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做戏
一人一虫几番吐槽，很快便把黎晗的本质刨了个干净。
然而此刻，趁着众人寒暄的空隙，谭秋却已经和那个女孩开心的聊了起来。
看着傻师姐脸上和煦的笑容，狄洛有些担心地说：
“我去，谭秋那傻子该不会就这么被骗了吧？”
它用前腿挠了挠头，心里明显有些不太舒服。
“虽然我挺想看你失宠，但一想到接手的是个伪白莲，又莫名觉得有点膈应。”
“哦？你确定不是因为舍不得小师姐平日给带的桃花酥？”
殷寻扫了一眼相谈甚欢的两人，神色反倒恢复了平静。
“放心吧，她想在谭秋身上故计重施，也要看翁三娘和楚红缨答不答应。而且……”
少女轻轻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整个身体的气势瞬间就软了下来。
“与其让她去祸害那两个直肠子的小辈，不如我牺牲一下，主动给她个表演的机会。”
狄洛还有些发愣，却见殷寻已经快步向前走去。
待来到二者身边时，她又故意放慢了脚步，适时地露出几分羞怯。
而此刻，傻师姐正颇为怜悯地听黎晗讲述着家中遇难的遭遇。她微笑的脸上渐渐溢满同情，显然已经被小萝莉多舛的命运成功打动。
殷寻一言不发，低着头静静地偷听了半晌。
就在狄洛摸不着头脑之际，她忽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好似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轻轻的拉了拉谭秋的衣袖。
感觉到似乎有人拉扯着自己的袖子，谭秋转过身来，脸上不无疑惑。
而等她发现那人正是殷寻的时候，心中却不由的生出了一抹愧疚。
糟糕，自己方才被黎晗缠住，光顾着听她倾诉自己的身世，竟然把一同前来的师妹忘在了一边，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她有些心虚，赶紧把被黎晗握住的左手抽了出来――那模样就如同被正妻捉奸的丈夫一般，实在是叫人哭笑不得。
“阿寻，我刚刚不是故意冷落你的，你可千万不要生我的气呀！”
谭秋见自家萝莉低着头沉默不语，整颗心都揪了起来。
她摸摸脑袋，有些无措的朝殷寻伸出手去。可就在指尖快要接触到其脸颊的时候，女孩却突然缓缓的抬起头来。
她的眼眶微红，脸上还带着未干的泪痕，很明显已经偷偷的哭过了。
谭秋看着殷寻这副样子，瞬间就慌了神。她一边掏手帕替其擦着眼泪，一边连声安慰道：“阿寻别哭了，都是师姐的错，你就原谅师姐吧！”
“……你到底要干嘛？”
狄洛躲在袖中，将这场闹剧看得分明。不过它现在的状态，也不比一旁的黎晗明白多少。
“不干嘛啊，难不成你也以为，我要跟这小丫头争宠？”
殷寻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面上却依旧声情并茂的开始了自己的操作。
只见她双眸含泪地点了点头，目光直直望向的，却是黎晗小姑娘所在的方向。
“你，你要做什么？”
黎晗感受到她炙热的眼神，没来由的起了身鸡皮疙瘩。
“呜呜呜，小师妹，你刚刚所说的身世，我全都听见了……”
殷寻把谭秋撇在一边，猛地朝前跨了一步。她张开双臂，热情的将小萝莉搂在了怀里，嘴里含糊不清的念道：
“我一直以为自己背井离乡，天资愚钝，已经是很惨了！没想到今日见了你，才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可怜可叹！”
由于引气淬体之后，殷寻的身量拔高了不少，胸口的发育也丰盈了许多。所以此刻她抱着身材娇小的黎晗，颇有种强行埋胸的威胁感。
可惜这妹子似乎并没有察觉自己的行为有什么不妥。
她轻拍着奋力挣扎的黎晗，无比真诚的保证：
“师妹别害怕，我叫殷寻，在宗里和你年纪最为相近，从今以后，咱俩就是相互照应的同门啦！
“你如果遇到什么困难，直接找我便是。我虽然才入门两月，却自来清闲无事，不像秋师姐那般日理万机。若有能够帮得上忙的，一定会尽力相帮！”
“阿寻，你真是太善良了！”谭秋望着两个“友好”拥抱的师妹，双手交握，觉得无比欣慰。
而翁三娘虽然看出了端倪，但因着对黎晗的那点不满，一时也坏心眼的没有戳破。
“……我去，没想到你竟然会用这招。”
狄洛嘴角抽搐，对她的节操底线再一次有了新的认识。
“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殷寻的声音很是淡漠，与她精心饰演的热情形象并不相称。
而就在黎晗因为这别有用心的拥抱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稚嫩而又喑哑的声音却突然插进了僵持的二者之间。
“放开。”
男孩说话的风格依旧简练，但殷寻注意到，与当初讨面时的单纯执拗相比，此刻容貌被毁的他，眼睛里更多了一分不合年龄的狠厉。
“不过两个月而已，也不知这小子到底经历了什么。”
殷寻在心中嘟囔一句，很是感慨的叹了一声。
然而出于其隐藏的恶趣味，她不但没有依言放松，反而把怀中的黎晗搂的更紧了一些。
“放开，你弄痛她了。”
男孩上前一步，竟直接掏出一把匕首，抵在了殷寻露出的手腕上。
他的声音极其冷凝，根本没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似乎只要少女不从，那锋利的刀刃便会瞬间划破她的皮肉。
“小师弟，你这是干什么？”
殷寻抬头看他，脸上的表情满是无辜。待瞧见男孩手中的匕首，她似乎受到了惊吓，猛的往后退了一步。
然而她人是退了，那双手却还紧紧的箍着黎晗的身体。这样突然一拽，小姑娘当即便失去了平衡，整个人往前一扑。
因为鼻子重重地撞上了殷寻支起的胳膊，又急又气之下，她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俏脸涨的通红。
“你看你，都吓到师妹了。”
殷寻面带嗔怒，装模作样地扶了黎晗一把，不让她飞溅的唾沫沾到自己身上。
可是在其抬头望来的瞬间，男孩分明看见她故意眨了眨眼睛，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大该是因为匆匆一面，殷寻如今的容貌又变化巨大，所以男孩方才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认出她来。
可如今看着那明显挑衅的神情，他竟微微一愣，总觉得似曾相识。
“好了好了，寻丫头，你就别拿师弟师妹们打趣了！”
关键时刻，还是翁三娘上前解了围。她冲殷寻点了点头，又转身看向男孩，有些严厉的说：
“黎昭，前日我救你时，是怎么说的来着？散游宗没有太多规矩，但是决不允许轻易对同门刀剑相向。
“如果你做不到这些，依旧逞凶斗狠，那么我会觉得，当初收你入派，根本就是个错误。”
“……”
男孩抿了抿唇，握着匕首的腕上青筋暴起。他并没有退缩，只是倔强的盯着殷寻的手臂，似乎是要将上面瞧出个洞来。
“哎，真是一点都没学乖。”
殷寻再次叹了口气，顺势放开了黎晗。
她直起身走到男孩面前，手腕一翻一抬，十分轻松的就将其紧握的匕首卸了下来。
在黎昭愤怒的眼神中，殷寻一边动作熟练的用手揉搓着他的发顶，一边朝翁三娘抱歉的笑笑：
“不好意思，都怪我刚刚太激动了。这小子也是护妹心切，姐姐您宽宏大量，就别跟他计较啦！”
说罢，她再不理会两人，竟直接上前，亲热地挽住了女子的胳膊。
“小师姐，你昨晚忙了那么久，不是说给翁姐姐和二柱哥准备了洗尘宴么？”
殷寻脸上的表情非常自然，她微微偏头，冲谭秋说道：“那还在等什么？赶紧带我们过去呀！”
第八十九章 经过
谭秋的手艺本就不错，再加上有殷寻从旁协助，这顿洗尘宴可以说是色香味俱全。
众人酒足饭饱之后，谭秋在殷寻的提醒下，先一步让弟子带黎家兄妹下去歇息。她俩则留在厅中，向翁三娘和罗毅打听起了当初收徒的情形。
根据翁三娘的说法，那日殷寻走后，他俩换了标语，果然很快便吸引到了不少新晋的报名者。
可惜标准降了，来人的身份也是驳杂不堪。他们之中有衣不蔽体的乞丐，有面黄肌瘦的贫民，甚至还有游手好闲、打算蹭吃蹭喝的懒汉。
罗二柱抱着沙里淘金的心情，一一给他们测了灵根，没想到其中还真有四个人具备仙缘。
“……那四人皆为男子，其中三个是未满十岁的孩童，还一个叫孙青的却已经年及弱冠。”
翁三娘眉头皱起，似乎想到了什么并不愉快的回忆。
“他们穿着破旧，举止粗俗，似乎都出身于贫苦人家。我和罗毅急着去凉州办事，便未曾通报宗内，将四人带上随行。”
她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到达凉州之后，因为要拜访故人，我俩便决定将他们留在客栈，垫付灵石，让年长的孙青帮忙照看几日。”
