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五矮子神（十三）
在这种压抑的氛围下，时间飞快地溜走，很快便又到了晚上。
“叩叩叩——”孙伟光与何宁的房门被敲响。
“我可以进来吗？”学生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孙伟光与何宁对视一眼，“进来吧。”
学生进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
“不好意思，我本来不想打扰你们的，但现在只剩下咱们三个人了，如果不团结在一起的话，后果可能会更严重。”学生说。
“没事没事，我们也是这么想的。”孙伟光边说边观察学生的表情。
学生的面部表情很自然，确切地说，是和以前一样面无表情，根本看不出什么异样。
越是这样，孙伟光心中的不安就越强烈。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思考着学生身上所有可能存在的疑点。
一时间，房间内安静得连根针落在地上都能够被清楚地听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孙伟光额角也渐渐渗出冷汗。
他还是想不出学生身上哪里不对劲，但直觉告诉他，这个人一定有问题。
孙伟光抬眼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十二点，再等下去，马上就要到那个时间了。
同时，孙伟光也注意到何宁在不住地对他使眼色。
于是，孙伟光决定诈他一诈。
“你是怎么做到的？”孙伟光冷不丁地问道。
学生懵了，什么怎么做到的？
“还不说实话吗？你是怎么做到的？”孙伟光紧张的手心出汗，但他还是硬着头皮装作一副什么事都了然于胸的样子询问道。
其实孙伟光问这句话是有心思在里面的，如果学生没问题，那孙伟光问的就是他是怎样避过山鬼，活到现在的。
如果学生有问题，那孙伟光问这个，就等于是在向他摊牌了。
学生会怎么理解这句话，就看他心里有没有鬼了。
果然，学生沉默了下，“你们都知道了？”
孙伟光并未说话，而是悄悄握住了藏起来的木棍。
孙伟光的小动作并没有瞒过学生的眼睛学生自嘲地笑了笑，“没想到，居然会被你诈到。”
他抬起头来，满脸阴翳。
“那就告诉你们吧。”
……
“实话告诉你吧，你们的到来，早就被发现了，而且这一路上，你们碰到的都不是人。”学生翘起二郎腿，慢条斯理地说。
“不是人？”孙伟光眼神一凝，“那些房客也都不是人？”
学生点点头，“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五通神’？当然，也有人叫我们‘五矮子神’。”
孙伟光缓缓摇头，他从没听说过什么“五矮子神”。
“真是孤陋寡闻啊！”学生显得有点不高兴。
“算了，你只需要知道我们是这里的本土妖神就行了。”学生很快想通了，也没和孙伟光计较。
“原本我们中的一个只想利用冤死鬼来阻止你和她来这里，谁知道你们居然破了他的法，这让他很没面子，也让我们对你们感兴趣起来。”说到这里，学生嘿嘿笑了起来。
“于是我们施法变幻出了这座旅社，准备吓一吓，并且考验考验你们，我们顺便还打了个两个赌。”学生竖起两根手指，说道。
“一个赌是谁能吓到你们，第二个则是你们能不能找出真相，不过我们都不认为你们能找出真相，于是这个赌就变成了我们与你们的对赌。”学生说，“这样看来，第二个赌是我们输了。”
“可是你们只有四个人……或者说，神？”孙伟光忍不住问，“还有一个呢？”
“你这智商，我很怀疑你是怎么看出我们的计划来的。”学生叹了口气，“剩下的那个自然就是山鬼了。”
“行了，这场游戏就到此为止吧，你们赢了我们一次，所以你们两个的性命算是保住了，不过擅自来到这里，受点苦是免不了的。”学生手一挥，孙伟光便立刻感到抵挡不住的睡意袭来。
他强撑着看了一眼何宁，才发现她从一开始就睡着了，甚至没有听到“学生”的话。
孙伟光的眼皮逐渐闭合，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在这模糊的景象中，他隐约看到“学生”发生了变化，变成了长着棕黑色毛发类似一只猴子的生物，与其余几个同样的生物一起离开了这里。
……
孙伟光是痛醒的。
他感到腹内一波接着一波的绞痛。
何宁也是同样的状况。
他们强撑着站起身来，发现自己居然身处一座破庙。
庙中供奉着五座神像，但神像早已破败不堪。
孙伟光与何宁相互搀扶着离开了破庙，坐回车上，孙伟光忍着腹痛开车离开了这里。
在后视镜中，他看到庙门的上方，有着“五通神庙”四个暗淡的大字。
回到洛市，孙伟光与何宁在医院休养了足足一周多。
他们经过了灌肠，洗胃等治疗，从他们的肚子里，医生居然发现了泥土，青蛙，蚯蚓，还有各种虫子。
出院时，孙伟光还是十分虚弱，何宁的状况反倒要好不少，大概与她吃进去的脏东西少有关。
之后孙伟光与何宁本想去质问陆迁，但他们回到公司，却听说陆迁已经死了，于是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
再后来，孙伟光找人打听过“五矮子神”和那座破庙。
“五矮子神”倒是有人知道，孙伟光了解到它们是亦正亦邪的存在，既然选择放过了自己与何宁，就不会秋后算账。
但那座破庙，却没有人知道，即便是孙伟光又壮着胆子驱车去寻找，也再也找不到了。
……
“这就是第三个故事，‘五矮子神’。”老婆子慢吞吞地说。
“那个陆迁，不是正常死亡吧？”吴归忍不住询问老婆子。
老婆子瞟了他一眼，“那是另外的故事了，年轻人，好奇心不要那么重，我说过，一晚只讲一个故事，想知道陆迁的故事，等下去就可以了。”
吴归尴尬地笑笑。
“好了，回去吧，明天再来，下一个故事，是孙伟光身上的最后一个故事了。”老婆子挥挥手，眼神有些感伤。
第一章 乌鸦（一）
自古以来，人们便把乌鸦视作恐怖与不祥的化身。
究其原因，也许与乌鸦的习性分不开。
乌鸦喜食腐肉，它们的嗅觉极为灵敏，能隔着老远嗅到“死亡的气息”，总是能在第一时间赶到尸体旁边。
更有甚者，它们会在生物死亡之前赶到，就在将死的生物身边，等待其咽气。
因此，它被称为“报丧鸟”，“催命鬼”。
……
时隔多日，孙伟光终于回到了公司，开始正常上班。
虽然他刚刚出院，身体还很虚弱，但听说公司接到了一个大项目，还没定住要交给谁，他便不管不顾地回来了。
“阿光，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杨杰早上来到公司，见到孙伟光，先是一愣，随后便凑上去关切地问。
“我没什么事了，再说，我这不是心系公司吗？”孙伟光笑着说，“我都要被自己感动到了，感觉老板应该给我涨工资。”
“那可不，像你这样的好员工可不多见了。”杨杰的笑容显得有些勉强。
“不过我还是觉得，你再等一段时间，养好了身体再来也不迟，你看你嘴唇白得。”杨杰说道。
“不碍事。”孙伟光笑笑，他哪能不知道杨杰在想什么。
杨杰可能确实关心他，但这种关心并不纯粹，孙伟光已经了解过公司新接的项目了，在他看来，公司里有能力做好这个项目的，只有自己和杨杰。
如果自己在家养病，这份差事必然是杨杰的。
等他完成了这份项目，奖金提成自然少不了，而且这也会成为他向上爬的一个非常好的跳板。
作为多年的好友，孙伟光百分百肯定杨杰想要接下这份工作，当然，他自己也是这么盘算的。
在这种等级的利益面前，友情也只能暂且放一放了。
杨杰深深地看了孙伟光一眼。
“那我就不劝你了，不过，阿光你记得量力而行，千万不要勉强，别熬坏了身子。”
孙伟光微微一笑，“当然，我自己有数。”
杨杰再度看了他一眼，点点头，回自己工位去了。
……
果然不出孙伟光所料，他回到公司当天，老板就叫来他们几个人分别聊了聊。
虽然老板叫的人不少，但孙伟光知道，最后的竞争者，只会是他和杨杰。
说来也巧，杨杰是老板第一个聊天的对象，而孙伟光则是最后一个。
“阿光啊，你前些日子不是住院了吗？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老板并没有直接与孙伟光谈工作上的事，而是先关心了一下他的近况。
“多谢您的关心，我现在已经没事了。”孙伟光赶忙说道。
老板摇头一笑，“你啊，还在强撑着，你看看你这样子，哪像是个没事的？”
孙伟光心头一凛，有了危机感。
“您放心，我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蛮自信的，绝对不会影响工作。”孙伟光赶紧这样说，他还是想要尽量争取一下这份项目。
老板见他这样，也不再坚持，点点头，“那好，我们来说一下工作上的事吧。
我就明说了，公司接到了一个重要的项目，咱们公司能做的人不少，但能做好的人恐怕不多。
我思来想去，觉得这个项目只有你或者杨杰可以做好。
想必你们都了解过这个项目了，有什么想法吗？”
老板这下子算是问到点子上了，孙伟光从知道有这么个项目的时候就开始思考应该怎样完成这个项目了，他当即侃侃而谈起来。
孙伟光一边说，一边观察老板的神色。
他虽然足够自信，但他也知道，杨杰的能力绝对不比他差，而老板第一个和杨杰聊过，应该是知道杨杰的想法的，他也很想知道自己与杨杰的方案相比如何。
孙伟光越说越没有底气。
老板全程都带着一种似笑非笑的神色听着他的想法，这让孙伟光感觉很不好。
等他说完了，老板长叹一口气，感慨道：“我果然没有看错，只有你和杨杰才有能力做好这个项目。”
老板伸手拍了拍孙伟光的肩膀，“行了，你先回去吧，我再想想。”
……
孙伟光一边往回走，一边揣测着老板的想法。
最终他得出来一个不愿相信，却又有些无可奈何的结论。
老板不会用他。
从老板的话里可以得知，他的方案与杨杰的方案都能令老板满意。
在方案质量相近的情况下，推动方案进行的人就成了关键。
如果是在正常状况下，孙伟光自信不会输给杨杰。
但他现在大病初愈，身体虚弱，工作效率根本没法和杨杰比。
这也是杨杰虽然顾虑孙伟光这个竞争对手，但也没太过担心的原因。
“这么好的机会，我可不能就这么放弃！”孙伟光额角青筋暴起。
“一定还有机会的。”他喃喃道。
……
下午，唐远击碎了孙伟光的幻想。
“阿光啊，虽然有些打击人，但我觉得还是告诉你比较好，毕竟你早晚都要知道的。”唐远拍拍孙伟光的肩膀。
“怎么了？”孙伟光脸上的笑容很勉强。
唐远瞅瞅四周，见没人注意他们，便凑到孙伟光耳边，小声地说：“我刚从老板那回来，我看到他在项目负责人那里填了杨杰的名字。”
孙伟光如遭雷击。
“我知道了。”孙伟光等了许久，说道。
唐远再次拍拍他的肩膀，“别想太多，这也不一定是坏事，趁这段时间，赶紧养好身体吧。”
说完，唐远就回自己工位了。
孙伟光不甘心，如果没经历那件事，他的状态没问题的话，一定不会输给杨杰的。
想到这里，孙伟光抬眼看了一下杨杰，刚好他也看了过来。
两人目光相撞，杨杰对孙伟光笑了一下。
在孙伟光眼中，杨杰的笑是那么扎眼，就好像在嘲讽自己自不量力一般。
