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11章
五天后的三月十八日是一个好日子，也是轩辕弥月为师傅师娘选择下葬的好日子。在轩辕弥月的主持下，师傅和师娘便入土为安了。
郑继之夫妇的一切愧疚不安也随之烟消云散。但是，与他们有关的爱恨情仇并未泯灭！
按照师傅和师娘生前一贯的风格，轩辕弥月极力想将他们的葬礼办得稍微低调一点。但是，作为当今锦衣卫的三大创始人之一的郑继之，其被人暗杀在家里，还是让锦衣卫的现任提点太监袁炳觉得这里面大有文章可做。
于是，他不但将郑继之被杀的消息报告了永乐帝，并且还召集在京师的所有锦衣卫，为郑继之夫妇举行了极为隆重、极其盛大的葬礼。在葬礼当天，永乐帝的褒奖圣旨和一些御赐之物，同时被太监袁炳带到葬礼现场。永乐帝似乎并没有完全忘记郑继之。
永乐帝在圣旨中表明，他不但对郑继之曾经的功劳大加赞赏，对他的遇害表示十分痛心，同时还宣布将郑继之追认为正三品指挥使，夫人为三品诰命夫人。
一个锦衣卫能够得到如此殊荣，在大明也算是头一遭了！
袁炳此意，并非真的是为了纪念郑继之夫妇，而只是为了引起朝廷、引起皇上的注意罢了。虽然与郑继之有旧交情，但永乐帝也并不真的在意一名锦衣卫的死活，他只是受了太监的请托而已。
不但如此，在郑继之的葬礼当天，主管锦衣卫的皇太孙也不顾手下众人的极力劝阻，竟然亲临葬礼现场吊唁。这又被看作是皇家对锦衣卫空前绝后的重视。
当天他一身素服出现，脸上显得十分悲伤。自从知道双儿父母被人杀死后的这几日来，他几乎每天都要到双儿家里来探视一次。
不过，所有人都看得出来，皇太孙是特意来看望双儿的。可沉浸在悲伤之中的双儿只有礼节性的表示感谢。但皇太孙在葬礼上的出现，还是引起了锦衣卫内部的巨大躁动。贵为皇孙，而且是公认的将来的皇上，竟然会亲临一个锦衣卫的葬礼，而且对双儿嘘寒问暖，这其中的深意，大家不会不明白。皇太孙对双儿的格外关照，使这些锦衣卫对双儿也更是另眼相看。
喧嚣之后归于寂静。盛大的葬礼结束后，一众人全都散去，只剩下双儿和轩辕弥月两人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家里。
但此时此刻他们的家，对双儿和轩辕弥月而言已经完全不同了。一夜之间，他们便成为没有了父母的孩子。双儿顿时感到家里变得冷冷清清。这几日因为极度的悲痛，双儿没有顾上其它事情。现在父母已经入土为安了，她才有勇气再回到父母的房间。在整理父母的遗物时，双儿抚摸着父母用过的被褥、穿过的衣服，大颗大颗的泪水夺目而出，滴落在上面。
轩辕弥月就站在双儿身后。突然，因为劳累和悲伤而声音沙哑的双儿，紧紧依偎在轩辕弥月的肩膀上大声哭泣起来。
“师兄，你可一定要为爹娘报仇啊！”哭到最后，双儿终于止住泪水，说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句话。
“我一定不会让师傅和师娘白死的。你放心，我一定会亲手抓到凶手的。”轩辕弥月一边为双儿擦干眼泪一边说道。
等双儿平静下来之后，轩辕弥月告诉了双儿自己之前的发现和猜想。别的都还好，就是轩辕弥月怀疑凶手是那个女刺客却令双儿对此十分吃惊。虽然那名女刺客确定无疑就是蝠组织成员，而且是刺杀皇上的主犯、是朝廷满世界在缉拿的要犯，但她似乎对双儿没有任何恶意，甚至还救过双儿的命。几次交手，双儿也感觉到对方一次次的放过自己。双儿实在想不通，她怎么会来杀死自己的父母呢？对于轩辕弥月的怀疑，双儿觉得不可能，可能哪里出错了。
但双儿清楚师兄轩辕弥月的能力。轩辕弥月的推断，双儿并不认为纯属无稽之谈。可是这样的推论结果却令她难以接受。双儿早就隐隐约约觉得那个女刺客实在是充满了矛盾。
最后，二人只能更倾向于一个答案，那就是：蝠组织机构庞大，高手众多。既然他们有一个如此厉害的女刺客，难免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一样厉害的女刺客。虽然不知道这些人的动机是什么，他们与郑继之夫妇有什么仇恨，抑或此事本身就是针对轩辕弥月之前对蝠组织的调查而来，但二人已经认定，蝠组织就是杀死父母的凶手……
虽然锦衣卫内部大张旗鼓的为郑继之夫妇举行了葬礼，郑继之夫妇之死也在江湖上引发不大不小的波澜，但是对朝廷来说，郑继之夫妇毕竟只是一对归隐的小小的锦衣卫而已。他们的死，更多的被看成江湖仇杀的结果。朝廷还有更重要的国家大事去讨论，无暇深究他们被害的原因。皇上也只是例行公事一样，要求皇太孙和提点太监袁炳二人“派得力锦衣卫彻查此事”。
仅此而已。
对普通的市井百姓而言，郑继之夫妇被害一案，也只是增添了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而已。
但让双儿伤心的是，许多百姓因为锦衣卫一贯的恶名，在谈论父母的被害的事情时，竟然表现出一种“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论调。甚至有一天，她正在外面吃饭，却听见有说书人将父母被害的事情编排成了市井小说来讲。最可气的是说书人为了增添趣味，竟然胡编乱造了许多虚构的所谓“内幕”。在说书人的口中，郑继之夫妇被害乃是因为情杀，说是当年郑继之夺人所爱，对方一直怀恨在心，于是“在一个风高月黑之夜，那个人在床上杀死了那对奸夫淫妇”。
说书人无耻下流的故事，竟然引得台下众人拍手发笑叫好，这却让双儿极为震怒。当时双儿拍案而起，要不是轩辕弥月的劝阻，她就要拔剑而出了！
郑继之夫妇之死在京师只是一桩不咸不淡的小事，本来很快就要被人们遗忘了的。但后来的事情，却又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真正让整个京师重视并重新审视郑继之夫妇被害案的，还是在几天后又发生的事情。
就在郑继之夫妇死后的头七过后，京师竟然又出现的另一桩离奇的凶杀案。这件案子不但让整个京师的官员和富商大贾们惶惶不可终日，就是普通老百姓也都开始提心吊胆起来了！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12章
这起凶杀案的受害者乃是当今圣上最为信任的太监之一，在朝廷内号称“鬼见愁”的太监贾旻。而贾旻之所以令人闻风丧胆，一个主要原因就在于他曾经担任锦衣卫提点太监长达三年时间。那三年也被公认为锦衣卫、甚至是大明最为黑暗的三年。
在太监贾旻的主持之下，锦衣卫先后制造了六七起大案，先后株连的人数达数万人名多。仅被处置的五品以上朝廷官员就多达三百余人，其中更有数名一二品的朝廷大员在内。贾旻在这几起案件中所表现出来的阴狠毒辣，虽然不能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却也在历代酷吏中能排的上号。因为这个缘故，贾旻才在背后被人们称之为“鬼见愁”。
大概是因为贾旻所作所为实在是太过于出格，永乐帝也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于是这才将贾旻的锦衣卫提点职务给免掉。据说听到这个消息后，当时的朝臣们都弹冠相庆，民间更有大胆的人放炮竹庆祝。
而被解职后的贾旻虽然失去了权力，风光不比当年，却凭借其溜须拍马的高强本领，仍旧得到永乐帝的信任，在宫内也算有自己的一片不大不小的势力。
就是这样一个人物，竟然在夜里被人杀死在自己的床上！而且还是身首异处，死状惨烈，这不能不令人们感到震惊！
虽然只是一个太监，但是太监贾旻曾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提点，深得永乐帝信任。这不由得使永乐帝怀疑，凶手是不是针对他的？
所以太监贾旻被害使永乐帝极为生气，也更加重视。就在太监贾旻被发现遇害的当天上午，永乐帝一得到主管锦衣卫的皇太孙的报告后，便立即命令皇太孙一定要限期破案。皇太孙也深感这次事情重大，于是便让自己锦衣卫中最得力的干将轩辕弥月带人去查找凶手。虽然想到轩辕弥月因为养父母遇害而精神不振，他也在一直在追查杀害养父母的凶手，可眼下皇太孙也找不出其他信得过的人。好在轩辕弥月始终是一个以大局为重的人，在皇上的命令面前他绝没有半个推脱的字。
轩辕弥月在调配人手查案之前，已经立即对案发现场进行了初步的勘察。据他看来，杀死贾旻的人与杀死自己师傅师娘的凶手应该同为一人。这下却让轩辕弥月更有劲头了！
得知凶手有可能是同一个人后，双儿也主动向皇太孙请缨参加。她恳求皇太孙批准，一同参与对这件案子的调查。
“双儿姑娘，你真的可以吗？是不是再多休息几天，等心情平复一些了再……”皇太孙小心翼翼的向双儿问道。这几天双儿日渐消瘦，这使皇太孙十分担忧。
“多谢殿下关心。属下不要紧，还撑得住。请殿下放心，属下绝不会让自己的情感影响调查的。”双儿十分坚定的向皇太孙说道。
皇太孙转眼看了看身边的轩辕弥月，询问轩辕弥月的意见。
轩辕弥月并没有说什么。他知道此刻自己说什么都没有用，谁也无法阻止双儿参与这件案子的调查。而且，或许双儿参与调查还有助于转移她过度悲伤的心情，能够帮助让她尽早走出悲伤的阴影。
轩辕弥月点了点头。
皇太孙也只好点了点。他将手搭在双儿的肩上，拍了拍，说道：“那好吧。就由你们两人共同负责这起案子的调查。另外还需要调配哪些人，所有锦衣卫中，你们尽管自己去挑。只要是为了调查这件案子，无论什么要求，我都尽量满足你们。”在这种时候，皇太孙立刻显示出大明皇太孙应有的决断力。
轩辕弥月和双儿二人很快便带着手下开始了紧张的调查。对于太监贾旻，他们的了解仅限于他担任锦衣卫提点之后三年的事迹。除了蝠组织的因素外，考虑到他被害极有可能是仇杀，因此轩辕弥月与双儿申请查看锦衣卫档案室中所保存的关于贾旻的相关档案。
锦衣卫的档案资料极其丰富，特别是对宫中、朝廷中，以及江湖重要人物的调查都十分详细完备。按说这贾旻乃是锦衣卫提点，曾经代表皇上主管锦衣卫，他不可能在锦衣卫档案库中留下自己的档案。不过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也正是锦衣卫无孔不入的可怕之处。虽然贾旻早就下令消除了关于自己的一切档案，但在锦衣卫内部，还是有人秘密指使，将贾旻的档案偷偷的保存了下来。
轩辕弥月一开始本来也不抱有任何希望，只是作为习惯到档案室来寻找关于贾旻的记载。结果吃惊的发现在锦衣卫档案室最机密的一间库房中，竟然真的有贾旻的全部档案，而且其中的内容异常丰富，许多资料都是十分机密的内幕消息。这些资料不得不令轩辕弥月大感震惊。
从这些档案资料来看，肯定有人也曾经在背后详细调查过贾旻。看过贾旻那厚厚一本档案，轩辕弥月与双儿才真正的了解了贾旻到底是什么样一个人，以及他何以被人称为“鬼见愁”了。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13章
被杀死的太监贾旻被认为是永乐帝最为信任的人之一，这还真是有原因的。
靖难之役的几年中，由还是身为燕王的朱棣所率领的燕军，与正统朝廷皇帝建文帝派出的大明朝廷军队展开厮杀。
在广阔的江北土地上，几年间双方互相拉锯，难分胜负。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土地狭小、地力贫瘠的燕国，终于展示出无法继续支撑这场规模庞大、旷日持久战争迹象。
因此在战争的最后半年中，燕国这边逐渐开始暴露出粮草不济、兵员匮乏的危急形势。万般无奈之下，燕王朱棣只好低声下气的向朝廷求和，准备退回燕国，等休养生息一段时间后再伺机而来。
