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人面花（五）
周流海看着黑影一点点靠近自己，吓得肝胆俱裂，可他又没什么办法，自己被人家压在床上，动弹不得。
周流海只能眼睁睁看着黑影靠了过来，对着自己慢慢俯下身子。
“咯咯咯——”不知谁家养的公鸡鸣叫了起来。
这一声鸡叫响起，周流海顿感身上一轻，那黑影似乎也变淡了一些。
但黑影似乎还不死心，以更快的速度靠近周流海。
窗外又是一声鸡叫，伴随着这声鸡叫，黑影彻底散去。
周流海感觉身体又回到了自己的掌控中，猛地坐起，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虽然“鬼压床”结束了，但他内心依然冰凉一片。
并不是被吓得缓不过来，而是在最后，他终于看清了那道黑影的面貌。
那张脸，周流海很熟悉。
就是昨天他在噩梦最后看到的那张脸！
周流海感觉自己陷入了一个巨大的谜团之中，这让他感觉很不舒服。
看到床头柜上的花才让他感觉好点。
那盆花已经结出了小小的花苞，估计用不了半个月，就可以开花了。
周流海脸庞上浮现出一抹笑意。
这总算是生活中难得的一件好事。
……
“周总好。”
走进公司，一路上不时有人向周流海打招呼。
他们一边向周流海问好，一边用奇怪的眼神看着他。
毕竟端着一盆花来上班的人只是少数，大多数人最多就是带一盆多肉放在电脑边。
而且周流海带来的，暂时还不能称之为花，只是一株草，其上结着两三个小花苞而已。
这位周总，品味挺独特啊。
周流海并不在意他们的眼光，在准备带这盆花来上班时，他就已经有所准备了。
周流海无视了周围人讶异的眼光，端着花悠然走进了办公室。
孙千雪见他来了，赶紧端上一杯咖啡，并把准备好的文件摆到了桌上。
周流海不耐烦地挥挥手，让孙千雪出去。
他现在一点刁难她的心思都没有，只想让她少来打扰自己。
孙千雪巴不得周流海少折腾她呢，此刻如蒙大赦，赶紧离开了周流海的办公室。
见孙千雪离开，周流海搓了搓手，先给花浇完水，才拿起了桌上的报告。
周流海很想集中精力完成工作，但他就是止不住地会被桌上的花吸引过去。
他还不能把花撤了，这花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周流海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周流海想了想，一拍大腿，这不还有孙千雪吗，他赶紧把孙千雪叫了回来。
“把这些东西处理好，然后交给我签字，去吧，没事别来烦我。”周流海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孙千雪表面上微笑点头同意，内心却早已将周流海骂了不知多少遍了。
哪有这种领导，把自己的工作全派给下属，然后自己去……照料一盆花？
她有这种能力还会在这里当个秘书？那不早跳槽去当经理了。
孙千雪一边吐槽着，一边退了出去。
……
周流海这下是真轻松，干脆趴在桌上欣赏起了自己的花，真是越看越喜欢，恨不得走到哪都要带着它。
但总有些情况是带不了的。
周流海已经快要憋不住了，从早上到现在，好几个小时过去了，他都没有上过厕所。
为了不和自己的花分开，他已经忍耐了数个小时，现在是真忍不住了。
“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周流海憋的满脸通红，强撑着说完这句话，就跑出了办公室。
隔壁的孙千雪看到周流海一副着急忙慌的样子，很是奇怪。
“这人最近是怎么了？这几天这么反常？”
孙千雪摇摇头，继续操心周流海甩给她那一大堆事去了。
……
周流海急匆匆地洗着手，他迫不及待要回到办公室，回到自己的花旁边。
但当他把手伸到吹干机下时，周流海的余光瞥见自己身后站着个人。
周流海猛地转身，却不料，自己的手指打在了洗手池台子的边缘上了。
顿时周流海眯起了眼，五官纠结在一起，痛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等他稍稍缓过劲儿来，再睁开眼时，身前却空无一物。
联想到最近的梦和昨晚的“鬼压床”，周流海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心神不宁地回到办公室，呆呆地盯着花看了半天，连孙千雪进来了都没有发现。
“周总，文件都处理完了，您看看可以的话就签字吧。”孙千雪看出周流海状态不对，小心翼翼地说。
“哦，好。”周流海看都没看，抽出笔就开始一份份文件签字。
见状，孙千雪嘴角狠狠扯了扯。
自己费心巴力弄出来的东西，他居然连过目都懒得过目，该说他是信任自己呢？还是神经大条呢。
或者说他现在已经什么都不在意了。
孙千雪微微摇头，这不是自己该考虑的事情。
见周流海没什么问题，只顾签字，孙千雪转身想走。
“等一下。”周流海叫住了她。
孙千雪收回了刚迈出的一只脚，心想果然还是来了。
“我这几天就不来了，有人问你就说我身体抱恙，想休息几天，对了，别忘了去给我请假。”
周流海合上笔，把一摞签好字的文件放到孙千雪手中，说道。
“别的事你自己看着处理，实在处理不了再给我打电话，尽量别找我，记住了吗？”
“哦，哦。”孙千雪有点懵。
她以为周流海要为难自己的，没想到是这种事。
等等，他说接下来的几天不来了？那自己是不是就轻松多了？
孙千雪回过神来，这时周流海早就端着他的那盆花走远了。
……
“就是这样，最近我过得能轻松点了。”孙千雪笑着说。
“哦，那是好事啊。”坐在对面的孙伟光敷衍道，一口接着一口地喝酒。
孙千雪一皱眉，伸手抢过酒瓶，“少喝点吧，我上司不来，没人管我，你上司也不管你吗？”
“还有，老哥，我很好奇，是不是你做了什么，让周流海变成了这个样子。”孙千雪直勾勾地盯着孙伟光。
“别瞎说。”孙伟光目光有些躲闪，“这事你就别管了，也别多问。”
“哦”孙千雪闷闷地应了声，她感觉自己的哥哥似乎有什么心事，但却不愿让她知道。
第六章 人面花（六）
周流海回到家，直接蒙头睡了一下午。
别说，这时间一换，还真没什么干扰了，睡得挺舒服。
下午睡足了，晚上就可以不睡了，周流海心想，那就不用怕再遇到“鬼压床”之类的事了。
念及至此，周流海心情更好了，美滋滋准备晚饭去了。
当然，他可忘不了先给花浇点水，擦擦叶。
等他忙活完，吃完饭，已经快晚上八点了。
天早已黑了下来。
周流海心想反正请了假，这几天就好好放松放松，便找了一部电影看。
等周流海看完电影，已经快晚上十一点了。
虽然周流海今晚不准备睡觉了，但澡还是要洗的。
说实话，洗这个澡，周流海心里有点打怵。
一是已经快到午夜了，这个时间点比较敏感。
二是洗澡洗头的时候，往往睁不开眼，以前没啥事，但现在，他心里慌。
当然还有一个极隐秘的原因。
周流海总不能把花也搬到浴室去。
……
万幸的是，周流海洗澡期间没出啥事儿。
这让他放松了不少。
“果然之前都是自己吓自己吗？”周流海自嘲地想想。
吹干了头发，周流海关上了洗手间的灯。
然后他愣在了原地。
借着客厅的灯光，可以看到，镜子里，熟悉的黑影出现在了周流海的背后。
周流海用颤抖的手指按下开关，洗手间的灯亮起，光明驱散了黑暗。
镜子中只有周流海。
关灯。
黑影出现在了周流海身后。
开灯。
身后空无一物。
周流海流下了冷汗。
这是什么情况？
这让周流海可以百分百确定自己是清醒的，没有出现幻觉。
那身后的黑影是否也是真实存在的？他为什么要跟着自己？
周流海感觉脑袋都要炸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周流海迅速打开了家中的所有灯，抓起一把水果刀坐到沙发上，警惕着周围的一切动静。
……
卫生间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刺激着周流海紧绷的神经。
周流海抓紧手中的水果刀，一步一步挪了过去。
周流海颤抖着手推开了卫生间的门，刹那间，家中的灯全部熄灭。
无边无际的黑暗瞬间猛扑过来，吞噬了周流海。
周流海浑身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如果他现在戴了帽子，肯定会被掀掉。
周流海还没适应这片黑暗，他伸出手摸索着，想摸到开关再试试能不能把灯打开。
周流海记得开关的大体位置，没费太大劲就摸到了。
但开关上似乎布满了一种黏黏的液体，周流海的手指刚接触到开关，便触电般缩了回来。
周流海捻了捻手指，黏糊糊的，又举到脸前闻了闻，有一股淡淡的臭味。
显然，屋子里产生了某种变化。
周流海一时间有些六神无主，他挪动着脚步，想要退回客厅。
这时灯光突然大亮。
周流海被突然出现的亮光刺激得眯起了眼睛。
接下来，他看到了极其惊悚的一幕。
浴缸里满是鲜红的血水，一具没有头的尸体在血水中半浮半沉。
周流海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他下意识地转头想跑。
可一转身，出现在周流海眼前的，是一颗悬浮在半空中的头颅。
周流海认得他，就是这张脸，就是他出现在了自己的梦里，又给自己来了一次“鬼压床”！
周流海猛地向后一退，后脑勺却撞在了门框上。
周流海感到一阵阵头晕眼花，瘫倒在地。
周流海感到眼皮沉重如铅，抑制不住合上了眼。
在合上眼前，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尸体从血水中走出，捧起了空中的头颅。
……
“不知苗大师叫我来，所为何事啊？”孙伟光有些心虚地笑着。
苗新宇将一杯茶推到他面前，也不说话，就那么玩味地看着他。
两人皆是无言。
“好吧，大师，我承认我现在很慌，其实我也不是那么想让周流海去死。”
孙伟光在对视中率先败下阵来，垂头丧气地说。
“孙先生倒是实诚。”苗新宇点点头。
“那么说，大师可以不杀他了？”孙伟光觉得有门，满怀希冀地问道。
苗新宇端起自己身前的茶，吹了吹，小抿一口。
“晚了，周流海必死无疑，而且就在今晚，我叫你来，就是让你付尾款的。”
孙伟光听他这么说，顿时泄了气，止不住地颤抖起来。
周流海虽然不是他杀的，但和他也脱不了干系，此刻孙伟光低垂着头，在他眼里，自己手上已经沾满了血污。
“孙先生想亲眼看到尸体，确认一下吗？我可以提供这项服务。”
苗新宇轻飘飘的一句话击溃了孙伟光最后的防线，他捂着脸哭了起来。
苗新宇也不说话，就在孙伟光对面小口小口地抿着茶，等他情绪平复下来。
孙伟光哭了好一阵子，才慢慢收拾好情绪。
听到哭声小了下来，苗新宇将桌上的纸巾推了过去。
“孙先生，这是您自己选的，没有后悔的可能。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更不会纠结，妨碍自己的，踢开就是了，您会为踢开一块挡路的石头而感到悲伤或懊悔吗？
没必要，我开店这么长时间，干了不少这种活，来找我的人没有一个像您这样多愁善感的。
再说了，这趟活，我保证办的漂漂亮亮的，不会留下丝毫痕迹，这是我的职业素养，不会有人查到你的。”
孙伟光苦笑一声，事到如今，木已成舟，他还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因为一念之差做下的孽，自己背负吧，只是不知道，自己死后会不会因为这件事下地狱。