孙伟光低下了头，没人看到他的眼神，那种燃烧着不甘与嫉妒，似乎要择人而噬的眼神。
“等着瞧吧，笑到最后的，一定会是我。”
第二章 乌鸦（二）
孙伟光知道自己在这场竞争中处于劣势，为了扳回一城，他决定主动出击。
下班后，孙伟光回到家，简单吃过饭，便一头扎进书房，开始写详细的项目规划。
孙伟光准备明天就将这份完备的项目规划书交给老板，到那时，既然已经有一份完善的计划了，项目马上就可以开动，老板自然不会再考虑他人。
孙伟光一边想着，一边写。
夜深了，万籁无声，只有孙伟光敲击键盘那单调的哒哒声在屋内回响。
孙伟光能很明显地感受到自己身体和精神的疲倦，他不由地感叹，这大病初愈果然比不上之前了。
但这也不能阻止他去争取这次机会。
时间悄然流逝，凌晨之时，孙伟光终于敲下了最后一个字。
“终于完成了！”孙伟光打了一个大大的呵欠，点下保存。
“收工睡觉。”见电脑显示文件已保存，孙伟光满意地点了点头，走进卫生间。
“阿杰，你争不过我的。”孙伟光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
很快，他便进入了梦乡。
……
孙伟光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但他还处于半梦半醒的时候，突然听到了一阵敲门声。
“这么晚了，是谁啊？”孙伟光不情愿地起身来到门前，透过猫眼向外看去。
门外空空如也。
“我听错了？还是有人恶作剧？”孙伟光不解，但他也没多想，准备回去接着睡。
“笃笃笃——”
孙伟光刚转过身，身后便又响起了敲门声。
这下孙伟光算是真正醒过来了，睡意全无。
他再度贴到猫眼上，看向门外。
还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从猫眼看外面，是存在死角的，孙伟光犹豫了一下，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将头伸了出去。
但他依旧没有看到人。
孙伟光缩回了头，将门关上，暗骂一声见鬼了，便不再管它，躺回到了床。
他打定主意，今晚绝不开门，甚至绝不下床，任何人都别想打扰他休息。
不知为何，孙伟光回来之后，敲门声再也没有响起。
很快，孙伟光便又进入了那种半梦半醒的状态。
“笃笃笃——”
“没完没了了是吧？”孙伟光被吵醒，愤怒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
他屏息凝神地听着。
“笃笃笃——”
孙伟光一愣，这声音不是从家门那里传来的，听起来反倒就在自己身边。
孙伟光四处扫视，想要找出声音来源。
“笃笃笃——”
响声很配合地响起，孙伟光马上确定了，这响声来自于窗边。
他一个箭步冲到窗边，一挥手拉开了窗帘。
可是窗边什么都没有，夜空中繁星点点，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孙伟光心烦意乱，重新躺回床上用被子蒙起了头。
“笃笃笃——”
“笃笃笃——”
敲窗声阴魂不散地响了一夜，孙伟光也一夜未眠。
……
第二天，孙伟光顶着淡淡的黑眼圈出现在了公司。
“早啊。”孙伟光有气无力地对唐远打招呼。
“我去，阿光，你经历了什么？”唐远见他这样的精神状态，低呼一声，凑了过来。
“你这家伙，不会被打击到了，一夜没睡吧？”
孙伟光不耐烦地将唐远推回他的工位，“放心好了，我才没有那么脆弱。”
唐远点点头，“说的也是，我认识的那个孙伟光才没有那么敏感。”
“对了，老板来了吗？”孙伟光突然想起了什么事，向唐远询问道。
唐远摇摇头，“还没有，你也知道咱们老板上班那叫一个随心所欲，如果不是最近有项目，他估计整天都不会来。”
孙伟光点点头，“我知道了。”
虽然孙伟光看上去很平静，但实际上他内心焦急万分。
在这种时候，能早一点将规划书交给老板，就能抢占先机，这对孙伟光而言很重要。
因此孙伟光整个上午都没心思工作，他的注意力都在老板来没来上。
令人失望的是，老板整个上午都没有现身。
“不会要等到下午吧？”孙伟光很着急。
他知道今天下午，老板就会宣布由谁来负责这个项目，他很担心老板会在最后时刻才现身。
那样的话，他就真的没有机会翻盘了。
……
下午的工作开始了，但老板却还没来。
孙伟光等的心里发慌，他觉得自己一定要做些什么。
想来想去，孙伟光决定把规划书打印出来，既然要这样做，那就直接做出成品好了。
打定主意，孙伟光来到打印室。
望着打印机吐出一张张纸，孙伟光才略微感到轻松一些。
把规划书打印并装订好，孙伟光准备返回工位。
这时他却撞上了来打印室的杨杰。
“你来这里做什么？”孙伟光奇怪地问。
“当然是打印规划书了。”杨杰冲孙伟光扬了扬手里的U盘，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
孙伟光眼皮跳了跳，他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杨杰这种人，做事一定会争取做到最好，所以他也会提前准备的。
一旦两人回到同一起跑线，孙伟光的优势便会荡然无存。
“真不巧，打印纸没有了，你想打印东西的话还要去取一点。”孙伟光大脑飞速运转，他决定先尽量拖延一些时间。
“这样啊，那还真是不巧。”杨杰耸耸肩，也没多问，转身离开。
孙伟光则是迅速把剩下的打印纸收走，他犹豫了一下，将几枚订书钉扔进了打印机里，然后飞快逃离了现场。
“阿光，老板刚刚来了，你有事的话可以去找他。”
孙伟光刚回来，唐远便告诉他老板来了。
“多谢。”孙伟光闻言，不敢停留，直接奔向老板的办公室。
“写得不错，我再仔细看看。”老板看着孙伟光递上来的规划书，颇有几分惊讶，翻了翻后对孙伟光说。
孙伟光从老板那里返回，刚好看到了工位上发着牢骚的杨杰。
“那个破机器，居然在这时候出问题，害得我还要跑去外面的打印店。”杨杰不住地抱怨。
孙伟光眼皮一抽，还是没能阻止他。
不过，孙伟光还有别的办法。
“阿杰，曾经理有个任务让你现在去……”
第三章 乌鸦（三）
虽然做法有点不地道，但孙伟光确实成功支开了杨杰，只要他不能及时将项目规划书送到老板手里，孙伟光就有把握接手这个项目。
“对不起了阿杰，我真的需要拿到这个项目。”孙伟光默默想到。
但令他没想到的是，杨杰刚出去一会儿，马上就急匆匆地回来了。
“这么快？”孙伟光一惊，“他是已经完成了任务，还是发现我撒了谎？”
孙伟光极速思考着对策。
杨杰赶回自己的位置，从办公桌上拿起一摞纸，塞到了孙伟光怀里。
“差点忘了这事，阿光，麻烦你代我把这个交给老板。”说完，杨杰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孙伟光舒了一口气，还好，他没有发现这是个骗局。
接着，孙伟光看着怀里的文件，犯起了愁。
很明显，这是杨杰的项目规划书。
孙伟光很清楚杨杰这份规划书不可能是粗制滥造的，其质量必然很高，至少不会比自己那份差。
一旦老板看到这份规划书，孙伟光的优势便又消失了，所以他不可能把这份项目规划书交给老板的。
可杨杰当着全办公室人的面，拜托他帮这个忙，孙伟光不去的话，会很尴尬，这让他很为难。
思前想后，孙伟光还是拿着杨杰的项目规划书走出了办公室。
孙伟光在走廊里慢吞吞地走着，想要尽量多拖延一些时间。
到了电梯前，他看到了一个手足无措的小姑娘。
“您好，请问人事部怎么走？”小姑娘怯生生地对孙伟光打了个招呼，问道。
孙伟光打量了一下小姑娘，知道她应该是刚来公司的实习生。
孙伟光张了张嘴，想给她指路，但话还未出口，他突然改变了主意。
“人事啊，我带你去吧。”
“不用不用，那多不好意思啊。”小姑娘连连摆手，“您给我指一下路就好了。”
“没事的，举手之劳而已。”孙伟光微笑道。
“那……那就麻烦您了。”小姑娘感激地说道。
“叮——”电梯到达了孙伟光所在的楼层，他和小姑娘进入了电梯。
不远处的拐角，何宁默默转身离开。
……
马上就要到下班时间了，杨杰在自己座位上坐立难安。
他刚刚回来，却没有见到孙伟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把项目规划书交到老板手里。
当然，他也不能直接去问老板，那样可能会搞得三个人都很尴尬。
杨杰甚至有点后悔让孙伟光帮这个忙了。
“吱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老板施施然走了进来。
“都在吗？我要宣布一件事。”老板背着手说。
“抱歉，有些事情耽搁了。”孙伟光在老板身后说道。
老板侧身让他走了进来，杨杰注意到孙伟光手里并没有文件，略微安下心来。
“都到齐了？那我就说了。”老板清了清嗓子。
“咱们新接的项目，就由孙伟光来负责。”老板说完，拍了拍孙伟光的肩膀，“这是个很好的机会，好好干。”
“我一定不辜负领导的信任。”孙伟光道。
老板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办公室顿时炸开了锅。
这可是个大项目，搞好了，升职加薪肯定少不了，而且之前也没人想到老板居然会把这个项目交给大病初愈的孙伟光。
一时间，全办公室的人都围到了孙伟光身边，向他祝贺，当然，其中也少不了来舔孙伟光，企图在他飞黄腾达之后分点汤喝的。
只有杨杰呆呆地坐在自己位子上，与众人格格不入。
孙伟光一边应付同事们，一边注意着杨杰的状况，看他这幅样子，孙伟光也是有点不忍心。
他推开七嘴八舌的同事们，走到杨杰身边。
同事们也知道他俩是这个项目的直接竞争者，杨杰更是无限趋近于胜利，此时孙伟光主动靠近杨杰，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他们不知道孙伟光想干嘛，也不知道杨杰会有什么反应。
孙伟光在杨杰身边坐下，沉默了会儿，试探着开口：“你……还好吗？”
杨杰抬起无神的眼睛看了看孙伟光，“你是来嘲笑我的吗？”
孙伟光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我很好，祝贺你接手了这个大项目。”杨杰说完，又埋下了头，看样子是不准备再说了。
孙伟光只得悻悻地走开。
……
咖啡厅内，孙伟光喝着咖啡，看着与新接手的项目有关的材料，也在等着何宁。
下班之前，何宁发来消息，说让孙伟光在这里等她。
孙伟光其实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这个时间，要约会的话，去吃饭远比喝咖啡合适。
而且这样他一会儿还得去吃饭，会浪费不少时间。
而现在，孙伟光最缺的就是时间。
这个项目对他来说，难度并不是太高，但是时间却很紧。
因此孙伟光要抓紧一切时间来完成这个项目。
如果不能按时完成，他不仅没有升职加薪的奖励，还会被老板嫌弃，之后在公司里会过得很艰难。
而现在他还要在这里等待何宁到了，这让孙伟光心里有点淡淡的不悦。
在他望着手里的文件出神的时候，何宁在他对面坐下了。
见孙伟光还在愣神，何宁伸出手在他面前挥了挥。