而那时候的太监贾旻，才刚进入建文宫廷不久，当时正在宫中做着低微的小太监营生。贾旻此人直到二十三四岁，才痛下狠心选择自宫进入皇宫中。进宫之前的贾旻，乃是乡下一名普通秀才。他原本也算是有些学问，天文地理也都曾广泛涉猎，是个极有抱负的人，总想着能够出人头地。但他的时运不济，接连考了几次进士却都不曾得中。于是他便没了耐心，感到心灰意冷。虽然如此，他却仍然觉得自己只是时运不济，还想要做大官、求大富大贵的野心仍不死。几次三番下来，最后无法，琢磨来琢磨去，他觉得自己这辈子要想出人头地，只有做太监这一条捷径可走。
于是，贾旻一狠心、一咬牙，拿着家里砍柴的钝刀，于一天夜里在自家破烂的柴房中自宫了。随后他便不顾老父老母的苦苦哀求，狠心变卖了家中仅有的十亩薄田，将得到的四五辆银子贿赂了宫中负责管理太监的一个小头目，靠着这条线进入皇宫中当差。
他的老父老母也因为他不孝的举动，没有几天就先后活活气死在家中了。最后，还是村子里几个好心人一起凑钱，才将他的老父老母草草掩埋。
刚到宫中，小太监贾旻只是被安排做一些打扫道路的杂事。虽然如此，他却也又变得十分有耐心了。他在心里想道：反正是在宫中，总有办法见到皇帝。只要见到皇上，到时候自己要是能好好表现一番，这辈子就一定能出人头地了。可是他在宫中整整扫了三个多月的路，却连建文帝的影子都没有见到。
经过打听，他这才搞明白，原来自己负责打扫的这段路位于和泰宫，而现在住在这宫中的娘娘却早已失宠。皇宫这么大，除了侍寝，皇上很少到宫中各处走动，更何况还是一位失宠了的娘娘所在之处呢？
太监贾旻无法，只得一边继续忍耐，一边另寻新的机会。到底是皇天不负有心人。那日，贾旻闲来无事，在闲逛中看到一大帮太监正围在一起。在好奇心驱使下，他便也凑了过去。
只见在众太监中间坐着一个年纪较大的太监。贾旻挤进去的时候，老太监正向众人说道：“你们大家伙都来给咱家看看，这个条子上可写的是什么字啊？”
众人争相传看那条子，也有马马虎虎认识其中几个字的，也有根本一个字都不认识的。
于是有太监就说道：“公公，您见多识广都不知道，我们可怎么会知道呢？”
那老太监拍着大腿说道：“这上面的字，咱家虽然也认识几个，可咱家又不懂到底是什么个意思啊！”
“公公，要不去问问那些大学士吧！”有太监向他提议道。
“啊——呸！那帮酸文人，一向就瞧不起咱们，去问他们还不又要被他们奚落一番！咱家可丢不起这张老脸！”老太监不悦地说道。
众太监也都嘀咕起来，说起那些文人官员对他们太监的诸多轻视。他们有人说起某个文人曾提出要杀光他们这些太监的事，更让众太监们义愤填膺地大骂起来。
众人都说的热闹，可还是没有人知道纸条上字的意思。这边老太监只能干着急起来。
“公公，让我看看。”贾旻好奇，于是使劲挤上前。他一边说道，一边就伸手拿那条子。
众人中有人便起哄道：“连赵公公都不知道，你一个新来的懂什么？一边呆着去！”
那赵老太监斜眼瞧了一瞧贾旻，没好气的说道：“给你瞧瞧，你可认得？”
贾旻拿过那条子看了看，微笑着说道：“我当是什么呢，原来是一句诗而已。‘佩其象揥，维是褊心’，这是《诗经》《魏风·葛屦》中的一句话。意思是讽刺诗中那富家女心胸狭窄，这是在骂人呢！”
“你可瞧准了，可不能搞错喽！”赵老太监十分意外，睁大眼睛说道。
“公公请放心，这个绝对不会错。《诗经》我早就背得滚瓜烂熟的了，肯定错不了！”贾旻颇为自信的说道。
“哎呀，还好搞明白了，不然差点就闯大祸了！”赵老太监一边擦着头上的汗，一边十分庆幸的说道。
“公公，这话可是怎么说的？几个字能闯什么祸呢？”众太监不解，于是疑惑的看着赵老太监。
“你们不知道哇！今早有宁安宫中婢女送来李娘娘亲手做的百合莲子银耳羹，皇上当时在批阅奏折，就顺便在废纸上写了这几个字！你想想呀，这皇上写的，可是夸李娘娘呢，还是有别个什么意思呢？咱家当时又不敢问皇上到底是什么意思。这不就等着皇上休息去了，偷偷拿了御笔来问问各位。”赵老太监说道。
“那是，那是，要是搞错了，可就不好了。”众太监这才恍然大悟，纷纷附和说道。
“可不是！虽然是皇上随手写的条子，但这样无意间写下的条子才最能看出皇上真正喜欢哪个娘娘，讨厌哪个娘娘。咱们这些人啊，要想服侍好皇上，就一定要揣摩准了皇上的心思，这样才不会办错事！你想呀，要是皇上不喜欢李娘娘了，咱们大家伙都还不知道，还一个劲的在皇上面前说李娘娘的好话儿，那不是自讨没趣吗？”赵老太监向众人说道。
“果然还是赵公公有见地！我们可要多向赵公公学习学习才是。”众太监纷纷说道。
“你过来，咱家以前好像没有见过你呀？”赵老太监招手，向贾旻说道。
这半天，贾旻看众太监对这公公尊敬有加，猜想这个老太监应该有些来头。于是赶紧躬下身子，十分讨好的说道：“回赵公公的话，小的是三个月前刚进宫的。以后还请赵公公多多提携提携！”
那赵老太监又将贾旻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看你长得倒还不错，人也还机灵。咱家问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宫中领什么职呢？”
“回公公的话，小的叫做贾旻，现在宫做杂役。”贾旻赶紧毕恭毕敬地说道。
虽然还不能确定赵老公公的身份，但贾旻早就听说在宫中有个姓赵的老太监，乃是建文帝身边的一个大红人，建文帝就是他从小抱着长大的。刚才又看众太监对这个老太监如此的奉承，便猜想此人恐怕就是那个赵太监无疑了。真没想到今日竟然能够在这里遇到他，实在是侥幸。贾旻心想机会终于来了！
贾旻在心中一阵窃喜。
“咱家再问你，你家是哪里的？进宫以前是干什么的？”赵老太监又问道。
“回公公，小的是河南南阳人氏，以前在家里读过几年书。”贾旻说道。
“啊呀，原来还是个同乡啊！”赵老太监颇有些欢喜的说道。
“原来公公也是河南人呀，小的荣幸之至，荣幸之至！”贾旻赶紧跪倒在地上，接着说道：“能见到公公真是三生有幸！”
“看你是个机灵人，愿不愿到咱家的门下？”赵老太监问道。
不等贾旻回答，众太监纷纷说道：“贾旻，你今日真是走大运了，公公愿意收你到门下！”
“小的愿意！小的愿意！小的谢谢公公！谢谢公公！”贾旻一边说，一边忙不迭的在地上将头磕的砰砰直响。
“咱们是同乡，颇为有缘，你就做咱家的干儿子吧！你可愿意？”赵老太监和蔼的看着贾旻，问道。
“哎呀呀，贾公公，你今日当真是走运了！这赵老公公可是伺候皇上的，还不赶快谢赵公公啊！”众人说道，都显出一副极度艳羡的样子。
贾旻一听说着赵公公果真便是贴身侍奉皇上的那个赵公公，大喜过望，哪里还不肯？于是把更那头在石板上磕的砰砰作响，一边说道：“父亲大人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好、好、好，起来，起来！”赵老太监也是笑的合不拢嘴。
就这样，小太监贾旻便咸鱼翻身。他一跃成为赵老太监的干儿子，一时在宫中炙手可热，宫内大小太监无不前来巴结。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14章
在赵老太监的关照下，贾旻很快就被安排到御书房中伺候皇上读书、办理朝政。起先由于刚到皇上身边听差，对皇上的脾气还太熟悉，所以贾旻也不敢放肆，只得老老实实的干了半个多月。这期间贾旻也算是勤勤恳恳、小小心心、谨谨慎慎，倒也并没有出过什么差错。
只是因为建文帝始终恪守自己祖父太祖朱元璋的教训，刻意防止太监干政，所以一向对这些阉人并不在意。因此，贾旻虽一直想在建文帝面前显露一番，但空有一番宏图抱负，却始终没有什么好的机会。
可巧那日，建文帝与方孝孺、齐泰、景清、王子渊等人在书房中商量朝廷政务。当时朝廷军队与燕国军队正在前线紧张对峙，形势非常危急。
“皇上，现在朝廷军队与叛军已经断断续续打了这几年的仗了，不但是燕国，就是朝廷也已经疲惫不堪，亟需修养生息！这往后的仗该怎么大，还要皇上做长远打算。”齐泰说道。
“朕早有停战之意。想来不论是朝廷的百姓还是燕国的百姓，都是我大明的子民；不论朝廷的军队，还是燕国的军队，也都是我大明的军队。这几年的战争，黎民百姓和在外征战的将士们最是可怜。只是不知燕王叔有何打算？”建文帝满是忧虑地说道。
“皇上的意思是，现在与燕王讲和？”王子渊大惊道。
建文帝默默点了点头。
“皇上，燕逆起兵反抗朝廷，涂炭生灵，罪大恶极，实不可赎。虽然现在没有完全平定燕逆叛乱，但我们已经消耗了燕国的实力，燕军将士也早已思归心切，上下离心。只要朝廷能够再坚持个一年半载，燕军当不战自溃！此时讲和，反而正中燕王下怀。皇上，切不可半途而废啊！”王子渊十分恳切的说道。
“可是现在朝廷拿什么来坚持？去年春夏两季江浙大水，农田被淹无数，全年减产已经是定数了；秋季粮食成熟之季，川蜀又遭雹灾，川蜀农田绝产者不在少数。按户部预估，去年朝廷赋税大减，恐不及往年三分之二。再者，之前李景隆战败，损兵不下三四十万，朝廷一时兵员匮乏。还有，现在户部库房中的储蓄只有几十万两白银，如果再打下去，到哪里去筹措饷银、兵员呢？”齐泰反问道。齐泰对吏事谙熟，各种数据了如指掌，他的话非常有说服力。再加上他慷慨激昂的气势，一时竟令众人没法反驳。
建文帝看其他人也无话可说，于是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朕不是不想一举消除燕国后患。可朕也是担忧这些事。无人无钱，这仗还让朕怎么打下去？所以才朕这才想先与燕王叔讲和，以后再慢慢图之！”
“皇上，眼下虽然十分艰难，但燕贼不得人心。只要朝廷下一道征兵诏书，各处勤王之师定会云集，大举反攻之日定当不远！”王子渊依旧十分恳切地说道。
“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当前就连拱卫京师的几个大营，都已经调派到江北前线去了，再征发军队谈何容易？况且再过几个月就到春种时节了，要是耽误了农事，明年的粮饷又没有地方筹集了！”建文帝垂头丧气的说道。
这么一说，王子渊等人一时想不出对策，人人陷入沉思中。
“是臣等无能！”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言的方孝孺悲痛地说道。
“此言差矣！此时万万不可讲和！”就在众人沉默的时候，突然有人说话。众人都非常吃惊，回头看时，才发现说话的人正是一直在那里站着的一名小太监。
“你懂什么？敢在皇上面前乱说话！”方孝孺生气的说道。
贾旻一心想要显露一番，看到皇上并没有说话，心里便不再害怕了。对于方孝孺的呵斥，贾旻一点也不当回事。于是他大着胆子，向方孝孺等人说道：“大人想想，燕国和朝廷哪个大，哪个小？”
“当然是燕国小了！这还用问！”方孝孺更加气愤，可一时又不知道这个小太监要说什么，于是没好气的说道。
“既然是这样，那么大人何不想一想，朝廷尚且拿不出打仗的物资和兵员，那燕国也已经打了将近四年的仗了，应该比朝廷更艰难才是啊！而且，前些天不是有奏折来说，前线军队截获燕军的密信，其中一封说前线的燕军缺衣乏食，最多只能再坚持一个多月时间吗？此时，如果我军能够集中力量直捣燕军后方，再命山海关附近的大军南下围困北平，前线的燕军定然要回撤去救逆贼老巢。与此同时，再令山东等地军队不断出击骚扰燕军粮道，这样燕军首尾不能兼顾，我军定能大获全胜！”贾旻自信满满的说道。
这个策略，贾旻在心里已经构思了不止一天了，只是一直没有什么机会说出来。今天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让他颇有一中畅快淋漓的快感。说完之后，贾旻自认为这个策略虽然不能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创举，但至少能算是一个彪炳历史的奇策了！
贾旻言罢，众人又都陷入沉默。这个策略确实让在场的人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贾旻看得出来，自己的这个策略让方孝孺等人一时陷入沉思之中，就连皇上也好像为之所动，此时正皱着眉头在静静思考。看到这里，贾旻更加得意洋洋起来。