苗新宇看看孙伟光的表现，知道他已经调整好了心态，点点头，“按照我们的约定，定金三万，事成之后再付七万，孙先生是否把钱准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
“那好，我很期待您下次来光顾我的生意。”
“我想，没有下次了。”
“或许吧，不过我觉得，会有的。”
苗新宇带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将孙伟光送出了门。
第七章 人面花（七）
不知过了多久，周流海悠悠醒转。
“发生了什么？”他摸摸后脑勺，却疼得龇牙咧嘴。
“对了，有鬼！”周流海总算是记起了昏迷前的事，一翻身站了起来，警惕地看看四周。
一切如常，卫生间亮白色的灯光将周围的一切照得清清楚楚。
浴缸里残留着薄薄一层水渍，是他之前洗澡留下的，并不是他记忆中的血水。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周流海眉头紧锁。
他分明记得自己撞鬼了，可四周却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这不可能啊。”周流海还不死心，更加仔细地寻找起痕迹来，他不相信是自己看错了。
这一番搜寻下来，还真让他找到了一些蛛丝马迹。
卫生间灯的开关上，有着一些黄色的液体，散发出一股臭味。
周流海对这种东西并不陌生，他手上还残留着这种液体呢。
可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这说明，此刻周流海的家中，是真的有鬼的。
周流海心事重重地回到了客厅。
他呆坐在沙发上，想着如果再见到那鬼，自己该怎么办。
……
周流海正想着自己该怎么办呢？忽然闻到了一股幽香。
他眨眨眼，一时间没想明白这股味道是从哪儿来的，还以为是鬼又出现了，不由得紧张起来。
周流海飞快地转动着脑袋，四下瞅了一个遍，却没发现一处异常。
不过倒让他发现了香味的来源。
就是桌上那盆花。
找到了香味的来源，周流海也就放松了下来。
“真香啊，不亏我这么上心。”周流海心想。
他本就喜欢花花草草，这时见心爱的花开了，一时间竟都不管潜藏在暗处的鬼了。
周流海俯下身子，深深吸了一口气，陶醉道：“太好闻了，我之前怎么没见过这种花？”
周流海把花盆捧到怀里，细细观赏起来。
紧接着，他一皱眉。
“这花的图案好奇怪，怎么有点像一张人脸？”
“不对啊，图案像人脸的花不是只有三色堇吗？可这也不是三色堇啊？”周流海喃喃自语道。
“难道是新品种？可也没听说过有人培育出了这种花啊？”
周流海想不明白。
此刻再看看捧着的花，鲜红的花瓣上，黑色的斑块组成了人脸的形状，在周流海眼里，这盆花突然变得诡异了起来，花上的人脸也似乎在惨叫着什么。
周流海打了个寒颤，赶忙放下了花。
接着他才想起来，自己现在身处危险之中，被一盆花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实属不该。
……
在周流海的楼下，一个一身黑衣的人坐到了长椅上。
他抬起头，看向周流海家的窗户。
有微弱的光透过窗帘照射出来。
“看来还没开始，还得等一会儿。”黑衣人自语道，听上去似乎有点遗憾。
“哦？现在开始了，不过不急，再等一下好了。”
周流海家的灯熄灭了，黑衣人的声音中也带上了淡淡的喜意。
……
周流海家中的灯突然全部熄灭，他被吓了一跳，随后心提到了嗓子眼。
上次灯灭之后，鬼出现了，这次灯灭之后，他会出来吗？
出乎周流海意料的是，鬼并没有现身。
可越是这样，周流海心里的压力就越是大。
“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不要再躲着了！”周流海心想，他宁愿直接面对鬼，也不想在这里经受折磨。
似乎是听到了周流海心里的声音，一股熟悉的臭味在房间里蔓延开来。
“终于来了吗？”周流海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但他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鬼，反倒是四周的臭味越来越浓，熏得他有点受不了了。
“什么东西这么臭？”周流海干呕两下，心想。
如果再这样下去，用不着鬼出手，他就要被臭死了。
周流海决定先找出臭味的来源。
但这个决定做得似乎晚了点，若是臭味寡淡时，他还能寻着气味找一找，但现在房间里满是臭气，周流海实在是无从下手。
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找。
找了一圈，周流海也没能找到是什么东西在散发臭味。
最终他把目光投向了桌子上的花。
周流海凑过去闻了闻，花还是香的，但也夹杂着一股臭味。
周流海目光下移，看向了花盆中。
他迟疑起来，像他这种花草爱好者，实在不忍心在黑暗中挖开花土，视野不好的情况下，这样做很有可能破坏植物的根系。
但事总要分个轻重缓急，周流海一咬牙，就用手头的水果刀挖起了花土。
水果刀沿着盆边插进土中，似乎碰上了什么东西。
周流海的手明显颤抖了一下，接着他顺着盆边划了一圈，犹豫几秒钟，一把将花提了出来。
一颗干瘪的人头也随之被提了出来。
那棵花的根系就附着在人头上，还有不少根系扎进了人头中。
周流海看着那颗人头，感觉自己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突然，那颗人头猛地睁开了双眼，空洞的眼窝注视着周流海。
与此同时，周流海感觉有什么东西抚上了自己的双肩。
“终于找到了，可以离开了。”
房间里有人在喃喃自语。
周流海感到自己喘不上来气了，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在他失去意识的前一刻，他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
……
孙伟光放下手中的报纸，有些心神不宁。
“老哥，老哥！”窗外，孙千雪在呼喊着他，孙伟光想起来了，他答应过今天要带妹妹去吃大餐的。
“来了来了。”孙伟光走了出去，没有带上那份报纸。
报纸上写着：
某某集团经理周某某的无头尸体今早在其家中被发现，他死前紧紧抱着一个花盆，警方发现他的头颅被埋在了花盆里。
同时，警方还在花盆的土中发现了一些植物的种子，目前还在鉴定那是何种植物的种子。
周某某是该集团在我市的分公司中，最为年轻的经理，原本前途不可限量，却英年早逝，甚是可惜，警方会从该集团内外的竞争对手着手展开调查……
……
“不错，你来的很准时。”老婆子点点头。
吴归僵硬地笑笑，他其实不想来的，但不来的后果似乎很严重，他没法子，才在深夜来到了这里。
“回去吧，明天再来。”老婆子挥了挥手，有些意兴阑珊，“别多问。”
吴归识趣地闭上了嘴，目送老婆子走入阴影中。
第一章 五矮子神（一）
很多地方都有五通神的传说，在某些时代，他们被视作财神。
但这些传说还有另外一个版本，这些神是亦正亦邪，更偏邪的存在。
其实这完全是两回事，这种邪性的“五通神”其实是一种妖，冒充五通神行动。
它们的名称应该是矮骡子，又称“五矮子神”。
……
孙伟光申请了年假，打算与何宁一起出去玩玩。
正值旅游旺季，各大景点人山人海，去了不是看景，是看人。
所以孙伟光和何宁商量了一下，决定不去大景点了，两人找个风景秀丽的小山区自驾游玩一回算了。
刚巧，公司里的一位同事就知道这么一处地方。
据他所说，这个季节，那里风光正好，满山葱茏，二人被说动了心，当即拍板决定就是这个地方了。
收拾好行装，孙伟光二人开着车踏上了前往山区的路。
从早上九点开到暮色降临，孙伟光二人却还是没能抵达目的地。
不过这也不能怪他们，谁料到路上堵车了呢？
最要命的是，现在天色已晚，而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去哪里过夜成了个问题。
“陆迁说，以我们现在的位置，回城里还不如继续开，大概开三个小时的夜车就到了。”何宁挂掉电话，闷闷地说。
孙伟光叹了口气，“那我们就继续开吧，希望能早点到达。”
……
孙伟光打开了车灯，继续沿导航前行。
经过一段隧道后，眼前景象一变，一股山野的味道迎面而来。
路灯也稀稀拉拉的，有不少地方完全就是漆黑一片。
在这种路上开车，对孙伟光来说也是个不大不小的挑战。
好在这里比较偏僻，又是夜间，整条路只有他们一辆车，倒也不用担心撞了别人。
不过孙伟光还是有些害怕，伸手打开了车载音乐。
摇滚的节奏渐渐驱散了孙伟光心里的不安。
前方又是一条隧道。
在隧道里行驶的时候，孙伟光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车边一闪而过，但他看看后视镜，又什么都没有发现。
孙伟光摇摇头，决定不再多想。
孙伟光刚开出隧道，一辆红车迎面开来。
他连忙靠边，让过了红车。
两辆车交错的一刹那，孙伟光向红车内瞥了一眼。
车主是个秃顶的中年男人。
这没什么奇怪的，但他的眼神有些呆滞，让孙伟光隐隐有些担心，这样开夜车，真的没问题吗。
但这时红车已经远去，孙伟光也来不及提醒他了，只能心中为他祈祷一下，然后继续走自己的。
走了不到三百米，孙伟光一个急刹车，惊醒了一旁打盹的何宁。
“到了吗？”何宁迷迷糊糊地问。
“不是，小宁，你看前面。”孙伟光声音发颤地说。
何宁将目光转向前方，随后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尖叫。
道路前方，一辆自行车和一位少女倒在了血泊中。
“你……你干的？”何宁捂住眼睛，结巴着问道。
“不，不是我……”孙伟光也结巴着应答。
“阿光。”何宁放下了手，抓住孙伟光的手臂，“这种出血量，那女孩已经没救了，咱们快点离开这里，装不知道吧。”
“这样好吗？”孙伟光犹豫道。
“别磨蹭了，这种偏僻的地方又没有监控，如果有别的车来，那就真说不清了。”何宁催促道。
“那好吧。”孙伟光抬起了刹车。
……
车上二人良久无言，各自想着心事。
前方又是一条隧道，孙伟光没有多想，开了进去。
在进入隧道后，车载音乐开始变得奇怪起来，刺啦刺啦的声音传出，音乐时断时续。
孙伟光以为是隧道干扰的缘故，也没在意，直接关掉了音乐。
但在隧道出口，看着迎面开来的红车，孙伟光觉得事情可能没有那么简单。
他暗暗记下了红车的车牌号。
隧道口三百米处，鲜血染红了一大块地面。
孙伟光和何宁的五官抽搐起来，他狠狠一脚油门，加速离开了这里。
……
这段路程路灯很少，孙伟光与何宁四周一片漆黑，只有车灯那两道孤独的光束照亮了前方有限的一小块范围。
“小宁，我们不可能一夜撞见两次车祸对吧？”孙伟光难以忍受这折磨人的寂静，决定说点什么。
“嗯。”何宁闷闷地应道。
“那么我们是陷入了一个循环里吗？”孙伟光又问。
“也许吧。”
“你能想到什么办法吗？”
“孙伟光你有完没完？我能有什么办法？你有吗？别来烦我！”何宁突然发飙了。
孙伟光吃了瘪，只好专心开车。
“对不起。”过了一会儿，何宁弱弱地说。
“没事。”孙伟光摇摇头，“发泄一下心里能好受点。”
“……”
前方又是一条隧道。
……
隧道的出口处，孙伟光二人再次碰到了一辆红车。
孙伟光瞄了一眼车牌，顿时一阵心凉。
和他记忆中的号码，一模一样。
孙伟光忍着恐惧继续开车，不一会儿，就开到了事故发生处。
只不过，这次他没有看到女孩的尸体。