“看样子，黎家兄妹并不在四人之列……姐姐收容他们本就是出于好心，莫非这其中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殷寻托腮沉吟，柔声问道。
实际上，早在翁三娘说将四人单独留在客栈的时候，她就隐隐感到有些不妥。
那孙青既然已经弱冠，必定早有了自己的心机和谋算。而其余三人都是怀有灵根的稚童，若是受到邪修引诱，里应外合之下，极有可能误入歧途。
果然，只见翁三娘叹息一声，有些懊恼地说：“其实也怪我俩太过大意，光顾着操心所办的杂事，却忘了关注这新人私下的盘算。”
她摇了摇头，脸上露出几分无奈之色。
“咱们散游宗虽然实力不济，但好歹驻地灵秀，奉行的也是正经的修炼之道。
“那孙青不知受了什么蛊惑，非要加入凉州本地的一个小派。而其余三人竟然也为他马首是瞻，纷纷长跪着向我俩请辞。”
翁三娘冷哼一声，眸中闪过一丝傲气。
“我俩是想收徒，但也不至于上赶着求人进门。既然他们执意不愿，三娘我自也不会强求。”
“至于黎家兄妹，乃是我和二柱在回宗路上随手所救。
“那时候，驴小子正和几个混混为争朵珠花打得头破血流。我见这小子又倔又犟，为了保护珠花拼命死撑，便起了好奇，出手赶走了混混。”
她转头看了殷寻一眼，意味深长的说：
“后来我才知道，那珠花是黎晗想要，死小子在镇上做了苦工，好容易才攒钱买的……”
她抬手抿了口茶，脸上浮出一抹笑意。
“罗毅心血来潮，替他俩测了灵根，竟然发现二人都有仙缘，而小昭还是金土双灵根，资质相当不错……
“我当时心想，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于是便询问他俩，愿不愿入派修仙。
“黎晗见识了我的手段，当即就答应了。驴小子见妹妹同意，无奈之下，也勉强入了宗门。
“至于他俩的身世，刚才黎晗已经同你们讲过一遍了。我所知道的，也就是那些内容。”
“原来如此。”
谭秋听她讲完，有些感慨地说：“这两个孩子真是可怜，小小年纪，就遭受了丧亲灭族之痛。
“黎昭之所以会学着与人争斗，应该也是生活所迫，为了保护妹妹吧！”
“咳咳，其实不瞒大家，这对兄妹我也曾经见过。只是没想到这么有缘，如今竟与他们成了同门。”
殷寻挠挠头，为了解释自己今日有些怪异的举动，将男孩曾经讨面的事情说了出来。不过她依旧留有戒心，刻意隐去了冬笋膏之类的细节。
“竟是还有这出……”
翁三娘点点头，神色了然。
“怪不得你今日对他们那般‘热情’，看来很多事情，冥冥中自有安排。”
她转头看向覃秋，突然一本正经地吩咐：“小秋儿，你信上不是说，最近在忙着打理药圃吗？黎家兄妹的事情，你暂时就别管了。”
不等谭秋回答，翁三娘又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瞧着殷寻说道：
“寻丫头既然跟他俩有缘，又自认清闲无事，那带着师弟师妹熟悉宗派的任务，就暂时交给你了。”
她用手拍拍殷寻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你们年纪相近，想必更好交流。况且阿寻心性聪慧，姐姐相信，你一定能够把事办好。”
“……阿寻尽力便是。”
少女嘴角抽搐，无奈地扯出个笑来。艾玛，总感觉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
是夜，月色如水。
殷寻打坐完毕，又开始了和狄洛的夜谈日常。
“你说说，三娘把这俩人交给我，到底是什么意思？”
少女把双手枕在头下，侧脸瞟了眼身旁的狄洛，状似随意的问。
小虫子没吃到洗尘宴上的食物，心情并不算好。它掸了掸腿，口气很冲的说：
“还能有什么意思？人家明显就是觉得，你和那个黎晗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与其让你们去祸害谭秋，不如将你俩绑到一起，互相伤害，还能让门派多点儿清静。”
“有这么糟糕吗？”殷寻摸摸脸颊，喃喃自语：“我还以为，自己一直都装的挺纯良的。”
“切，估计现在整个宗里，也就只有谭秋那傻子觉得你是纯良的了。”
狄洛撇撇嘴，冲她翻了个白眼儿。
“能从被人带头排挤，混到现在小有威望。即便不说你心机深沉，该有的聪慧和实力也是少不了的。”
“所以说，翁三娘想让我帮忙调教两人？”
殷寻挑了挑眉，神色不置可否。
“臭小子倒还好说，他虽然犟了点，但其实本质不坏。可是黎晗那丫头明显已经长歪了，若想掰正过来，恐怕并不容易。而且……”
她勾起嘴角，冷冷的哼了一声。
“我又不是他娘，哪儿来那么多耐心？对于这种没有教养的熊孩子，我向来觉得见一顿打一顿比较省事。”
第九十章 炼神之始
“师弟，把这片杂草清理一下……”
“师弟，玉怀花记得松土……”
“师弟，龙爪藤要连根拔起，青渠葵和赤茎草必须分开存放——跟你说多少次了，怎么老是记不住呢！”
“师弟，师弟，师弟~~~”
“我的天，这小子怎么想的，被你下死手拼命使唤，竟然能忍得住一声不吭？”狄洛撩开袖口，看着满头大汗，手脚发抖，却依旧咬紧牙闷头干活的黎昭，忍不住惊讶地砸了咂嘴。
“哼，还能怎么想的？他愿意当个好哥哥，对黎晗的吩咐有求必应。我作为师姐，哪能不成全一下？”殷寻往嘴里塞了瓣橘子，面无表情的说。“死小子也不知道被灌了什么**汤，人家明摆着是虚情假意，他倒好，掏心掏肺，鞠躬尽瘁，如今就差个死而后已了。”
“即便是这样，你也不用如此折腾人家吧？”狄洛偏头看她，总感觉这丫头心里憋着一股莫名的怒气。“再说了，整天把黎昭累个半死，对于你刚才说的问题，又有什么用呢？”
时至今日，距黎家兄妹拜入散游宗已经两月有余。当初翁三娘卓有远见，直接把照顾二人的重任交给殷寻，成功使伪白莲祸害谭秋的计划胎死腹中。
而殷寻能者多劳，最后只能不情不愿的接管了他俩的日常起居。黎昭的资质非常不错，其金土双灵根除了相生加强之外，纯度也都达到百分之八十以上。所以他从开始修炼到引气入体，不过只用了三天。而黎晗天赋较差，且心思驳杂，难以入定，结果整整花费了一月，才勉强引气入体。骤然变美的容貌让她欣喜若狂，常常沉迷打扮，耽误修炼。最开始的时候，殷寻还存了几分调教扶正的心思，给她分派了一些杂事任务。可黎晗表面上满口答应，转过身却无一例外都甩给了黎昭。
更为可气的是，傻小子对那朵白莲言听计从，即便被殷寻揭穿，也硬扛着死不承认。
就在狄洛以为她即将撒手不管之际，殷寻却突然把黎昭叫来帮忙打理药圃，并且。
第九十一章 炼神之中
即使对于多数普通修士来说，神识也只是一种感知外界、洞察事物的能力。
而所谓增强神识，除了进阶后的显著提升以外，还能采用反复消耗精神力的方法，甚至直接脱离肉体，对其施以针对性的磨炼。
在如今的沧海，神识的修炼主要有两个方向――渗透的扩大和加深。
神识渗透的扩大可以使探测的范围更加广远，而加深则能让其相互对抗，具有侵略性和攻击性。
当两个修真者狭路相逢的时候，首先进行碰撞的，便是彼此的神识。
如果境界相差悬殊，神识渗透深度更强的人，甚至能够单凭精神施压就将对手击溃。
这种故意外放的深度神识，又被称为“威压”，所以很多低阶修者被大能用威压一震，便会有种遭人看穿的感觉。
殷寻最初决定锻炼神识，是因为狄洛提过，在筑基构造丹田的阶段，需要强大的神识进行辅助牵引。
但是如今相比于那时，她多了一个更为大胆的想法――既然神识能够通过凝聚，变成随羁绊延伸的线状，那么她是否可以通过反复构建精细形状的方法，来进一步的锻炼和运用神识呢？
凭借着这样的目的，殷寻开始尝试把自己的感知范围缩小至身前一丈的距离。然后将多余的神识按照老头所教的方法压缩凝炼成线状。
在她的努力下，神魂之海中缓缓出现了一团朦胧的雾气。雾气渐渐收拢，最后变成了一根手指粗细、有头无尾的金色长线。
“原来这便是我目前的神识量，还真是有点寒碜呢。”
殷寻在心里感叹一声，接着便马不停蹄的再次将那根长线进行细分。
然而，尽管她竭尽全力，最终也不过是把其勉强分成了二十四份。
“这丫头到底在搞什么鬼？”
狄洛并不知道殷寻暗中的操作，只是看见她让药草浮空之后，便再没有任何动静。
并且半晌之后，其皱紧了眉头，额上也隐隐见了汗珠。
“莫不是胡乱尝试，走火入魔了？”
虫子抖了抖腿，正准备上前看看，那棵完全舒展的绛珠草却突然发出了一阵灼热的光亮。
在狄洛震惊的眼神中，其各处枝叶同时迅速地蜷缩起来，就好像受到了一阵均匀包覆的挤压作用。
在绛珠草团聚变小的过程中，先前裹在其上的薄膜也随之脱落下来，渐渐变成了一个悬浮在空中的半透明气泡。
“不应该啊，臭丫头的神识和我差不太多，怎么能够将草药分离的这般充分？”
狄洛看着气泡外不断渗出的各种杂质，语调有些惊奇。
最开始的时候，那些排出的杂质还是粘稠的黑褐色，看起来就像是粗纤维和泥土充分混合的产物。
