现在有人要杀我,你怎么办?”
翎儿吐吐舌头,“带你去吃早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打架,”翎儿过去扶着离正。
“哼,”离正冷哼一声,把全身的重量都压在翎儿身上,由她扶着走,他知道这姑娘不仅会给自己找麻烦,她本身也是个麻烦,只不过这个麻烦没有恶意。
魏成和唐染对离正感激不已,两人又关了一天面摊,魏成特地挑了最好的牛肉,杀了一只肥鸡,买了上好的酒,从早到晚忙了一天,做了一桌好菜,答谢离正。唐染想要帮忙,却被丈夫摁在椅子上,只好动嘴提醒,一点也没有累着。离正不习惯他们感激涕零的样子,虽然元气还没有恢复,他想偷偷离开。一个被称为“大侠”的人竟然想要逃过一餐宴席,这让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好在翎儿看住了他,迫得他只好接受别人的感恩。
离正的酒量很好,魏成醉倒的时候他还很清醒,他帮着唐染把魏成扶进房间,又在翎儿的目光里收拾了碗盘。
“我还真没见过有人请吃饭还要客人洗碗的。”翎儿坐在一边,双手撑着下巴看着离正洗碗。
“我也没见过有人看着别人忙也不帮忙的。”离正说。
“我不会。”翎儿两手一摊,“免得越帮越忙。”
离正皱一皱眉,“你不是这里的人,你来做什么?”他终于想起问这句话。
“我家里人不要我了,我要找个地方落脚。”翎儿说的轻描淡写,最后重重地点头补充一句“真的”。
离正冷哼一声,“你就这么骗他们的?”他指的是善良老实的魏成和唐染。
“说真的,你叫什么?他们都不知道你叫什么不是吗?”离正收拾完了,拿着坛酒坐在翎儿对面。
“好奇心那么重,亏你还是‘别离大侠’。”翎儿的手搁在桌上,把头埋进胳膊里表示无语。
“普通人不会知道我的底细。”离正说,他对翎儿知道“别离大侠”的名号并不吃惊。
“乌菡翎,子虚乌有的乌,菡萏的菡,孔雀翎的翎。”乌菡翎说。
“姓乌?乌家堡的人,乌家二小姐?”离正竟然知道乌菡翎是谁。他见乌菡翎瞪大眼睛望着自己,知道自己说对了,他接着说“以前去过乌家堡,听说过乌家两位掌上明珠。”
“‘别离大侠’不会多嘴管闲事的,哦?”乌菡翎不怕被人知道她是谁,但她不想有人多嘴给自己惹麻烦,不然还得回去和家里人解释。
离正没有说话,自顾自喝酒。
30
离正不知道乌菡翎到底有多能编故事,竟然可以让魏成和唐染都赞成乌菡翎跟着他去北海,那夫妻俩送他出城的时候把乌菡翎一起塞给了他。而乌菡翎的理由更有意思“你认识我爹,你就是我叔叔辈的,叔叔照顾侄女,天经地义”。离正有时会想起石溪,小时候的石溪也会和他开玩笑,那种得意的样子和现在的乌菡翎很像。
路的两边是没有多少树叶的树,树枝上挂着积雪,阳光无法化解冰雪,冰雪映着阳光。寒冷的天气让人很精神,乌菡翎的心情很好。
“我去的不是什么好地方,你照顾不了自己,最好回乌家堡。”离正意识到乌菡翎不是一个没有恶意的麻烦,麻烦始终还是麻烦。
“你去北海找谁?现在人人喊打的是‘快人一步’,你的目标是柴布?”乌菡翎略微一想就猜到了离正的目的。
“既然你知道,就该知道我要去的是北海孤境。”离正指望“北海孤境”四个字可以打消乌菡翎跟着她的念头,连他自己都知道这不可能。
“听说那里的天空是彩色的,去看看吧。”乌菡翎小的时候在风云楼听人说过,大漠有海市蜃楼,北海冰原有被称为“极光”的天象,那里的天空会变成彩色的。