孙伟光恐惧得浑身颤抖，副驾驶上的何宁也没好到哪去。
两个人谁也不想说话，孙伟光只能压抑着内心的恐慌继续驾驶。
他刻意控制了车辆的速度，生怕自己的一点小改变影响了这个循环微妙的平衡。
他似乎忘了，平衡已经被打破，女孩的尸体不见了。
很快他便意识到了这点，因为女孩的尸体再次出现了。
看着前方缓缓走来，沿途留下一连串血迹的女孩，孙伟光眼珠都要瞪出眼眶了。
难道女孩没有死？
不，她已经死了，眼前这个，不是活人！
孙伟光注意到女孩走起路来显得软绵绵的，似乎浑身的骨头都断裂了，当即意识到了这女孩并非活人，而是行尸。
意识到这点后，孙伟光再也忍不住了，直接把油门踩到了底，飞快地从女孩身边掠过，开向了远方。
在与女孩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孙伟光用余光看到女孩似乎笑了一下，嘴角流下一串血滴。
不知道她的笑是在针对谁。
第二章 五矮子神（二）
黑暗的山间公路上，一辆车飞驰而过。
“我们是不是走不出去了？”何宁低声说。
“没有的事。”孙伟光回答，握住方向盘的手心满是汗水。
何宁苦笑一声，“别骗我了，我知道，刚刚那个女孩不是人。”
孙伟光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何宁显然在强装镇定，她的身体微微颤抖，看起来她实际上怕得要死。
孙伟光不由感到一阵后悔。
早知道会这样，就不来自驾游了。
这下好了自己与何宁可能都要栽倒这里了。
一瞬间，孙伟光心中转过许多种念头。
但马上他就收回了心思，前面又是一个隧道，孙伟光不知道隧道后等着他们的会是什么东西。
车子开进了隧道，这次，连隧道里的灯都熄灭了。
黑暗中，孙伟光直觉得周围有人在痛苦的呻吟。
细微且连续不断的呻吟声传入孙伟光的耳朵，就像一只蚊子在身边徘徊不去，令他心烦意乱。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何宁问他。
“别瞎想。”孙伟光紧紧抿着嘴唇，说道。
他把速度提升到最快，想要赶紧离开隧道，但前方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孙伟光来不及刹车，直接撞了过去。
“吱——”
虽然慢了一拍，但孙伟光还是踩下了刹车，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声音。
“我刚刚是不是撞人了？”孙伟光颤抖着声音说。
他回过头张望，却什么也看不到。
何宁抓住了孙伟光的手腕，孙伟光感觉她的手冰凉冰凉的。
孙伟光回过头来，想问问何宁怎么了，话却卡在嗓子眼里说不出来。
前方浮现了一大片人影，他们脚不沾地，似乎都悬浮在半空中，向孙伟光二人飘来。
面对这一幕，孙伟光甚至都失去了开车的勇气。
“观世音菩萨保佑，如来佛祖保佑，上帝保佑……”
孙伟光在心里把自己知道的各路神仙，不管是哪国哪教的，都念叨了个遍，祈祷那些鬼影不要害自己与何宁。
悬浮在半空的鬼影们从车旁飘过，看都没看他们一眼。
这显然不是孙伟光的念叨管用了，而是他们本就没有恶意。
孙伟光长出了一口气，待鬼影全部经过，才敢发动车子，头也不回地逃离了隧道。
……
离开隧道，迎面而来的是孙伟光的老熟人，或者说老熟车。
那辆红车像前几次一样迎着孙伟光的车开来，只不过这次，孙伟光看出这辆车变得不同了。
在车引擎盖上，有一块区域的红色特别深邃，与车身其他部位的颜色格格不入。
孙伟光不由猜想到，难道就是这辆车撞了那个女孩？
可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他撞了你，你找他去嘛，把我们拉进循环里干嘛？孙伟光内心吐槽道。
同时他看了一眼驾驶位。
这一看，孙伟光愣住了。
红车的驾驶座上，空无一人。
冷汗顺着孙伟光的后脊梁流下。
难道，那个秃顶男人已经遭遇不测了，而她还不满足，要将自己这辆车上的人也杀掉？
“咕”孙伟光咽了一口口水，不敢多想，赶紧远离了这辆红车。
……
不知什么时候，天空变成了暗红色，像是涂抹了一层血液。
两边的林子里不时有猫头鹰的叫声响起，伴着树叶的沙沙声，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树林中活动。
孙伟光的神经绷到了极限，他甚至不敢眨眼，生怕下一秒林子里就冲出一只鬼怪将他和女友大卸八块。
其实孙伟光想错了，危险并不是来自树林中，而是来自这条路上。
一直关注道路两旁树林的孙伟光忽然在后视镜上发现了什么东西。
后视镜上有一个小红点，孙伟光伸出手去擦擦，却怎么也擦不掉。
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小红点在逐渐变大。
孙伟光不明所以。
但紧接着，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这次，他没有在路上发现女孩的尸体和自行车。
孙伟光眼皮直跳，他再度看向后视镜。
果然，那个红点放大到了足够让孙伟光看清它真实面貌的地步。
那确实是一个浑身鲜血，骑着自行车的女孩。
但是，她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要知道，孙伟光已经把车开到最快了，接近160迈的高速。
她居然比这个速度还要快！
那她想对孙伟光与何宁出手的话，恐怕他们两人连怎么死得都不会知道。
……
孙伟光已经把车速提升到了极限，再无提高的可能。
但骑车女孩的速度更快，她的身影在汽车后视镜里不断放大。
孙伟光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把车速维持在最快，这样至少能让骑车女孩晚点追上来。
除此之外，孙伟光就只能看着骑车女孩逐渐靠近。
她身上血液滴落，在身后留下长长一道血痕。
自行车被撞得发生了严重形变，车轮每一次滚动都会发出刺耳的声响，仿佛不堪重负，马上就要散架了，但却又坚持着不肯散掉。
近了，更近了，孙伟光甚至能看清骑车女孩的面容。
她的长发粘上了血，变得一绺一绺的，一部分随风飘着，一部分黏在了脸上。
她一只眼的眼皮被磨掉了，眼眶中也血肉模糊，不断滴落着液体，另一只眼则由于毛细血管爆裂而充血，变得猩红一片，甚至看不清瞳孔。
她的一侧脸庞被剐蹭得血肉模糊，下巴整个歪到了一边，晃晃悠悠的，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掉下来。
望着这样一副可怖的面容，孙伟光觉得自己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他赶紧正视前方的道路，不敢再看女孩。
一道红色的影子超过了孙伟光开的车。
女孩跑到他们前面去了，并没有在追上他们时做什么，孙伟光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略微放松了油门，准备把速度降下来，让女孩先走好了。
但他的脚刚动一下，前方骑自行车的女孩便整个上半身仰了过来，做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铁板桥”动作。
她剩下的那只血红色眼珠直勾勾地盯着孙伟光二人，令人不寒而栗。
第三章 五矮子神（三）
“啊——”看到前方骑车女孩那只血淋淋的独眼，何宁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孙伟光顿时紧张起来，伸出一只手捂住了何宁的嘴。
“别吵！”孙伟光低声说道。
同时他狠狠踩下刹车。
在轮胎与地面一阵剧烈摩擦后，车停了下来。
孙伟光精神高度集中，时刻关注着前面的骑车女孩，或者说骑车女鬼。
还好，她并未随孙伟光停下，而是继续向前骑行，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孙伟光松了一口气，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捂着何宁的嘴，她都已经“唔唔”叫了半天了，可自己却没有意识到。
孙伟光赶紧松开手，忙不迭地道歉。
何宁擦擦嘴，白了他一眼，“是那个被撞的女孩吗？”
孙伟光点点头，“应该是她。”
“那你准备怎么办？这次循环她从地上爬起来了，下个循环呢？”何宁问道。
孙伟光苦笑一声，“我也不知道，不过呆在这里肯定没好果子吃。”
孙伟光指指道路两旁的树林，可以看到林子里亮起了许多绿油油的光点，不知是鬼火还是野兽的眼睛。
“没办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孙伟光继续开车前行，按照他的估计，现在距隧道口已经很近了。
天空变得愈加暗沉，像一张暗红色的油画布，似乎随时都有可能滴下血来。
在这种环境下，孙伟光甚至开始担心自己与何宁能不能坚持到下一个循环。
随着孙伟光开车靠近隧道，路边的树林逐渐安静下来，取而代之的是路边出现了一些蹲着的小鬼石像。
孙伟光觉得路两侧的石像都在死死盯着这辆车，随着他们的移动，小鬼石像的眼睛似乎也在移动。
“马上就要到隧道了。”孙伟光安慰自己，按照之前的经验，隧道内是安全的。
但真到了近前，孙伟光突然觉得隧道内可能也不是那么安全了。
原因在于隧道顶上似乎趴着什么东西，它的体型十分巨大，在隧道口处只能看到它的头颅，两只眼睛就像两个红彤彤的灯笼一般。
是随着循环的进行，女鬼也可以影响到更大的范围了吗？孙伟光不由猜想到。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糟了，陷入循环的他们无异于慢性死亡。
孙伟光正想着这些，心神不宁，却被后方突如其来的声响打断了思绪。
通过后视镜，孙伟光可以看到隧道口的巨大头颅慢慢垂了下来，它眼中放射出的红色光线几乎照亮了整条隧道。
孙伟光瞬间毛发根根直立，他来不及多想，只是对副驾驶上的何宁说了一句“坐稳了”，便再度将速度提升到了极限。
“呼——”车子在隧道内风驰电掣，如同一股狂风，但又像一只仓皇逃窜的兔子。
四周响起咔啦咔啦的声音，孙伟光抬头望去，只见整个隧道顶都在震颤，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隧道中挣脱出来了。
何宁死死抓着安全带，冲孙伟光大喊：“还能再快吗？”
何宁一向反对孙伟光开快车，但今天这种情况，孙伟光都已经数次把速度提升到极限了，她却什么都没说，甚至希望他还能再开快点。
“已经是最快了！”孙伟光嘶吼着回答，“我们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剩下的只能看天意如何了！”
万幸，上天这次似乎是和他们站在一起的，在隧道垮塌，怪物挣脱之前，孙伟光驾车冲出了隧道。
……
劫后余生，孙伟光放缓了速度，大口喘着粗气。
但现在还远远不是放松的时候，前方，一辆红车正在缓缓开过来。
孙伟光不敢开快，但也不敢停下，只能保持低速行驶，这样一来，他们与红车相遇的时间会比之前晚上不少。
孙伟光也就有了更多时间来观察那辆红车。
他看到红车车头有一块凹陷，同时还有大片的暗红色从凹陷处延伸向引擎盖上方。
看到这些，孙伟光就可以基本确定了，八九不离十，就是这辆车撞了那个骑车的女孩。