孙伟光这才回过神来，对何宁挤出了一抹笑容。
“最近身体有没有好点？”何宁问道。
“好多了，就是最近睡眠有些差。”孙伟光点点头，但还是有些心不在焉。
他还在考虑项目的事。
何宁也不生气，“那就好。”
说完，两人都沉默了。
孙伟光沉默，是因为他的心不在这里，而何宁，则是有一股复杂的情绪在心中。
“她是谁？”犹豫了一会儿，何宁终于开口说道。
“谁？”孙伟光一头雾水。
“别装了，我都看到了。”何宁笑笑。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孙伟光皱眉。
何宁笑容更加凄然，“你还在装吗？今天和你聊得那么开心的女孩是谁？”
孙伟光气得发笑，“我在你心里那么不堪吗？她就是一个实习生，不知道怎么去人事部，来向我问路，我给她指出路而已。”
何宁摇摇头，“指路？指路需要陪着在公司里转一整圈吗？”
“你跟踪我？”孙伟光一惊，质疑道。
“没错。”何宁很干脆地承认了，“所以你还想骗我吗？”
孙伟光明白，自己为了不把杨杰的规划书交给老板，特意带实习生在公司里兜圈子的事不能让别人知道，于是佯装愤怒地说：
“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你爱信不信！”
说完，孙伟光便起身离开了咖啡厅，留下何宁自己在那里默默流泪。
第四章 乌鸦（四）
孙伟光带着一肚子气离开咖啡厅，冲回了自己家。
回到家，孙伟光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开始发呆。
其实在路上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我是不是把话说得太重了？”孙伟光想道，“何宁没事吧？”
孙伟光心烦意乱地抓抓头发，“算了，先不管了，刚好可以趁她疏远我的这段时间把项目做完，等做完之后，再去找她好好谈谈吧。”
孙伟光很快做出了决定，他知道如果这时候再去找何宁好好解决这件事，一定要花费不少功夫，还会被何宁缠很久，浪费大量时间来哄她。
所以孙伟光选择了将错就错，这样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何宁会和他冷战，他也就有时间去完成接手的项目了。
孙伟光算盘打得不错，但他却忘了何宁原本的性子，强势，并且有很强的占有欲。
……
夜晚的公司，绝大多数人都回家了，但某个办公室还亮着灯。
杨杰已经发了一下午的呆了，他想破头也想不明白，老板为什么会把这个项目交给孙伟光。
明明自己才是更合适的那个人选。
“吱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
这个时间，有谁会来公司？杨杰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何宁正走向他。
“你还没走啊。”何宁勉强笑笑，杨杰注意到她似乎刚刚哭过。
“不如一起去吃点东西吧。”何宁发出了邀请。
杨杰闷闷地点了点头，与何宁离开了公司。
……
某家菜馆，杨杰与何宁相对而坐。
“所以，你怀疑他劈腿了？”杨杰问道。
何宁情绪低落，微微点了点头，“他没承认，我也希望是自己想多了。”
“阿杰，你说，他是那种人吗？”何宁眼泪汪汪地看着杨杰。
杨杰张了张嘴，按理说，他最好不要掺和这事，但项目被孙伟光截胡，让他现在很不爽，心里对孙伟光也存有极大的怨念。
“我不知道。”杨杰最终说道。
其实，他清楚孙伟光绝对不是那种人，但他现在就是想让孙伟光不痛快。
“这样啊……”何宁低下头，目光闪烁，谁也看不出她在想什么，对面的杨杰也是如此。
“好了，不要想太多，如果他真是那种人的话，早点认清不是更好吗？”
见何宁这副表现，杨杰心一软，安慰道。
“大不了把他踹了重找一个呗，反正你条件这么好，不怕找不到，而且，如果下一个更好呢？”
鬼使神差地，杨杰又多加了几句。
“说得也是。”何宁展颜一笑，眼睛里闪烁着异样的光芒，让人猜不透她的想法。
见何宁这副样子，杨杰心中一动，旋即又被他强行压了下来。
不过，仿佛是洞悉了杨杰内心深处的那一点点小想法，何宁站起来，俯下身子，凑到了杨杰耳边。
“既然他能这么做，那我也可以，对吧？”
说完，何宁又坐回自己位子上。
“你……”杨杰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一时结巴得说不出话来。
何宁不在乎他是什么状态，手指挽起一绺头发，不住地打着弯。
杨杰感觉自己的心弦似乎也在被何宁不住地把玩。
“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的，对吧？”何宁突然开口。
……
“阿嚏——”孙伟光在家中突然重重地打了好几个喷嚏。
他揉揉鼻子，“有人在念叨我吗？还是身体虚弱，感冒了？”
孙伟光看了眼电脑屏幕，“还要一些工作呢，做完再去休息吧。”
孙伟光又投入到了工作中。
良久之后，孙伟光打了个大大的呵欠，关闭电脑，站起来狠狠地伸了个懒腰。
“嗯——嗯！”伸完懒腰的孙伟光，感觉身体舒服多了，他走到卫生间开始洗漱。
孙伟光吐出最后一口水，开始洗脸。
当他把水泼到脸上的时候，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
就好像坠入深渊一般，没由来地心慌。
孙伟光抹了一把脸，有些奇怪。
“是我身体还没恢复好，又熬夜导致的吗？”孙伟光有些担心，害怕自己会猝死。
“看来以后要早点睡了。”
孙伟光又等了一会儿，那种心慌的感觉没再出现，于是他稍稍放下心来，想道。
他继续洗脸。
在又一次把水泼到脸上的时候，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来了。
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孙伟光闻到水里有一股怪味儿。
有点像是腐烂的味道，又带着一股土腥味，还有一丝极淡极淡的草木味。
孙伟光猛地抬起头，大口大口喘着气。
“这是什么情况？”他有些惊魂未定，用手接了一点水放到鼻前。
没什么味道，硬要说的话，就是湿润的水气，夹杂着淡淡氯气味。
“是我的幻觉吗？”孙伟光有些惊疑不定。
怀疑归怀疑，他今晚是没有勇气洗脸了，孙伟光胡乱擦了两把脸，便回到卧室，一头栽倒在床上。
半梦半醒之间，孙伟光再次听到了奇怪的声音。
“笃笃笃——笃笃笃——”
又是这种敲窗声！
孙伟光用被子蒙住头，企图阻止这种声音进入耳朵。
但这种诡异的敲窗声似乎是直接响在孙伟光大脑中的，无论他采用什么方法，都摆脱不掉。
……
某家酒店的某个房间，何宁依偎在杨杰怀里。
杨杰现在心情极度复杂。
他清楚孙伟光是没有背叛何宁的，而自己却与何宁发生了这种事情……
感觉好对不起孙伟光啊，事业上竞争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呢？
“对了，我今天看到他拿着一叠文件，与那个女的在公司里绕了一大圈，然后把文件扔进了垃圾桶，他们走后我去看过，那文件的署名是你。”何宁突然说道。
“什么？”杨杰的负罪感荡然无存，他无法控制自己，手掌微微用力，把何宁握得有些疼。
“怎么？那文件很重要吗？”何宁一皱眉，挣脱开杨杰的手，问道。
“很重要。”杨杰说，一个复仇的计划在他心中徐徐展开。
“看来他不止背叛了你，也背叛了我呢。”杨杰轻声呢喃道。
第五章 乌鸦（五）
这天，孙伟光是最早到公司的。
倒不是他热爱工作，主要是因为他醒的太早了，或者说他基本没睡。
于是，无奈的孙伟光只能早早离开家来到公司。
孙伟光揉揉浮肿的眼，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我去，阿光，你今儿怎么来这么早？”唐远来到后，发现孙伟光早就在工作了，惊讶地问。
“没办法。”孙伟光冲他扬了扬手边的一堆文件，“身上的担子重哦。”
唐远颇为了然地点点头，“确实赶了点，那你忙吧。”
孙伟光继续投入到了工作中，同时，办公室也渐渐热闹起来了。
孙伟光再次从工作中脱离出来时，办公室里的人基本都齐了。
孙伟光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杨杰那边，刚好杨杰也看了过来。
目光对接，两人皆是有些心虚，略微点点头，便默契地移开了目光。
“唉——”孙伟光心里长叹一声，最近真是走背字啊，先是在山里遇到了鬼神，回来后又和女友与老友闹得有些不痛快，他甚至觉得自己该去庙里拜一拜。
或者，再去那人的店里一回？他一定有办法的。
孙伟光刚升起这个念头，便立刻被自己否决了。
上次的事情结束后，孙伟光便打定主意不再去找那人帮忙了，与他相处，孙伟光总觉得十分压抑，仿佛自己是在面对一条随时会暴起噬人的毒蛇一般。
孙伟光揉了揉脸，想出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在走廊里，他碰到了一个熟人。
是昨天的那个女实习生。
孙伟光本来想躲一下她的，可还没等他走开，女实习生就看到了他，高兴地向他挥起了手。
孙伟光只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走了过去。
“前辈您好！”孙伟光走到近前，女实习生立刻鞠了个躬。
孙伟光吓得赶紧去扶她，“不至于，不至于，我就是给你带了个路而已，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昨天我是在这个楼层碰到前辈的，所以我想前辈一定在这一层工作，我是专程来道谢的。”女孩认真地说。
“不过我不知道前辈在哪个部门，只好在这里转悠，还真碰到您了。”女孩高兴地说。
“举手之劳而已”，孙伟光咧咧嘴，心道你不来其实对我更有帮助。
“对了。”女孩突然想起了什么，“还请前辈收下这个，聊表我的谢意。”
女孩将一盒巧克力塞到了孙伟光手里。
“不不不，这怎么行，我不过是给你带了个路而已，用不着送东西的。”孙伟光忙不迭地推辞道，“这样，东西你拿回去，谢意我心领了，行不行？”
看上去女孩并不同意，她执意要孙伟光收下巧克力。
于是两人便在走廊里拉扯了起来。
孙伟光正和女孩拉扯着，突然感到一阵凉意，他转头一看，果然在走廊的一头看到了眼神冰冷的何宁。
何宁见孙伟光终于注意到了自己，转头就走。
“坏事了！”孙伟光就是再迟钝，也知道这种时候不该管什么收不收谢礼，项目进度如何的事了，和女友解释清楚才是最重要的。
“行了，东西我收下，你赶紧走吧！”孙伟光一把抓过巧克力，往何宁消失的方向追了过去。
……
“事情就是这样，我和她真的没什么，到现在我还不知道她叫啥呢。”孙伟光陪着笑，对何宁说道。
“阿光，你不用说了，我相信你。”何宁握住孙伟光的手，轻柔地说。
可孙伟光却觉得何宁这轻飘飘的话里带着刀子。
“天地良心，我真没做对不起你的事！”孙伟光赶紧举起三根手指保证。