“看来乌家二小姐不是养在深闺的淑女。”离正调侃道。江湖上只传过乌家大小姐乌菡秀的容貌,却没有有关乌菡翎的传闻,有人认为乌家家教森严,不让女儿抛头露面。江湖传闻多不可信,离正暗道。
“你打算怎么找柴布?”乌菡翎打定了注意和离正去北海孤境。
离正看着乌菡翎,就像乌菡翎该知道什么一样,“去北海孤境的人一定会去找摆渡人,我在这里耽搁了几天,柴布或许已经得到了新的身份。”
“就算是这样,摆渡人也一定知道点什么。你知道摆渡人是谁?”乌菡翎说。她才不管离正的眼神,装傻这件事她从小就会。
摆渡人是看守北海孤境边缘的人,他负责将要去孤境的人从北海岸带到冰原深处,再将人送回。找到摆渡人就等于掌握了北海孤境的钥匙。
离正摇摇头,谁都可能是摆渡人,他没有头绪。
“那就去找吧。”乌菡翎蹦蹦跳跳,快乐的神情就像是要去一个春光明媚的地方。
北海孤境地广人稀,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一片白茫茫的冰原,在这样的地方找人,只能看运气。
幸好,离正和乌菡翎不是运气差的人,因为他们都知道该从哪里着手。
时光谷就在北海边,自雷鸣镇绕过雷鸣山,经过两个小镇就是,那里一面靠山,一面靠大陆,一面是海,一面就是冰原,独特的地理位置让它有着丰富的资源,成为无人之境和红尘俗世的中转站。时光谷的人口不少,有人在山脚下北海少有的耕地耕种,有人去出海猎捕浮上浅海的鱼类,有人上山打猎,但是见好就收,他们要保证山里动物的平衡。
离正带着乌菡翎进了时光谷,不用刻意寻找就能站在富贵客栈前,因为时光谷里只有这一家客栈,而且就在路口。
富贵客栈并不富贵,店里四张台子,一共七个房间,其中两间是老板和小伙计住的,小伙计也是厨师,厨房在后院。老板是个女人,不知年纪不知身世,穿着狐皮披肩,带着狐皮帽子,身段极佳,一双媚眼,动人心弦,讲起话来声音语气又嗲又糯。
这就是别人说的尤物啊,难怪这破地方会有人来。乌菡翎看着对离正抛媚眼的老板娘心想。
离正和乌菡翎的时候,客栈里正好有一个客人,当时他正坐在店堂里,吃着一大盘不知道什么肉,对进来的新客人也不好奇,这人穿着大棉袄,打扮普通,侧脸也很普通,依稀可见脸上的胡茬。石克天教过乌菡翎,到一个新地方要先观察。
老板娘不问客人姓名和来历,眼睛滴溜溜绕着离正转,一点也不打量乌菡翎。离正说要两间房,老板娘就热情地带他去安排的房间,房间里比外边还冷,没有什么陈设,没有桌子也没有椅子,一张石台上铺着两床棉被就当是床,其中一床棉被是当床垫用,床边一个破烂的小柜子,柜子门坏了关不上,床脚还放着一个面盆。整个房间唯一像是给人住的特点就是房里有个小火盆。
“来啊,把火点上。这位客人,您要是睡不惯,我的房间就在隔壁。”老板娘说着就“咯咯咯”笑起来。
乌菡翎看着这个房间,一脸嫌弃,但是老板娘的表现让她知道这个房间一定是个好房间,尤其当小伙计领她到隔壁的时候。老板娘给她安排的房间不比离正的小,石台上也是两床棉被,没有柜子没有脸盆,万幸火盆还在。
两人领了房间就回到店堂里吃饭,吃的和旁边那个胡茬客人一样,一瓶烧刀子,一盘海豹肉,这里也只有这些,而且价格奇贵,连乌菡翎这种对钱财没有概念的人都知道他们被狠狠地宰了。
“这地方真是不错。”乌菡翎恨恨地说。以前石克天带她去的地方都是有吃有喝有人照顾,就算是夜宿荒郊野外,也有名山大川和野味珍馐为伴。在大漠的时候,黑羽和骆采棠也会好好照顾她,生怕她饿着累着。如今却在这冰天雪地吃着半冷不热的东西,她乌家二小姐什么时候遭过这种罪。