那这样的话，女孩会放过那个驾车的秃顶男人吗？
孙伟光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不可能。
那么那辆车里坐着的秃头男人，应该早已经遇害了，现在车里的，应该就是他的鬼魂。
想到这里，孙伟光抬头看向驾驶座。
接着他一愣。
那个秃顶男人，在干嘛？
他在磕头？
孙伟光看到那个男人手抓着方向盘，同时在不断地用额头叩击方向盘，他的脑门上殷红一片，已经磕出了血，但奇怪的是，汽车却没有因此而鸣笛。
不过在这种情况下，发生什么奇怪的事，孙伟光都不会觉得奇怪，这一切，应该都是被撞死的女孩所为。
孙伟光的车与红车擦身而过，孙伟光与何宁都默默注视着不断叩首的秃顶男人，大气都不敢喘。
直到红车消失在后视镜里。
“阿光，要不我们回头吧。”何宁提议，“也许回头之后，把之前的事再经历一遍，我们就能够离开这个循环。”
孙伟光轻轻摇摇头，“你想得太简单了，我们现在回头的话，不就和那辆撞人的车行驶方向相同了？跟着它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孙伟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退一步讲，跟着那辆车走本身没什么危险，但在那女鬼眼中，我们的行为意味着什么呢？她会不会认为我们在挑衅她？”
“所以我们现在只能赌，赌那个秃顶男人死后，女鬼大仇得报，不想再杀人，只是在考验我们。”孙伟光说道。
“你有把握吗？”何宁问道。
“没有。”孙伟光摇头，“但总比回头靠谱一些。”
“哦，那你有办法对付两边的东西吗？”何宁应了声，继续问道。
“没有。”孙伟光摇摇头，“所以，坐稳了！”
孙伟光猛地一脚把油门加到最大，但两侧的骑车女鬼却依旧轻松跟了上来。
看看后视镜，后方也有数个骑车女鬼跟随，分辨不出哪个才是真身。
两侧的骑车女鬼微微转头，看向车内的二人，露出了一个狰狞的笑容。
第四章 五矮子神（四）
被骑车女鬼一盯，孙伟光顿觉浑身一冷，大脑一片空白，竟开着车直冲冲地撞向了路边的护栏。
还好一旁的何宁还是清醒的，她拼命抓住了方向盘，才让车辆没有直接飞出道路。
但何宁的力气终究是有限的，此时她根本无法完全掌握方向盘，两人拉扯起来，汽车在道路上弯弯扭扭地走起了“之”字。
何宁抬头一看，孙伟光眼睛里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整个人处于一种魂不守舍的呆滞状态。
何宁很清楚，自己的体力远远比不上孙伟光，这样僵持下去，先撑不住的必然是自己，到那时他们两人恐怕都会随车冲出路外，一个也活不下来。
所以当务之急是叫醒孙伟光。
而何宁需要与孙伟光争夺方向盘，两只手都空不出来，没办法叫醒他。
怎么办？
何宁眼珠一转，计上心头。
只见她张开嘴，露出满口银牙，狠狠咬到了孙伟光的胳膊上。
“嘶——”孙伟光倒吸一口凉气，清醒了过来。
“好好开车！”何宁抹了抹嘴，松开了方向盘。
孙伟光也知道刚刚是自己失职了，一声不吭，重新把车开回了道路右侧。
刚才他们的车在路上横冲直撞，但围绕在四周的骑车女鬼却没有受到丝毫干扰，依旧把这辆车围在中央，看上去，就好像在给孙伟光他们护驾一样。
可孙伟光心里清楚，这“护驾”，护着护着，说不好就护到鬼门关去了，他根本不想要这种待遇。
孙伟光一边开车，一边开动脑筋，思索对策。
“这些骑车女鬼，或者说女鬼的幻象，虽然一直在吓唬我们，但却从未真正对我们出过手，她到底想干什么？”孙伟光很快就遇到了一个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大概只有骑车女鬼心里清楚，但很显然，孙伟光不可能去问她，她也不可能告诉孙伟光。
那孙伟光就只有自己猜了。
“很明显，她不想放过我们，但又一直不出手，不过她试着迷惑过我，想让我把车开离这条道路。”
孙伟光看了一眼道路外的树林。
树木生长得十分茂密，若是冲进去，即便不会撞死，这辆车也会废掉。
孙伟光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难道说，她想让我们离开这辆车？不过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呢？”孙伟光想。
“她在害怕我车内的什么东西？”孙伟光并不笨，很快便想通了。
然后他一只手把握住方向盘，另一只手在车内翻找起来。
“找什么呢？”何宁疑惑问道。
“找救命的东西。”孙伟光回答，翻找的速度也一点没慢。
终于他在车内一个储物盒的底部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一块小金锁。
这是孙伟光工作后不久，奶奶寄给他的，说是从庙里求来的，大师给开过光，让他挂在车里保平安。
不过孙伟光嫌这玩意儿有点挡视野，就直接扔到储物盒里了。
“反正也是放到车里了。”当时孙伟光就这么心安理得地想。
没想到，这东西现在真的派上用场了。
孙伟光赶紧把小金锁拿出来，手忙脚乱地挂到镜子上。
“一定要有用啊。”孙伟光在心里祈祷。
在他把金锁拿出的一瞬间，周围的骑车女鬼便齐刷刷地瞪向了他。
那种感觉让孙伟光毛骨悚然，但他还是硬着头皮挂好了金锁。
金锁挂好，周围的女鬼也变得模糊起来，一个接着一个消失了，只留下最后一个，吊在车后不愿离开。
那应该就是骑车女鬼的真身了。
与此同时，孙伟光发现前方不远处的景象扭曲起来，他知道，自己找到循环的边界了。
孙伟光压制着激动的心情向那里开去。
车后面的女鬼停下了，不再尾随，但孙伟光能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还在看着自己，满脸怨毒。
孙伟光和女鬼目光接触的瞬间，全身像过电一般，毛发直立，他赶忙移开了目光，驾车冲进了那扭曲的空气中。
……
孙伟光驾车冲出循环，只觉得眼前一花，周围的景象瞬间发生了变化。
他这才发现，不知不觉，自己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原来，在循环中，他们已经开出了这么远。
一旁的树林中隐约可以见到一栋建筑，应该就是陆迁说的旅社了。
孙伟光沿着一条小路把车开了过去，竟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停车场，里面还停着两辆车。
孙伟光停好车，带着何宁敲响了旅社的门。
门内响起踢踏踢踏的声音，“这么晚了，是谁啊？”一个苍老的女声问道。
“我们是来旅游的，听说这里可以住宿？”孙伟光回答。
“嘎吱——”
老旧的木门打开，一位老妇人揉着眼说道：“进来吧。”
“要几间房？”
孙伟光看看何宁。
何宁白了他一眼，询问道：“有单人间吗？”
老妇人摇摇头，“所有房间都是双人间。”
何宁咬咬嘴唇，“那要一间好了。”
老妇人点了点头，“一间房，一天一百，先付三成定金，有没有问题？”
“没有问题。”孙伟光与何宁都摇摇头。
“喏，你们的钥匙，205号，别走错了。”老妇人扔给孙伟光一把钥匙。
“对了，这里除了你们，还有三个人，一对夫妇和一个来写生的学生，那对夫妇倒没什么，就是那个学生有点神经质，也比较怕生人，没事不要去招惹他们。”老妇人提醒道。
孙伟光与何宁对视一眼，笑道：“您多虑了，我们是来游玩的，没事去招惹他们干什么？我们还盼着他们不来招惹我们呢。”
老妇人点点头，打了个呵欠，“希望如此吧，好了你们去吧，我也要休息了。”
孙伟光客气了一下，带着何宁向楼上走去。
“对了，现在是11点59分，还没到第二天，你们的房费应该从今天算起。”
孙伟光与何宁走到一半，老妇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大声喊道。
孙伟光一个趔趄，差点从楼梯上摔下去，“我知道了，这点小事您没必要这么着急说。”
第五章 五矮子神（五）
孙伟光与何宁来到旅社二楼，一间间房找了过去。
最终，他们在二楼走廊的尽头找到了205房间。
经过了一天精神与身体的双重折磨，孙伟光此时已是十分疲累，进屋后他直接往床上一歪，便响起了轻微的鼾声。
何宁望着沾沾枕头就立刻睡着的孙伟光，感到一阵无语。
她放下行李，开始检查这个房间。
虽说在这种偏僻的地方，应该不会有人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之类的东西，但何宁还是觉得检查一下比较好。
很快，何宁便把屋子检查了个遍。
结果还是令她比较满意的，她并没有在房间里发现诸如针孔摄像头之类的东西，只是这房间里的东西都太老旧了，唯一现代化一些的，居然是一个电热水壶。
“算了，在这种地方也不能要求太多，有个电热水壶已经很不错了。”何宁心想。
另外，这个房间里居然摆着一尊怒目神像，正冲着房间里的两张床，这让何宁略感芥蒂。
但毕竟是旅社的东西，何宁对此也无可奈何，匆匆洗了把脸，便睡下了。
睡着前，何宁有意无意地总是瞥向那尊神像所在的位置，她总感觉黑暗中，那尊神像在死死盯着自己，仿佛要择人而噬一般。
……
也许是太累了，孙伟光这一觉睡得很瓷实。
不过他做了一个梦。
梦中，孙伟光独自一人在这片森林里行走着，漫无目的。
“我是来干嘛的？我为什么在这里？”孙伟光脑海中时不时闪过这样的念头。
但毕竟是在梦中，这样的念头转瞬即逝，于是孙伟光便再度浑浑噩噩地在树林中穿行起来。
直到某个时间点，孙伟光脑海里闪电般划过一个念头——“我迷路了！”
我迷路了，我迷路了，我迷路了……
这个念头在孙伟光心头盘旋，挥之不去。
在孙伟光升起这个想法的同时，他的梦境也发生了变化。
树木仿佛在一瞬间度过了百年岁月，疯长到遮天蔽日的地步，林子里的光线一瞬间昏暗下来。
一些树木的背后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躲在那里。
树叶扑棱扑棱地乱动，其间似乎有莫名的光点在注射着孙伟光。
孙伟光感到一阵窒息的压迫感，仿佛整座森林对他亮出了獠牙，步步紧逼。
孙伟光莫名感到一阵胆寒，拔腿跑了起来。
树林中，落叶与杂草之下掩藏着盘根错节的树根，孙伟光跑起来受到了极大的干扰。
但他还是跌跌撞撞地跑着，这里的氛围压抑到让他觉得无法呼吸，他拼了命地要离开这里。
终于，孙伟光被一条树根绊倒了，结结实实地摔倒在了地上。
顿时，四面八方传来了数不清的窃笑声，让孙伟光感到头皮发麻。
他强撑着站起身来，再度不管不顾地拔腿狂奔。
不知跑了多久，不知摔倒了多少次，孙伟光终于看到了前方的亮光，他拼命奔向那处光明。
似乎是不愿孙伟光离开，周围的树木都发疯般地抖动起来，林中的各类声音也骤然变大，钻进孙伟光耳中，让他感到脑袋发胀。
孙伟光一咬牙，加速，助跑，纵身一跃，跳进了光明中。
他顿时觉得这里的空气是那么新鲜，阳光是那么明媚，与身后的森林相比，这里简直就是天堂。
然后孙伟光开始了极速下坠。
原来，这里是一处断崖。
孙伟光低头看看，崖壁怪石嶙峋，崖下水潭幽暗不见底。
仿佛一张怪物的大嘴，等待他自投罗网。
……
孙伟光猛然坐起，冷汗已经浸透了他的背心。
原来是一场梦，孙伟光松了口气，但同时他又隐隐有些担忧。
太真实了，这个梦里的一切，细节分毫毕现，实在是太真实了。
孙伟光不由自主地看向窗外，那边也是一片丛林。