“混账！我军直捣燕军后方，江北防线让谁去守卫？京师门户大开，岂不更加空虚？若是燕军不回撤，京师岂不暴露在燕国大军之前？那时候朝廷命将悬于一线，还哪里有足够的军队前来救驾？恐怕还不等我军打到北平，燕军早就兵临城下了！这种混账计策也敢给皇上说？”齐泰厉声说道。
方孝孺、齐泰等人均是当世鸿儒，是皇上非常仰仗的参谋，他们也自诩都有经天纬地之才。如何抵御燕军，他们尚且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一个小小的太监，一个阉人竟然大言不惭的敢说出自己有什么良策，这不是令他们这些人无地自容吗？
齐泰哪肯丢这个脸！
“被断了粮道，本来就已经军心涣散的燕军肯定会更加混乱。如果他们失去后方，绝对不敢再向前的。更况且我们还有长江天险……”贾旻并未被齐泰的斥责吓住，也不知道齐泰真正生气的并非是这个计划本身不高明，而是提出计划的人是一个被人看不起的太监。
贾旻仍旧一个劲滔滔不绝的说道，却没有发现几位大人都已回过神来。他们看着贾旻，他们的目光让贾旻十分害怕。
“混账！大臣讨论国事，岂有你们阉人说话的份！”方孝孺也向贾旻厉声说道。
贾旻再狂妄自大，也不敢在方孝孺面前放肆。他十分清楚方孝孺在皇上眼中的分量。即便方孝孺的官职品阶不高，可皇上对他的话言听计从。而且方孝孺天生有一种强大的气场，令人在他面前绝不敢造次。贾旻只得看着方孝孺尴尬的笑着。
方孝孺转向建文帝，接着说道：“皇上，太祖有惩于汉、唐阉宦误国，特意立下阉人不得干政的禁令。不想这个小太监竟如此大胆，敢在这里妄议朝政！请皇上准许将这宦官推出去斩了！”单就刚才贾旻所言兵事，方孝孺也觉得并无不妥，甚至还算是颇有见地。他本来也有些同意这个方案，但齐泰的话却提醒了他。正所谓“饿死事小，失节事大”。最让方孝孺这个正统儒士所不能容忍的是，说出这句话的人乃是一名小小的太监！是一个被阉之人！饱读史书的方孝孺对汉、唐等朝代阉宦乱国的事情烂熟于心。在他看来，无论如何，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在本朝再次上演。任何纵容阉宦乱政干国的事情都绝对不能发生，哪怕是十分微小的苗头都不可出现。如果这次赞同了这个阉人的建议，被其他的太监们效仿，将来积重难返，势必会养虎为患。因此，必须防微杜渐，哪怕这个贾旻所言不错，也必须坚决否决！
贾旻一听此话，早吓得六神无主，双腿一哆嗦便跪倒了地上了。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15章
被自己十分尊崇的方孝孺老师这样一提醒，建文帝也才记起太祖那条“太监不得干政”的祖训来。刚才听到贾旻的分析，建文帝一时觉得他讲的非常有道理，差点就要同意他的策略了。但是方孝孺的态度使建文帝意识到，这个太监只是满口胡言乱语。
于是，建文帝也大为不悦，厉声向跪在地上的贾旻的质问道：“朕来问你，朝廷奏折是谁让你看的？”
贾旻此时已经意识到自己的危险了。他心中非常害怕了，赶紧磕着头说道：“求皇上赎罪，皇上恕罪！奴才是在前天整理书房时，无意间看到的。皇上明鉴，奴才真的不敢干政，还请各位大人也明察啊！”贾旻之前那种洋洋自得的语气早就没有了，现在就差没有哭出来了。
“皇上，太祖立下的成法决不能在我朝乱了！自古以来，阉宦干政无不引起大乱。皇上自幼饱读圣人之书，这个道理不会不明白。所以，还请皇上严惩这个不知好歹的太监！”齐泰比其他几个人要更加生气。他没想到自己的建议竟然被这样一个太监所否决，因此觉得十分没有面子。齐泰怒不可遏，大有不致贾旻于死地而不肯收手的意思。
“好大胆的怒奴才！朕以前怎么没有见过这个奴才？你是几时来到御书房的？是谁让你来的？”建文帝没好气的向身边其他太监问道。
一看皇上生了气，在一边的赵老太监赶忙跪在建文帝面前，惶恐不安地说道：“回皇上，奴才也是前些天看这小太监人还机灵，书房中还缺个人整理，所以这才引他来这里的。不想他这么不争气，还请皇上严惩！”他一边说，一边拿眼睛瞪着贾旻。此时赵老太监最害怕的就是贾旻连累到他，所以不但不出手相救，反而要落井下石，为的就是要赶紧与贾旻进行切割。
“来人啊，把这个不懂事的太监拉出去痛打六十大板，以示惩戒！”建文帝说完看着脚下的赵公公，又向他说到：“你也要自罚俸禄六个月，另打三十大板。朕念你年老，且一直忠心耿耿，这三十大板权且就记着，以后再打！”虽然自己的老师和大臣们要求严惩贾旻，但是建文帝毕竟是一个心软之人。就因为几句话而杀了这个小太监，建文帝还真是下不了那个狠心。因此，这才饶恕了贾旻的死罪。
“皇上饶命，皇上饶命！”贾旻早已吓得乱成一团，不住的在地上磕头。
“还不赶快谢恩！快滚出去！”赵老太监一边向贾旻说道，一边自己就动手拉着贾旻赶紧往外走。
贾旻赶紧连磕了几个头。两个太监也早已进来，与赵老太监一道左右两边架在他胳膊上，将贾旻架了出去。
贾旻从小读书，根本没有做过什么体力活，身体也长得单薄，哪里承受得起六十大板？刚被打了不到三十大板便昏死了过去。打板子的人因为不敢违抗圣意，只得继续勉强打完六十大板。不过后面的三十板，打的却是马马虎虎。也多亏了这三十大板掺了些水分，这才保住贾旻那一条命。
当贾旻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正爬在一间又阴又冷的屋子中。因为屁股太疼，根本无法站起来，每日的食物都是别人送来的。起先几日，因为大家都知道他是赵老太监的干儿子，所以还送些好点的食物来，甚至还有几名善于阿谀奉承的太监前来嘘寒问暖。
不想后一日，赵老太监自己却突然来了。但让贾旻没有想到的是，赵老太监一看到躺在床上的贾旻便破口大骂，并当着众人的面说他根本就没有贾旻这个不争气的干儿子。自那以后，给贾旻送来的食物都变成了残汤剩饭，其他太监也很不待见他了。甚至于那些太监不但不可怜他，还变着法的来折磨他。可以说，贾旻整日过的是生不如死，好不可怜。
还好贾旻也是一个命大之人。屁股虽然被打得皮开肉绽，但好在没有感染炎症，过了一个多月竟然也奇迹般的渐渐好了。
从此，贾旻对建文帝，对建文朝中大臣，乃至于建文宫中的所有太监都在心里恨之入骨。他在心中暗暗发下毒誓：有朝一日一定要向这些人报仇雪恨。
半个月之后，朝廷与燕军讲和的事情终于确定了下来。皇上命齐泰草拟好了讲和的圣旨，决定派朝中大臣作为信使去燕军之中，向朱棣宣读圣旨。同时，建文帝为了表示与燕王的家人之谊，还决定另派一名贴身太监刘公公一同前往燕军大营。名义上是抚慰燕王，实则是监视宣读圣旨的大臣。
这个刘公公在宫中过惯了舒坦日子，根本就吃不得外面风餐露宿的苦。不过皇上派的差事却又不好推脱，只得极不情愿的准备了路。不过为了照顾自己，他便想在宫里另外找个太监一同上路，好在路上服侍自己的饮食起居。但问来问去，那些小太监一则也是吃不了苦，二则听人说要到燕军中去，怕有去无回，所以都不愿跟着去。
贾旻那天刚好出来晒太阳，听到众太监议论此事，又觉得翻身的机会来了。于是便强忍着屁股疼痛，向刘公公毛遂自荐，告诉刘公公他心甘情愿愿意服侍他去燕军军营一趟。那刘公公当时并不知道贾旻之前受罚的事情，别的太监生怕刘公公知道贾旻的事情不要贾旻，反倒连累自己，因此也便瞒着他。这刘公公看有人愿意服侍自己上路，因此也喜不自禁，赶紧向建文帝奏明。建文帝对这些事自不会在意，便同意了他的请求。
燕王收到朝廷将要前来讲和的情报后十分高兴。事实上，此时燕军比朝廷要困难的多，粮饷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月不到了，军中的士兵也已经好久没有拿到过任何饷银了。燕军士兵们人人思归，根本毫无斗志。去年大明境内南方发生了水灾，而燕国所处的北方则正好相反，发生了严重的旱灾。燕国境内几乎颗粒无收，老百姓前些年存下来的粮食也已经快要见底了。如果要战，不但是士兵，就是朱棣自己也毫无信心。燕王最担心的是一旦朝廷坚壁清野，拒燕军于长江北岸防线，时日一长，燕军得不到粮草和兵员的补充，势必不战而溃。但如果就此撤退，则又短了自己这一方的士气。到时候朝廷军队大举追击，燕军也将作鸟兽散。这是进也是亡，败也是亡，可谓进退两难。
幸好就在燕王朱棣为此而日夜发愁的时候，没想到朝廷却先判断失误，失去耐心了，竟然出人意料的提出要讲和。燕王朱棣那是喜不胜收，于是召集了在营中的谋臣和武将一起商量此事。其中虽有反对退兵的，但都不能说服燕王。权衡再三，燕王朱棣最终还决定答应与朝廷讲和退兵，而且为此他已经提前写好了给建文帝的回信。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16章
在朝廷使者到达燕军大营的第二日，燕王朱棣升中军大帐，毕恭毕敬地迎接建文帝的圣旨。
但就在递交文书的所有程序都已经完成之后，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突然从朝廷使团中窜出一名太监来。这个太监扒开挡在前面的朝廷使者后突然上前，接着便“扑通”一声跪倒在燕王朱棣脚下。
这个意外举动使燕王朱棣受到不小的惊吓，他的第一反应这是朝廷派来的刺客。而在帐中的其他众人也都吃了一惊。燕王朱棣手下的几名武将和在场护卫他的武士都赶紧“哗啦”一下拔出各自的兵刃，紧紧地挡在燕王朱棣和太监贾旻之间。甚至有两个手快的护卫，差点就要把剑砍在贾旻是的脖子上了。好在他们看清贾旻跪倒在地上，这才没有当时就动手。
面对这些刀剑，贾旻却表现的并不害怕。他跪倒在地上，高声向燕王朱棣喊道：“大王切不可讲和，切不可讲和！此时讲和是误了大王自己啊！”
此时燕王朱棣已经从刚才的震惊中平静下来。他听到贾旻的话十分意外，敏锐的觉察到他话中有话。燕王朱棣让面前众人退后。众人知道燕王朱棣武功高强，眼前这个太监似乎弱不禁风，应该不会是刺客，于是这才都让开。
燕王朱棣看着眼前这个太监，慈眉善目地问道：“你不让本王讲和？这却是为何？这讲和的书信是你们送来的，怎么你又让本王不讲和呢？”
朝廷使者和刘公公也都被贾旻的举动搞了个措手不及，他们都不知道这贾旻的脑袋里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他这奇怪的举动到底是什么意思。直到听了贾旻的话，朝廷使者方才意识到贾旻可能的用意是什么。于是朝廷使者赶紧向前说道：“大王息怒，这个小太监怕是疯了，冲撞了大王，还请大王不要见怪！大王还是给我们回信，我们回去复命。两军讲和，百姓幸甚！百姓幸甚！”
“你说说为什么不要讲和啊？”燕王朱棣却并不理会使者，而仍是向贾旻问道。
“回大王，此时虽然我们燕军十分困难，但朝廷也并不好过。今年朝廷赋税大减，国库中的白银只剩下不到三十万两，粮草也要从很远的地方调拨，兵员也不多了。更重要的是……”贾旻看燕王朱棣容许他说下去，他心想最后的机会终于来了，于是鼓起勇气来，将自己一路上想好的话全都要一字不漏的说出来。
使团的头目一听贾旻所说的话竟然涉及到朝廷的核心机密，心想大事不好。于是赶紧向贾旻喝到：“你个小太监知道什么，敢在大王面前乱讲！小心回去皇上治你的罪！”
可贾旻却一点也不在乎使者的厉声责骂。
使者看贾旻对他的话毫无畏惧，于是又回头向燕王说道：“大王，这小太监疯了，您千万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你给本王闭口！本王听这小太监的话却十分有见地。”燕王诡笑着向使者说道。他又接着向跪在地上的贾旻说道：“你起来说话。本王听你把话讲完。”
贾旻看燕王朱棣刚才一直向着自己，于是胆子更大了。只见他站起身来，使劲瞪了使者一眼，继续向燕王朱棣说道：“更重要的是，京师现在已经空了，守卫京师的兵力全部被调拨到这里与大王的军队对峙，京师附近根本没有什么军队。大王只要绕开这里，直奔京师而去，即刻就能拿下京师。其它地方的援军恐怕还没有赶到京师，大王大事已定！”