狄洛咂咂嘴，嫌弃地扒拉了一张草垫放在下方。那些熔融的杂质在堆积到一定程度之后，便十分顺畅的滑落下来，很快就在草垫上积了小小的一滩。
与此同时，气泡中萎缩的绛珠草也慢慢凝成了一团鸽子蛋大小的灵液，其颜色由黑变绿，越来越浅。
它耐心等候了一阵，直到那灵液变成了一种淡淡的水绿色，殷寻才满头大汗地睁开了双眼。
她的样子看上去非常疲惫，但还是硬撑着将那被灵力气泡包裹的药液转移到了先前备好的白瓷瓶里。
“到目前为止，只能这样了。”
殷寻长舒了一口气，顺势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以我目前炼气三层的能力，即便是将神识凝炼分散后均匀渗透，也仅仅只能将绛珠草内的杂质排出七成。”
她见狄洛打量着瓶中的药液，知道它仍有疑问，便主动解释起了自己方才的操作。
原来将神识分散为二十四根金色细线之后。殷寻便尽量均匀的使其从各个方位渗入到灵力气泡之中。
神识细线就像是感觉敏锐的触须，当它们接触到绛珠草的表面时，殷寻只感觉精神一震，自己对于植株内部的探查瞬间提高到了一个更深的境界。
她能够清晰的把控住绛珠草的大致脉络――药草在其眼中不再是一个完整的个体，精华与糟粕终于开始出现了可见的分界。
于是她便试着操纵各个神识触须，将大量落单的糟粕缠卷着往气泡外面扔去。狄洛所看到的那些黑色杂质，就是神识将植株糟粕撕扯粉碎后混合排出的渣滓。
“这个效果……如果按照平常的方法，至少得等到筑基期才能实现吧！”
狄洛一边听着她的描述，一边根据前世的经历作出评测。
“嗯，虽然牺牲了一部分外界感知，可能无法保证人身安全。但只要事先选好环境，或者让可信之人在旁警戒，这样做的效益还是非常高的。”
殷寻点点头，补充说道。
“而且我觉得，把神识凝炼成具体的形状，似乎可以让其具有一些额外的特性。
“就像我方才构造的线形，它能让神识的感知和延伸能力得到增强。而且似乎分得越细，神识与物体接触的比表面积越大，那种感知就越发清晰。
“……可惜以我目前的神识强度，也仅仅能够细分为二十四根。至于其他形态，别说加强步骤，连构造的方法都还要慢慢摸索。”
“不错，你这辈子总算开了些窍。”
狄洛对她的脑洞表示了称赞，然后歪着头一本正经的说道：
“我听说神识达到一定深度，是可以作为攻击手段的。就是不知道你这个所谓的形态构造，能把境界的差异抵消多少？”
“其实我也不太清楚，姑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殷寻将陶瓷瓶子端了起来，轻轻摇晃着瓶中还算清透的液体。因为多次析出，最终一株草凝出的药液也不过一勺有余。
她看着平底那汪淡淡的浅绿，微微一笑：
“绛珠草虽然只是低阶灵植，但因为其药用部分主要在于根茎，所以剔除杂质还算比较麻烦。如果是单纯的果实、花朵一类，效率应该更快。
“按照我上辈子了解的价格，这样一瓶七成除杂的灵液，至少能卖上五百灵石。而所需的材料，二十株管饱够了。
“谭秋上次拿了那许多灵草，总共也才赚得两千灵石，我们这样加工售卖，利润至少能翻上两番。”
“果然技术就是财富啊……”
殷寻看着狄洛发亮的眼神，摆了摆手，再次抛出一个诱人的信息。
“这还不算，如果神识够强，凝炼够细，能将药液进行完美提纯，达到澄澈透亮的效果，那价格自然还会更高。
“而且越是高阶的灵植，提纯难度越大，成功后获得的收益便越可观。
“在我看来，神识凝炼之术的原理本身就具有极大的普适性，说不定就能成为沧海界剔除灵植杂质的通法。”
第九十二章 炼神之末
“哇，听起来前景甚美。臭丫头你可得好好干，本大爷跟着你吃了那么多苦，总算要熬出头了！”
狄洛听着她展望未来，似乎看见了无数微笑招手的点心和灵石，情绪当即便高涨起来。
“哪有那么容易。”
殷寻点了点它的脑袋，有些好笑地说。
“方才我不过凝炼了一株草药，神识就被耗去了大半。若想达到批量生产，怕是还得不断锤炼提高才行。”
她伸手轻按着太阳穴，微阖了双眼任神识自然回复，声音里却有一种掩不住的欣喜。
“分离那些金线的时候，我的脑中会产生一种撕裂般的刺痛感。并且分化越细，这种感觉越强。
“但是当凝炼完毕，细线重新回拢的时候，我明显发现其总量比方才多出了不少。
“……这样确切的变化，如果按照以往的方法，怕是要将神识反复耗尽数百余次，才能够达到的。”
“这么神奇的吗？”
狄洛被她说的有些心痒，终于忍不住想要亲自试试。
殷寻也不藏私，十分细致的将老头所说的技巧一一道来。
狄洛按照她的讲述，开始闭目入定，慢慢压缩自己的神识。
然而不知道什么原因，即便小虫子已经尽了全力，其神识依然无法凝结成殷寻那样有如实质的线状。最大程度也不过是将那些雾气聚到一起，形成了一根拳头粗细的条状虚影。
那些金色的神识光点就好像彼此排斥一样，在强行压缩的外力之下不断交错碰撞。晃眼一看，宛如一根其内漂浮着无数星光的透明柱子。
“怎么回事？”
狄洛在多次尝试无果后，终于泄气的睁开了眼睛。
“我的神识根本没法凝炼，它们相互之间斥力太过强大，光靠心念完全聚不到一起。”
小虫子掸了掸腿，一脸困惑的说：“莫非是人类和妖兽凝神之法不同？”
“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殷寻见它如此，无奈的摊了摊手。
“唉，还想着你若练的好了，能帮忙搭把手呢！看来关键时刻，还是我自己比较靠谱。”
“哼，不过就是个小小的炼神，瞧你那得意劲儿！”
狄洛翻了个白眼，赌气的将瓶子往前一推。
“那是老天觉得，本大爷坐着收钱就行了，根本没必要掺合这劳碌命！你不是休息好了吗？赶紧把这瓶子填满再说！”
算啦算啦，再撩下去，这家伙怕是真的要炸毛了。
殷寻勾唇一笑，也不废话，当即打坐入定，重新加工起下一棵绛珠草来。
可惜，即便神识在分化后有所增长，她目前细分的极限，依然是二十四根。
而且断断续续凝炼了十株，她感觉自己的神识除了因为反复消耗有些微加强以外，再也没有出现如同第一次那样显著的增长。
“莫非只有分化作用，才能确切地提高神识度量？”
殷寻心中暗暗思忖，于是便在每次炼药之前，着意加大了心念对于神识的分割力度。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了七天。
这七日里，殷寻除了必须的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宅在小木屋中――她似乎跟那些金线杠上了，非要将它们再次细分不可。
其间黎昭在屋外探头了数次，皆被殷寻以各种理由随便打发了。
这样执着的找虐行为，越发让一旁放风的狄洛觉得这人性格扭曲，恐有抖M倾向。
而殷寻虽然急于证实自己的猜想，但也没有一味蛮干。她很快总结出由点及面、各个击破的方式，打算先将其中某条一分为二，然后再逐渐增多均匀分化的数量。
就在第七日傍晚，当殷寻为提炼第十二颗琉璃果凝神准备的时候，她突然感觉识海一震。
随着“啪”的一声脆响，那根久分不变的神识金线终于完全的裂作了两半。
此刻再度分化的神识似乎比先前更加致密，单独看来，甚至比剔牙的竹签还要细上一圈儿。
“太好了。”
殷寻再度收拢神识之后，发现其增长的数量比反复消耗数十次还要多。看来她没有猜错，不断细分神识才是提升其量度更为有效的方法。
并且有了这个开头，后续的分裂就相应容易了许多。
五日之后，殷寻看着心念中那四十八条纤细凝实的金线，一股满足感油然而生。
此刻她的神识量已经比最开始增加了三分之一，其神思一动，那些金线便如同灵活的触须般倾巢而出，迅速地从各个方向钻入了殷寻面前浮空的气泡里。
那株新近收获的秋蕨葵瞬间被全面侵入，其各处脉络犹如时实拍摄了X光片一般，无比清晰的展现在殷寻眼前。
与曾经的绛珠草相比，秋蕨葵内精华与糟粕的界限更加分明。而且随着神识金线的增多，她将杂质粉碎清理的速度也有了显著提高。
所以在狄洛看来，殷寻不过只用了半晌，便将那株秋蕨葵完全提炼成了药液，而且其纯度，竟然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百分之八十。
“臭丫头，你这波可以啊！”
狄洛凑近殷寻，看她将那汪浅黄清透的灵液缓缓转入瓷瓶，终于真心实意的赞了一声。
然而殷寻却没有答话，她皱紧了眉头，努力压制住神魂之海中汹涌翻腾的灵息，整个背脊都微微的弓了起来。
“你怎么了？”
虫子神色一变，这才意识到了殷寻情况的不对。
它撑起前腿，镇定心神，仔细的打量她一番，有些不确定的说：“臭丫头，你神魂暴涨，真气沸腾，该不会是要突破了吧？”
狄洛的声音很是惊讶，因为对于修士来说，从凝气三层到四层，是一个不小的坎。
即便少数天才能凭借资质迅速引气，甚至在极短时间内达到三层巅峰。可若是没有合适的契机，在四层边缘也常会卡上一年半载。