但是窗外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只能看到天上的两个月亮。
等等，两个月亮？
孙伟光一愣。这时他的眼睛也适应了屋内的昏暗的光线，他惊恐地发现，那不是两个月亮，而是两只眼睛。
有什么东西正趴在窗户上看着他们！
孙伟光感到全身像过电一样发麻。
接着，窗外那东西似乎也知道自己被发现了，只一个眨眼的工夫，便消失得无影无踪，那速度之快，让孙伟光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看错了，其实窗外什么都没有。
孙伟光知道自己刚才睡梦中惊醒，大脑可能一时没缓过劲来，为了确认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觉，孙伟光走到了窗边。
孙伟光脸色极为难看，他打开窗户，从窗边拈起了一根棕黑色的毛发。
不是幻觉，孙伟光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
床上的何宁翻了个身，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梦话。
孙伟光帮她盖了一下被子，看看窗外泛起的鱼肚白，心想这时候楼下的老妇人应该已经醒了，不如去问问她，她在这里生活了这么久，应该知道些什么。
打定主意，孙伟光轻手轻脚地离开了房间。
他刚关上门，便看到隔壁房间门也开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年轻人顶着鸡窝般的头发也在看着他。
孙伟光张嘴想打个招呼，那年轻人却根本没理他，直接进屋，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孙伟光摸摸鼻子，心想自己也没惹他啊，难道这就是那个怕生人的学生？
孙伟光摇摇头，走到楼下，刚好看到一对夫妇正在与老妇人谈笑。
见孙伟光下楼，老妇人冲他点点头，“昨晚睡得还好吗？”
孙伟光摇了摇头，“不太好，做噩梦了。”
接着他拿出那根毛发，摊开手让几人都能看到它。
“早上醒来看到窗外有东西，一眨眼就不见了，只留下了这根毛发，请问您认识吗？”孙伟光问道。
“这不就是猴子的毛发吗？”那对夫妇中的女人看了一眼，说道，“这座森林里有猴子的，我们这几天见过不少了。”
“至于它在你窗外出现，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我们也经历过，那天晚上，我和我先生正……”
女人说得兴起，她身边的男人却听不下去，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不好意思啊，诸位见笑了。”男人尴尬地笑笑。
孙伟光摆摆手，心想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也许只是一只大猴子而已。
然后他看向老妇人，想听听她怎么说。
老妇人这时脸色煞白，看着孙伟光手中的毛发甚至在颤抖。
“这不是猴子的毛发！”她嘶哑着嗓子说道，“是山鬼，山鬼啊！它来了，它来了……”
老妇人神经质地四下张望起来，似乎她口中的“山鬼”就躲在周围。
第六章 五矮子神（六）
老妇人像得了失心疯一般，指着孙伟光手中的棕黑色毛发尖叫起来。
孙伟光与那对夫妇对视一眼，皆是从彼此眼中读出了一丝疑惑。
“山鬼”究竟是什么东西？老妇人又为何会怕成这样？
“吵死了，大早上的都干嘛呢？”
这时，何宁揉着惺忪的睡眼走了下来。
孙伟光把自己的发现简单地向何宁复述了一遍，话锋一转，向老妇人询问道：“老婆婆，您说这不是猴子的毛发，而是什么‘山鬼’的毛发，有什么依据吗？”
说着孙伟光向那对夫妇打了个眼神。
那个女人立马心领神会，“是啊老婆婆，我们都不是本地人，您可不要吓唬我们，把我们吓走了，对您又有什么好处呢？”
这时，老妇人也从最初的惊惧中缓过神来了，听女人这样说，她不由得冷笑一声。
“我吓走你们？你们这群外地人是不知道山鬼的厉害才会这么想，至于我为什么会知道这是山鬼的毛发，是因为我曾经亲眼见过它。”
“是啊，我们不知道山鬼的厉害，那您给我们讲讲呗。”一旁的男人也趁热打铁道。
“这……”老妇人欲言又止，眼里闪过一丝惧色。
“老婆婆，您就给我们讲讲吧，不然我们心里都没底。”何宁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
“那好吧。”老妇人叹了一口气，说道。
她眼中闪过一丝追忆之色。
……
“那时候我还很年轻，刚结婚不久，搬到这里和丈夫一起住。”老妇人说，她指了指这栋房子，“这就是我丈夫留下的。”
“在这么美的地方，和心爱的人相伴，那时候我感觉幸福极了，可后来的一场剧变让我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我一下子从天堂跌落到了地狱。”老妇人说到这里，竟然开始眼泛泪光。
孙伟光等人面面相觑，心想自己是不是不该问这些。
但老妇人没管他们，自顾自讲了下去。
“那天下午，我丈夫慌里慌张地跑回了家，一进门就把门栓紧紧插好。
我问他，怎么了，这么慌张，他说，他看到山鬼吃人了。
那时候的我和你们一样，不知道山鬼是什么东西，还以为是丈夫看花眼了，是猛兽在吃人。
于是我劝他，那就上报政府，让政府派人来处理呀。
可他不听，只是痛苦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告诉我，没用的。
山鬼是大山里的恶魔，每次出现，这一片有人烟的地方都会遭到血洗，没几个人能活下来。
从古至今，针对它的猎杀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了，可那些人进了山都没再回来，我们也完蛋了。
说完这些，他眼泪汪汪地抓着我的手，连声道歉，说他没想到山鬼会在他这一代出现，连累了我。
我当时都吓傻了，只知道哭，哭完了，我问他，那我们跑吧，离开这里好不好？
他说，没机会的，一个白天的时间根本不够我们离开山里，到了晚上，就算山鬼不来找我们，山里的猛兽也会把我们吃得连渣都不剩。
他说，就留在这里，他会想办法让我活下去。
我问他，你呢？
他没做声，扬起了手，打在我脖子上，然后我就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我发现自己被捆住了手脚，堵住了嘴，塞在一个大柜子里，他就在柜子外。
‘醒了？’他说，然后他告诉我，若是他能活下来，他会亲自帮我解开，若是他活不下来，在柜子的角落有一把小刀，我可以用它隔断捆住手脚的牛筋，但要花费很多时间。
他向我道歉，很抱歉这么粗暴地对待了我，也没有征求我的意见。
然后他走到屋子的另一端，不再理会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正在用那把很钝的小刀磨牛筋时，房门响了。
我从柜门的小缝里看到他浑身都在颤抖，但没有逃跑，而是抓起了一旁的开山刀，摆出了架势。
接着门轰然打开，一只棕黑色的怪物闯了进来，扑向了我的丈夫，他们只是交错了一瞬间，我丈夫就倒下了，他的脖子被撕开，血冲得老高。
我更是被这血腥的一幕吓昏了过去。
等我醒来时，怪物已经不见了，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味。
我从那条小缝出向外看，外面血流成河，我的丈夫被啃的体无完肤。
我忍着悲痛划开了牛筋，出去将他埋葬，然后在这里生活至今。”
……
老妇人深深叹了口气，抬手抹抹眼角的泪花。
“这下你们信了吧？这就是山鬼的毛发，我一辈子都忘不了这种梦魇般的棕黑色。”
孙伟光等人都没吭声，气氛十分尴尬。
他们没想到老妇人还有这么悲惨的一段过去。
此时他们除了对老妇人遭遇的同情，心中也在担忧，自己该怎么应对“山鬼”这种东西？
“对不起啊老婆婆，我不知道您还有这么一段往事。”孙伟光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老妇人摆了摆手，“都过去了。”
“话说回来，山鬼已经现身了，这附近不会太平，我是肯定不会离开这里的，你们要走的话，我绝不拦着，但离开这里并不能保证你们能活下来。
那件事发生后，我询问过这里的老人，山鬼会优先截杀想要离开大山的人，不管是黑夜还是白天。
不过他们也告诉我，山鬼肆虐持续的时间往往不会很长，三天到七天，就结束了，这段日子你们不要外出，待在这里，大伙同心协力，也许能活下来。”
老妇人说完，不再言语，而是观察起了众人的反应。
孙伟光沉吟片刻，“好，我们听您的。”
见孙伟光表态了，那对夫妇也赶紧附和，表示自己也会留在这里。
老妇人欣慰地点点头，“好，那这几天的房费，我就不算你们的了，一切等我们渡过难关再说。”
孙伟光点点头，刚想说话，却被一阵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那个面色苍白的学生拿着画板下了楼。
“你要干嘛？”男人问道。
学生白了他一眼，“看不出来吗？写生去。”
第七章 五矮子神（七）
听到学生的话，众人皆是一愣。
写生？在这种关头他居然还要出去写生？脑袋被驴踢了吧？
孙伟光等人连忙阻拦，七嘴八舌地给他讲现在外面有山鬼在四处活动，很危险，不要出去等等。
说着说着，几人的声音渐渐小了下来，到后来干脆没声了。
因为他们发现，学生看他们的眼神就像在看一群弱智，目光中充满了鄙视。
“你们一个个也不像是白痴啊？不像是没接受过教育的样子啊？怎么还会信这种鬼话？”他鄙夷道。
“我们要相信科学，科学！懂吗？不是玄学！”
说着学生转身就要离开。
孙伟光连忙拉住了他，“你要去也行，等我们一下，我们也要一起去。”
他对着何宁使了个眼神，何宁点点头，上楼换衣服去了。
而学生则是充满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便你。”他摇摇头，坐到了门槛上。
男人把孙伟光拉回来，“你是不是傻啊？他要去送死就让他去呗，你瞎起什么劲呢？”
孙伟光无奈，“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也就多一分希望，这种时候我们总不能真的不管他吧？这样，你们两人留下，和老婆婆守在这里，我与何宁跟他去，尽量早点把他劝回来。”
“真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好。”男人摇摇头，“你去吧，活着回来就行。”
“别搞得跟生离死别似的，我们就出去一会儿，没准根本遇不到山鬼呢。”孙伟光笑道。
说罢，他便拉起回来的何宁，跟学生离开了旅社。
……
“老弟啊，你是哪儿的人啊？”孙伟光一边跟着学生走，一边问道。
“洛市。”学生惜字如金般说道。
“这不巧了吗，我们也是洛市人。”孙伟光高兴地说道。
“嗯。”学生只是冷冰冰地回了一个字。
孙伟光摸摸鼻子，有些尴尬，而何宁看他这幅模样，忍不住掩嘴偷笑起来。
孙伟光佯装嗔怒地瞪了何宁一眼，便装作无事发生一般，继续与学生搭话。
“你刚刚说，我们要相信科学，这话不假，我是十分赞同的，可你有没有听说过，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孙伟光用余光看看学生，发现他虽然还是不做声，但明显在听自己说话。