“好！好！好！”燕王朱棣一听贾旻献的计策虽然有些冒险，却实在是一个出人意料的奇策，情不自禁的大加赞赏。
燕王朱棣用兵本就不拘泥于常形，贾旻的计策正对他的胃口。于是燕王朱棣不禁拍着手连说三声“好”字，然后燕王朱棣便对武将们命令道：“即刻传令下去，今夜将所有的粮食都拿出来，让大家饱餐一顿，明日一早出发，剑指京师！”说话间，燕王一脸的兴奋。
众武将知道燕王已经下了决心，于是无不遵令行事，当即就传令下去。
“大王，切不可听他胡说！胆敢与朝廷对抗，必不得好结果。自古乱臣贼子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使者头目高声喊道。使者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他不但办砸了差事，还有可能成为朝廷覆灭的罪人。可现在除了极力劝阻外别无他法。但是朱棣哪里还会听他的。
“什么？乱臣贼子！本王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乱臣贼子！来人，把这些人都拉下去斩了！”燕王朱棣又看了看贾旻，接着对他说道：“你就暂且留在这里，等破了京师，本王自当赏赐你！”
“谢大王！”贾旻高高兴兴的说道。
“你不能杀我们，我们是朝廷的使者，我们是朝廷的使者！自古两军交战不杀来使……”朝廷使者被燕王朱棣的侍卫们拖了下去，他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终于听不见了。
就这样，燕军挥师南下，骗过了驻守在长江北岸防线的朝廷军队，出其不意的渡过长江，然后绕到了建文朝廷军队防御体系的背后。朱棣没有让军队停留修整，而是继续冒险要求军队快马加鞭，快速突破，直接兵临京师城下。远在前线的朝廷军队来不及回撤，领军的将军又怕撤退途中腹背受敌，犹豫不决，最终只能坐看燕军包围京师而不敢出手相救。而守卫京师的军队均属老弱病残，毫无战斗力可言，只能在燕军精锐大军面前临阵倒戈。燕军顺利攻入宫城后，建文帝放了一把大火，之后便不知所终。
燕王朱棣登基做了皇帝后，为了巩固自己的皇位，他大力扶植自己的人马，开始大封有功之臣。在最后的决战中，太监贾旻提供了准确情报，并劝说燕王进攻京师而立了大功，对此朱棣赞赏有加。最后贾旻便朱棣被任命为重建后的锦衣卫首位提点太监，代自己掌控锦衣卫。贾旻也一跃成为二品提点太监，一时风头无二。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17章
当时，虽然朱棣登基做了大明的皇帝，但是许多建文朝的老臣对他并不服气。而国内舆论也普遍认为朱棣乃是篡位的贼子，拒绝与朱棣建立的新朝廷合作。
对此永乐帝朱棣虽然非常愤怒，但却也无可奈何。同时，朱棣发动的战争也激发起其他藩王的欲望，而一些手握重兵的将军们也在战争中看清了朝廷的外强中干。即便永乐帝登基即位，可经过几年战争摧残的大明中央朝廷再也无法支撑起一场新的战争了。
所以，当时永乐帝的皇位可以说是岌岌可危。虽然杀一些人可以暂时起到一定的震慑作用，但总不能把所有朝臣都杀死吧？因此当时的永乐帝无法信任各级文武官僚，宫中太监便成为他唯一信任的帮手。
狡猾的永乐帝认为，这些太监向来为朝中文臣武将所不耻，被他们看不起，所以那些文臣武将们肯定不会与太监结党。而太监自打受了宫刑后，违背了“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丝毫不敢有所损伤”的儒家教训，更何况是做了“断子绝孙”的事情，因此便与家庭断了联系，他们自己也便无依无靠。对太监们来说，唯一的依靠就只有皇上了。所以，永乐帝相信，只有太监才是对皇帝最忠诚、最可靠的了。
因此，朱棣登基之后便一反太祖朱元璋和建文帝疏远、打压太监的做法，对太监格外信任，不仅在许多职位上重用太监，而且让太监来监察各级官吏。另外，朱棣还有另外一层不为人知的想法，那就是借助太监的手镇压朝廷中不听话的文臣武将。因为是假以太监之手，即便是受到谴责，也能够将人们的愤怒转移到太监们身上，以此减轻舆论对他自己的压力。
朱棣在刚登基后的几天，与建文旧朝大臣们的斗争十分激烈。当时建文朝廷中部分大臣认为朱棣刚刚登基，天下人还没有真正顺从他，加之京师外围仍有许多忠于建文帝的人正在召集兵马，誓言要进行反攻。所以这些人商量后决定，要趁着朱棣立足未稳的时机，内外合谋，外以勤王大军为要挟，内以京师百姓舆论为工具，逼迫朱棣主动退位。对此朱棣自然十分震怒，但因为敌人的数量众多，要想抵挡这些人的进攻也绝非易事。朱棣苦苦思索，可一时他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甚至还有一次，建文帝的一名旧臣，在早朝的时候竟然试图刺杀朱棣。幸亏此人所携带兵刃被皇宫侍卫发现，朱棣这才躲过一劫。
这场未遂刺杀案彻底惹怒了朱棣。朱棣终于决定不再坐以待毙，他认为必须对建文朝廷的人进行一场彻底的大清洗，彻底消灭这些反对自己的人，真正将朝廷的实权掌握在自己手中。为此他不顾朝野内外的舆论压力，以种种借口大肆处死一批建文朝旧臣。在这个过程中，朱棣对守卫皇宫的侍卫以及大明锦衣卫开始起了疑心，生怕他们不可靠，对自己不利，于是将这些人全部撤换为自己的人。特别是锦衣卫。
永乐帝在做藩王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父亲——大明太祖朱元璋，在锦衣卫上颇下了一番功夫。
大明锦衣卫可以说无孔不入。对锦衣卫的能力，朱棣早就心知肚明。但是，这些锦衣卫毕竟是建文朝的旧人，万一其中有人仍然忠于建文帝，要对他行不轨，岂不是易如反掌？
于是他便命令原藩邸护卫郑继之，与另外两人一同组建了新的锦衣卫。为了确保新组建的锦衣卫对自己的绝对忠诚，永乐帝同时任命之前立了大功的太监贾旻担任新组建锦衣卫的提点。郑继之等三人名义上是锦衣卫最高指挥，但实则处处受到贾旻的监视，成为锦衣卫事实上的最高负责人。而贾旻本人却直接听命于永乐帝一人。
贾旻接受任命统领锦衣卫后，一方面按照朱棣的授意对朝廷中心存不服的官员进行了残酷的屠戮震慑；另一方面假借朱棣的皇威，对之前一些与他有过节的人展开了疯狂的报复。这里面首当其冲的便是他的干爹赵老太监等人了。据后来锦衣卫流传下来的说法，贾旻假传圣意，以赵老太监等建文宫中一大批太监“心念建文逆贼，意图勾结卫所造反”等罪名，先后带人血洗了赵老太监等一十五个太监的家。前后被杀太监三百五十余人，其他无辜受牵连者更达到了一千二百余人。
后来，随着永乐帝逐渐坐稳皇位，他施展纵横捭阖的各种手段，陆续镇压各处反抗军队，将不服从自己的地方势力和官员一一打击迫害致死，朝廷内外再也没有人敢公开反对朱棣了。与此同时，朱棣上台之后也确实实施了一系列安抚百姓的政策。比如，通过减免战争区老百姓的赋税等形式收买人心。人们也不想再有战争，渴望过上太平日子，所以朱棣的皇位越坐越稳，以至于出现了所谓的太平盛世。
贾旻则在永乐帝排除异己的过程中，充当了急先锋和工具的作用。他杀害无数忠良，一时间他的名号使人闻之色变。贾旻十分善于揣摩朱棣的心思，一旦有人表现出对朱棣的不忠，不需要朱棣说什么话，他早就命令锦衣卫将那人除掉了。
不但如此，他从自己的切身经验中悟出一个道理，那就是“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他认为除掉一个人，就必须将那个人，以及和他有联系的所有人都除的干干净净，以免留下后患。所以，一旦落入他的手中，必定要将那人杀死，并且一定要将其满门抄斩方才罢手。哪怕是一些永乐帝示意他给点小教训的人，他也一定要将那人杀死。贾旻深知一旦这些遭受自己迫害的人将来翻了身，他贾旻也将死无葬身之地了。因此，他常常因为“错会圣意”而“误杀”许多人。对此朱棣虽然心知肚明，倒也没有过多苛责贾旻。就是因为贾旻如此的心狠手辣，最后渐渐被人们都称为“鬼见愁”！
半年后，当永乐帝感觉天下已经太平，自己的皇位彻底稳定，已经再没有什么人能够威胁自己了，他也开始意识到贾旻的权力过大。贾旻牢牢掌握着锦衣卫，这让永乐帝非常不放心。为了压制贾旻，于是永乐帝便将锦衣卫分为分为天、地、日、月、星、辰等几卫。其中最精锐的天字卫单独成为一部分，直属于永乐帝，直接听命于皇帝本人，任何人都不得插手干预。其余几卫方才由贾旻掌握。但他名义上仍然是整个锦衣卫的提点太监。又过了一些时日，永乐帝彻底免了贾旻锦衣卫提点的职务，让他重回内宫，负责内宫安保。再后来，大概是五年前，永乐帝彻底将贾旻踢出皇宫，让他在家养老。
最近几年，随着锦衣卫在大明权力制度内越来越重要的作用，永乐帝又对锦衣卫体制进行了改革。永乐帝任命皇太孙为锦衣卫总管，但另派太监袁炳担任锦衣卫提点。使他们互相监督制衡。
这几年虽然贾旻的势力已经大不如前了，但永乐帝也没有完全忘记他在靖难之役，以及在巩固皇位过程中立下的汗马功劳。更重要的是，永乐帝也知道贾旻对他是忠心耿耿的。因此，平日里照样给他以优厚的待遇和荣誉。
另外，大臣们都知道贾旻虽然在家养老，但其实还担负着监视朝臣的任务。据可靠传言，贾旻会不定期将侦听到的朝臣们的小报告送给永乐帝。因此他虽然告老在家，许多人仍旧对他趋之若鹜。
现在贾旻惨死在自己的府中，而且身首异处，永乐帝认为这是有人在向他挑衅，自然十分愤怒。加之永乐帝身边的一帮太监们物伤其类，一致请求永乐帝一定要捉拿杀人凶手，并处以极刑。所以永乐帝传旨皇太孙，要其务必限期将杀人凶犯捉拿归案。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18章
锦衣卫得到太监贾旻被人杀死在府上的消息后，轩辕弥月被第一时间派往贾府进行调查。
当天早上，轩辕弥月独自一人来到太监贾旻的府内查验现场。
贾旻是被下人发现死在床上的，场面十分血腥。因为实在太恐怖了，所以自从发现贾旻的尸体后，就再没有人敢进到屋子里来了。这反倒很好的保护了案发现场，大大降低了勘察的难度。
贾旻虽然有六个老婆，但这些女子被嫁给贾旻这个太监后，无异于跳入火坑。她们每日遭受贾旻的变态折磨，所以根本对他没有任何感情。而贾旻的两个儿子，也都是认养的干儿子，图的也只是他的权利和钱财，对他更是毫无感情。当轩辕弥月来到贾府的时候，贾旻的尸体仍然按照原样躺在那里。
想贾旻活着的时候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那是何等的威风荣耀，死后却落得如此的惨状，真是让人好不叹息！轩辕弥月这个锦衣卫，也不由得在心里发出感叹。
刚一打开房门，轩辕弥月便闻道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贾旻的尸体上已经没有了头颅，脖颈处留下一道切得十分齐整的碗口大的切口，凝结成絮状粘稠的血液结块挂在切口处。尸体的整个身子半伏在床上，可以想见，本来是头的那个部位应该在床沿上往下耷拉着。尸体没有穿好外衣，只是将外衣披在身上，在他腿上还盖着被子，被子的大部分凌乱的堆在床上。
轩辕弥月仔细检查了一番，在房间内并没有发现什么打斗过的痕迹。据仆人们讲，房间内的所有东西也几乎没有被移动过。从床边一直到门边，一条血流已经半凝固了。房梁和距床八九步远的房门背后也都有血迹，并呈现出喷洒状。
据此，轩辕弥月推断贾旻是在清醒的情况下被人砍掉了头颅的。而且，当时贾旻正坐在床上，头朝前，所以被砍了头后，脖子大动的血脉喷涌而出，一直溅到了房梁上。然后尸体倒下，在这个过程中血又平行向前喷出，洒在了门上。按轩辕弥月的经验来看，贾旻是遭到了残忍的行刑！
轩辕弥月又仔细查看了那个碗口粗的伤口，伤口非常平整，就是连着头颅的脊梁骨都被砍的十分光滑。这种情况要么是那凶手使用的刀剑乃是绝世利刃，削铁如泥；要么，是凶手砍下去的力度相当了得，丝毫没有拖泥带水的犹豫。但不管怎么，对方的武功应该都不会太低。