上辈子殷寻跨过这坎，足足花费了三年。而如今竟然只是因为凝神分化，就一举完成了突破――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惊喜。
“咳咳，我觉得很有可能。”
殷寻深吸了一口气，按耐住心中的激动，强作镇定地朝狄洛摆摆手。
“刚刚收拢神识的时候，我就觉得有点不对。现在随着时间推移，这种感觉越来越强，恐怕是真的要憋不住了……”
她抖了抖身子，颤颤巍巍地盘腿坐下。
“你赶紧布个阵法，咱俩拾掇拾掇，便在这儿原地突破吧！”
“这种狗屎运，我咋就没碰到……”
狄洛嘀咕了一声，认命的撒开腿做起了苦力。
“大吉大利，升级吃鸡。待会儿成了，记得来三份炖雉珍！”
第九十三章 进阶
灵息在身体内迅速积聚，神魂之海中，红蓝二色的气团各自在旋转中慢慢膨大。
殷寻紧闭双眼，五心向上，额边鼓起了条条青筋，衣裳也渐渐被汗水浸湿了大半。
那种久违的撕裂感再次侵袭了她的气海，殷寻只感觉随着双色灵息的不断碰撞，自己的肌肉和脏器都在微微的抽痛。
“果然还是来了！”她叹了口气，心里倒并没有觉得特别惊讶。
因为灵根相逆的属性，上一世殷寻自引气入体之后，就一直遭受着气海碰撞撕裂之苦。
即便她按照羲和长老所说，进阶后陆续将火灵气排出，只留温和的水灵息存于气海。但由于突破时需要不断吸收大量灵力冲破障壁，经脉通达之下，水火灵息的交融依旧不可避免。
随着气海的扩张和灵息涌入的激增，进阶对于殷寻内腑的冲击也越来越大。
所以从凝气开始，她每提升一级修为，都需要花费大量的灵石对身体进行修复和温养。
或许是因为这辈子引气入体更加透彻，殷寻感觉自己的体质淬炼得强劲了不少。以至于前三层的进阶，她都没有感到一点痛楚。
然而事不过三，该来的终究要来。
眼看着跨过了四层这一道坎，殷寻担心已久的灵力冲撞之痛再次席卷了她的内腑。
并且由于这一回，她不能采取一排一留的方式，必须把两种灵息同时存于气海。所以那种抽疼也不会随着进阶完成散去，而是如跗骨之蛆一般，不停地侵蚀折磨着她的身体。
殷寻强忍着脏腑传来的刮擦和钝痛，不但没有停止突破，反而将神识全开，不断地用那些细线将四周的灵力光点往经脉中驱赶。以至于其身前一丈之内，竟然逐渐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灵气漩涡。
“臭丫头，你悠着点啊！一口吃不成胖子，短时间内积攒这么多灵力，一个不小心可是会爆体而亡的！”
狄洛看着房中缓缓成型的气旋，不安地在墙边踱来踱去。它用前腿搔搔脑袋，几番犹豫之后，终于忍不住朝殷寻喊道。
虽然从三层进阶四层对修者来说是一个突破，但毕竟只是凝气期的小段位提升。
就此而言，殷寻积聚的这方气团实在是太大了点。小虫子看在眼里，很担心她操之过急，最后适得其反。
然而殷寻似乎并没有听见它的提醒。
少女摊开的掌心缓缓收紧，周身环绕的气旋也越发浓重。
此刻在她的神魂之海中，产生了一种堪称疯狂的景象――那两堆彼此排斥的灵力气团在殷寻神念的刻意牵引之下，不但震颤了她的五脏六腑，更是猛烈冲撞着那象征境界隔阂的无形障壁。
借水火不容之力进行突破，是殷寻方才灵光乍现，突然想到的办法。
尽管知道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她还是一咬牙决定铤而走险。
狄洛见其如此倔强，也再没有出言阻止。小虫子歪头想了片刻，然后便手脚麻利地从旁边的药液箱中翻出一个瓷瓶。
狄洛用灵力支使它飞到殷寻头顶，弹开盖子，直接将里面那一汪绯红的液体悉数倒在了女孩头上。
液滴的坠落丝毫不受灵力气旋的影响，它们刚接触到殷寻的皮肤，便好似种子扎根一般，迅速的钻了进去。
殷寻只感觉神魂一振，整个身体迅速被一股灼热的气流包围。
这种温暖神奇的止住了她由于疼痛而不断冒出的冷汗。原本因为勉力支撑而逐渐疲惫的神经，也突然像打了鸡血一般，变得格外兴奋。
“卧槽，这家伙不会是用了什么邪法吧？”
殷寻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注意狄洛方才的动静。此刻她察觉到自己身体的异样，而小虫子又没有示警，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它在外偷偷操作了什么。
但是无论如何，目前的改变对她来说，的确是一件好事。
殷寻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趁着这股打了鸡血的药力，再次卯足了劲儿将灵力往内一收。
伴随着一阵响亮的破碎声，殷寻终于跨过门槛，突破到了凝气四层。然而与此同时，灵息间剧烈的碰撞也令她内腑剧震，生生的呕出了一口鲜血。
“臭丫头，你没事儿吧？”
狄洛见其受了内伤，赶紧凑上去表示关心。殷寻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然后便按住胸口，挣扎着将嘴里的血沫吐了出来。
“叫你别冒进，现在总算吃苦头了？”
狄洛看着她这副样子，虽然明白其进阶成功，但还是忍不住赏下了一个白眼儿。
“你知不知道刚才有多危险？若不是本大爷急中生智，将那瓶激发潜力的红璩液全数用了，现在你即便不爆体而亡，也绝对不止吐口血这么简单！”
“是，多谢狄大爷相救……”
殷寻听它此言，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可是等她反应过来小虫子用掉了什么，当即一个岔气，忍不住剧烈的咳嗽起来：
“……什么？你居然把那瓶红璩液直接倒我头上？是嫌我气血太静，死的不够快吗？”
她就说自己方才怎么突然兴奋，原来是被好容易提炼的红璩液浇灌了一脸！
要知道，那可是这批药里唯一的珍品，凝炼时不但消耗了殷寻的全部精力，其原料还是来自于桑延一储物袋中双生的六阶红璩。
红璩液虽然对肉体具有极强的修复作用，并且能在短时间内激发修者潜能。但因为其属性过于爆裂，如果用量太多，很可能造成气血翻涌，甚至陷入癫狂。
若不是殷寻正处于突破进阶的时期，那些过剩的能量顺势便有了倾泻的出口，此刻被泼了满头的她，怕是已经真的爆体而亡了。
怪不得之前那般冲撞，自己强化后的体质都只感到了钝痛，但最后突破的一瞬，却觉得胸腹的震颤猛地强烈了数倍。
想必除了进阶的效果，狄洛好心洒下的红璩亦是造成内伤的帮凶。
殷寻想到自己呕出的精血，再次深吸口气，努力抑制住伸手敲它的冲动。
“――明明两滴就够的东西，你丫足足浪费了一瓶！这可是三千灵石啊……傻虫子，你下个月的桃花酥一块儿都没了！”
第九十四章 事后
殷寻进阶凝气四层的事情，因为她出门后与黄昊的一次口角，迅速地传遍了整个散游宗。
其造成的轰动，甚至比上一次引气入体更加剧烈。
要知道，除了自小有掌门庇佑的谭秋，即使是作为上一代资质最好的弟子，楚红缨十六岁达到三层巅峰，也足足停滞了两年。直到前不久，她才终于找到突破凝气四层的契机。
而如今殷寻进门不过半年，还顶着灵根相逆的糟糕体质，这样精进的成就，实在是令人咋舌。
宗里一些和她经历相似的弟子，纷纷动起了求经问道的心思。
但殷寻知道，这一切恐怕和自己特殊的体质脱不开干系。如果不切实际，随意将借气团碰撞突破屏障的方法教授出去，到时候人家因为内息相冲、脏器碎裂，只怕反会怪到她的头上。
所以其沉吟片刻，便假托这几日是在木屋中潜心修炼，借玄妙难查的机遇之说糊弄了过去。
可惜这些困于瓶颈的弟子哪里肯轻易罢手，一旦有人走出了生路，即使真假难辨、希望渺茫，他们也会绞尽脑汁，全力效仿。
所以不久之后，散游宗里便出现了一个有些荒谬的传言。
——说谭秋药圃的所在乃是整个平顶山灵力最盛之处，又有月华汇聚、风水加成。如若在此修炼，极可能参悟玄机，突破障壁。
殷寻二人很快发现，他们炼药的小木屋外，围观的闲杂人等越来越多。
即便使用了隔绝之法，每次踏出门口，对上一干人等或期盼或探究的目光，殷寻依然会觉得很不自在。
这种阵仗甚至惊动了掌门老头，他传授狄洛阵图的时候，竟也一脸好奇地询问了殷寻突破四层的细节。如此不合时宜的关注，让准备闷生发财的二人颇为苦恼。
“这群家伙有完没完，都已经七天了，瞎跟风也得有个度吧！”
狄洛烦躁的蹬了蹬腿，实在是不堪其扰。
殷寻则耐心的将收获的最后一株草药凝炼完毕，然后才长舒口气，大大的伸了个懒腰：
“是有点烦。不过大家同出一门，闹僵了也不好看。”
她站起身来，把今日炼好的药液照旧收入了储物袋中。
“走吧！惹不起，躲得起。反正这地方咱们也呆够了，早点把这些药液换成灵石，免得夜长梦多。”
“呸，什么叫惹不起啊，这么个小破屋子，本大爷只是不稀的跟他们抢！”
狄洛歪着头冷哼了一声，十分傲娇地抬起前腿，轻轻在地上点了两下，示意殷寻把手腕靠过来。
“是，请狄大爷上轿~~”
殷寻扑哧一笑，倒也很是配合地将手伸了过去。