“好了，我相信你，这段时间你不是忙那个项目吗？赶紧回去吧，最近我尽量少来烦你好不好？”何宁轻轻一笑，说道。
“你真相信我？”孙伟光狐疑道。
“真的。”何宁点点头，同样举起三根手指，“我保证。”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孙伟光终于相信了，起身离开。
在他离开后，何宁的眼神重新变得冰冷，她拿出手机，找出杨杰的号码，打了过去。
……
与何宁好好谈了一番，孙伟光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工作效率都提升了不少。
何宁也如她所说的一般，整天都没再来找孙伟光。
这种情况下，孙伟光浪费的那些时间居然都被提升的工作效率找补了回来，在下班的时候按时按量地完成了工作。
“啊，这种感觉真爽。”孙伟光伸了个懒腰，站起身来，发现周围的同事已经陆陆续续地离开了。
“何宁那边的事解决了，要不再找杨杰聊聊？”孙伟光心中突然一动，他看向杨杰的位子，却发现他已经走了。
“算了，这种时候，找他确实不太合适，不如等这个项目做完吧。”孙伟光一边想着，一边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公司。
……
孙伟光回到自己居住的小区，心情不错，一路哼着歌到了楼下。
“呱啊——”一声突如其来的怪声打断了孙伟光。
“什么东西这么难听？”孙伟光皱着眉头看向周围。
他看到一道黑影子划过天空，落到了楼边的树上。
那棵树的一根枝条上，站着一只乌鸦，正歪着头看向孙伟光。
“真晦气！”孙伟光暗骂一声，移开了眼神。
与那乌鸦血红色的小眼睛对视，让他感到不寒而栗。
孙伟光赶紧进入楼道，眼不见心不烦。
这天晚上，孙伟光不管是吃饭，工作，还是洗漱，总是心神不宁的，出了好几回岔子。
那只乌鸦的血红色眼睛仿佛一直盯着他，他一闭眼，眼前全是那双透着不明意味的眼睛。
最后孙伟光干脆什么也不干了，往床上一躺，准备就此睡去。
但他又怎么可能睡得着？他感觉那只乌鸦就在自己家里，就在自己身边，只要自己一闭眼，它就会飞出来，叼走他的眼睛。
孙伟光闷闷地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
渐渐地，天花板在他眼中变了形状，变成了一只巨大的乌鸦，似乎要从上面飞下来抓走他。
孙伟光心中着急，想要从这状态中挣脱出来，但他越急，就越动弹不得。
“笃笃笃——”一阵敲窗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孙伟光满身大汗地坐了起来，惊魂未定。
虽然借助这阵声音摆脱了那诡异的状态，但这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笃笃笃——”敲窗声还在继续。
第六章 乌鸦（六）
孙伟光挣脱了禁锢，但敲窗声依旧阴魂不散。
“笃笃——笃笃——”，一声声仿佛敲击着孙伟光的心房。
恍惚间，孙伟光觉得整栋楼都随着敲窗声的节律抖动了起来。
刚刚从床上站起来，想要拉开窗帘的孙伟光感到一阵头晕目眩，马上又跌坐在床上。
敲窗声还在继续，一声声犹如一把锥子，一下下钻击孙伟光的脑仁，让他感到头痛欲裂。
“别敲了！”孙伟光怒吼一声，声音在房间内回荡，而后传到室外，引发外面一阵犬吠。
孙伟光快步走到窗前，奋力一拉窗帘。
和之前一样，窗外什么都没有。
孙伟光回到窗边，颓然坐下。
渐渐地，他感到困意一阵阵袭来。
这样也好，就这么睡过去吧，孙伟光心想。
他的意识开始模糊，最终沉入无尽的深渊。
……
“这是哪里？”
孙伟光的意识于一片黑暗中复苏，他看着周围陌生的景象，茫然失措。
“这似乎并不是纯粹的黑暗，而是——雾气？”许久之后，孙伟光才发现异样，伸出手去，居然感受到湿润的液体在手掌上凝结而出。
他试着走出一步。
周围的黑雾随之被搅动起来，雾中传来隐隐约约的“嘻嘻”声，宛若鬼哭神嚎。
孙伟光犹豫片刻，再度踏出一步。
浓郁的腐烂气息混杂着土腥味，灌进了他的鼻孔，疯狂刺激这他的中枢神经。
“呕——”孙伟光忍不住干呕。
这种气味，他很熟悉，不久前他才在家中洗脸时就闻到过，但远没有这里的浓郁。
如果说当时闻到的气味是三伏天放置一周的死鱼，那此刻孙伟光就感觉自己像是在腐烂的内脏堆里游泳！
孙伟光强忍着不适继续前行，但黑雾似乎没有尽头，他总也走不出去。
黑雾里的声音越来越大，即便孙伟光尝试改变行进方向，却依旧无济于事。
于是孙伟光干脆停下不走了。
渐渐的，雾没有那么浓了，于是孙伟光又开始尝试移动。
这次没有干扰，连雾中的声音都停下了，周围死一样的寂静。
越是这样，孙伟光心里便越是不安。
他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安，找准方向继续前行。
走着走着，孙伟光发现前面好像有一个断崖，还有一座桥。
他加紧脚步跑了过去。
就在快要到达那座桥的时候，孙伟光心头警兆陡生，他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在那座桥的桥头，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道人影。
人影背对着孙伟光，穿着宽大破烂的黑袍。
孙伟光试探着慢慢接近人影。
“你……是谁？”孙伟光开口问道。
“嘻嘻嘻嘻——”
熟悉的笑声再度响起，人影猛地转身，孙伟光看到了一张腐烂的脸，破溃的皮肤上，蛆虫进进出出，他一张嘴，黄色的脓汁便哗哗地淌下来。
孙伟光尖叫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同时，敲窗声也停下了。
孙伟光看向窗户，却只见到一抹红光转瞬即逝。
他又看看时间，凌晨四点。
孙伟光咽了一口唾沫，惊魂未定。
直到现在，他的心脏还在怦怦乱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这个梦，太诡异了，太吓人了，最重要的是，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呢？
孙伟光想不明白。
既然醒了，大概率也睡不着了，孙伟光干脆直接洗漱，准备早点去上班。
他离开家，准备先去吃点东西。
“呱哇——”
孙伟光循声望去，看到树上依旧站着一只乌鸦，那双血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他。
……
即便大早上碰到那只乌鸦，让孙伟光很不痛快，但他还是按照自己原先的安排，吃过早点后来到公司，开始工作。
“我去，阿光，你又来这么早？你可是刚病过一场唉，身体吃得消吗？”唐远来到办公室，见孙伟光已经在工作了，不由地担心道。
“都说过多少遍，我没事啦。”孙伟光无奈道，“再说，早做完这个项目，我不就早轻松吗？”
“话是那么说，但你还是要注意身体啊。”唐远依旧不放心。
“好了好了，我会注意的，你个大男人，怎么婆婆妈妈的。”孙伟光扔给唐远一个白眼。
“嘿，你这话说的，真是好心当成驴肝肺，那我可不管你了。”唐远回瞪了孙伟光一眼，到自己座位上开始工作。
“叮铃铃——”孙伟光的手机这时却响了起来。
“小雪？”孙伟光一皱眉，拿着手机走出了办公室，找了个僻静的地方接通电话。
“小雪，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关心关心我亲哥了吗？”
听孙伟光这么说，电话那头的孙千雪不乐意了。
“能，当然能。”孙伟光笑呵呵地回道。
“不和你计较了，身体恢复得怎么样，有没有好些？”孙千雪关心地问道。
“好多了，基本完全恢复了，不用担心。”孙伟光说道。
“对了，你现在被调到哪去了？”孙伟光又问道。
“没调动，上一任经理不明不白地死了，我就跟着新来的经理混呗。”孙千雪说。
“这个新来的经理，没难为你吧？”孙伟光追问。
“这个经理对我还不错，比上一个好太多了。”孙千雪回答。
“那就好，那就好。”孙伟光松了口气，“没事我就挂了？”
“嗯，记得周末请我吃饭哦。”孙千雪笑道。
“好。”
孙伟光挂断了电话。
……
当天晚上，孙伟光按时下班回家了，这几天何宁果然没来找他，孙伟光觉得这样也好，让她静一静，想通了就没事了。
但他不知道的是，何宁正和杨杰在一起。
“我对他算是彻底死心了。”何宁摇摇头，“咱们在一起吧。”
杨杰有些意外，不过他马上答应下来，“那太好了，不过，你想不想报复他？”
“报复？”何宁冷笑一声，“我恨不得他去死！”
“真是善妒啊。”杨杰心中感叹，“不过这样也好，引导起来更容易了。”
于是，杨杰对何宁进行了一番“循循善诱”。
最终，何宁被说动了心。
“你有办法？”
“我来搞定！”
第七章 乌鸦（七）
洛市某条偏僻的小巷口，杨杰站在了这里。
他是从之前接触的一位客户口里听说这个地方的。
据说这条破旧的巷子里，有一位高人开了家店，不管什么样的需求，他都可以帮你实现。
只不过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很公平。
杨杰看着黑黢黢的巷子，掏出一支烟点上，狠狠吸了一口。
虽说都已经打定主意了，但他现在还是没由来地心慌，几乎要夺路而逃。
杨杰剧烈地咳嗽起来，看得出来，他平常不怎么吸烟。
即便如此，杨杰还是几口就抽完了一支烟，将烟蒂狠狠甩到地上，用脚碾灭，然后走进了巷子。
巷子里面也是乱糟糟的，两边的墙下堆着垃圾和别的什么东西，发出一阵阵酸臭味，杨杰不由地捂住了鼻子。
这条巷子里还有一些商家，但这个时间，基本没人会来这种地方，因此这些商家早早就关了门，巷子里只有深处还能传来一点点光亮。
这般脏乱差的环境，一定滋养了老鼠蟑螂等东西，杨杰在巷子里行走的时候，能听到两边的杂物堆中传来一阵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有老鼠就会招来猫，夜幕中间或传来一声猫叫，黑暗里隐隐可见一些绿色的光点闪动，让人毛骨悚然。
杨杰开始后悔来到这里了，至少不该为了掩人耳目，选择这个时间来。
不过已经走完了一大段路，杨杰也不愿就此放弃，只好硬着头皮走了下去。
渐渐地，那点亮光越来越近，借着这点亮光，杨杰也能略微看到一些周围的景象。
这段巷子还算干净，也许与这段巷子的商户比较多有关。
那点亮光就是其中一家商户里散发出来的，那家商户的名字，杨杰也能看清了，是“道缘堂”。
“看来就是这里了。”杨杰心想，在这条巷子里，这种时间还在营业的，也只有那个地方了。
……
杨杰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请进。”一个中气十足的声音说道。
杨杰推门入里，第一眼却没见到人，只看到了满屋的架子，上面符箓，神像，还有一堆他不认识的东西琳琅满目。
“这边请。”一个轻飘飘的声音在杨杰身边响起，他被吓了一跳，后退一步，差点撞到身边的架子。
声音的主人上前一步，拉住了杨杰，这才让他避免被架子上的东西砸的头破血流的下场。