细心的轩辕弥月久久端详着那个伤口，他突然有了新的发现。这个发现让他感到更加困惑。
他觉得杀死贾旻的凶手，竟然与杀害师傅师娘的凶手是同一个人！
那个平整的伤口，是一个斜刀口，是由下而上砍去的。虽然斜的角度很小，但仔细看仍然可以看清楚。轩辕弥月记起来，他在检查师傅和师娘所受致命一剑的伤口时，当时就觉得那个伤口非常奇怪。与一般的伤口不同，那个伤口似乎是从下向上刺去形成的。虽然倾斜的角度很小，但是却逃不过他的眼睛。
轩辕弥月生怕自己看错了，于是又仔细的看了几遍。经过再三检查，他最终确定，那个斜刀口是由下向上砍去形成的。在结合床沿上的一处小的痕迹，轩辕弥月看出来，凶手使用的凶器乃是剑，而不是刀。
轩辕弥月闭上眼睛，在脑海中再现当时的情景。
当时刚从梦中惊醒的贾旻还没有来得及穿好衣服，他被逼迫坐在床上。期间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最后，凶手十分从容的将贾旻的脑袋砍了下来。贾旻应该清楚的看到了凶手对他所做的举动。虽然已经无法知道他当时的表情了，但从双手用力抓床沿而使手指近乎变形的情况来看，贾旻在死前肯定陷入了巨大的恐惧之中。
按照常理来说，贾旻坐在床上，相对于站着的凶手来说要低矮一些。因此凶手要砍掉贾旻的脑袋，应该是由上向下砍，方才顺手。但是从尸体的伤口来看，贾旻的头颅是凶手从下向上砍掉的。如果是故意而为之的话，凶手必须站在死者的后面或者侧面，而贾旻的床就靠在墙上，凶手不可能站在床上去砍！
师父师母的伤口，虽然不是砍伤，但凶手运用兵器的习惯却没有改变，都是由下向上。再从伤口的光滑程度来看，凶手的出手十分顺畅，显然并非是为了伪装而故作的假象。这说明凶手的用剑习惯确实是由下向上。当然，这种倾斜角度十分微小，一般人不仔细观察根本不可能看得出来。
轩辕弥月几乎可以百分之百确定，杀害贾旻的凶手与杀害师父师母的凶手就是同一个人。因为凶手的这个习惯实在是太特殊了，根本不符合一般人的习惯。在江湖上，如此用剑的人恐怕也是凤毛麟角吧！
轩辕弥月不禁倒抽一口凉气。从贾旻的死状来看，那个凶手对待师傅和师母简直可以算是格外开恩了！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19章
在师傅和师娘遇害后，轩辕弥月一直在认真研究那个凶手，并且模仿凶手的手法进行了许多次模拟练习。根据他的实际演练，轩辕弥月发现若不是经常练习，即便是他这样的高手，在战斗中要从下向上出手都会相当别扭。不但出剑的准确度大受影响，而且力度要减少很多。
这足以证明两点：一是能够由下而上运剑砍断人的脖子，绝非等闲之人；二是凶手这种运剑的方法绝对不是故意装出来的，而是习惯使然。
为什么这个凶手杀了师傅师娘之后，又要来杀掉贾旻？这两起案件之间有什么联系呢？这个凶手还会继续杀人吗？如果会，那么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会是谁？
这一切都让轩辕弥月感到非常困惑。就目前仅有的线索来看，轩辕弥月仅仅有一点点猜测。但这些猜想是否正确，还需要更多的证据来支持。
如果真的是汉王派蝠组织的人所为，那么汉王的动机又何在？目前能够找到郑继之与贾旻之间的联系，就只有锦衣卫这一个结合点了。理论上，郑继之重建了锦衣卫，而贾旻则是重建后锦衣卫的首任提点太监。如果说是为了报仇，也未尝不可。但是，从永乐皇帝登基到郑继之归隐这么多年间，锦衣卫执行了无数次任务，杀的人超过了几千几万人，到底是谁会来报仇的呢？
虽然没有准确的头绪，但案子还是要调查下去。为此，贾旻府上晚上巡夜的侍卫和府上的佣人都陆续被叫来问话。
据侍卫们讲，昨天晚上贾府与往日一样，并没有什么异常的现象。贾旻因为过去杀人无数，内心始终有些恐惧，一直都害怕有人会害他性命，所以平时对人就十分的防备。就是在防守严密的府内，贾旻也从来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天傍晚时分，在他睡觉之前，他必定要在房间外面的四周安排十五六个专门的侍卫看护。如果有人进入房间，这些人是不会不知道的。而且为了防止站岗的人由于疲劳打瞌睡，贾旻还严格规定站岗的人每两个时辰必须更换一次。在这样严密的保护之下，究竟什么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的进入他的房间呢？
在进入房间之前，轩辕弥月早就已经检查过那间房子的门窗了。让他奇怪的是房间门窗都完好无损，并没有被人暴力打开的迹象。
就算凶手进来时悄无声息，但之后杀人不可能也一点声音都没有。根据贾旻死前的样子来推断，当时他是在清醒的状态下被杀死的。甚至可以确定，当时凶手肯定与贾旻进行过语言交流。要不然如何解释凶手既然可以在众目睽睽下潜入房间，却又不小心惊醒熟睡的贾旻呢？唯一的解释就是贾旻是凶手故意叫醒的。
既然这样，外面的人为何没有听到里面的动静呢？
“昨夜这里可有什么异常？”轩辕弥月向侍卫和仆人们问道。
“没有，我们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那些人齐声说道。
“难道一点说话的声音都没有听到？”轩辕弥月继续问道。
“大人，这里面说话，我们是听不到的！”其中一个仆人说道。
仆人的话让轩辕弥月大感意外。“难道连外面站岗的侍卫也听不到？”轩辕弥月不解的问道。
“大人请您看，这窗户可不是一般的窗户，这是从西域商人那里高价买来的玻璃制成的窗户。不过在玻璃的里外都蒙了白纸，所以看上去与普通的窗户一样。但是玻璃是隔音的，里面人讲话，就是站在窗户边上也听不到！”仆人向轩辕弥月解释道。
轩辕弥月走过去，撕下一块窗纸，果然发现里面是一大块透明的玻璃。这玻璃乃是西域之物，大明朝不产，价格昂贵。就是当今的皇宫中，也没有那么多的玻璃来做窗户。这个贾旻竟然拿来做窗户，可见其之富有。真不知道他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
真是一个具有讽刺性的结果。如果贾旻的房间没有用玻璃，那凶手进入房间后与贾旻的对话，外面的侍卫不可能不知道。那时候就算他呼喊一声，侍卫们肯定不会无动于衷的。即使他无法获救，也绝不至于死的这样不明不白！看来真是富贵害人哪！
一番检查后和询问后，轩辕弥月意识到再也找不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了，于是便只好离开了贾府。
现在他要歇口气，顺便还要回去看看双儿。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20章
虽然在主动提出要参与父母及贾旻公公被杀案件调查时，双儿显得十分坚强，但皇太孙知道双儿此时真实的感受应该是非常悲伤的。轩辕弥月来报告说要到贾旻府上进行详细探查的时候，一向与轩辕弥月形影不离的双儿并没有跟来。轩辕弥月告诉皇太孙，双儿有些累，回去休息了。
这更加印证了皇太孙的猜测。这个时候，皇太孙知道作为一个男人，一定要给她力量和安慰。于是，下午的时候，皇太孙便穿了一身素服，只带了一名贴身侍卫，骑了马从太子府后门悄悄前往双儿家里。
皇太孙和侍卫一路十分警惕，两起案件都与锦衣卫有关，这恐怕不是巧合。而身为锦衣卫总管的他，自然也在受威胁的行列。好在一路上并没有看到什么可疑之人，不一会他们便来到安定坊双儿家所在的地方。远远望去，双儿家门前还安放着一些丧葬用品。
皇太孙和手下二人来到门前，此时只有双儿一人在家。整个院子显得冷冷清清。
二人下了马，皇太孙贴身侍卫拉过皇太孙和自己的马栓在门前的大柳树上，然后轻轻推开了大门。正待往里面走，皇太孙却用手止住侍卫，示意他一人进去即可。贴身侍卫犹豫了一下，他向里面望了望，在确定里面并没有什么异常之后，这才退后一步，闪过一边给皇太孙让开了门，让皇太孙走了进去。皇太孙进去后，贴身侍卫就站在门外左右观看，生怕有什么意外。自从得知贾旻被人杀死之后，太子府上下异常紧张，特别是皇太孙的侍卫。
虽然目前对贾旻之死并没有任何线索，但大家私下都在传凶手的目标肯定与锦衣卫有莫大的关系。而皇太孙现在受皇上的命令，直接管理锦衣卫。所以侍卫们都担心，凶手的下一个目标会不会是皇太孙？
更有甚者，他们将贾旻的死与目前愈演愈烈的皇位争夺战联系起来。这些人的逻辑是：皇太孙掌管锦衣卫，则锦衣卫势必成为太子巩固地位的工具。汉王肯定对此不满，因此便要暗杀锦衣卫高层，让锦衣卫无法正常运转。因为这些缘故，皇太孙的贴身侍卫便十分小心，生怕他会出意外。只是他们没有想明白，贾旻早已离开锦衣卫，暗杀他似乎对锦衣卫目前的运转没有多大影响。
皇太孙悄悄的走入院子，只见正对着院门的堂屋敞开着门。从那间堂屋的门望去，一眼便能能看见正坐在屋中发呆的郑双儿。此时天气仍带着一丝寒意，普通人还都在房中生着火盆，但那堂屋中却并没有任何取暖的火盆。
皇太孙看见双儿姑娘穿着一身素衣，略显消瘦的身材却更加显得婀娜。双儿的头发随意盘着，虽然不那么整齐，还有几根头发翘了起来，但却反而让整个人多了一些生气。这几日的悲伤，让双儿哭肿了双眼。直到现在，她眼里仍然闪着晶莹透亮的泪光。那泪光却让她鹅卵型的脸庞更显妩媚多情。
初春的天气还很寒冷，却让外面微弱的阳光格外温暖。
明亮的阳光照射在双儿的身上，在阳光映衬下双儿看上去端庄秀丽。虽然从小习武，但风吹日晒丝毫没有掩盖双儿的天生丽质。相反，更给她增添了一份风流的韵态和活力。
身为大明皇太孙，皇上和皇后对他的妃子已经有属意的人选了。那个人选便是当今黔国公沐晟的千金。而沐晟乃是大明开国功臣黔宁王沐英的次子。这位小姐从小娇生惯养，容貌十分出众，而且知书达理，是贵族中公认的大家闺秀。永乐帝和皇后都十分满意，二人也一直张罗着要给他们赐婚。不过，即便有高贵的出身和美丽的容貌，皇太孙却始终对她提不起多少兴趣来。
皇太孙天生是一个非常不安分的人，在他的骨子中始终透着一股躁动不安的情绪。像贵族千金那样一个中规中矩的妻子，对他来说没有丝毫吸引力，只能让他觉得寡然无味。更何况他与那位小姐从小就认识，彼此之间没有任何地秘密可言，因此那位小姐始终不能激发起皇太孙的探索欲。
可双儿就不一样了。在皇太孙看来，眼前出现这样一位美若天仙、楚楚动人的双儿实在是有趣。更重要的是，双儿那不同于一般女子的活泼，不知不觉就深深吸引了他。自从见到双儿之后，皇太孙的情愫就豁然开朗，在他心里，他认定双儿才是他一直苦苦追寻的那个人。
“啊，是殿下！您怎么来了？”发呆中的双儿转过头，却突然看见皇太孙站在院子中。双儿吃了一惊，赶忙站起身来。
原来皇太孙站在那里，刚好挡住了阳光。长长的影子落在了双儿的脸庞上，双儿感觉到了温度的变化。于是她便扭过头来，这才发现皇太孙站在院中。
“双儿姑娘不要动，就坐在那里吧。我没有打扰你吧。”皇太孙快步上前，柔声轻语的向双儿说道。他制止了将要行礼的双儿。刚才那美丽动人的画面被自己破坏了，这不禁让他有些懊恼。
“殿下怎么到这里来了？”双儿不解的问道。虽然她的声音中有些许疲惫，但却比往日更加坚定。双儿一边用手擦拭泪痕，一边赶紧给皇太让座。
皇太孙见状赶紧关切的说道：“我是特意来看看你的。人死不能复生，请你节哀顺变。”
“谢谢殿下挂念。”双儿说道，一边拿起茶壶准备给皇太孙倒茶。但双儿提起茶壶，这才发现里面连一点水都没有。只好又抱歉的说道：“殿下请稍坐，我去烧点水给殿下沏杯茶。”
皇太孙看双儿要出门，像是生怕她去了就不回来似的，一时着急，竟然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抓住双儿提着茶壶的纤纤素手，说道：“姑娘不必客气，我只是来看看你。”
双儿没想到手腕被皇太孙抓住，脸一下子就变得通红，赶紧抽手。可是皇太孙抓的太紧，竟然一时抽不回来。
双儿只好带着一丝愠色，尴尬的说道：“殿下，我去烧水!”