“你要是留在雷鸣镇还有唐染夫妇照顾你,现在。。。”离正瞟了一眼他们住的两间房,“你要是怕冷就再加两床被子。”
“这里的被子?算了吧。不过你要是怕冷,老板娘可等着你。”乌菡翎注意到老板娘的眼神老飘在离正身上。
旁边胡茬客人吃完后默默地走了出去,好像周围没有人一样。
老板娘叫伙计收拾了桌子,拿着自己的酒杯扭着腰走到离正身旁,和离正挤在一张长凳上。
“这位客人,我这儿还习惯吗?”老板娘的脸就凑在离正脸旁,离正没有躲闪。
“老板娘真热情,我大哥刚来不到半个时辰就关心他习不习惯。”乌菡翎对老板娘风骚还是端庄全不介意,她要看的是离正怎么破这个局。
“客人,您家妹子这是吃味儿吗?您二位的关系可不像是那种。”老板娘的脸离离正更近了些,她的手搭上了离正的胳膊,脸上还是迷死人不偿命的笑。
“老板娘,别玩了,你知道我是谁。”离正移开了手。
“哟,这么久不见也不跟老朋友寒暄两句,这是不厚道啊。”老板娘坐直了身子,给自己的酒杯倒了杯酒喝了。
“认识啊?还装的人五人六,没劲。”乌菡翎也给自己倒了杯酒。
“这妹子有意思。”老板娘以为乌菡翎是离正的跟班,对亲近离正的女人都很反感,原来她想错了。她举杯要和乌菡翎干杯。
乌菡翎看着老板娘举起的酒杯,本已放到嘴边的酒杯又离开了嘴边,和老板娘碰了下杯。
离正看着乌菡翎这么快和老板娘打成一片,越发后悔把她带来了。
“五年前,你还不是‘别离大侠’,这五年名声是越来越响了。只是这次带个小姑娘来做什么?”老板娘问离正。
“柴布有没有来找过你?”离正直接问。
老板娘一听,手拨拨自己头发,姿态极其妩媚,“我这里冰天雪地的,又没什么宝物,‘快人一步’怎么会来找我。”
“老板娘不就是个宝物吗?”乌菡翎假装不经意地说。
这话对了老板娘的胃口,她是真心地笑了,对乌菡翎眨了下眼睛。
“别闹。”离正对乌菡翎说。
“现在外边都想除之而后快,他除了去北海孤境,我想不到别的地方。”离正接着说。
“他要是来北海就一定会找我吗?你这又抬举我了。”老板娘边说边整整自己的衣领。
“老板娘,明人不说暗话。”离正侧头看着老板娘,神态认真,期待着一个满意的答案。
老板娘快速地摸了一下离正的脸说“我很想帮你,可是我真的不知道。”
乌菡翎见离正被吃了豆腐,脸上露出看了场好戏的笑容。
“那个人是谁?”乌菡翎问。
“谁?”老板娘冷不丁被问了一句,还没反应过来。
“你店里的另一个客人。”乌菡翎说。她问的话也是离正想问的。
“他啊。。。你们不会以为他是柴布吧?”老板娘又“咯咯咯”笑起来,“他不是柴布,他怎么会是柴布。。。”老板娘说着又笑起来。
“你认识他?”离正问。
老板娘摇摇头,“认识,也算不认识。”
“怎么说?”离正问。
“我只知道他每年这个时候都来,别的什么都不知道,他叫什么,他来自哪里,他要做什么我都不知道。”老板娘两手一摊说,“我懒得管这些,他给钱不就好了。”
“你不怕他图谋不轨啊。”乌菡翎说。
老板娘的笑声又响了起来,她环顾自己的店,“我这里有什么可图的?他要是图我,我倒也乐意。可惜,人家来过三年,和我说的话不超过十个字。”
“你好,谢谢,再见,嗯。”乌菡翎转了转眼珠,嘴里说。
“哟,大侠,你这妹子真是聪明。”老板娘抓着离正的手感叹,乌菡翎说的都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