他俩把东西收拾一番，便顶着众人疑惑的目光，头也不回地走向谭秋所住的山顶。
其实自从那天得知殷寻为进阶受了内伤，谭秋每隔两日就会将自己熬好的补药打包送来。
令少女惊讶的是，主动申请跑腿的，竟然是自己一直折腾的黎昭。
可当她从男孩手中接过包裹，似笑非笑的看过去时，那家伙却依旧木着脸面无表情。
“还真是奇了怪了！”
狄洛因为这事，不止一次的朝她吐槽。
“……这小子引气之后，长得也不差呀！而且又蠢又倔，看上去更不像风流胚子——既然不至于遭到色诱，总不会是被你的矫情做作吸引了吧？”
“……”
对于这种乱用词汇、不分敌我的毒舌，殷寻已经很习惯了。
第九十五章 同去
既然谭秋都把话说到了这份儿上，殷寻自然没有不应的道理。
她当即很爽快的挑出承装青须根和龙爪藤的瓷瓶，一一朝师姐递了过去。
“嘿嘿，就知道阿寻最好了！”
谭秋眯眼笑了起来，那傻傻的样子，突然让殷寻觉得有点心塞。
“就凭散游宗的环境，怎么会养出这般性格的丫头？”
狄洛看出了她的迟疑，凑过来积极表态。
“看似没心没肺，实际上又极其纯善……即便老头把她保护的再好，也达不到这种天然的状态吧？”
“嗯，我也觉得不对。”
殷寻在心中附和，并且进一步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和谭秋相处越久，我好像越难对她产生恶感。甚至有时候面对她的善良，居然还会觉得受之有愧……”
“莫非这家伙自带感化能力？可是说不通啊，对待傻师姐，帮里的其他人还不是能坑就坑？
“再说人家认识的时间可比你长，如果真的是天生善体，普度众生，这门派还不早就得改修佛了？”
狄洛撇了撇嘴，越发感到摸不着头脑。
殷寻虽然也觉得蹊跷，但其潜意识里却认为谭秋并无威胁。
“既然没法解释，为今之际，只求无愧于心。人家真心相待，我们若不知好歹，反而会结下因果。
殷寻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
“……至于师姐的特殊，我隐约觉得，老头子应该知道内情。咱俩在这宗里呆不了多久，少操闲心，或许也不是坏事。”
针对这个插曲，一人一虫几番讨论，很快达成了一致。
他俩告别谭秋，约好后日一早同去坊市，接着便返回了山脚居住的小屋内。
殷寻歇息完毕，又静心打坐了片刻。她见时辰已过傍晚，便运起了传音之法，让相距不远的黎昭过来一趟。
“你想干嘛？快入夜的时候约见外男，莫非是图谋不轨？”狄洛的声音颇为奸诈，明显是没事找事。它用前腿拨了拨脑袋，满脸戏谑的说：
“看不出来啊，臭丫头你口味挺重！怎么？上辈子被那帮渣男耍的太惨，这一世决定先下手为强，赶紧从幼苗抓起？”
“……”
这虫子只要闲得无聊，说起话来就会格外欠揍。
殷寻当然没有恋童癖的嗜好。她一边按下额头上冒起的青筋，一边以迅雷会员的速度，猝不及防地给狄洛敲了个爆栗。
“要不是我重生后变淡定了，就凭你这张臭嘴，不知道死了多少次了。”
………………………………………
“臭小子，你木着脸干什么？”
殷寻看黎昭远远的站着，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忍不住走过去伸出魔爪，狠狠的揉了把他的头发。
黎昭直接往后退了大步，避开爪子的同时，一板一眼地朝她行了个礼。
“干什么？”
男孩抬起头来，直直的瞪着殷寻，眸中的神色复杂难辨。
他的声音经过修炼淬体已经不再沙哑，但因为曾经的残疾，现在依旧很少说话。即便偶尔开口，那字数也是能省则省。
“这么紧张干嘛？要不是看在你小子良心未泯，还知道替我送药的份儿上，就凭这倔驴般的性子，我才不带你玩儿呢！”
殷寻耸了耸肩，对他的别扭毫不在意。她双手环胸，猛地弯下腰来。那突然对上的眼神，笑意盈盈又似乎洞察一切，让男孩心中莫名一慌。
“臭小子，后天记得腾出空来，师姐决定――带你去一个好地方！”
“……随你。”
黎昭沉默半晌，才终于挤出两个字来。
转身退去的时候，他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但被殷寻抬眼一扫，又默默地憋了回去。
“唉，真是个可怜孩子。”殷寻叹了口气，无奈的摇摇头。
“你先前不还嫌他蠢么？为啥现在竟然还邀其同行？”
狄洛偏头看她，对这俩之间的相处有点儿不太懂了。
“因为啊……我发现，黎昭并没有咱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殷寻看向窗外，男孩的身体披洒着夕阳的余晖越走越远，渐渐变成了一个倔强而又有些孤单的剪影。
“他只是境遇太差，性格偏执了些。其实对于自己最想要的，这小子比谁都清楚。”
少女目光放空，仿佛透过那下沉的夜色，记起了某些往事。
“从某种程度上讲，我们俩，还真是有点像呢……”
殷寻嘟哝了一声，最后往男孩消失的方向瞧了一眼，然后啪的一声，果断合上了窗户。
“他之前没得选择，所以使错了劲儿。这么潜力的苗子，咱适时引导一把，绝对有益无害。”
少女言尽于此，便重新坐回榻上，另外起了个话头：“小虫子，你最近跟掌门学阵，效果怎么样了？”
自从开始凝神炼药之后，殷寻自知精力有限，就没再陪着狄洛钻研阵法了。
时至今日，小虫子已经学了数十个阵图，其复杂程度也是越来越大。
“唔，还好吧。上次老头子教了四方五灵的防御阵图，虽然所耗的灵力大了些，但其多重叠加，虚实结合，防御力度也算不错……”
狄洛纵身一跃，十分轻松地落在了床头。它晃了晃脑袋，将近日所学的成果向殷寻大致汇报了一遍。
“掌门他……就没有教什么攻击阵图？”
殷寻听它说完，沉吟片刻，终是不死心的问道。
“没有。其实本大爷最想学的就是这个，可老头子不肯，说它们是伤人夺命之法，咱俩常在宗门，目前用处不大。”
小虫子抖了抖腿，语气很有些郁闷。
“哼，明明就是借口！我看他装的和蔼，实际上对咱们还是有所提防。臭老头心机颇深，有什么事情直接说啊，这样遮遮掩掩的，反倒不得痛快！”
“好啦好啦，咱俩入宗后蹊跷太多，老头不放心也是很正常的。人家能守诺教你，已经是仁至义尽了――本就是白捡的师傅，咱们学一点是一点吧！”
对于目前的境遇，殷寻已经很满足了。
成仙之道艰险漫长，妄想一蹴而就、操之过急，只会误入歧途。
稳扎稳打、循序渐进，不忘沿路风景。对她来说，这才是最好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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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买卖
初夏的日头升得更早了些。葱郁的平顶山被浅纱似的薄雾环绕包裹，如同一块新鲜出炉的抹茶蛋糕。
今日要去坊市，灵石的诱惑让殷寻起了个大早，收拾一番之后，便神清气爽地朝之前约好的地方走去。
她人还未到，就远远的看见黎昭穿着一身灰衣，杵在墙边低头发呆――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小子受了虐待，一大清早就在此罚站。
“小昭啊，你能不能阳光一点儿！”
殷寻看见他这副衰样，莫名的有点不爽。她当即快步走了过去，再次伸出魔爪，使劲地在男孩头上揉了几下。
直到把他折腾得脸色涨红，颇为愠怒地抬起头来，殷寻才终于功成身退，心满意足的放开了手。
“这就对了，小孩子嘛，就应该脸色红润，多点生气！”
少女脸上的笑容有些欠揍，她轻咳一声，瞬间又恢复了正经。
“小师弟，好容易出门一趟，你可要注意形象，别丢咱宗派的脸哦……唉，这头发怎么乱糟糟的，真让人不省心。”
殷寻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然后挥手掐诀，替黎昭还原了揉得散乱的发髻。
那动作如此自然，看上去俨然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师姐。
“……”
面对这姑娘极不要脸的举动，不善言辞的黎昭当即便败下了阵。他脸色由红转黑，嘴唇蠕动了几下，到底没能组织出反驳的话来。
“啧啧，一大把年纪了还欺负小孩，你也真不害臊。”
狄洛藏在袖中，将此间情景瞧得分明。它撇了撇嘴，很是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儿。
“嗯，爱欺负老实人，这的确是个毛病。”
殷寻心中暗笑，竟然毫不犹豫的承认了。
“我也不知道为啥，每次看见这小子木呆呆的样子，就忍不住逗一逗他。可能人年纪大了，就爱在小孩儿身上找找乐趣？”
“……你这种想法，总感觉像个变了态的老阿姨。”
小虫子可不像黎昭那样嘴笨，其吐槽十分犀利，往往一针见血。