于是孙伟光继续说道。
“到目前为止，科学只能解释有限范围的东西，而在这范围之外，是广阔的未知，说到底，科学是我们所理解的事物的体系，而这个世界上还存在太多我们无法理解的东西了。”
说到这里，孙伟光顿了顿，再度看向学生，发现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孙伟光很高兴，心道总算是没白费口舌，学生听进去这些，接下来劝他回去就要简单多了。
没想到学生点点头，“你说的很对，但现有的科学可以是一面镜子，作为我们观测未知的参照，
而山鬼这种东西，太过于虚无缥缈，不像是真实存在的生物，所以，我还是不认为这种生物会在这里出现。”
孙伟光顿时傻眼了，得，前面一大堆铺垫都白说了。
“不过你们的建议还是有参考价值的，这里也许真的有能伤害人性命的生物，我会早点回旅社的。”
孙伟光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来，这算他劝说成功了吗？
“至于你们两个，我很清楚你们是来干嘛的，现在得到了我的答复，是去是留，悉听尊便。”
说完，学生再度变回了那张冷漠脸，不再言语。
何宁拉拉孙伟光的衣袖，轻声说：“怎么办？我们要回去吗？”
孙伟光也压低了声音，说道：“还是跟着吧，人多点也安全些，再说，我们本来是到这里游玩的，你真甘心就一直待在旅社里吗？”
孙伟光冲何宁眨了眨眼。
何宁咬咬嘴唇，轻轻点了下头。
那就继续跟着吧。
……
学生在林间的一处空地停了下来。
他环顾四周，满意地点了点头。
这片空地视野不错，能看到远方连绵起伏的山脉与葱葱郁郁的树林，他决定就是这里了。
学生当即支起画架，忙碌起来。
而孙伟光与何宁两人则手拉手在四周漫步。
森林中的空气十分新鲜，满眼的葱郁也十分养眼，如果没有“山鬼”的威胁，这里倒真是一个好去处。
孙伟光心想，要不等“山鬼”之祸过去，以后再来这里好好游玩一番？
他刚升起这个念头，却意识到了什么停住了脚步。
何宁没反应过来，还在往前走，孙伟光这一停，她感到手臂一紧，被拉得不由自主后退两步，差点跌倒。
“怎么了？一惊一乍的。”何宁不满地抱怨道。
孙伟光没搭茬。
何宁有些意外，抬眼看向孙伟光，却发现他满脸煞白，两眼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额角更是见了汗。
何宁伸出手在孙伟光眼前晃了晃，想让他注意到自己，手腕却被孙伟光一下子拿住了。
“别动！”孙伟光低声道。
何宁不知如何是好，只得乖乖不再作声。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呢？”孙伟光声音颤抖地说。
“什么怎么可能？孙伟光你给我说清楚！”见孙伟光一副神经兮兮的样子，何宁终于忍不住，怒道，活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
孙伟光并未理会他，而是闭上了眼，沉默几秒，迈出了腿。
“你干嘛？放开我，很容易跌倒的啦！”何宁一边挣扎一边说。
孙伟光没有管她，依旧自顾自地迈着步子。
何宁一开始还在挣扎，嘴上也在不停抱怨，可慢慢地，她不出声了。
何宁的心里已经被惊讶填满了。
孙伟光闭着眼在森林中走路，居然一点磕绊都没有，遇到挡路的树他也会像提前预知到了一样躲开，何宁只需要在他身后跟着就可以了。
“你……你来过这里？”何宁惊讶道。
“没有。”孙伟光摇摇头，缓缓睁开了双眼，“我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
在他面前，森林骤然消失。
而在他脚下，不到三步远的地方，是一道万丈悬崖。
第八章 五矮子神（八）
悬崖边，一阵和风吹过，带着森林独有的芬芳气息，让人感觉十分舒适。
但孙伟光此刻却感觉如坠冰窖。
那不仅仅只是一个梦，而更像是一个预言，至于它预示着什么，孙伟光还没想清楚。
不过一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孙伟光转身抓住何宁的手，“走，我们去叫那学生回去。”
“到底怎么了？”何宁一头雾水。
“我做了一个梦。”孙伟光一边急匆匆地赶路，一边向何宁解释，“在梦里我走过刚刚那条路，最终到了那处断崖。”
“可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啊。”何宁还是感到不解。
孙伟光摇摇头，“这里问题很大，我在梦里感受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而现在，它们可能就隐藏在暗处。”
“我不能冒这个险，所以我们要快些回去。”孙伟光说。
接着孙伟光硬生生刹住了脚步。
林间空地到了。
人没了。
画板，颜料，小板凳，水壶都还在，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那个学生如同凭空蒸发了一般。
冷汗顺着孙伟光的额角流下。
难道这里存在一种能神不知鬼不觉将人带走的生物？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他们的麻烦就大了。
“别急。”孙伟光告诫自己，“想想这时候应该做些什么……”
孙伟光可以选择去寻找那个学生，也可以选择不管他，直接回旅社，但不管他选哪个，这时候他都不能与何宁分开。
最终孙伟光决定先试着找一下那个学生，实在不行的话再撤退。
于是两人便轻手轻脚地在林间空地周围转悠起来。
很快他们便有了发现。
“阿光，你看！”何宁眼尖，在一处草地上发现了脚印。
孙伟光凑了过去，想找找周围还有没有其他脚印。
但很可惜，他并没有发现别的脚印。
“脚印看上去还蛮新鲜的，应该是不久前留下的。”孙伟光分析道。
“只有这一个脚印，无法判断他是不是被挟持了，但看脚印的深浅与形状，他当时的状态应该是比较放松的，没有用力踩踏，也不是奔跑状态。”孙伟光继续思考。
“但这也不能说明他是安全的，也许是有什么东西迷了他的心智，诱惑他来到了这里，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反倒还好些。”
“怎么就好了？”何宁疑惑地问。
“假设真是有东西迷惑了他，起码可以证明，那东西的战斗力不足以拿下他，才会用迷惑的方式。”孙伟光解释道。
“而我们有两个人，只要一人能保持清醒，就不会中了迷惑。”孙伟光道。
“这样啊。”何宁点点头，“不过如果那东西也不止一只呢？”
话音刚落，他们前方的灌木丛便抖动起来。
孙伟光与何宁如临大敌。
……
“咦？怎么是你们？”
学生钻出灌木丛，见到孙伟光二人，大感意外。
“你们的爱好这么独特的吗？”他抽了抽僵硬的脸庞，皮笑肉不笑地说道。
孙伟光没有理会他，而是急切地问道：“你来这里做什么？”
“上厕所啊，还能干什么？”学生一副理所应当地样子，“倒是你们，跟过来干嘛？”
此刻孙伟光窘迫得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前面分析了一大堆，没想到这小子仅仅是来上个厕所，这让他情何以堪。
孙伟光脸色有点发红，他干咳两声，“这不是见你消失了，担心你，才来找找吗。”
接着他赶紧转移了话题，说出了那个梦和自己的担心，建议学生和他们马上离开。
“一个梦而已，就把你们吓成这样？”学生不屑道。
“很多人都梦见自己去了一个完全没到过，却很熟悉的地方，不过是潜意识作祟罢了，要回去你们自己回去，我的画还没有完成。”
说罢，学生自顾自走向了林间空地，留下脸色难看的孙伟光与何宁。
“这简直就是在作死！”孙伟光愤怒地吼道，“怎么会有这么不听劝的人！”
何宁赶忙安抚他花了好大的劲才让孙伟光消了气。
“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要回去吗？”何宁问道。
孙伟光脸上青白交替，最终他恨恨地说：“先去看看他那幅画完成的怎么样了，若是快完成了，那我们就等等。”
何宁点点头，跟随孙伟光回到了林间空地。
见到学生的画，孙伟光松了一口气，还好，看样子快完成了。
学生瞥了他们俩一眼，也不言语，继续作画去了。
而见他这样，孙伟光气不打一处来，自己与何宁可是为了他好，才一再迁就他的，这小子居然这么不领情。
孙伟光气鼓鼓地拉着何宁到一边的树旁坐下，冷冷地看着学生作画。
看着看着，孙伟光倒还有些入迷。
别说，这学生的绘画技艺还真不错，的风景有模有样的。
只见他在画布上勾勒几笔，再涂抹几下，一幅美轮美奂的风景画便逐渐成型了。
学生看着自己的作品，满意地点了点头。
孙伟光以为他画完准备离开了，就拍拍屁股站起，准备回旅社。
谁料这时那学生取下画布，刷地展开了一张新画布，三两下固定到了画架上。
孙伟光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走，我们不等了！”孙伟光拉起何宁就走。
“你就作吧！”他愤愤地想。
……
见孙伟光与何宁归来，但学生未归，旅社里的几人很是担心，纷纷围上来询问。
而当他们得知学生的行为后，皆是哭笑不得。
“这些小年轻啊，真是……”那对夫妇中的男人不住地摇头。
“别管他了，我们还是来商量一下怎么应对山鬼吧。”老妇人从里间走出。
当众人看清她手里的东西，皆是吓了一跳。
那是一杆老旧的双管猎枪。
“我说老婆婆，这种东西不应该都被政府收缴了吗？您这怎么还有？”孙伟光咽了一口口水，试探地问道。
“这是我丈夫留下来的，对我而言是个念想，就藏了下来。”老妇人解释道，“你们有会用的吗？”
听她这么说，在场几人皆是连连摆手。
这玩意儿放了那么多年，缺乏保养，到时候说不定会打死谁呢，反正他们是绝不会用的。
老妇人摇摇头，“那我这把老骨头就勉为其难地用用吧。”
众人嘴角止不住地抽动，该说她老当益壮呢，还是一心寻死呢？
第九章 五矮子神（九）
众人商量了一番，决定暂时按兵不动，不做过多准备，一切如往常一样，先试着搞清山鬼的行为逻辑再做打算。
当然，今晚所有人都是不能睡的，因此几人打算从现在开始，轮班休息，至少保证旅社里时刻有两人醒着。
很快，日头西斜，黄昏降临。
学生还没有回来，这让剩下的人都有些担心。
孙伟光在屋里不停地踱着步，“你说，我们是不是不该留他一人在那里？”他问何宁，言语间颇有悔意。
“我们该说的都说了，留在那里是他自己的决定，我们已经做到仁至义尽了不是吗？”何宁握住孙伟光的手，让他不要再责怪自己了。
孙伟光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觉得心中有愧啊。”
“行了。”那对夫妇中的男人也来劝孙伟光，“那小子纯粹就是自己作死，你拉不住的。”
话音刚落，旅社外不远处便传来一声尖叫，众人立刻紧张起来。
“是他吗？”孙伟光焦急地问。
“听起来像。”老妇人端着枪站起来，“老身去看看。”
其余人赶紧劝阻，“老婆婆您坐着，我们年轻人还没动呢，怎么能让您去？”
“好，你们去吧。”老妇人立刻一屁股坐下了，看得几人有些发愣。
这老太婆原来是装的，这是耍他们几个呢？
“救命啊！”尖叫声越来越近。
孙伟光和男人对视一眼，点点头，来到了旅社大门前。
他俩打开门，一道黑影立刻如同旋风般扑了进来，吓得他们赶紧关上了门。