皇太孙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失礼了，慌忙放开了手。
皇太孙从小生长于皇家，家中丫鬟无数，从来都不知道什么男女避讳的。就是睡觉的时候，也有专门的人给他宽衣解带。他也只是近年来年纪渐大，才意识到外间原来有这所谓的男女授受不清的规矩。刚才一时情急，就没有顾及到这些。现在才知道到自己在双儿面前失态了，于是赶忙说道：“双儿姑娘不必费心，我就是来看看姑娘。姑娘放心，令尊和灵堂的事不会就这么过去的！我一定会帮你报仇的！”
“谢谢殿下！我去烧水。”双儿还是感到很尴尬，赶紧提了壶出来。
但双儿刚来到厨房，却发现家中根本没有柴火。原来这几日自己一直沉浸在悲痛中，一日三餐都是由轩辕弥月端来的。现在想想，轩辕弥月本来就不会下厨，肯定是从外面买来现成的。所以家中应该已经断火好几日了。
正在为难之际，皇太孙却又跟到厨房门外。看到双儿提着壶站在那里，又看看空荡荡的厨房，明白了是没有柴火。于是皇太孙又赶紧说道：“姑娘真的不必费心了，我还有公务在身，这就要回去！”
双儿明白这是皇太孙给她台阶下，但眼前确实没法生火烧水，自己也无法掩饰。于是只好尴尬的勉强微笑道：“请殿下赎罪，那属下就不留殿下了。”
双儿送皇太孙来到大门口。
皇太孙转身向双儿说道：“姑娘留步。不要太悲伤，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府上找我。”
双儿赶紧说道：“谢谢殿下关心。”
皇太孙出了大门，站在外面的侍卫牵过马来，扶皇太孙上了马。
皇太孙骑在马上，又回过身来，向双儿说道：“我这就回去，你就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吧！锦衣卫的事情自会有别人去做，要是不休息好是没法报仇的！”
双儿没有说什么。
皇太孙骑着马便往皇宫的方向走去，但他在心里却仍然沉浸在对刚才的回忆之中。虽然只是一次平常而略显尴尬的拜访，可对皇太孙来说却有那么多可供回忆和回味的地方。阳光中的双儿，她明亮的眸子，她举手投足间的那种风流韵态，她略显憔悴的声音......
这一切都让皇太孙如醉如痴......
正当双儿准备关门，却发现轩辕弥月从另外一边走来。他手里提着一个食盒。双儿这才想起来，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了。
轩辕弥月远远看见皇太孙从大门出来，于是他停了一下。等皇太孙走了过去，他才过来。
“是皇太孙殿下啊。”轩辕弥月说道。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忽然感觉怪怪的。
双儿点点头。
“都中午了，我们来吃午饭吧！你的肚子一定很饿了吧？我买了你最爱吃的盐焗鸭。”轩辕弥月强作欢颜，向双儿说道。
双儿默默的跟着轩辕弥月回到院子里，进了房间。她看着轩辕弥月将食盒一层层打开，从中拿出一碟一碟精美的菜肴。这些都是双儿平时最喜欢吃的菜。这几日，双儿根本没有什么胃口。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好好吃东西了，整个人看上去都已经瘦了一圈。
但是双儿知道，自己要是不吃，轩辕弥月肯定也不会吃的。于是她只能拿起碗筷，装出一副很高兴地样子，勉强吃了一些饭菜。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21章
双儿虽然在吃饭，但轩辕弥月看得出，她的心思并不在吃饭上。
“我仔细检查了贾公公被害的现场，目前还没有多少有用的发现。不过，可以确定的是，凶手应该还是同一个人。”轩辕弥月边吃边说道。他说的很含糊，特意省略了凶手是与“杀死师傅师娘同一个人”中的几个字。他担心会刺激到双儿。
果然，在听了轩辕弥月的话后，双儿一下子就停下了筷子。她认真的看着轩辕弥月。
“两起案件中凶手杀人的手法一模一样，应该是同一个人不会错。不过在贾公公的遇害现场还是没有找到多少有价值的线索。我觉得仇杀的可能性更高。”轩辕弥月在说话的时候尽量显得平静。分析案情的时候，他要求自己不能夹杂任何感情因素在里面。“仇杀”这个结论之前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出现过一段时间了，可是他不愿说出来。毕竟“仇杀”代表着自己的师傅师娘有被杀死的正当理由。
听到这里，双儿清醒了许多。她有些着急的问道：“什么线索都没有吗？”
双儿也知道，最麻烦的结果就是“仇杀”了。要知道，这么多年来，父亲的仇人不计其数，要寻找出到底哪个仇人是凶手，真的好比是大海捞针！况且，凶手向父母报仇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没有找到其它线索。”轩辕弥月摇摇头，淡淡地说道。
双儿一下子又显得十分失望。“不会是汉王派人下的手吗？”双儿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道。如果是这样，即使不能与汉王拼命，也至少有个目标。
“可能性不是没有。如果是汉王指使的，他派人杀死师傅师娘可能是针对我的；而杀死贾旻，也许是针对皇太孙和太子的。不过，今天我想了想，这似乎不符合他的行事风格。但不论如何，师傅师娘和贾旻都是同一个凶手所杀，这其中一定有什么我们还没有发现的联系。我看过，凶手杀人的手法十分独特，凶手的武功也非常高强。像这样的高手，不会平白无故去杀人的。其中肯定有什么原因！”轩辕弥月索性也放下筷子，看着双儿说道。
听完轩辕弥月的话，双儿低头思索道：“爹娘和贾旻唯一的联系就是锦衣卫了……”
“是啊。好些年前贾旻是皇上派来的锦衣卫提点太监，师傅当时一直在他的直接指挥下。”轩辕弥月故作平淡的说道。
双儿明白师兄的意思，看来他更加倾向于“仇杀”的可能性。
“那么多仇人，到底会是谁呢？”双儿有些焦急的说道。
轩辕弥月摇了摇头。“现在我也不知道。你想想，凶手既杀了师傅和师娘，现在又杀了贾旻，这是为什么？”轩辕弥月看着双儿问道。
双儿思索一番，睁大眼睛说道：“凶手是想向所有的仇人都报仇！”
“嗯！”轩辕弥月点了点头。继续说道：“我看这个凶手的意图是要杀光所有相关的仇人。师傅虽然有很多仇家，但是却并非个人私仇。按照规定，每次执行任务，很少有单独行事的。既然对方要对所有相关人都复仇，那么一定会去寻找当年与师傅一同执行任务的其他人。这样，我们只要查到那些年师傅执行任务的详细档案，再对比参与的人员，或许就能确认是哪个任务了。这样就能知道凶手有可能是谁了。”
“那只有等她再次出现了。”双儿默默说道。双儿知道这意味着在凶手还要杀死另外一个人。因此，在凶手再杀死另外一个锦衣卫之前，他们只能坐以待毙。虽然这样能够暴露凶手的目的，可毕竟又要有一个锦衣卫牺牲。双儿在心里还是难以平静的接受这个现实。
“到时候我们一定会抓住凶手，为师父师娘报仇！”轩辕弥月喝了一口汤说道。他在喝汤的时候故意发出声音，好显得自己吃的很尽兴。他想让双儿能够走出这件事的阴影。
“嗯！”双儿看着他，点头说道。
“所以啊，你要好好吃饭，养好身体，帮我抓到那个凶手啊。要不然，师傅师娘的仇怎么报呢？我一个人可有点难啊！”轩辕弥月意味深长的对双儿说道。
“师兄，我知道了。我要好好吃饭，练好武功，我一定要亲手杀了那个狠毒的凶手！”双儿擦了一把眼泪，然后大口大口的吃起饭菜来......