杨杰抬头看了看，身后的架子上，在他头顶的是一尊八目十六臂的神像，看起来凶神恶煞，若是砸到他头上，染上了血，想必会更加狰狞。
杨杰咽了口唾沫，“谢……谢谢。”
他这才注意到，是一个拿着扫帚的年轻人拉住了自己，也是他刚才想要给自己引路。
“没什么，是我应该做的，这位先生，这边请。”年轻人摇了摇头，再次用轻飘飘的声音引导杨杰跟他走。
年轻人的声音虽然轻飘，有一种虚无缥缈之感，但却透露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意味，让人听了就想跟他走，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想法。
杨杰跟他走到了店铺的一角，看到这里的沙发上有一位道袍中年人正在闭目打坐。
“师傅，人已带到。”说完，年轻人便躬身退开了。
杨杰不知道该怎么办是好，只得在中年人对面坐下。
他刚刚落座，中年人便睁开了眼睛。
杨杰只看到中年人的眼睛里闪过一道精光，接着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被剖开了一般，一股凉意从颅顶下行，直达尾椎。
中年人打量了杨杰一番，开口道：“不错。”
杨杰一愣，“不错，什么不错？”他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中年人微微一笑，“您心里隐藏着巨大的怨念与欲望，与您合作，对我来说非常不错。”
不等杨杰表示什么，他便又说道：“说说吧，您此次前来，是为了什么？”
杨杰震惊于中年人的洞察力，但他表面上还是不动声色。
“我想报复一个人。”杨杰开口说道。
“可以。”中年人想都没想就答应了，杨杰也随之松了一口气。
不过中年人的下一句话又让他紧张了起来。
“您想让他怎么死？”
杨杰咽了口唾沫，“不……不至于杀人吧……”
中年人缓缓摇头。
“您这是第一次来，还不懂我这里的规矩，我苗新宇出手针对人，那这个人必须死，没有别的可能。”
杨杰眼神一阵变幻，他想起了自己与孙伟光的种种仇怨，随即他一咬牙，“好，让他死！死法没有要求。”
苗新宇点点头，“说吧，您想报复谁？”
杨杰咬牙切齿地说：“我的同事，孙伟光。”
“孙伟光？”苗新宇一愣，随后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那真是巧了，不知您和他是什么关系？”
杨杰此刻正沉浸在对孙伟光的怨恨中，并没有完全听清苗新宇说了什么，只听到苗新宇询问他与孙伟光的关系。
“什么关系？老同学，老朋友，情敌，用下流手段抢我晋升机会的仇人！”杨杰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
苗新宇仰天大笑，“好，好，好！此等仇怨，真是再好不过了。”
接着他对杨杰说：“看在您与他仇怨如此大的份上，我还能给你开个低价，五万，换他这条命！”
“好！”杨杰直接答应了。
……
杨杰离开时，口袋鼓鼓囊囊的，多了什么东西。
他快步离开小巷，并没有注意到在他离去不久，巷子的阴影处转出了一个熟人。
唐远。
“我早就看出你不对劲了，阿伟，从那天我看到你和小宁走进酒店开始，我就意识到你变了，可是，有必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唐远眼神悲伤，喃喃道。
“你究竟在这里拿到了什么东西？我要告诉阿光吗？”唐远一边走，一边想。
“还是不要直接明说了吧，稍微暗示一下阿光好了，没准还有修补关系的机会。”唐远拿定了主意。
与此同时，道缘堂内，贾江询问苗新宇：“师傅，您这次为何收得这么少？”
苗新宇微微一笑，“小江啊，你是不是忘了，不只是我出手针对的人必须死，来求我办事的人也是一样啊。”
“所以孙伟光本来就要死，接这个活只是顺手罢了？”贾江恍然大悟。
“有这个原因。”苗新宇点头，“但我更看重这个杨杰对孙伟光的怨恨，多么美妙的怨恨啊，它又能浇灌出什么样的花朵呢？我很期待。”
第八章 乌鸦（八）
同一个晚上，在杨杰到达苗新宇的店铺之时，孙伟光正在家里加班。
在公司的时候，孙伟光重新算了一下项目的进度，发现还是有些慢了，因此他需要在空闲时间将这些工作进度补回来。
所以今天需要孙伟光做的事特别多，不知不觉地，孙伟光就熬过了十二点。
“不行了，实在撑不住了。”孙伟光用力揉揉眼，打了个长长的呵欠。
一连几天都没有休息好，孙伟光确实接近极限了，此时他急需休息。
孙伟光也明白这点，纵使对于这未完成的工作心急如焚，他也清楚自己该睡觉了。
孙伟光站起伸了个懒腰，趿拉着拖鞋进了卧室，一头倒在了床上。
什么洗漱之类的，明天再说吧。
孙伟光沉沉睡去。
他做了个梦，梦中，他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地方，那处断崖前。
孙伟光眼前是一座桥，与之前不同的是，桥前并没有黑影。
孙伟光犹豫片刻，踏上了那座木桥。
在他双脚都站到木桥上的时候，孙伟光明显感觉到桥身震了一下。
孙伟光下意识地抓住了桥边的扶手。
“嘻嘻嘻嘻——”孙伟光身后传来一阵低笑声，他僵硬地转过头，看到铺天盖地的黑雾涌了过来。
“搞什么啊？”孙伟光大喊一声，拔腿就跑。
但他刚迈出一步，桥身便剧烈晃动起来。
要知道，这座桥可是悬在半空中的啊！
孙伟光脚下一软，差点没站稳，还好他及时抓住了扶手。
但此时后方的黑雾已经逼近木桥了，孙伟光除了过桥，别无选择。
于是他只能抓着扶手，一点点往对岸挪。
可看起来近在咫尺的对岸，孙伟光挪了半天却也抵达不了，他终于是感觉到了不对劲。
木桥还在发疯似的摇晃着，连带着孙伟光也抖个不停。
身处这种情况下，孙伟光心跳加速，血流加快，身体热得不行，但他心里却是冰凉一片。
孙伟光回头望望，黑雾已经弥漫了过来，几乎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便包裹住了他。
现在，孙伟光连对岸都看不到了，最后的希望也被掐死。
“嘻嘻嘻嘻……”四面八方传来一阵阵笑声，宛如恶魔的低语，孙伟光在桥边蜷缩成一团，妄图保护自己。
“绝望吗？”一个声音从孙伟光耳边响起。
孙伟光猛地抬头，却什么都看不到。
空气中满是腐烂的气味。
“呼——”身后似乎有人在吹气，孙伟光感觉自己的头发被吹动，当即转过身来。
可他却忘了，自己紧贴着桥的一边，身后除了扶手，便是万丈深渊。
孙伟光转身的一瞬间，木桥便开始更加疯狂地摇动起来，最终，崩塌了。
孙伟光在空中极速下坠，强烈的风划过他的脸颊，恐惧侵蚀着他的每一条神经。
上方传来了疯狂的大笑声。
……
孙伟光猛地坐起，大口喘着粗气，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衣服。
那个梦，是那么真实，以至于孙伟光现在想想，还是心有余悸。
书房中，孙伟光忘关的电脑闪烁着幽幽的光芒，在他醒来的那一刹那，“啪”的一声，熄灭了。
与此同时，孙伟光家中的一切电器都停止了工作，万籁俱寂，孙伟光也感到了若有若无的压迫。
“笃笃笃——”又是这该死的敲窗声。
孙伟光心头升起一股无名火，他如同一只饿狼一般，扑到了窗前，一把拉开窗帘，由于他太用力了，窗帘甚至发出了撕裂般的声音。
这次的窗外，不是空无一物。
一个，不，是两个红点悬浮在窗外。
孙伟光揉揉眼睛，这才看清那不是什么红点，而是一只乌鸦的眼睛。
此时那只乌鸦正在啄孙伟光卧室的窗户。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窗外一只乌鸦瞪着血红的双眼，有节律地啄着窗户，并且不只是一夜，而是每一夜。
太诡异了。
孙伟光心里的无名火瞬间被浇灭。
此时乌鸦也啄完了窗户，看了孙伟光一眼，便飞走了。
不知怎地，孙伟光总觉得那不是一只乌鸦该有的眼神，而更像是一个人的眼神。
……
某家酒店内，杨杰在床上满意地呼出一口烟雾。
“你什么时候开始抽烟了？”梳妆台前，何宁问道。
“这些年一直都会，只是不常抽，偶尔才会来上那么一根。”杨杰咬着烟蒂说。
“我不喜欢烟味。”何宁淡淡地说。
杨杰一怔，然后他悻悻地掐灭了烟，把烟蒂扔到了垃圾桶里。
“今天怎么主动找我了？有事？”见杨杰掐灭了烟，何宁终于感到满意了。
“瞧你这话说的，没事就不能找你吗？”杨杰笑着说。
“不过今天确实有事。”随后杨杰正色道。
何宁来了兴趣，“什么事？说说看。”
“我有东西要给你。”说着，杨杰冲何宁招招手，“过来。”
何宁走到杨杰身边。
杨杰从窗边衣服的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了一个略微有些老旧的随身听。
“你找个理由，把这东西给孙伟光，让他每天用。”杨杰把随身听塞到何宁手里，神秘道。
“这是你报复他的方法？”何宁皱眉道。
“对。”杨杰很干脆地说道。
“你不会真的搞死他吧？我觉得折磨他一下就够了，等他做完这个项目，我就找他摊牌。”何宁说。
杨杰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与嫉妒，随即被他掩饰下来。
“不会，这就是给他个难忘的教训罢了。”杨杰说道。
“那好，我明天找个机会给他。”
……
“咳咳咳——”路灯下，老婆子剧烈咳嗽起来，她似乎有些过于激动了。
“今天的故事讲完了。”老婆子沙哑着嗓子说，“回去吧，明天这个时候再来。”
有了之前的教训，吴归也不敢问什么，更何况今天这老婆子看上去心情不太好的样子，他可不想去触这个霉头。
吴归刚走出几步路，老婆子的声音便从后方传来。
“你相信善恶有报吗？”
吴归犹豫了一下，“我不相信，那么多恶人仍旧逍遥法外呢。”
“是吗？”吴归听到后面传来一声轻笑，“没事了，走吧。”
第一章 探灵直播（一）
道家认为，人的精神分而可以称之为魂魄，其魂有三，一为天魂胎光，二为地魂爽灵，三为命魂幽精。
人死之后，天魂归牌位，受香火，地魂守在尸身旁，命魂则归地府，重入轮回。
若是出现了意外，命魂未去地府，流连人间，就变成了孤魂野鬼。
……
唐远从梦中醒来，大汗淋漓。
他做了一个有点可怕的梦，梦里，他在一栋楼里被一个怪物不停地追杀。
唐远拼命地跑，可怎么也跑不出那栋楼。
最终，楼内发生了一场大爆炸，火焰吞噬了他，然后他便醒了过来。
唐远缓了很久，才回过神来。
他在想，自己是不是遭到报应了？
随后唐远摇摇头，他觉得不至于，不就是欺骗了张兰的感情吗？
话说回来，他也有好久没见到张兰了。
唐远迅速收拾了一下心情，出门上班去了，他准备下班后去张兰工作的地方看看。
到了公司，唐远发现所有人都在认真工作，根本没人注意到他，这也让他松了一口气。
毕竟今天遇到堵车，他迟到了那么一小会儿。
唐远悄悄来到自己的位置，刚想开始工作，便看到了对面空荡荡的位子。
唐远看着对面一阵失神。
那里曾经坐着他的好兄弟，可由于他的一时犹豫，兄弟现在已经不在了。
唐远把手指关节捏的咯咯作响。
他猛然转头看向一旁的杨杰。
杨杰似是有感应一般，也转头看向了他。