殷寻噎了一下，语气颇为无奈：“同样都是灵兽，你咋就这么不可爱呢？”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谭秋欢快的声音随风传来，打破了两人微妙的僵局。
“不晚不晚，时间刚好。”
殷寻瞥了眼少女新换的黄衣，忍不住勾唇赞到：“师姐这身打扮，真是好看的紧。”
谭秋皮肤白皙，这件鹅黄的衫裙式样大方又不失点缀，穿在她身上，犹如一只清新灵动的黄鹂。
殷寻本是随口说说，没想到此言一出，小师姐脸上竟然罕见的露出几分羞涩。
“阿寻，你还是第一个这么夸我的人。”
少女局促的对了对手指，绽出个甜甜的笑来：“不是说好要去坊市吗？咱们现在就出发吧！”
………………………………………
三人一路行来，气氛还算融洽。
虽然黎昭寡言，但俩妹子一个纯善呆萌，一个狡猾机敏，东拉西扯之下，乐趣总是少不了的。
今日的坊市依旧十分热闹，各色修士往来不绝，颇有种欣欣向荣之感。
殷寻并没有直接去丹鼎阁卖药，而是拉着谭秋，先在沿街的几家店铺里询问了绛珠草液的价格。
除了其中一家不收灵液以外，另外三家都表示了对这种提炼技术的浓厚兴趣，并且主动向殷寻打探了背后丹师的身份。
只可惜他们给出的价格都离殷寻的预估有些差距。
少女抿了抿唇，心中叹息一声：“灵液的买卖在此处并不普及。小二们不是丹师，自然也难以分辨药液纯度的价值。
“看来分批买卖，低调发财的目的是达不到了。现在唯一能指望的，就是享誉沧海的丹鼎阁，能有与其名声相配的眼光和实力。”
念及此处，殷寻终于不再犹豫。她冲谭秋扯出个笑容，有些歉意地说：
“师姐，不是我不相信您那位恩人，只是我从小谨慎惯了，遇见事情，下意识的便会多想一些。
“按照我从前所知，咱们侥幸炼出的这批灵液，价值还是比较大的。如果全部卖给一家店铺，很容易惹来有心之人的怀疑。”
少女摇了摇头，语调颇为诚恳：“但是我错估了此处坊市的情况，大多数店铺对于灵液的认知还是很有限的。
“……所以师姐，售卖药品的工作还是交给你吧！丹鼎阁名声不错，你和店家又是旧识，应该不会被坑。之前都怪我疑神疑鬼，过于多虑了。”
“没关系，师妹考虑的也有道理。爷爷还说，我太傻太笨，容易被骗，应该多跟你学学呢！”
谭秋一向大大咧咧，再加上殷寻还是她一向宠爱的师妹，自然不会有什么意见。
而黎昭刚开始修炼，七八岁的小孩，自然也不懂其中的玄机。
殷寻没有特意把他支开，其实从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将两人的距离再次拉近。
既然主意已定，他们便不再耽搁，直奔位于坊市深处的丹鼎阁而去。
丹鼎阁外，风铃轻响，人流依旧。
殷寻和谭秋早已习惯，但黎昭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没有大门的华丽建筑。男孩愣了一下，幽潭似的眸中也不免浮起了一层淡淡的惊奇。
“师弟真是见多识广，我当初看见这阁楼的时候，可是好生惊讶了一番呢！”
殷寻见他明明颇为好奇，却因为性格内向故作老成，忍不住低下头来，一脸戏谑地冲他眨了眨眼睛。
“……才没有。”
男孩偏过头去，依旧是面无表情，然而其耳根之上，却浮现出了一抹可疑的红晕。
如此有趣的反应，瞬间把老阿姨逗乐了。
殷寻心中暗笑，却也知道过犹不及，便不再折腾黎昭，拉着谭秋径直走了进去。
“小秋秋，你终于来了！”
两人刚跨进门，就听见一个流里流气的声音随风而来。
少女寻声望去，只见来者是一个二十出头的男子。他个子很高，目测有七尺以上，身着一件式样华丽的绛紫长袍，其上用罕见的火云金丝，绣了满满的团纹。
男人金冠束发，玉带缠身，收得挺直的腰上，光挂饰就有大大小小的六个。至于戒指胸针，璎珞镶嵌，更是数不胜数。
这满身的珠翠灵宝，晃眼看来，如同一个移动的人形展台。
殷寻被其独特的风姿所摄，微微眯了眯眼，然后便惊讶地发现，这展台的长相竟还算不错。
他唇红齿白，鼻梁高挺，原本有些女气的样貌，因为配上了一双凤眼和斜飞入鬓的剑眉，生生地多了几分威严。
可惜此人如今的举止，与威严二字完全搭不上边。他手里端着一把赤金雕琢的算盘，长腿猛跨几步，伴着一堆叮叮当当的脆响，瞬间来到了两人面前。
男子微微弯腰，自动忽略了旁边的殷寻和黎昭。他伸手撩了把头发，脸上绽出了一个与身形完全不符的纯真笑容：
“小半年不见了，快说说，有没有想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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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第五凛
“这家伙什么情况？穿金戴银的，眼睛都快给我晃瞎了！”
狄洛被男子环佩震荡的声音吵醒，隔着袖子用神识探了一眼，满脸嫌弃的说。
“你睡饱啦？”
殷寻的传音带着些笑意，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这小子应该就是谭秋所说的恩人，不过看样子……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呢！”
“傻丫头难道眼瞎了？不是说救她的是位正义凛然的公子哥吗？这个满身骚味儿的土豪，到底是怎么来的啊？”
狄洛被男子“纯真”的笑容恶心了一下，忍不住抖了抖腿。
“不知道啊，但是――感觉还不坏。”
殷寻瞧着男子对待谭秋的模样，心里莫名地浮现出了一种老阿姨般的欣慰。她也不急着掺和，只识相的退到一边，等待那两人寒暄完毕。
可惜谭秋对于这一方面好似并没有完全开窍。
她摸了摸脑袋，很是憨厚的说：“没有呀，最近宗门里新收了师弟师妹，我平日种植灵草，还要帮萧先生照顾阿毛，忙得不得了呢！”
“……真的一点点都没有吗？”
男子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表情颇有些尴尬。他攥紧了手里的算盘，仍是不死心的问道。
“嗯……还是有那么一点的吧！”
谭秋掰着手指，细细回忆了一番，最终点了点头，一本正经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男子听见这话，瞬间恢复精神，傻傻的乐了起来。那副小孩儿偷糖般的表情配上他两米多高的个子，实在是有些滑稽。
“噗……”
看着两个小年轻如此幼稚的互动，殷寻忍不住笑出了声。
然而这声善意的嘻笑却好似捅了马蜂窝，男子斜眼一瞥，终于注意到了旁边立着的二人。
“你们……就是平日里麻烦小秋的师弟师妹？”
男人挺直了背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殷寻和黎昭，脸上明明白白的写着不满。
他冷哼一声，修长的手指一颗一颗地拨弄着算珠，先前的傻样荡然无存。
“凶什么凶啊，长得高了不起吗？本大爷轻轻一跳，保准能抓花了他的脸！”
狄洛磨了磨牙，很不服气的叫道。
殷寻觉得，小虫子对于身高压制，一直有一种奇怪的怨念。它很少愿意像其他灵虫一样趴在地上，能登高一尺，就绝不伏低半寸。
以至于少女曾有猜想：莫非狄洛这家伙当初被人踩过，所以心里留下了阴影？
“师姐，这个大哥哥是谁啊？他怎么这么凶……”
面对这种明显会“怕老婆”的男子，殷寻当然不会傻到和他硬刚。小萝莉当即作出一副被人吓到的模样，蹭的一下躲入了谭秋背后。
“阿寻别怕，他就是我跟你说的五公子啊。”
覃秋拍了拍女孩的肩膀，下意识的摆出了一个母鸡护崽的架势。她转头看向男子，有些生气的问：“师妹年纪还小，又向来聪明善良，不知公子为何故意吓她？”
“……我没有。”
男人眉心狂跳，很是头疼的揉了揉额角。
他深吸一口气，有些挫败地把方才爆发的气势收了回来，然后用一种微不可察的声音碎碎念道：“妈的，这小妮子圣母病又犯了！”
“？”
自从殷寻炼神小有所成之后，她发现自己对外界的感知就变得灵敏了许多。
此刻听见男子的吐槽，她不由得有些惊讶――看来这家伙对于师姐的毛病一清二楚，如此都能忍受，莫非的确是真爱了？
“好啦好啦，我其实没有恶意。刚才那番样子，也不过是跟他们开个玩笑而已。”
男子摊了摊手，无奈地勾起嘴角。他一边亲自将三人迎进屋内，一边低声朝谭秋抱怨：“不是说好了叫我阿凛的吗？几月不见，你果然又忘了……”
谭秋这丫头虽然护短，但只要态度放软一点，哄起来也很容易。
她皱眉思索了一番，在确定自己真的做过这样的承诺之后，便点了点头，有些歉意地朝男子回道：“对不起，阿凛，我记性不太好。”
“……好吧，这次就原谅你了！下回要是再忘，我可是会生气的。”
男人伸手敲了敲她的头，又示意三人在厅中的长椅上坐下，然后其打了个响指，之前招待他们的那个小二便走上前来，十分恭敬地替众人沏上了热茶。
“云顶碧螺”独特的清香瞬间从杯中腾起，殷寻深吸口气，在享受心脾沁爽、神识舒络的同时，再次感叹了一声第五家族的财大气粗。