“大哥，大哥，我错了，我不该质疑你的。”学生抱着孙伟光的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道。
“你先放开手。”孙伟光无奈道，“说说你都经历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哎，哎。”学生放开了手，站直身子，擤了一把鼻涕，讲出了自己的遭遇。
……
在孙伟光与何宁离开后，学生依旧在那片林间空地作画，他还时不时地嘲讽两句落荒而逃的两人。
一开始确实什么都没有发生，学生照常作画，又出了两幅让他感到十分满意的作品。
但到了傍晚时分，学生感到周围开始不对劲了。
原本林子里有鸟叫，有虫鸣，但那时候周围却是死一般的安静，即便是学生这样坚定的唯物论者，也感到不寒而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自己心底抓挠一样。
学生当即决定返回，反正今天他已经完成了自己的目标。
在返回的路上，学生发觉一路走来，周围的林子都静悄悄的，这让他心里发慌。
于是他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森林中传来一声怒吼，接着整片树林像是得到了什么讯号一般，瞬间热闹了起来。
各种古怪的，学生从未听到过的声音出现在他周围，一瞬间，学生险些崩溃。
他哇哇大叫着往回跑。
跑着跑着，学生听到自己身后似乎多出了一个脚步声。
他不敢回头看，只是拼命往回跑。
那个脚步声越来越近，学生甚至感到它呼出的气吹在自己后颈上。
于是他就发出了平生最大的尖叫声。
接着他就跑回了这里。
……
听完学生的话，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也就是说，你到最后都不知道追你的是什么东西，甚至不知道那是不是你臆想出来的，对吗？”男人铁青着脸问。
学生尴尬地点点头。
“真没用。”男人嘀咕了一句，他妻子拉了拉他，才让他停住了嘴，不再言语。
“好了，这些都无关紧要。”孙伟光皱着眉头说，“令我比较介意的是，你说你听到了什么生物的怒吼声？”孙伟光询问学生。
“对。”学生道。
“确定吗？”孙伟光追问。
“我很确定，那时候我还没有那么慌，听得很真切。”学生保证道。
“你们有听到什么东西的吼声吗？”孙伟光问众人。
众人皆是摇了摇头。
“除了他那一声尖叫，那还有什么足够大的声音。”男人讥笑道。
“那么问题就来了。”孙伟光摸了摸下巴，“那声怒吼是真实存在的？还是针对你制造的幻觉？”孙伟光指了指学生，说道。
众人也是无言。
“更难办的是，我们还不知道这种幻觉是将所有人拉进同一个幻境中，还是针对不同人有不同幻境？”孙伟光摊了摊手，说道。
如果这种幻觉针对不同的人能制造出不同效果，那就太可怕了，他们甚至有可能被幻境迷惑，自相残杀而不自知。
孙伟光等人商讨了几个小时，也没得出答案。
夜已深了，他们决定今天就先到这吧，几人各自回房。
但没有一个人睡着，所有人都绷紧了弦，随时准备迎接可能到访的山鬼。
……
又是几个小时过去了，孙伟光已经开始有点支撑不住了，他感到自己头脑昏沉，十分想要睡觉。
孙伟光狠狠揉搓了几把脸，这才略微清醒一点。
他看了一下表，凌晨两点钟。
再看看一旁的何宁，她已经开始不住地点头了，似乎马上就要睡着。
孙伟光笑笑，心想要不就让何宁睡一会儿？
反正这里有自己盯着。
“等等，不对！”孙伟光突然意识到了问题。
如果说一天都没睡的自己犯困，这很好理解，但何宁下午已经休息过了，这个时候怎么会比自己还困？
念及至此，孙伟光一个激灵他想明白了，不是他们在犯困，而是山鬼来了！
孙伟光连忙抓住何宁的肩膀用力摇晃。
“小宁，小宁？醒醒！别睡了！”
何宁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怎么了？”她问。
“不对！”何宁马上就反应了过来，“我怎么会突然犯困？”
她看向孙伟光，“山鬼来了？”她试探着问道。
孙伟光嘴唇紧抿，面色沉重，“还不能百分百确定，但大概率是的。”他轻声说。
就在这时，“轰——”一声巨响从楼下响起，震得孙伟光两人耳鸣不止。
“什么东西！”何宁大声道，可她的声音在孙伟光耳中依旧细若蚊吟。
“我也不知道！”孙伟光大声回道。
接着他俩都是一怔。
“是枪！”
第十章 五矮子神（十）
“是枪！”想明白了这点，孙伟光心中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
不用说楼下的老妇人被逼开枪了，那说明她很可能已经遇上了山鬼。
“要下去看看吗？”孙伟光脸色阴晴不定。
随即他一咬牙，“总不能真的放任不管，去看看。”
孙伟光拉着何宁欲要离开房间去查看，这种时候，他可不敢让何宁离开自己身边。
孙伟光与何宁刚出门，隔壁两间屋子的门也打开了，看来其余人和他的想法相同。
一行人悄悄摸到楼下，只见大堂的灯打开着，地面上一片狼藉，翻倒的桌椅，碎裂的木屑随处可见。
老妇人房间的门也敞开着，孙伟光瞥了一眼，竟然发现屋内十分整洁，与外面大堂里的杂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看来老婆婆是在大堂遇到了山鬼。”那对夫妇中的男人凑到孙伟光一旁说。
孙伟光点点头，他环视四周，想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判断山鬼的能力和行为模式。
他还没找出什么有用的痕迹呢，却先看到了学生站在一旁，面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
“怎么了？”孙伟光关切地问他。
“没……没事，你忙你的。”学生强撑着笑笑，说道。
孙伟光大概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之前学生是不相信这种事的，可昨天下午他经历了一番诡异的事情，现在又见到这一幕，不由得他不信了。
之前的莽撞，与危险擦身而过的经历，眼前场景对他的刺激，才让学生露出了这副模样。
孙伟光摇摇头，继续去寻找山鬼留下的痕迹了。
他知道学生这种情况，只能靠他自己走出来，刚刚学生还能与他对话，看样子，学生这种状态应该不会持续太久。
……
孙伟光将整个大堂搜索了个遍。
令他失望的是，除了一些棕黑色的毛发外，他没有找到任何与山鬼有关的痕迹。
难道枪弹对山鬼造成不了任何威胁吗？孙伟光不由想道。
“喏，看看这个。”男人将一杆破破烂烂的猎枪递给孙伟光。
“这是老婆婆的枪？”孙伟光眼神一凝。
“对，我从一堆杂物里发现的。”男人叹了口气，“但找遍整个一楼，都没有发现老婆婆，她可能已经遇害了。”
孙伟光默然不语，独自守在一楼本就十分危险，他建议过老婆婆到楼上来住的，结果她不同意，没想到真的遇害了。
孙伟光心中感慨了一番，转头研究起手中的破枪。
孙伟马上就看出了问题，“这不是被山鬼弄坏的。”他皱起眉头。
“枪管烂成这个样子，估计是炸膛了。”孙伟光说道。
“这么看来，老婆婆不一定是死在了山鬼手里。”男人苦笑道，“可能山鬼都没反应过来，她就被手中的枪炸死了。”
“可是尸体呢？没有尸体，血迹总应该有吧？”孙伟光扔掉破枪，说道。
“这……”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一楼的大堂和各个房间都被检查过了，结果他们连一丝血迹都没有发现。
这太不正常了。
山鬼的能力在众人心中变得更加扑朔迷离起来。
……
打扫一楼花费了众人不短的时间，完成后，他们聚在一起交流起晚上的遭遇来。
“你们也突然犯困了？”孙伟光惊讶，“我们也是！”
几人相互对视，事情好像有些眉目了。
“也就是说，山鬼来时，会让我们都犯困想要睡觉，这样的话，我们就可以判断山鬼是否到来了。”孙伟光说道。
“但也带来了一个问题。”孙伟光手一扬，指向学生，“我们都是两人住一间房，可以相互提醒，保持清醒但你怎么办？”
学生面色阴翳，不知在想什么，听到孙伟光的话，他回答道：“不用管我，我有办法。”
孙伟光深深看了他一眼，“不要嘴硬，我希望你是真的有办法，出了事的话，谁都救不了你。”
学生点点头，显然不想再说了。
“那就这样吧，大家尽量在白天较安全的时间段休息好，晚上都打起精神来，现在我们都在二楼，彼此要照应好。”孙伟光无奈道。
……
夜深了，风吹动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孙伟光与何宁紧绷着神经，不敢放过周围的任何风吹草动。
孙伟光看看时间，凌晨两点，他心里一紧。
昨天，山鬼就是这个时间来的。
孙伟光默默坐在床上，把自己的感官调动到极限，在他的感知里，周围一切如常，自己也没有出现昏昏欲睡的情况。
但孙伟光心中却依旧隐隐有着一丝不安，他不清楚这丝不安是从何而来的，只能让自己尽量打起精神来，以更好的状态来应对未知的威胁。
“啊——”屋外传来一声尖叫。
出事了，孙伟光心头一凛，连忙叫上何宁走出门外。
隔壁的学生也听到了尖叫，与他们同时走了出来。
学生没事，那出事的应该就是那对夫妻了，刚刚的尖叫是女人发出的，男人应该遭遇了不测，那么女人现在的处境一定也很危险。
孙伟光三人赶紧跑到那对夫妻的门前，用力拍打着房门，“有人吗？还好吗？”
“咔哒”一声，房门打开了，满脸泪痕，惊恐不已的女人软倒在孙伟光怀里。
孙伟光赶紧把女人抱到床上，三人又是呼唤，又是掐人中的，搞了好半天，才把女人唤醒。
“究竟发生了什么？”女人一醒，孙伟光就迫不及待地问。
男人不在，应该遇害了，但女人活了下来，她也许见到了山鬼，那么她带来的情报，对剩下的人就是极为有用的，甚至能够挽救他们的性命。
而且这次山鬼出现，他们却并未犯困，这推翻了几人之前的结论，那么他们就更加急需新的情报了。
刚刚醒过来的女人还是有些惊魂未定，她缓了一会儿，又喝了几大口水，这才心有余悸地向孙伟光等人讲述了她与丈夫的遭遇。
第十一章 五矮子神（十一）
女人和她丈夫回到房间后，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他们约定，一旦发现自己或对方有想睡觉的迹象，不管用什么方式也要让两人清醒起来。
事实上，他们一直做得很好，整个晚上都没有犯困。
但就在不久前，他们听到了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敲门声？”孙伟光瞪大了眼睛，随即他向学生询问道：“你有离开过房间吗？”
学生摇摇头，他一直待在自己房间里，并未外出，也没有听到敲门声。
“你继续说。”孙伟光皱着眉头对女人说道。
女人点点头，接着往下讲。
听到这阵敲门声，两人本以为是孙伟光他们有事来访，所以准备去开门。
但女人走到门口，却看到卫生间里有一个模糊的黑影。
女人有些害怕，赶紧叫来了男人，他们一起打开卫生间里的灯，发现里面居然是一个商场里的那种塑料假人。
在这种深山老林里，怎么会出现塑料假人？它又是什么时候被放在这里的？
在假人空洞而又诡异的眼神注视下，两人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女人下意识就想离开房间，到其他人那里躲一下。
但当她拉开房间门，她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