杨杰的眼神十分平静，没有丝毫波澜。
唐远觉得心脏一阵抽痛，明明，明明他们三个曾是那么要好，但却不知怎么地，变成了现在这幅样子。
唐远很想问问杨杰，你心里就不痛吗？你就没有一丝后悔吗？
他还是忍住了。
“不承认，我就自己去查，等着吧，我一定会给阿光报仇的，无论要采取什么手段！”唐远默默地想。
他收回了目光。
……
整整一天都没人理唐远，包括杨杰。
到了下班时间，杨杰和来接他的何宁一起有说有笑地走了。
唐远觉得这两个人在对自己刻意掩饰着什么，甚至在躲着自己。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其实这些天来，唐远一直在等待杨杰二人来坦白真相，但他很失望，这两个人似乎没有一丁点负罪感。
倒是他，为了查清真相又气又急，像个小丑。
唐远一拍桌子，起身走人。
他来到了一条偏僻的小巷口。
唐远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没过多长时间，就来到了他的目的地“道缘堂”门口。
唐远对“道缘堂”的主人十分忌惮，不想与之相见，因此他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不远处往里张望。
令他失望的是，他并没能找到想见的人。
“又不在，张兰啊张兰，你究竟去了哪里？”唐远失望地自语道。
张兰是唐远最重要的情报来源，在“道缘堂”做了很久收银员的她，无疑是唐远了解这家店最好的突破口。
当然，也是唯一的突破口，毕竟，这家店只有三个人，一对师徒，加这个收银的前台。
从那对师徒口里是不可能知道什么的，甚至暴露在那对师徒眼中都会有危险，因此唐远选择了张兰。
他先是苦心制造了偶遇，然后一点点接近张兰，他们的关系逐渐变得亲密的同时，唐远也装作不经意地向张兰打听了不少“道缘堂”的事。
可越打听，唐远就越迷糊。
这家店，云遮雾绕的，越是了解，就越是觉得其深不可测，就像一座冰山，露出海面的，只是其真实体积的十分之一罢了。
海面之下，这家店又隐藏着什么呢？
唐远曾经也想过要不要放弃，他有一种预感，再查下去，一定会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
但就在他犹豫的时候，孙伟光出事了。
于是唐远决定坚持下来，虽然他也不知道接着查下去，会发生什么事情。
唯一让他在意的事情，就是自己会不会把张兰也拉下水。
原本唐远只是逢场作戏，他对张兰根本没有什么真的感情，只是在利用她罢了。
可那女孩似乎对他动真情了，这让唐远很是头疼。
不管他用没用真心，张兰确实是付出了真心，这让唐远调查起来有些犹豫。
如果这家店真的没有那么简单，那他不是在把张兰往火坑里推吗？
可唐远转念一想，如果这家店真的有问题，那张兰本就处于危险之中。
把这家店调查清楚，找到对付他们的方式，其实也是在救张兰。
如果成功了，那两人就互不相欠了。
唐远就是这么想的。
可他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张兰了。
唐远又在店外等了一段时间，看来张兰不会来了，他只好失望而归。
……
回到家，唐远想起杨杰与何宁的表现，越想越气。
他想不明白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怎么样搞到一起的，更想不明白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害与他们关系十分亲密的孙伟光。
“等着吧，我一定会查清楚的！”唐远下定了决心。
他打开电脑，写了一封申请发给上司。
申请的大意是自己家里出了一些事，需要请假去处理一下，就扣他的年假好了。
“反正老子单身汉一个，年假也没什么好度的，还不如拿来做点正经事。”唐远想着，把这封邮件发给了上司。
发完之后，唐远往后一仰，躺在了床上。
他不关心他的申请结局如何，因为他知道，上司一定会批准的。
因为他所在的部门本就清闲，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
而且入职这几年，唐远请假的次数屈指可数，已经攒下了不少假期，这事甚至让领导十分头疼，担心不要被有心人拿来做文章，说他们公司剥削员工。
唐远就仰面躺在床上，思考着自己下一步的行动。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唐远突然听到电脑发出了提示音。
他以为是领导的回复，便坐起身来查看。
但他发现并不是自己想的那样，提示音不是有新邮件，而是一个推送。
“超级火的探灵直播，不来看一看吗？”
第二章 探灵直播（二）
“探灵直播？”唐远被这个标题吸引住了。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灵体存在吗？”唐远有些怀疑，但想想孙伟光，再想想苗新宇，他又不确定了。
唐远握着鼠标的手左右晃动，鼠标指针也在电脑屏幕上来回移动，最终，指针停在了这条推送上。
“不妨看一看。”唐远点了进去。
“我们现在在一个荒废已久的村子里，据说，有的登山客在这里见过鬼火，还有人在山里昏迷了，一觉醒来却发现自己到了这个村子里，那么这里到底有什么秘密，有没有鬼呢？让我们为您揭晓。”
“荒村主题吗？”唐远来了兴趣，“看起来挺真实的，应该不是布景，而是真的村落。”
“有趣。”唐远继续看了下去。
画面中，一个有些胖的男人走在村里的土路上，由于太久没人维护，路上已经长出了不少杂草。
“哎呦，这里还真是难下脚呢。”男人一边抱怨一边在杂草丛里面跋涉，“看在我们这么辛苦的份上，各位观众老爷们点点关注啊。”
说完，他走到了一户人家门口。
这座房子不知多久没住过人了，老旧的木门只剩下了半扇，风一吹，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就像是一个老头子在痛苦呻吟一般。
男人将这剩下的半扇门推开，示意摄像跟他进去。
走进院内，可以看到院子里落满了枯叶，院子里还有几棵树，树下是一张石桌和几张石凳。
诡异的是，这石桌石凳都在树下，但上面却一尘不染，也没有半片树叶，就好像每天有人清理一般。
男人压低了声音，对领口上的麦克说：“观众朋友们，看到没有，那石桌石凳干净得不正常啊，看来我们今晚真的有望见鬼。”
而在唐远眼中，此刻的直播弹幕骤然增多，大多都在发什么“好可怕！”，“有鬼的话会打码吗？”，“主播一定要小心！”之类的话。
唐远嗤笑一声，若是弹幕正常一点的话，那他说不定还真会被唬到，但这种弹幕，一看就是刻意刷出来的，那这场直播的真实性就有待考量了。
说不定，这石桌石凳就是他们提前打扫干净，刻意安排好的。
唐远继续往下看，他倒要看看，这群人还能玩出什么花来。
男人在院子里停留了一小会儿，便进了屋。
屋门一打开，镜头里就出现了一个落满灰尘的神龛，神龛前还有一个香炉，几盘腐烂得不成样子的水果。
这下唐远有些意外了，看水果的样子，很明显放置了许久，除了几个果子腐烂了外，还有几个已经脱水风干成皱皱巴巴的一小块了。
而且那几个腐烂的水果旁，还有风干的水痕，不像是后来移动过来的样子。
唐远也糊涂了，这场直播，到底有没有剧本？
……
男人在屋子里逛了一圈，除了院子里的桌椅之外，再也没发现别的诡异之处，他只好回到神龛前，准备离开这户人家。
在男人离开之前，他又有了新的发现。
在神龛旁的一个格子里，放着几支香。
“老铁们啊，做我们这一行，你可以不信鬼神，但必须要敬鬼神，遇到神像，庙宇，条件允许的话一定要上一炷香。”
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格子里抽出三支香，点燃后插进了香炉里，拜了几拜，转身想走。
“王哥……你看！”一道新的声音响起，应该是摄像的声音。
男人猛地回头，摄像机也转向了他目光看向的地方。
可能是年份太老了，那三支香里，有两支烧着烧着断掉了。
“三长变两短，快走！”
男人脸色大变，连连催促道。
屏幕里的景象一阵晃动，什么也看不清，看起来男人和他的摄像正在极速奔跑。
“停，停……可以了……”男人喘着粗气说。
画面恢复了平稳，男人正站在一座大宅子的门前。
“老铁们啊，刚刚你们也看到了，那是神佛的警示啊，在这里待下去，三长两短，小命不保，看在我这么玩命给你们播的份上，刷点礼物吧？”
电脑前的唐远差点一口水喷出来。
“这家伙，真是要钱不要命。”唐远喃喃自语道。
他也看出来了，这座村落处处透露着不正常，不像是刻意安排的，怕是一个真正的“鬼村”，但那主播不仅不走，还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唐远也不知道该怎么评价了。
男人推门进入了大宅子，没有在院子里停留，就进入了房屋中。
“老铁们，我有预感，接下来，我们恐怕就要撞到脏东西了，所以之后的画面可能会自动打码，大家理解一下哈。”
说完，男人转进了另一间屋。
“都说这里晚上会出现鬼火，今晚我就带你们见识一下。”
也许是紧张，男人此刻也不经意地压低了声音。
他蹲在窗户旁的椅子上，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外面。
从这个角度，整个院子，包括大部分的房屋都能看到，男人算是选择了一个不错的地点。
“王哥，我怎么感觉后背发凉啊。”蹲守的过程中，摄像低声问道。
“你那是心理作用，别想那有的没的，端好摄像机。”男人低声道。
“不是，王哥，我真感觉这里有东西。”摄像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男人回头，“那你看看，哪有……”
话没说完，男人就把剩下的一半咽进了肚子里。
“王哥？王哥你看到了什么？你别吓我。”摄像的手抖了起来，画面也随之发颤。
“没什么，一只死猫而已。”男人故作轻松道，“不要紧的，继续蹲守吧。”
“王哥，你可答应我不会出危险的。”摄像继续碎碎念。
“放心，放心！不会有事的。”男人开始不耐烦起来，“老实干好你的活，跟着我走就行，OK？”
摄像还想说什么，却被男人制止了。
“别出声，来了！”
画面中，一间屋子里闪烁起了幽蓝色的光芒，看样子，那就是这个主播要寻找的“鬼火”了。
第三章 探灵直播（三）
“走，我们过去！”男人跃跃欲试，招手示意摄像跟上。
“王哥王哥，要不算了吧。”摄像却显得很怂，一副不想去的样子。
男人气急，对着摄像低吼道：“少废话，快跟上，不然你一分钱都别想拿到，我们签的合同上写的可是你要帮我直播全过程！”
说完，男人扭头就走。
摄像略一踌躇，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画面中男人猫着腰，一溜烟跑到了有鬼火燃烧的房屋边。
摄像也跟了过去。
见摄像还是选择跟着自己，男人满意地笑了笑，“我就说嘛，跟着我就行，保证不会有事的。”
说完，他推开了房门，一闪身进了屋。