这种产自羲和云顶的上等灵茶，每隔五年才会抽尖儿一次，并且每次所出的产量极为稀少。
玄清那老儿嗜茶如命，一般情况下，这东西都是只赠不卖。羲和派只有在招待贵客的时候，才会稍显大方的送出几两。
所以在沧海大陆，该茶的价格一向被炒得很高，而且基本都是有价无市。现在第五凛竟然随随便便地拿来招待他们，其家族的财力和人脉可见一斑。
“咦？这是什么茶呀？感觉比上次的还好喝。”
谭秋呼开热气，大大的啜了一口。登时便觉得浓郁的灵息直冲脑门儿，伴着那清爽回甘的滋味，整个人精神一振。
男子倒没有谴责她暴殄天物，反而还焦急的叫道：“急什么，这东西又不值钱，你喝慢一点，小心烫口！”
“卧槽，为什么重活一世，我还要在这儿看小年轻秀恩爱啊？”
狄洛这种母胎单身的家伙，向来对狗粮接受无能。它用前腿刮蹭着殷寻的手腕，声音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死丫头，谈正事！赶紧的！本大爷等着卖了灵石，去隔街大吃一顿呢！”
上好的灵茶喝不着，男人身上的腻歪劲儿却没少受，小虫子心情郁闷，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咳咳，那个……师姐，天色也不早了，咱们还是先把正事儿跟公子说一说吧！”
殷寻待灵茶稍温，本着不能浪费的原则将其一饮而尽，然后便拉了拉谭秋的衣角，软软糯糯的开口。
男子殷勤的照顾被人打断，有些烦躁的朝殷寻看来。然而这一回，小萝莉却对他不避不让，反倒冲他眨了眨眼睛，满脸的意味深长。
“哦？”
男子挑了挑眉，眸色深不见底。他突然坐直了身子，将那把赤金算盘搁在膝上，凤目微眯，勾唇朝殷寻笑道：
“明人不说暗话，师妹既然有事，又何必故意扯上小秋？这丫头傻的厉害，被人买了，怕还会帮忙数钱……
“我丹鼎阁开门做事，向来童叟无欺。只要是涉及生意，无论谁来，都会公平对待。”
男人的笑容客气而疏离，属于商人的油滑和精明瞬间从骨子里透了出来。他静静地看着殷寻，如同霎时间戴上了一层无懈可击的面具。
少女抿了抿唇，低低一叹：很好，这副样子，总算配的起沧海首富的第五世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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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坦诚
“师姐，你说得对，五公子的确是个好人。”殷寻抬起头来，毫不畏惧地与男子对视。她眸中含笑，整个人也一扫之前的娇软，变得强势起来。“实不相瞒，我们这次前来，的确是有买卖要谈。既然公子已经明确表态，小女自也不会让您为难。不如——我们留师姐在这儿歇息片刻，去内堂之中，借一步说话？”
少女的反应让男人有些惊讶，不过殷寻能主动撇开谭秋，放弃人情威胁，这种识相还是很让他满意的。
故而第五凛对这个所谓的“师妹”不由得高看了一眼，他吩咐小二为谭秋和黎昭端上茶点，然后便颇为爽快的答应了殷寻的要求。
“您先请。”殷寻冲谭秋点点头，示意她不用担心，接着便摆了个晚辈的姿态，让男子在前面带路。
二人面上皆带着笑意，分外友好地拐进大堂左面的内室，很快消失在了谭秋的视野中。
然而就像是离开了主人目光的宠物，在跨进隔间的一瞬，两人之间的氛围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
“算你聪明，没有牵扯上小秋。”男子斜靠在雕花的木柜上，低着头轻轻地拨弄着算珠。他的面孔隐没在一片逆光的阴影中，嫣红的薄唇微微勾起。“说吧，你想谈的买卖，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止是我的买卖，师姐提供原料，也有一半的分成。”既然这家伙对谭秋如此看重，殷寻不介意运用这层关系替自己多谋点利益。再说两人的合作原本就是事实，即便他派人去查，也不会发现任何破绽。少女从储物袋中掏出一个白皙玲珑的瓷瓶。轻轻摇晃两下，朝男子递了过去。“丹鼎阁遍及沧海，业务众多。第五公子身为东家，想必应该对这灵药提炼之术并不陌生。”
“小丫头年纪不大，眼光倒还不错。”对于自己被叫破的身份，男人并没有否认的意思。显然他觉得除了谭秋那个傻瓜，自己如此鲜明的装扮，被人认出才是最正常的。
“纯度七成的绛珠草液？”男人揭开盖子，瞥了一眼瓶底淡绿的液体，饶有兴味的问道：“看起来还行，想出售这种灵液么？你们……是替宗里的长辈来的？”
“不，我们是替自己来的。”其实在进店以前，殷寻本是打算胡诌出一个隐于幕后的丹师。然而在初步接触了第五凛之后，她及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这个男人的性格显然要比他那浮夸的外表精明的多，而且从他对待自己的态度，殷寻可以看出，其作为一个成功的商人，不是没有原因的。
第五家既然能够富甲沧海，在不违背原则的情况下，她相信这位本家子弟一定不会跟灵石过不去。再加上其对谭秋的感情不似作伪，几番考虑之下，殷寻最终决定将这场交易摆到明面上来，直接为今后的灵液出售谋求一个一劳永逸的渠道。
所以少女挺直了背脊，直视着男人的双眼，以一种十分确定的口吻说道：“药液的原材来自于师姐的药圃，你也知道，她在培育灵植这方面很有天赋。而将其加工提纯的步骤，是我自己做的。”
迎着第五凛充满怀疑的目光，她勾勾嘴角，露出一个颇为自信的笑容。“我既然知道第五公子的身份，自然也懂得你们这行的规矩。一个成功的商人，是不会跟现成的利益过不去的。但凡修仙之人，身上总少不了几个秘密。您不必打听凝炼的方法，只需要告诉我，丹鼎阁是否接收这种灵液，能够提供的价格，又有几何？”
说出这话的时候，殷寻面色平静，有条不紊。其成熟干练的气质，完全无法让人将她与一个十二岁出头的小孩儿联系起来。
“你的意思是，这瓶药液也是你自己炼出来的？以一个凝气四层的修为？”男人挑了挑眉，但因为被其气势所慑，并没有立即反驳。
“正是如此。而且，不止这个。”殷寻伸手一招，一个更加精致的瓷瓶于空中画了条弧线，稳稳的落在了男人掌中。
“三阶秋蕨葵……提纯度——八成？”男子细细查看着瓶中浅黄澄澈的灵液，还将鼻子凑到沿口，轻轻的嗅了嗅。在确定其成分之后，他终于抛弃了那副调儿啷当的姿态，眉宇间显出几分凝重。“若是真如你所说，这些灵液都是自己炼制，小丫头，你可知道这代表了什么？”
“我知道。”殷寻点了点头，丝毫没有露怯。她定定地看向男子，无比坚定的说：“所以我才把灵液拿到了这里。丹鼎阁声名远播，财大气粗。也只有公子您，才能有足够的信誉和实力，接下这桩买卖。”
第九十九章 交易
“师妹，阿凛，你们终于办完事了！”
谭秋见二人面带笑容、气氛融洽地走出里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她眉眼弯弯，脸上的笑容颇为欣慰，丝毫没有意识到这一大一小已经合起伙来，暗地里把她给卖了。
“因为有些细节需要商量，所以耽搁得久了一点。”
面对谭秋关切的目光，殷寻丝毫没有心虚。
她点了点头，脸上适时的露出几分歉意：
“劳师姐苦等，真是不好意思。其实这批灵液的售卖非常顺利，五公子生性慷慨，尤其在听说有您参与之后，连代售的费用都给咱们免了！”
方才两人在内室坦诚交底，很快便达成了互利互助的协议。既然彼此间已是同盟，殷寻当然不介意顺便夸他一把。
“小秋啊，你这个师妹可真是不简单！”
其实在后续的讨价还价中，男人多少是有点吃亏的。他虽然因着谭秋的关系默默忍了，可骨子里那份精明，依旧让其产生了一种被人坑骗的不爽。
所以此刻男子斜靠着谭秋座上的椅背，在见识了少女高超的演技之后，忍不住给她上了点眼药。
可惜即便他用了如此阴阳怪气的语调，一向缺少心眼儿的谭秋仍然没有领会到其中的内涵。
她甚至拍了拍第五公子的肩膀，带着几分骄傲肯定了他的说法：
“嗯嗯，师妹可厉害了！她不但会炼草药，脑子也聪明好使。连爷爷都说，我太傻太笨，得跟她多学学呢！”
第五凛：“……不用不用，你这样挺好的。”
笑话，就那丫头人精似的个性，岂是说学就能学得来的？
人笨点不要紧，就怕东施效颦、弄巧成拙，到时候盲目夸大、自作聪明，那才是最麻烦的。
况且自己最喜欢的，不就是她这副纯真善良，甚至有些呆笨的样子吗？
只要他足够强，能把小秋保护得好好的，即便其没那么聪明，又有什么关系呢？
“对了师姐，这是本次买得的灵石，总共六万八千。咱们五五分成，每人正好三万四千下品灵石。”
殷寻拿出男子特意准备的两个储物袋，非常识相的将其中那个绣着粉色爱心的朝谭秋递了过去。