让轩辕弥月与双儿都震惊的是，三天后，就在他们对前两起案件的调查还没有任何进展的时候，第三起、第四起案件相继发生了。
根据轩辕弥月对现场的详细勘验，可以确定的是，凶手仍然是做下前两起案件的那个人！
这下子整个京师都炸开了锅！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22章
第三、第四起案件与前两起案件稍有所不同。
这次被杀死的两人都是普通锦衣卫，而且都是与轩辕弥月同一级别的锦衣卫。不过他们的年龄相较于轩辕弥月要长五六岁。在锦衣卫中，他们也被公认位列当今锦衣卫十大高手之中。
接连出现四起与锦衣卫相关的凶杀案，而且锦衣卫的调查到现在也没有任何进展，因此这四起案件已经搞的满城风雨了。其中更有东厂的人拿此事取笑锦衣卫。这使现任锦衣卫提点太监袁炳极为生气，要求轩辕弥月无论如何都要尽快破案，捉拿凶手。
这次的凶杀案发生在城北的一处山里，发现两人尸体的地点相距不到三里地。其中一人死在树林中，而另一人却死在路边。
二人尸体周围都有激烈的打斗痕迹，周边树枝和野草都被打落不少。轩辕弥月在现场一些树干上发现了许多刀剑砍过的痕迹。从这些痕迹中可以辨认出有锦衣卫的制式钢刀的砍痕，另外还有一把利剑的痕迹。甚至在一些坚硬的石块上也发现了砍削的痕迹，可以想见当时战况之激烈。
二人尸体上遍布伤口，轩辕弥月简单数了数，每人大约都有二三十道伤痕。但轩辕弥月也发现，他们两人受到的真正致命伤却只有一处。而遍布尸体的非致命伤根本不像是在打斗中造成的，更像是在被制服后受到虐待造成的。
毫无疑问，他们二人在死前均遭受了凶手惨无人道的极端虐待。
轩辕弥月与双儿看到现场后都十分伤心，他们都有物伤其类的感觉。况且这二人乃是与轩辕弥月同批进入的锦衣卫，大家素来相熟，关系都非常好，生前对双儿也十分照顾。现在，这两人竟然同时惨死在此，怎能不令人万分悲痛。
根据锦衣卫的行动日志，这二人来到这里是因为正在执行一项特殊任务。表面看来，凶手在这里杀死他们两个人乃是偶然。可经过认真分析，轩辕弥月又觉得凶手在这里动手像是经过精心挑选的。
就在前几天，锦衣卫在京城抓获了一名草原间谍。通过严格审讯，那名间谍最终全部招供。锦衣卫因此获知最近有人要将朝廷的机密信息传递到草原去，而间谍之间递送情报的接头地点就选择在发现尸体的附近。据被抓到的那名间谍的供词，要被送到草原的情报属于一般等级的情报，所以只由城内的普通间谍传递，而负责接头的草原方面的间谍也是一名普通间谍。不过这份情报的来源，因为被抓间谍的级别太低，所以一时还无法知道。但是据被抓间谍自己的猜测，情报虽然不是很重要，但提供情报的人来头却不小。
这几年来，由于锦衣卫卓有成效的工作，大明境内的草原间谍数量锐减，更别说是潜伏在京师的草原间谍了。这名间谍也是两个月内被抓获的唯一一名间谍，因此锦衣卫非常重视。为了将整个草原情报网络一举摧毁，锦衣卫负责抓捕间谍的“辰”字卫便派出了一个五人小组执行这次任务。
这五人都是锦衣卫“辰”字卫中的元老，不但武功高强，而且经验丰富。提点太监袁炳对这次任务也非常重视，严令辰字卫千户务必生擒所有间谍，故而辰字卫千户在这次行动上也下了一番功夫。为了确保行动万无一失，辰字卫千户这才特意挑选出最信任的五人来执行这次任务。
被杀死的这二人，就是负责伏击抓捕这些间谍的五人组成员。当时除了他们二人外，还有另外三名锦衣卫一同参与任务。
草原间谍的实力一般，且锦衣卫行动安排周密，又加上锦衣卫是出其不意，因此抓捕任务执行的相当顺利。
在约定好的时间里，由锦衣卫假扮的间谍来到此处等待。不一会，从草原千里迢迢赶来的间谍也准时到达。这次草原派来的间谍一行只有三人，他们都装扮为客商。草原来的间谍没有发现异常，假扮间谍的锦衣卫本就是草原人种，草原话十分地道，没有露出任何破绽，情报交换也非常顺利。就在双方交换了情报后，五名锦衣卫便按照事先商量好的方案，活捉了这三名间谍。
整个行动干脆利落，堪称教科书般的行动。
但是就在大家押着这三名锦衣卫准备离开的时候，突然从暗处射来一支弩箭。敌人躲在暗处，五人组不敢轻举妄动。为了安全妥善期间，五人临时决定由另外三名锦衣卫负责押送三名草原间谍回城，留下这二人搜捕暗处的敌人。
在分开前，两组人约定好，无论能否抓到暗处的敌人，这两人都要在三炷香之后返回汇合。但三名锦衣卫押送三名草原间谍顺利到达京师后，在约定的时间里却没有等到二人前来汇合。于是他们赶紧向千户汇报，并调集了七个人组成的队伍迅速前来支援。众锦衣卫在搜索一番后，终于在这里发现了两人的尸体。
锦衣卫在执行任务中的伤亡率确实不低，甚至有过一次死伤数十人的记录，但两名锦衣卫高手竟然就这样在白天被残杀在京师郊外，这还是近年来的首次。此事不仅关系到两名锦衣卫的生死，更使整个锦衣卫颜面无光。
此事很快被上报到了锦衣卫提点太监袁炳那里。袁炳敏锐的意识到这起案件可能并不简单，或许与之前的两起案子有关，于是便继续指派轩辕弥月一并进行调查，并且再次要求限期破案。
据现场情况来看，锦衣卫刘伯正是第一个被杀死的；锦衣卫吴潜是第二个被杀的。其中吴潜死时身体向前倾倒，膝盖甚至在地上留下两个深深的土坑。轩辕弥月推断吴潜应该是被凶手制服后，一直跪在那里。吴潜所受的伤比刘伯正还要多，足足有三十五处伤口，但是致命伤却只有一处。这种反常情况，足以使轩辕弥月作出其是被凶手制服之后进行虐杀的结论。
当时的情况，极有可能是凶手当时在向他逼问什么情报。轩辕弥月在心里判断道。但是凶手到底想要知道的内容又是什么呢？轩辕弥月不禁又想起太监贾旻之死，他在死前也被凶手逼问过什么。
“师兄，你看这个伤口。”双儿指着尸体上的那道致命伤对轩辕弥月说道。
双儿所说的伤口，是吴潜身上的那个致命伤口。双儿也看过父母身体上的伤口，加上她后来也勘验过太监贾旻的尸体，因此她和轩辕弥月一样，对那个特殊的伤口也已经十分熟悉了。吴潜身上的那个致命伤口，与之前两起案子中尸体所受到的伤口几乎一模一样。不但用剑的方法相同，而且在刺入的力度上，甚至连剑口的宽窄都一模一样！
这些在轩辕弥月刚到现场简单勘验时就已经注意到了。
不出所料，宋伯正的伤口也与此相同。稍所不同的是，其身上只有四五处别的轻伤，而这几处轻伤应该都是在打斗中形成。除此之外。并没有多余的伤害！可见他被杀的十分干脆利落，死前并未受到什么虐待。
经过更加细致地勘察，轩辕弥月还发现其他一些情况。比如，在吴潜被杀死的地方，打斗的痕迹明显要多一些，而且有三个人在此战斗。
综合现场所有的线索，轩辕弥月与双儿一起重建了当时的现场。
按照他们的推测，起先，宋伯正和吴潜两人一起夹击凶手。但是凶手的武功确实要高出两人许多。经过一番激烈的战斗，最后武功最差的宋伯正不知是为了逃跑，还是想要去搬救兵先行离开了。
而吴潜在独自与凶手交手后不久，便被凶手制服了。凶手通过残忍的虐待手段向吴潜逼问所要的情报，不知凶手是否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总之凶手最后还是杀死了吴潜。
在这之后，凶手又开始追杀前面先离开的宋伯正。凶手没有费多少力气，很快就追到了宋伯正。而宋伯正被杀死的地方，距离吴潜死亡的地方只有两三里远。
不知道是因为凶手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情报，还是凶手失去了耐心，凶手并没有多浪费时间，而是干脆利落的一剑刺死了宋伯正。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宋伯正几乎毫无还手之力。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23章
从宋伯正和吴潜二人遇害的距离来看，凶手不但剑术高超，而且轻功了得。宋伯正在离开的时候必然用尽全力逃走，可凶手却能在激烈战斗并处死一名锦衣卫高手之后，在这么短的距离就追赶上来！
这样的能力，着实令轩辕弥月自愧弗如！
“师兄，吴大哥和宋大哥也是被同一个凶手杀死的吧？”双儿略带悲伤地问道。虽然她知道自己的问题是多余的。
“嗯。”轩辕弥月一边继续查看二人的尸体，一边微微点头道。
轩辕弥月之所以反复勘验这片现场，只不过是为了慎重确认宋、吴二人是否真的是死于之前那个凶手。现在他已经得到了百分之百肯定地答案。但就在他将之前师傅师娘、贾旻这两起案子和眼前的案子串起来对比的时候，轩辕弥月的眼前突然闪现出一个念头。说是念头，更准确的来说却是使他想起了一些痛苦的记忆。
这些多年前的回忆，一直是他心中沉重的负担。
此刻，这个念头又使他的心情更加沉重起来。
看着轩辕弥月沉思的样子，双儿猜想他大概可能有了什么更重要的发现。于是向他问道：“爹娘、贾公公，还有吴大哥和宋大哥，都是同一个凶手杀死的。这说明他们之间应该有什么联系才对。可他们之间到底是什么联系呢？”
“以后会知道的。”轩辕弥月从沉思中回过神来。他的语气显得十分疲惫，又有些无奈地感觉。
轩辕弥月的语气让双儿感到奇怪。即便前不久爹娘死了，这几天又接连出现了这两件案子，轩辕弥月调查案件很累，可他始终是情绪高昂的。可现在怎么突然感觉他有些颓废？
双儿看了一眼轩辕弥月。双儿惊讶的发现轩辕弥月的表情十分凝重，他皱着眉，眼神空洞，甚至显得有些可怕。对轩辕弥月刚才说的话，双儿也有点猜不透他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轩辕弥月的意思，到底是他已经有了破案的头绪呢，还是跟之前一样，毫无线索呢？双儿实在是疑惑不解。
于是双儿继续问道：“师兄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没，没，没有什么。”轩辕弥月赶紧说道。轩辕弥月的眼神从双儿脸上扫过，可马上就躲开了。他的眼神中有明显的心虚的感觉。
轩辕弥月的任何细微举动都无法逃脱双儿的眼睛。这下双儿就可以确定了：轩辕弥月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虽然是一名经验丰富的锦衣卫，但轩辕弥月就是不善于撒谎，准确的说是不善于向双儿撒谎。刚才轩辕弥月在回答双儿问话的时候，有一个明显的犹豫和停顿！
不过，双儿现在还猜不透为何在这件事上轩辕弥月要对她有所隐瞒。难道是因为轩辕弥月害怕被她知道什么事情而莽撞行事吗？双儿觉得看起来不像。双儿不住的心里盘算着。依她来看，轩辕弥月现在的样子，更像是有什么话想说，却又难以启齿。
“现在又有两个人被杀了。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断，爹娘、贾公公和宋大哥、吴大哥的死之间应该存在联系。我觉得，大概是他们几个人以前共同参与了某一次行动。如果是这样的话就简单多了。我们只要到档案库中去认真查找每次执行任务的记录，就可以确定他们一起参与的到底是哪一次任务了。知道了他们执行的是什么任务，不就知道是谁来报仇的了吗？”双儿看着轩辕弥月说道。说话的时候，她始终仔细看观察着轩辕弥月的表情。
“这个，这个我会去调查的。不过，我想可能没有什么用处。”轩辕弥月故作平静的说道。
轩辕弥月的回答，让双儿感到更加疑惑。
从逻辑上来分析，她刚才所说的不会有什么错误。她也相信，如果是轩辕弥月大概也会按照这个办法调查下去。可师兄为什么否定了自己的办法，而且还说的这么肯定？既然他这么肯定，那就说明他一定知道了什么。可既然知道了什么，他又为什么不说？
“那要怎么才能抓到这个凶手？”双儿有些生气的问道。她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轩辕弥月肯定有什么事情隐瞒了她。
轩辕弥月这样反常的态度令双儿大为不满。
“这件案子我自有安排！”轩辕弥月答道。他没有过多解释，他也决定不再向双儿再解释什么。
说完后轩辕蜜月便又进入另外一处现场进行勘验，完全不管双儿了。
勘察完现场已经是两个时辰后了，锦衣卫辰字卫的同事也来将宋、吴二人的尸体抬走。
轩辕弥月正起身准备离开的时候，双儿突然问道：“师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嗯？没什么。”轩辕弥月被双儿突然一问，不知道怎么回答。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本来就不会在双儿面前掩藏事情。不论自己再怎么解释，聪明的双儿肯定都不会相信。而且那只会加深她的怀疑，于是干脆矢口否定了。