房屋内，几团幽蓝色的鬼火飘飘荡荡，门开时带出了一阵风，让它们抖动不已，然后火光猛然大盛。
“这就是鬼火吗？”摄像第一次看到这种东西，不由地喃喃道。
也许是摄像开口说话带来了更多的“人味”，那几团鬼火猛地向门口飘来。
“靠！你不要胡乱说话啊。”男人明显被这突如其来的变化惊到了，赶紧拉着摄像退出了屋子，并狠狠地关上了门。
男人离开屋子后直接冲到了窗户边，向屋里看去。
屋子里很暗，这几团鬼火只能照亮一点点范围，根本看不清屋内的构造，只能勉强确定鬼火的位置。
那几团鬼火追着两人来到门口，但被门隔开，丢失了目标，在门口晃悠了一会儿，又散开了。
“再跟我进去，这次不要乱开口，也不要乱动，听到没有？”男人瞪了摄像一眼，再度开门进入屋内。
有了上次的教训，两人这次进入屋子后不敢乱动作，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发现屋内的鬼火只是在无规律的飘荡，才开始探索这间房屋。
摄像这次学乖了，寸步不离地跟着男人，绝不乱走乱说话。
只不过他前面的男人突然停了下来，让他有点措手不及，摄像头直接怼到了男人后背上。
摄像下意识想要开口道歉，但话还没出口，他的嘴巴便被男人死死捂住了。
摄像从男人的眼神里读出了一丝惊恐，他把摄像机对准了男人刚才的位置。
那里，一具挂在房梁上的尸体在微微摇晃，在画面中出现了一瞬，便被打上了满屏的马赛克。
“卧槽，真有尸体啊！”电脑前的唐远瞪大了双眼，惊讶道。
摄像咽了一口口水，想要说些什么，但他的嘴还被男人死死捂着，根本发不出半点声音来。
男人也没说一句话，只是用眼神示意摄像跟他一起出去。
两人慢慢挪动着，尽量不影响屋内的鬼火，花了不短的时间，才挪到了门口。
男人重重关上门，长出了一口气。
“各位老铁们，刺不刺激？我说过，我们这是最真实的探灵直播，来小礼物走一走！”
男人低头掏出手机，看到直播间里的礼物特效，满意地点了点头。
“鬼火我们已经见识到了，这次直播最重要的部分就算完成了，但我们还要走出这个村子，这和来时不一样，后半夜鬼怪横行，我们要怎么出村呢，各位不妨继续看下去。”
……
男人和摄像在没到膝盖的杂草丛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王哥，我们干嘛非要走这条路？”摄像忍不住问道。
“问得好！”男人夸赞了他一句。
“这个村子里的大路是东西向的，白日走人，夜间行鬼，想要安全出去，可不能走来时的大路，只能从这种偏僻的小路绕出去。”男人解释道。
“王哥懂得好多。”摄像恭维道。
“可是这里的杂草太多了，你怎么知道我们走的是偏僻小路？”随后摄像疑惑问道。
男人脸庞一僵。
“王哥，你不会……”摄像见男人露出这种表情，顿觉不妙。
“没有，绝对没有，你跟着我走就行了。”男人矢口否认。
“可是我还什么都没说呢。”摄像小声嘀咕道，但还是跟了上去。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眼前豁然开朗。
“走出来了？”摄像问，“咦？那是什么？”
在前方不远处，隐隐有亮光透出。
“不知道。”罕见地，男人也迟疑了。
但男人毕竟是做这行的，胆子比一般人大的多，脑回路也不太一样，这种时候，他居然脱口而出：“过去看看。”
男人不由分说地拉着摄像靠近了那片亮光，到了近前，他们发现周围居然是一大群人。
“这是在干什么？”摄像低声道。
“我也不知道，我们再往前点，靠近那光亮之处看看。”男人从牙缝里挤出几句话。
两人费力地挤过人群，来到了最前面。
前方是一个戏台，戏台后面可以看到几个草垛。
“这里应该是村子的打谷场。”男人恍然大悟，“这是在唱戏呢。”
但男人和摄像都没有意识到，这座村子荒废已久，哪里可能会有戏班唱戏呢？他们的神智被迷住了。
唐远看着满屏提醒的弹幕，也是为主播和摄像提起了心，他没想到，这场直播居然真的能看到如此灵异的场面。
“希望他们两个能活下来吧。”唐远暗想。
画面中，男人和摄像站在人群的最前方，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大戏。
戏唱的十分精彩，但诡异的是，除了唱戏的声音，再无其他半点动静，台下的人都木然地站着，没有一丝反应。
“这些恐怕都不是人。”唐远做出了判断，同时他也暗暗心惊，这么一大群，居然全部是鬼，这村子里是死过多少人啊，这两个外来的活人又能否逃出生天呢？
唐远继续往下看。
一出戏很快就唱到了高潮，台上戏子嘹亮的唱腔划破夜空，铿锵有力的念词久久回荡。
连唐远都不得不承认，这出鬼戏唱的太好了，简直是他平生仅见。
“好！”男人和摄像大吼一声，男人更是拼命鼓起掌来。
但这么大一群人，只有他们两个发出了声音。
顿时，所有人，包括台上的戏子都看向了他们两个，一道道目光就像是一条条噬人的毒蛇。
第四章 探灵直播（四）
一道道或阴冷，或空洞的目光投向男人和摄像，屏幕前的唐远看着那群人的眼神，也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男人似乎是意识到发生了什么，脸上的表情逐渐变得惊恐。
而摄像则还没反应过来，还在为这出戏叫好。
男人一把捂住摄像的嘴，“别说话！”他低吼道。
这时，摄像才意识到了不对劲。
仔细看看，周围这群人真是处处透露着不对劲。
他们的皮肤一律是苍白的，没有半点血色，在他们的手指缝里，依稀可见黑色的泥土，最关键的是，这群人身上穿的居然是寿衣！
“该死，我一开始怎么没注意到！”男人顺着摄像惊骇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那群人身上的寿衣，不由得咬牙道。
“趁他们还没动，快走！”男人一拉摄像，就要开溜。
但这时，那群人已经围了过来。
“新人新人新人新人……”他们含糊不清地嘟囔着，把两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不对，不是新人！”走在最前面的一人突然抽了抽鼻子，说道。
他张开了嘴，一些黑乎乎的液体从他的嘴角滑落。
“那又有什么关系，把他变成新人不就好了。”后面不知是谁在说。
“对啊，把他们变成新人就好了。”前面那人咧嘴一笑，更多的黑色液体从他嘴里滴落。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他重复着这一句话，对二人伸出了双手。
男人和摄像对视一眼，眼中是难掩的惊恐之色。
“跑！”男人拼尽全力大喊一声，拨开人群，撒腿就跑，摄像紧紧跟在他后面。
“来吧来吧来吧来吧……”那群人全部低语着追了过来，伸出手试图阻止他们。
“一直跑，别回头！”男人大喊，奋力将挡路的人群推开。
慌乱中，摄像机的画面闪烁了一下，消失了，留下唐远坐在电脑前发愣。
“他们两个……没事吧？”
事到如今，唐远已经不再怀疑直播的真实性了，而是担心起主播和摄像的安危来。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直播的信号终于重新接通了。
“呼，呼，各位老铁不要担心，我们两个都逃出来了，真是没想到，这座荒村居然如此危险。”男人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地说道。
“不过也是真的刺激，各位看得还满意吗，满意的话不妨刷些礼物吧。”
唐远扯扯嘴角，这人还真是要钱不要命。
随后，男人神秘兮兮地说：“说到刺激，主播还知道另一个很刺激的地方哦，如果礼物破两万的话，主播二话不说，明天就去探探！”
看着满屏的礼物特效，男人笑开了花，“看来大家都喜欢追求刺激啊，那明天我就带你们去看看！”
唐远关掉了直播。
“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人，明知道有危险，还要硬着头皮去试试。”他心想道。
随后唐远便笑了起来，他想到，自己不也是一样吗，明知道继续调查有危险，还是坚持了下来那这样的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去说人家呢？
……
第二天，一整个白天唐远都在“道缘堂”附近溜达。
找不到张兰，他就自己来调查。
可这家店的生意出乎意料的差，一天都没有客人上门，唐远也观察不出什么来。
晚上，唐远回到家，打开电脑，发现上司还是没有回复他。
“算了，就这样吧，大不了丢了这份工作，刚好要我和他俩一起工作我也受不了。”唐远想道，“而且凭我的能力，再找一份工作也不是什么难事。”
他刚想关掉电脑，心中却忽然一动，打开了历史记录。
唐远找到昨天的直播链接，点了进去。
“哈喽各位老铁，知道我现在在什么地方吗？”昨天那个微胖的男人热情地和直播间的观众们打着招呼。
“我现在在一处坟地，这片坟地可有历史了，据说最早可以追溯到五百年前，不知道我们今晚能否见到这种上百年的老坟呢？”男人说得唾沫横飞。
“好了，闲话少说，我们进去看看吧。”男人手一挥，准备进入坟地。
“记住，不要乱说话。”男人低声对摄像说，并把一张黄符塞到了他口袋里。
唐远见到这一幕，眼神一凝。
他的符，是哪来的？会是来自“道缘堂”吗？
就在唐远思索之际，男人和摄像已经进入了坟地。
坟地里到处都是坟包，杂草和枯树，一派荒凉景象，不少坟包都已经裂开了，看上去，这里至少有近百年没人打理了。
“哇，真是荒凉啊，一副肯定有鬼的样子。”男人感叹道。
“王哥，你这样直接说出来好吗？不会把那些东西给引出来吧？”
听到这个声音，唐远一愣。
居然还是昨天那个摄像，他之前怕成那个样，居然还敢来？
“闭嘴，他们来了更好，再说我都付给你钱了，能不能好好听我的？别多嘴！”男人教训道。
“是是是，您说的对。”摄像赶紧说道。
“这才像话嘛。”男人满意地点了点头，想要再说点什么，忽然脸色一变，一把将摄像按得蹲了下来。
“有什么东西过来了。”男人脸上也出现了紧张之色，“躲到那座坟包后面去。”男人指挥着摄像移动。
一时间，满屏都是杂草，什么也看不清，弹幕充斥着各种抱怨。
男人一看，这不行，于是压低了声音解释道：“各位老铁先别急，刚刚我听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声音，让我们先移动到一个安全些的位置，再给大家看。”
说完，他把声音调大了些。
这下，直播间的观众也能听清他所说的那诡异声音了。
“嘀嘀哒哒的，有些熟悉，是什么声音呢？”唐远皱眉。
“好像是……唢呐？”唐远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这样的老坟地，难道还有人要埋在这里？”
男人和摄像终于藏好了，他们探出头架起摄像机，对准了枯树间的一条小路。
没有任何预兆地，一顶轿子突然出现，几个看不清面容的人抬着它，奇怪的是，他们走路却不发出一丝声音。
唐远这才想起，不但是葬礼会用到唢呐，娶亲同样也会。
第五章 探灵直播（五）