门外竖立着一个和卫生间里一模一样的假人。
女人与假人对视，大脑瞬间变得一片空白，傻愣愣地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直到她听到背后传来异响，才回过神来。
女人转身一看，刚好看到卫生间里的假人将她丈夫拖出窗外。
她扑到窗边，但她的丈夫和那个假人却都消失了。
于是女人便放声尖叫起来。
说完这些，女人又啜泣起来。
来时幸福的两个人，现在只剩她一个了。
孙伟光叹了口气，拍拍女人肩膀以示安慰。
他很同情这对夫妻的遭遇，但现在他们还面临着更艰难的情况，孙伟光必须早点理出头绪。
现在他已经知道，山鬼出现时不一定会让人犯困了，但山鬼的真身，在场所有人却依旧一概不知，这让他有种处处受制的感觉。
而那对夫妻遇到的塑料假人，更让孙伟光感到一筹莫展。
那究竟是什么东西？是山鬼附身到了塑料假人上吗？亦或者这些都是山鬼制造的幻觉，它不知用了什么办法，让女人认为她看到的是塑料假人？
孙伟光越想越头疼。
……
第二天是个下雨天，天色阴沉，瓢泼大雨哗哗落下，颇有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孙伟光趴在窗台上，呆呆地看着雨中的山林。
“你在想什么？”何宁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的一只手，柔声说道。
孙伟光长叹了一口气，“我在想，山鬼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又能活下几个呢？”
“不要想了。”何宁安慰他说，“一切就看老天的安排吧，如果能和你一起死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别这么说。”孙伟光握紧了何宁的手，握力之大甚至让她感到微微的疼痛。
“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的。”孙伟光盯着何宁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
……
“今晚你们两个不要分开了，就待在我们隔壁屋吧，有事的话用力敲敲墙壁我们就能知道。”孙伟光对女人和学生说。
女人木然地点点头，自从丈夫死后，她整个人都不对劲了，活像一个行就将木的老人。
学生看她这副样子，皱了皱眉，不过他还是勉为其难地答应了下来。
“尽量照顾好她。”孙伟光叮嘱学生。
学生又看了一眼女人，她还是呆呆地坐在那里，对周围的任何事都漠不关心。
“我尽量吧。”学生嘴角抽了抽，说道。
“你在怀疑他们？”回到房间之后，何宁小声问孙伟光。
“是。”孙伟光很干脆地承认了。
“昨晚，乃至前晚，发生了什么，我们一概不知，当时他们在哪里，做了什么，我们也没有亲眼看到，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两个确定没问题的，要尽量避开他们，如果山鬼真的混在我们之中，即便我们找不到证据，可今晚过后，就是二对一了。”
孙伟光认真说道。
“所以，就看今晚会不会发生点什么吧。”
何宁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性孙伟光并没有说，那就是女人和学生都是山鬼。
不过相比之下，孙伟光还是更怀疑学生一些。
原因有两点，一是这个人太孤僻了，之前几乎不和人交流，谁也不知道他的详细信息。
二是在之前的几次事件中，没人能证明他当时在哪，在做些什么，他遇到山鬼的那次，说到底也是他的一面之词，他所说的怒吼，也没人听到过。
但即便如此，孙伟光也不敢放松警惕，所以他让学生今晚和女人在一起，想观察一下会发生什么。
……
凌晨两点。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凌乱的雨声严重干扰了孙伟光的听觉，他完全听不到隔壁的声响。
不止如此，大雨天会让人更加困倦，止不住的睡意再次袭来，孙伟光与何宁的眼皮都打起了架。
“咣咣咣——”有人在砸门。
孙伟光一下子睡意全无。
他与何宁对视一眼，两人慢慢向门口走去。
虽然孙伟光认为山鬼不会重复用一种方式杀人，但女人说他们昨天听到敲门声后，山鬼来了，这让孙伟光还是有些紧张的。
他特意看了一眼卫生间，里面漆黑一片，看不出有没有人影。
孙伟光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的是学生。
此刻学生身上有着大片血迹，他两眼无神地站在孙伟光门前。
“她死了。”学生勉强说完这三个字，便昏了过去。
孙伟光眼皮直跳，他不放心学生，也不敢让何宁独自待在屋里，便与何宁架起学生，进入了隔壁的房间。
墙壁上，床上，甚至天花板上，房间内到处都是血液，散发着刺鼻的血腥味。
而女人却不见了，唯一知道当时情况的学生又陷入了昏迷，这下，孙伟光真的是束手无策了。
第十二章 五矮子神（十二）
学生还处于昏迷不醒的状态，孙伟光无从得知当时发生了什么。
因此他只能靠观察房间内留下的痕迹来猜测。
孙伟光让何宁照看一下学生，他自己则是在屋内转悠起来。
屋内的血迹呈散射状，看来当时不知发生了什么，女人的血液便喷了出来，而血迹分布的范围又极大，让孙伟光觉得当时女人似乎是整个人炸开了一样。
这可能吗？孙伟光为自己这个荒诞的念头而感到惊讶。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房间内不可能没有女人的尸体碎块。”孙伟光心道，他四下看了看，却没有找到一块碎肉。
女人的死因成了一个谜，看来只能等学生苏醒，向他询问才能得到答案了。
孙伟光继续观察房间内残留的痕迹，他发现女人的床上十分凌乱，被子和床单皱皱巴巴的，床上还留着明显的凹陷。
孙伟光过去摸了摸，发现床板都断掉了。
“她曾经在床上剧烈挣扎过。”孙伟光心想，“让她这样挣扎的对象是什么？会是山鬼吗？”
这个问题也只能留到学生醒来后再解决了。
孙伟光又注意到这间屋子的窗户是打开着的，细雨被风一吹，打湿了窗边的一块地板。
孙伟光走到窗边，向外面看去。
外面黑漆漆一片，只能隐约看出森林的轮廓。
不知怎地，孙伟光突然想到了来这里的路上，他与何宁经过的森林。
当时也有一大段路没有照明，路旁的森林也是这个样子的。
孙伟光打了个寒颤，赶紧关上了窗户。
到这里，孙伟光已经在屋内转了一个遍，他已经尽力还原出了他目前能推测出的所有事情，至于事情的真相如何，他的推测正确几分，还要等学生醒后才能知道。
……
由于何宁不想待在这个满是血污的房间里，孙伟光也怕这里的景象再度刺激到一会儿醒过来的学生，他们便把学生带到自己屋里了。
之后又过了好一会儿，学生才缓缓睁开眼。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孙伟光问他。
“头有点疼，心慌气短，还是有些恶心。”学生说道。
孙伟光递给学生一杯水，等他喝完后，犹豫了一下，询问道：“能说说当时发生的事吗？”
孙伟光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因为他注意到学生听了自己这句话，脸色顿时变得更加苍白，原本安定下一些的他又开始发抖，眼神慌张地四处乱瞟。
“不想回忆的话，就别说了。”孙伟光赶紧补上一句。
学生摆摆手，深呼吸了一下，缓缓开口，讲述了他昨晚的遭遇。
“前半夜一切正常，我们都没睡，我在看以前的画，她呆坐在床上，应该是在怀念她丈夫吧。”学生声音嘶哑地说道。
“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不善言辞，也不会安慰人，我看她情况还算稳定，索性就不去管她了。
这种平静一直持续到接近凌晨两点的时候。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个时间给她留下了太深的创伤，她在这时突然躁动了起来，坐立不安。
我心里措辞了好久，正准备去安慰一下她，她就猛地转过了身，背对着我。
我当时直接懵了，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愣在了原地。”
说到这里，学生闭上了眼，脸上流露出痛苦之色，似乎不愿回想那段遭遇。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继续诉说。
“她背对着我，面朝窗外，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慢慢地，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一点点靠近窗户。
我正疑惑她在干嘛呢，她却突然打开了窗户。
当时我只感觉到一阵寒风，她就倒退两步，跌倒了床上，接着，她在床上乱扭起来。”
学生说到这里，突然颤抖了一下，似是回忆起了十分恐怖的事情。
“你们是没有亲眼看到，当时她像中邪了一样，整个人扭曲成了一副怪异的样子，那绝对不是人类能做出来的姿势！
接着，仿佛到了极限一样，她浑身爆出大量鲜血，喷溅得到处都是。
我实在是吓坏了，赶紧跑出去找你们，之后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学生说完话，一副终于解脱了的样子，瘫倒在了椅子上。
孙伟光拍拍他的肩膀，“不要想太多，这又不是你的错。”
学生僵硬地点点头，孙伟光感觉他并没有听进自己的话。
“要不，你换个房间，休息一下吧。”孙伟光看看天快亮了，建议道。
学生依旧木然地点了点头。
孙伟光见状，只好让何宁搭把手，把学生转移到了一个新房间。
到了新房间，学生似乎也支撑不住了，马上就沉沉睡去。
……
回到自己房间，孙伟光坐在床上，眉头紧锁。
何宁问他：“他说的那些话，你觉得可信度有多少？”
“他说的应该都是真的，但我一个字都不信！”孙伟光斩钉截铁地说。
“他绝对忽略掉了一些关键的信息，这样一来，有一部分事情就被彻底隐瞒住了，这件事的性质也因为这部分事情发生了改变。”孙伟光说。
“那怎么办？我们要不悄悄……”何宁皱起眉头，对着孙伟光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孙伟光摇摇头，“先不要打草惊蛇，我们利用白天的时间好好梳理一下山鬼来袭这件事的始末，我总感觉哪里出了问题。”
“你是说……”
“我还不能确定，但你想想，咱们两个人自始至终都没见过山鬼的真面目，我们对山鬼的了解仅限于我第一晚那惊鸿一瞥，发现的一缕棕黑色毛发和老婆婆的描述。
而且，我们来时，他们几个人就都在这里了，我们无法判断他们的身份真假，来到这里有什么目的。
最坏的情况，就是我们一直被蒙在鼓里。”
孙伟光叹了口气，说道。
“但是按照这个趋势下去，马上就轮到我们了，这里就是一个死亡旅社！”何宁情绪激动地说，“我还是觉得应该斩草除根，宁可错杀，不要放过。”
孙伟光抓住何宁的手，盯着她的眼睛恳切地说：“再给我一些时间，好吗？最多到晚上，我们就和他摊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