看到他否定的这么坚决，双儿知道再问下去肯定还是不会有什么结果的。双儿从他的回答中，已经百分之百的确定轩辕弥月在撒谎了，他肯定有重大发现。
在回去的路上，轩辕弥月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虽然他仍然试图在双儿面前掩饰这一切，但最后却证明那只能是徒劳。他越在双儿面前掩饰，就越觉得别扭，他越觉得别扭，就越显得反常、可疑。最后搞得不只是他自己觉得别扭，就连双儿都感觉很别扭。
这让双儿感到些许自责，没想到因为自己的怀疑而让师兄这么为难！真是何苦！他不想说一定有他的道理。
“师兄，你不想说，肯定有你的道理。不管怎么，我相信你。现在爹娘不在了，只有你是我唯一的亲人了。”双儿略带伤感的说道。
轩辕弥月怔了一下，他看着双儿，点了点头。
在确这些案子的凶手都是同一个人之后，轩辕弥月的心中便弥漫起一种莫名的恐惧感，进而又生出一种失落感。虽然他已经很肯定凶手是冲着什么而来的了，但是却丝毫没有以往那种案件水落石出后的快感。
他知道，为了复仇，凶手是不会停下来的。
不仅如此，让他感到失落的是，虽然自己有能力阻止凶手，甚至抓获凶手。可是，这对他来说，同样是一件十分痛苦的事情。他知道自己抓到凶手后意味着什么。
骑在马上，多年前的一幕幕场景不断浮现在他的眼前。这些不由自主闪入脑海的画面，让他感到一阵阵的恶心和痛苦。
轩辕弥月仿佛坠入无尽的黑暗深渊中。在这深渊中，他连挣扎的权力都没有！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24章
虽然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可是这么多年来，当时的场景仍然在轩辕弥月的头脑中不断浮现，如影随形。
同样可怕的梦境他做了一遍又一遍，他知道那个场景已经被深深地刻入了他的骨髓之中，也许只有等到自己生命结束的那一刻，那可怕的梦境才会随着自己的身体一并灰飞烟灭。除此而外，一切忽视、逃避都将是徒劳之举。
每次在那个熟悉的场景中，全世界似乎都陷入了血水之中，粘稠血液散发出的腥味让人反胃，到处都是鲜红的颜色，有凝固的暗红，有冒着热气、流动的鲜红……
所有这些血液，都来自他挥舞着的钢刀。钢刀所及之处，一具具尸体倒下。那些尸体在变成为尸体之前发出令人惊悚的嚎叫，他们无一例外都有着因为痛苦而变得狰狞的面容。没有看过真正的杀人场景的人，根本不知道面临死亡之前，人们绝望的眼神是多么的令人胆寒。那种完全、彻底绝望的眼神比冰更加寒冷，如炼狱一般。
钢刀下去，血液飞溅而出。
恐惧不仅仅来自被砍杀的人，砍杀人的人同样感到了无穷无尽的恐惧。
所有挥舞钢刀的人因为深深的恐惧，只好更加发疯似的继续挥刀砍下去，不断的砍下去。在他们的信念中，只有杀光所有的人，自己才是安全的。因此只要是人，不管男女老幼都砍下去……
因为害怕四周无处不在、接连不断喷涌而出的血液，轩辕弥月只有不断挥刀砍下去，制造出更多的血红色，让鲜血喷溅到自己身上。也许，只有自己身上也浸透了这些鲜血，自己才能隐藏在这血色中。就像变色龙靠模仿四周的颜色来隐藏自己一样。
一场残忍的杀戮过后，轩辕弥月和其他人一样，已经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活着，亦或者自己已经死了。
直到好久之后，轩辕弥月才从深渊中爬出来，重新寻回失去的自我。但这个场景却早已经深深烙在他的灵魂中了。
当时他才十二三岁。
轩辕弥月是被自己的养父兼师傅——组建新锦衣卫的郑继之带来参与这场杀戮的。本来此时的他还没有资格进入锦衣卫一线，但是师傅有意要培养他，因此行使了他的特权。
多年之后，师傅郑继之却因为带领他参与这场杀戮，而对轩辕弥月充满了悔意。
在这场杀戮之后，轩辕弥月昏迷过去了。他发起了高烧，接连烧了十天。躺在床上，师傅来看过他三次，每次来都摇摇头。师傅认为他要死了。看过之后，师傅就去执行任务了。只有师娘在家，不辞辛劳的无数次用湿毛巾为他擦洗身体降温，终于将他从地狱拽了回来。可虽然侥幸捡回一条命，但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轩辕弥月却经常做噩梦，常常会被噩梦惊醒。师傅对他有些失望，师娘也想让他退出锦衣卫。
后来，师傅从外面带回了双儿。奇怪的是他的噩梦也从那天结束了。
可没想到，现在噩梦又开始了！
轩辕弥月不禁会想起，要是那天他没有参与那场血洗王子渊一家的屠戮多好啊！
可惜一切都已经发生了，结果不可能因为他的悔恨而改变。
作为参与屠杀的暴徒，那天轩辕弥月也震惊于屠杀的惨景。他看到遍地的血流，听着撕心裂肺绝望的呼喊。这一切都让他陷入眩晕之中，他浑身发抖，以至于屠杀结束的时候他连刀都拿不稳了。在结束屠杀离开的时候，他剧烈的呕吐起来……
直到要返回的时候，他才被郑继之一巴掌打醒……
“师兄，师兄！你没事吧？”双儿看着骑在马上面色凝重的轩辕弥月问道。双儿吃惊的看到轩辕弥月的脸色发白，甚至是那种大病刚愈的惨白，没有一丝血色。双儿不禁担心起来。
轩辕弥月好大一会才听到双儿的叫声，他这才从回忆中惊醒，赶紧问道：“什么事？”
“我们到了，该下马了！”双儿盯着轩辕弥月的眼睛说道。双儿看出轩辕弥月的心不在焉，双儿知道他的状态很不好。她不想再刺激轩辕弥月，所以并没有多说。
轩辕弥月这才意识到他们已经回到锦衣卫大营了，于是只好赶紧勒住了马。
夜晚，一轮血色的圆月挂在半空。
虽然已经是春天了，但京师的天气仍然带着些许的寒冷。
此处人迹罕至，显得异常的荒凉。不过，这样却反倒成为了乌鸦、野兔以及蛇等动物的天堂。
虽然到处都长满了荒草，但从不同地方长的草的高度和浓密程度，却还依稀可以辨别出一条街道的轮廓。而从街道旁边那些仍然存在的一处面积巨大的残垣断壁中，可以猜想当年此处的繁华情景。
时间倒回，这里必定曾经人声鼎沸。宽阔的街道，除了皇宫四周的街道外，即使是现在，在京城中也极为少见。从那些倒塌的墙体来看，这里也绝非一般大户人家所能为，都是清一色上等的青砖砌成。再仔细看那些残存着的房梁，直径一二尺。虽然一些墙上的泥土早已经被风雨侵蚀殆尽，但这些木头却只有表皮变黑，里面仍然保持的相当完好，可见这不是一般的木头！
如今，这个地方已经很少有人知道了。这实在是让人诧异。在京师这人口稠密、拥挤的都城，竟然还会有这样一处荒凉僻静的地方！许多人要不禁疑惑，面积如此巨大，地面如此平整的街道，怎会无人居住？这里之前的主人想必也是十分的富裕，现在他们都到哪里去了呢？
此刻，就在一堵倒坍的墙体上，孤独的站立着一个女子。她正在那里吹着一个陨。陨发出特有的幽幽的声音，已经分不清这音乐到底是喜是悲了。
夜越来越黑了，月亮却也显得越来越亮了，四周也越来越幽静了，那陨声也越来越悠远了。这一切都仿佛已经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只有一两声乌鸦叫，才能把人拉回现实。
女子的穿着十分单薄，但她却没有一点寒冷的样子。在她的脚下放着一个布袋子和酒葫芦。
终于，悠扬的陨声停止了，那女子收起了陨。她顺手拿起身旁的酒葫芦，拔下塞子，使劲喝了一大口。
那女子用袖子擦干了嘴角的酒，然后若无其事的说道：“你还是别躲藏了，出来吧！”
“我知道你还是会到这里来的。”从一棵大树的阴影下走出一个人，边走边说。他的头顶是明亮的月亮，月光将他的影子拉的很长。
那人完全走出阴影。从阴影中出来的这人却是汉王。他背对着月亮站在那女子——影梅娘的面前，长长的影子覆盖在影梅娘的身上。
第七卷 因果报应 第225章
月光十分明亮，在黑夜中甚至显得有些刺眼睛。明亮的月光照射在影梅娘的脸上，在她的嘴角浮现出一种微笑，带着极强的蔑视。但她的目光却一如往常那闪着寒光，寒气逼人。
“你是抓我回去的？还是来结果我的？”影梅娘用少有的悠长而舒缓的语调问道。
“我只是想来看看你！”汉王看着影梅娘说道。由于背对着月光，他脸上一团漆黑，看不清到底是怎样的表情。
“哈哈哈……”影梅娘爽朗放肆的大笑起来。
那笑声中分明却又显示出无尽无穷的悲伤和无奈。惨白的月光照耀下，从影梅娘口中呼出的气清晰可见。
“还是别假惺惺的了！你们！我迟早要把你们全部都杀掉！”影梅娘止住了笑声，眼睛紧紧盯着汉王大声说道。影梅娘拿着酒葫芦的右手指着汉王，手部剧烈的摇动使一些酒从葫芦中洒落出来，在空中反射出银白色的月光。一些酒滴仿佛水晶一般滴落到地上，发出无声的叹息！
“我的命随时都可以给你，你尽管拿去好了。只是，希望你不要恨我。”汉王说道。他深吸一口气，留下一声长长的叹息。
“你不用着急。我要先取了朱棣的狗命，再等我杀了其他的仇家，一定会来取你的命！”影梅娘说道。她的手收回，将酒葫芦放到身边。酒葫芦跌倒在地上，里面的酒汩汩流出，一阵酒气立刻在周围弥漫开来。
“要取他的命，你还是跟我一起干吧。你一个人是没办法实现的。”汉王平静的说道。
说话的时候，汉王用眼睛瞟了一下影梅娘的脚下的那个白布包裹。那个包裹呈圆球状，包裹已经浸透了血水。
汉王继续说道：“锦衣卫的郑继之夫妇、太监贾旻，还有另外两个锦衣卫都是你杀的吧？”
影梅娘说道：“都是我杀的！他们都死有余辜！”
“你接连杀死了五个人，肯定会留下破绽的。现在负责查这几起案子的锦衣卫是那个叫做轩辕弥月的。你应该知道他。这个人不比一般的锦衣卫，他还是有些本事的。你以后还是要多加小心才是！”汉王继续说道。
“这个就不用你操心。谁也不能阻止我报仇！我活着就是为了报仇！你应该知道。”影梅娘不屑的说道。
“为什么这么恨我？”汉王突然问道。
汉王的问题让影梅娘愣了一下。她轻轻摇了摇头，似乎十分痛苦的低下了头。可很快她又抬起了头，眼睛盯着汉王，一字一顿地说道：“一切都过去了，以前是我心存幻想，现在我不会了。请你回去吧，否则，别怪你我以刀剑相见！”说话的时候，她的手紧紧握住身边的那把宝剑。
“你真的下得了手吗？你真的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吗？”汉王问道。汉王非常激动，语气不由自主的有些颤抖。
“这些话我不想听，我也不会再听你说了！你赶紧走吧！”影梅娘决绝的说道。
汉王仍旧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看着影梅娘，许久心情才又平复下来。他咽了一口气，然后说道：“我希望你能明白，我对你一直是真心的！”
影梅娘大笑起来。笑着笑着竟然又哭了。最后，她使劲摇了摇头，头发已经散开了。她就这样披着茂密的秀发，指着汉王，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说道：“你认为我还会再信你的话吗？”她的身体摇摆着，似乎喝醉了酒已经站不稳了。
看着汉王仍然站在那里不动，影梅娘突然抽出了剑，径直向汉王的喉咙刺去。
迎着月亮的光辉，影梅娘飞身而下的身影仿佛是仙女下凡一般。轻盈的身躯，被吹起来的浓密秀发丝丝可见，冷峻的面孔仿佛早已不食人间烟火！清丽脱俗的影梅娘，让汉王看的如痴如醉，他早已忘记随着影梅娘到来的是同样冰冷的剑刃。而剑锋已经到达他的面前。
就在剑锋碰到汉王喉咙之前的一刹那，影梅娘却收住了剑。靠着超强的内力，影梅娘的身体仍旧漂浮在空中，她手里的剑对着汉王。她看着汉王，狠狠的说道：“你为什么不躲开！”
“我知道你不会刺下去的！”汉王说道。大颗大颗的眼泪已经从汉王的眼睛中涌出。
此时的汉王，就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大孩子一般。
“好，你不走，我走！”影梅娘说道。她站稳到地上，将剑“刷”的一声收了起来，然后转身便要离开。走了五六步远，她回头看了一眼汉王，只见汉王伸出手来，做出要拉她的动作。影梅娘却不理会，扭过头去，脚下使出轻功，片刻便消失在黑夜中。
汉王并没有去紧追，只是面向影梅娘离开的方向，闭上眼睛默默的站在那里。许久，他才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开。
“谁，出来！”就在汉王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发觉就在自己之前隐藏的那棵大树的阴影下，似乎什么东西在动。
“禀汉王，是属下！”一个声音唯唯诺诺的说道。
接着，从那阴影中慢慢走出来一个人。背对着月光的那人，无法看清他的表情。不过穿着绣有蝠组织标记的衣服，却明白无误的表明了他的身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