唢呐声滴滴哒哒，一顶黑色的轿子在林间飘过，抬着轿子的人面色苍白，行走时足不点地。
这诡异的一幕被摄像机捕捉了下来，顿时，直播间的弹幕就炸了。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主播来真的？注意安全啊。”，“跟上去，跟上去！”
五花八门的弹幕飘过，男人瞅了一眼屏幕，艰难地吞咽了一口口水，对着摄像打了个手势，两人就悄悄吊在了迎亲队伍后面。
“胆子还真大。”见状，唐远揉了揉额角，不过他也管不了人家，只能继续看下去。
男人和摄像小心翼翼地穿行在坟地间，尽量不发出声音。
过了不知道多久，迎亲的队伍把他们带到了山林里，两人也迷失了方向。
现如今，他们只有硬着头皮跟下去了。
队伍走到了一棵巨大的枯树旁，停了下来。
男人不知道他们要干什么，也找了个灌木丛躲藏起来，暗中观察。
只见那群人放下轿子，对着那棵枯树顶礼膜拜了一番，然后那棵树便轰隆隆地移开了，露出了后方的石壁，着实是让男人和摄像惊掉了下巴。
接着，为首的一个轿夫走上前去，开始轻敲石壁。
“叩叩叩，叩叩，嗒嗒嗒。”
他敲击完后，退了回去，然后石壁便晃动起来，裂成了两半，露出一条路。
那些人重新抬起轿子，进入了山缝。
“王哥，我觉得……咱们到这就差不多了，没必要跟下去了吧……”摄像狠狠咽了一口口水，说道。
男人也是有些犹豫。
可当他看到一堆怂恿他们跟上去，说跟上去就刷大礼物的弹幕后，男人一咬牙，做出了决定。
“走，我们跟上去！”
男人不由分说地拉起摄像就跟了过去。
唐远心想，这弹幕真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啊，要是真出了人命，这群人估计都脱不了干系。
男人和摄像进入了山缝，寻着山缝的走向一路追过去，走了不知道多久，他们眼前豁然开朗，明亮的火光照得他们睁不开眼。
男人忍住泪水向前看去，看到了一大片空地，空地中央燃起数丈高的篝火，周围摆放着一张张桌子。
那队接亲的人已经不见了，但这里的人也不少，大家围坐在桌子旁，兴高采烈地交谈着，一派热闹的景象。
“换微型摄像头。”男人低声对摄像说，“从现在开始，你不要开口，一切交给我来应付，记得听我指示。”
摄像师乖乖点头，拿出两个微型摄像头，递给男人一个，接着关掉了摄像机。
画面暂时中断，过了一分钟，才重新接通。
这时男人和摄像已经坐到了角落的一张桌子旁。
虽然位置偏僻，但那张桌子旁还是已经坐了三个人，这已经算是少的了，在靠近中央篝火的桌子旁，坐七八个人都很正常。
“没见过你们两个啊，新来的？”其中一人说。
“对，我们两个是新来的。”男人说道。
“难怪。”那人点点头，“你们是怎么死的？”
男人脸皮抽抽，他没想到这人会这么直接，只得随机应变了。
“我是突发心肌梗死，他是脑溢血。”男人回答。
“哦。”那人一副了然的样子，“加班加的吧？我就说最近这段时间，这样过劳死的人多了不少，这群无良公司太恨人了。”
男人赶紧附和。
“喏，我是淹死的。”男人张开嘴，指指嘴里的泥土与水草，说道。
“这两位，一位是失足摔死的，一位是在山里遇到了熊被杀的，他俩的死相可没我那么好看。”那人指了指桌边的另外两人。
“都特么死人，孙老二你看不起谁呢。”桌边一个满身爪痕的男人一拍桌子，低吼道。
“算了算了，消消气，消消气。”旁边一个瘦小的，脑壳凹陷了一块的男人劝道。
这样，这桌人才恢复了安静。
……
经过一番交谈，男人得知今晚这里的大户“鬼”家要娶亲，新娘子也是一个新鬼。
“真是赚到了！”男人暗自兴奋，“居然能直播到鬼娶亲，今晚直播的热度一定会爆表的！”
接着，他把嘴凑近了手心里的麦克风，压低了声音说道：“老铁们听到了吧？今晚我将为你们进行一场独一无二的直播——鬼娶亲，大家多刷点礼物啊。”
话音刚落，乐声便再度响起，一阵吹打过后，那顶轿子又被抬了出来。
一个鬼走到台前，高声道：“吉时已到，有请新郎新娘拜堂！”
后面黑暗里转出了一个身穿黑服，半张脸烂掉的鬼。
他走到轿子前，撩起帘子，伸手搀扶出了一个女鬼。
男人打眼一瞧，嘿，这女鬼，长得还真标志，肤白胜雪，粉面含春，蛾眉似黛，鸦鬓如云。
男人正低声感叹这女鬼长相，吐槽这对男女不般配之时，突然一愣。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新娘子为什么没有盖头？
接着他目光上移，这才发现那女鬼整片头顶都被削了去，根本没法盖上盖头。
“这么一看，两人就般配多了。”男人低声道。
“你在和谁说话？”那个满身爪痕的男鬼突然发问，顿时一桌子人的目光都汇聚在了男人身上。
“没什么，我自己感慨罢了。”男人面不改色地说道，其实他心里慌得要死。
“这样啊。”男鬼点点头。
“不过。”他话锋一转，“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男鬼指着摄像问。
“啊，他呀，生前就内向，死后也不爱说话，刚好我们是一起的，一般有什么事，我就替他说了。”男人急中生智，连忙掩饰道。
“真的是这样吗？”男鬼皱起了眉头。
“一拜天与地——”主持的鬼高声叫道，吸引了那鬼的注意力，他不再与男人计较，男人和摄像这才松了一口气。
“二拜众冥神——”主持继续高声道。
这片空地突然刮起了一阵阴风，男人与摄像紧张起来，而众鬼倒是神色如常。
“三拜——不对，有不属于这里的人进来了，是谁？是谁！”主持鬼话音出口一半，忽地面色一变，厉声叫道。
第六章 探灵直播（六）
听到主持鬼的厉喝，男人浑身一颤。
“他是怎么发现的？”男人想不通。
不过好在他们还没定位到自己身上，这就给男人留下了一丝操作空间，留下了一线生机。
“有外人混进来了？”最早和男人他们攀谈的那个溺死鬼惊讶道。
“快找找，要不然这门亲事可成不了。”溺死鬼催促几人。
男人假意帮忙寻找，四处看看，然后套起了溺死鬼的话。
“为什么有外人这门亲事就成不了？”男人问道。
“你不懂这个？”溺死鬼疑惑，随即恍然道：“是了，你们这些新死之人确实不太了解，那我就跟你说道说道。”
溺死鬼瞅瞅四周，见大多数鬼都在忙着寻找外来者，没人注意他们，便压低了声音，给男人解释起来。
“现在的这场婚事，叫做结阴亲，属于鬼事，而非人事，你看在像拜堂的时候，就还要多拜一次冥神。”溺死鬼说道。
“而鬼事，是不能沾人气的，拿结阴亲为例，就是为了防止活人与鬼结亲，这有反天道，不能被冥界承认，刚才应该就是冥神有提示，咱们这群鬼里混进了活人。”
溺死鬼解释完，男人这才恍然大悟。
他又问道：“那要怎么找到混进来的人呢？”
溺死鬼又给他解释道：“一般都是靠观察，看哪些鬼行为反常，不过也有靠闻味的，或者还有其他方法，我就不太清楚了。”
“这样啊。”男人点点跳舞，暗自思忖，“这样的话我们还是有机会隐藏下来的。”
“那如果找到混进来的活人，一般会怎么处置呢？”男人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也是他最关心的问题。
“这个嘛。”溺死鬼摸摸下巴，“要分很多情况。”
“一般来说，直接杀掉最方便，也最保险，不过现在毕竟是阴亲现场，在鬼界也算是喜事，大概率不会这么做，最有可能的就是抹去记忆和相关痕迹，把他们丢出去。”
溺死鬼解释完，男人松了一口气，既然不会有生命危险，那他当然要直播下去了。
他挥挥手，招呼摄像过来，两人装作帮忙寻找的样子，凑到了一起。
男人抓起一把地上的泥土，低声道：“往身上抹点，遮遮人味。”
摄像点点头，这时候，即便内心再慌乱，再不情愿，再想转身逃跑，他也只能按捺住自己，听从男人的安排了。
往身上摸完泥土，男人也是安心了不少，继续装作寻找的模样，一边搜索，一边给直播间的观众做起了介绍。
唐远心想，你可以不用讲这么详细的，之前的对话，我们都听得到。
还有，这种情况下说自己身处极度危险中，讨要礼物算什么啊？还真有人刷？傻子吧？
唐远一脸无语。
……
这时候，男人那边的搜索工作也接近尾声了，几个小头目一样的鬼跑到主持鬼那里汇报情况。
显然，他们没能找出外来者。
主持鬼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也极为严肃。
在他看来，这样都没找出外来者，那这外来的人很可能是身怀异术的玄门中人，他或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自己这群鬼能战胜他们吗？
一切都是未知数。
“啪啪啪！”主持鬼猛地击掌，这片空地顿时安静下来。
“排好队，一个一个到我面前来，我要亲自辨认。”主持鬼语音低沉地说。
男人一惊，决心这么大么？
他看了一眼摄像，两人皆是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一丝担忧。
但没办法，演戏演全套，他们也只能乖乖排队去了。
男人还多留了个心眼，拉着摄像向前挤了挤，虽然排到了后半段，但没落到最后。
这样就可以避免最后到他俩时，前面的鬼都没问题，直接辨都不辨用排除法将他们揪出来了。
男人和摄像跟着队伍往前走，心里十分忐忑。
当前半段排查完，男人也终于看到了主持鬼是怎样进行辨别的了。
他先是闻闻来者身上的气息，然后盯着他的眼睛看，要盯上一会儿，觉得正常，就把这鬼放过去。
男人觉得用这种方法排查的话，自己和摄像还是有机会蒙混过关的。
很快，就轮到了男人，他走上前去，尽全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主持鬼先是凑近他闻了闻，然后抽抽鼻子，“小子，你身上的味有点怪啊，怎么回事？”
主持鬼紧紧盯住了男人的眼睛，“老实回答，别想骗我！”
男人轻轻咽了口口水，故作轻松地说：“这个啊，大概是因为我是新死之人吧，身上多少还沾着点人味。”
主持鬼继续死死盯着他，盯得男人心里发毛。
最终，主持鬼缓缓点了点头，“过去吧。”
男人松了口气，赶紧走过了主持鬼。
现在，就看摄像能不能过关了。
“小子，你抖什么？”主持鬼狐疑地问。
男人心道要糟，这家伙果然要掉链子。
他赶紧往回跑两步，抢着回答道：“他胆小，没见过这阵仗，害怕了，我们是一起的，不会有问题。”
主持鬼疑惑地挠挠头，“都是鬼，他怕什么？”
“啊，他就是看到搞这么大阵仗，有些不安罢了，没事的话我们就先走了。”男人一边打着马虎眼，一边拽着摄像想要离开。
“站住！”主持鬼大吼一声。
男人赶紧停住，他知道，这种时候千万不能违逆主持鬼。
主持鬼围着他们两个转圈，还不停地上下打量着他们。
突然，主持鬼伸手抓住了男人的手腕，清晰的脉搏搏动让他面色剧变。
“你们两个好胆！”主持鬼厉声喝道。
见状，男人也知道装不下去了，大吼一声：“跑！”，便奔向了来时的石壁。
“老铁们今天的直播就到这了明天我们会去一栋鬼楼咱们下期再见！”男人嘴上像机关枪一样说了一大堆，手上也不闲着，他按照之前听到的节律敲击石壁，果然，石壁大开。
“爷爷不奉陪了！”男人怪叫一声，拉起摄像奔进山缝，与此同时，直播信号也是忽地断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