“可是……师妹，来之前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既然拿了那几瓶灵液，现在所卖的灵石，就不用分给我了。”
谭秋摆摆手，一本正经的拒绝了殷寻。
“我知道，其实那些草药本身并不值钱。你凝炼药液所费的功夫，才是这些灵石真正的来源。
“……之前想着帮忙宗门，答应对半平分，已经是我占了便宜。现在若是还要，就真的有点没脸没皮了。”
“我去，为什么每到这个时候，傻丫头就一扫呆萌，说话头头是道？”
男人听见她这番慷慨陈词，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殷寻瞥了眼诚恳的师姐，又掂了掂手上明显定制的储物袋，顿时对第五公子产生了一种莫名的同情。
“没关系，师姐你就收下吧！这毕竟是咱们第一次合作挣钱，就当是留个纪念好了。”
为了避免自己的商业伙伴英年早逝，少女决定抛弃眼前利益，把目光放得长远一些。
她勾起唇角，直接将那个爱心口袋塞到了谭秋怀中：
“五公子说了，今后只要咱们有药液出售，都可以直接卖入丹鼎阁中。有了这个固定的渠道，又何愁赚不到更多灵石呢？”
“小丫头说得对，这点儿小钱，你就安心收下吧！”
第五凛对殷寻的知趣很是满意，心中残存的那丝不快也就此消散。小姑娘心思玲珑，情商颇高，说不定还真能成为自己追求真爱的一大助力。
………………………………………
由于第五公子强烈的怨念，殷寻最终说服了谭秋，让傻师姐留在阁中陪其叙旧。
她自己则叫上了黎昭这个尽职尽责的灯泡，揣着买卖药液所得的灵石，一起往上次购置法衣的灿星楼走去。
“唉，总算是出来了，刚才那一屋子的酸臭，差点没把我憋死！”
狄洛对殷寻达成交易的方式完全不感兴趣，也没有耐心围观一个人类如此笨拙的求爱。
对它来说，赶紧拿钱走人，买点吃的，才是最大的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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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法器
其实灿星楼规模挺大，宝塔形的建筑，由下到上，总共堆了五层。
当初殷寻和谭秋囊中羞涩，仅仅在底层转了一圈。而现在她有了数倍的灵石，可选择的范围自然也大了许多。
所以在前两层搜索无果之后，殷寻便带着黎昭，直接上了三楼。
按照常理，三楼的宝贝比一、二两层更加珍贵，配备的店员也应该更多更强。
然而他们环视了一圈，却发现这里只有几个同样挑选法宝的买家。先前如同苍蝇一般尾随介绍的店员，此刻已完全不见了踪影。
“难道三层以上，才是灿星楼真正的面目？”
殷寻挑了挑眉，眼中闪过一抹兴味。黎昭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由自主的放慢了脚步。
两人一路行来，依旧看到了不少宝光盈盈的法器，其做工和品阶，都明显比之前更高。
可惜它们都没有实物，而是以一种缩小的立体虚影悬浮展示在各自的看台上。
一旦有买家对其产生兴趣，只需用神识触碰影像，宝贝的具体介绍就会自动传送到顾客的脑海中。
值得注意的是，每个虚影的下方都有一枚金色的莲花印记，并且三楼的所有宝贝，都明确标定是不可以讨价还价的。
“看来这灿星楼还真有点存货。”
狄洛虽然躲进了壳里，但其神识一直留心着外界的动静。此刻它见无人看管，便终于憋不住探头出来。
“是啊，能请动玉莲坊鉴定做保，怪不得不讲价。”
殷寻随手点开了一个悬浮的小鼎，其全方位的立体图像伴着金色的说明文字，瞬间在她脑海中放大。
“青鱼鼎，四阶灵宝，因其鼎腹外壁铸有数对青鱼而得名。
“鼎呈长方形，口长四尺一寸、宽三尺，壁厚两寸，连耳高二尺五寸，重达一千八百余斤。
“鼎身雷纹为地，四周雕刻盘龙及饕餮纹样，出自炼器大师郑凡之手。
“此鼎炼丹之时有水木灵气加成，可使三阶以下丹药的炼制几率小幅提升。必要时注入灵气投掷而出，可抵挡筑基期修士全力一击。此鼎售价：两万下品灵石。”
“如果我会炼丹，这方小鼎倒是一件不错的法器。”
殷寻扫了眼鼎腹上栩栩如生的青鱼，点头赞道。她将神识汇聚在脑海中浮现的莲花印上，与前世的记忆进行了仔细对比。
“没错，的确是玉莲坊的鉴定标志，既然他们能以信誉作保，说明这上面的描述都是真实可靠的。两万灵石……这个价格，倒也可以接受。”
“行了行了，确定货真价实，就赶紧找找你自己想要的吧！”
狄洛见她还在对不相干的东西磨磨唧唧，赶紧不耐烦的催促道：
“再这么耽搁下去，我的桃花酥肯定卖光了！”
灿星楼四层以上都是十万起步的宝贝，以殷寻目前的财力，看了也是枉然。
所以她若想在今日有所收获，于第三层挑选法器无疑是最合适的。
“你现在修为不高，也没有什么厉害的术法，正面对抗很难打得过人家。所以最好选择一些适合偷袭或者带有毒素控制的武器……”
狄洛从衣袖中探出头来，一边跟随着殷寻的行进左顾右盼，一边喋喋不休的发表着自己的意见。
“目前为止，你能拿的出手的，就只有齐羽心赠送的四阶匕首。
“但是这东西必须近身攻击，一寸短一寸险，如果无法在第一时间刺破对方的护身真气，就极有可能将自己陷入十分危险的境地。”
“说白了，你就是想让我选择属性阴损的暗器呗？”
殷寻忍受着小虫子一路的哔哔叨叨，无奈的叹了口气。
“但是这种东西对于铸造材料一向有特殊的要求，而且因为不是主流，市面上可见的非常稀少。
“……我们四处找找吧，至于能不能找到，就要看今天的运气了！”
………………………………………
因为定下了明确的目标，几人之后的搜寻速度自然快了许多。
为了保证安全，殷寻并没有让黎昭与自己分开，只是教会他用神识触碰悬图，一旦有发现关于偷袭、毒素或者暗器的叙述，就出声向她汇报。
男孩沉默了半晌，终于点点头答应了她的要求。可惜因为少女对于法器猥琐的选择标准，这小子看她的目光隐隐的又多了分鄙夷。
“果然是小屁孩儿，心里还保留着对于光明正大的崇拜。”
殷寻没有放过他眼中一闪而逝的不屑，她挑了挑眉，无所谓的说道：
“即便是阴毒的法器，只要用得正当，一样可以无愧于心。等他今后在世上吃了苦头，才会明白对于咱们这些小人物来说，修仙就得遵循一个道理――猥琐发育，别浪！”
“……切，你现在倒是说的头头是道，上辈子不也把自己作死了么？”
狄洛咂咂嘴，毫不犹豫地戳穿了她。
小虫子一边吐槽，一边用神识点开了一套针形的法器虚影。在大致瞟了眼其介绍的属性之后，它挠挠头，发出了一声惊讶的低呼：
“诶？这东西好像不错？”
“什么东西？”
殷寻凑过去一看，发现那是一套四十九根的牛毛细针。其通体用天舒赤金打造，分则四射而出，无孔不入；聚则致密紧实，幻凝成花。
“针系的法器最是隐匿莫测，天舒赤金也足够细腻坚韧。至于一万五千灵石的价格……你咬咬牙，也是能付得起的。”
狄洛偏头看向殷寻，显然觉得这个提议非常不错。
少女凝聚神识，细细地将那套金针打量了一遍，脸上也露出了几分思索。
然而就在小虫子以为生意能成，准备呼叫店员验货结账的时候，她却突然摇了摇头，抬手阻止了它的举动。
“不行。攒针成物，分合为攻――虽花巧有余，却实用不足。”
殷寻看着那金光灿灿的细针，有些无奈的解释：
“且不说这惹眼的颜色与作为暗器的功能极不搭边，我所希望的第一件法器，也不能仅仅只有淬毒杀人的功效。”
她收起神识，将那悬浮的图像推了回去。
“走吧，我们再看一看。这东西太过鸡肋，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想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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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入手
“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狄洛惦记着想买的点心，烦躁地拿前腿戳了戳殷寻的手腕。然而少女却不为所动，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挑选。
他们走走停停，很快便把三楼的展台看过了大半。可惜接下来所遇到的，仍然有或多或少的残缺。
“看看这个……”
就在殷寻逐渐失望的时候，一直沉默不语的男孩突然出声叫道。
“怎么了？”
少女转过头去，却发现其停在了角落里一处不太起眼的虚影前。
她凑近打量，只见影像上显示的是一条团成数圈的鞭子。鞭身又细又长，通体呈黑红色，其表面覆盖着一层细密的鳞片，由末端向上不断变细。
“这不是一根鞭子吗？和暗器有什么关系？”
狄洛伸头瞟了一眼，有些不解的问。殷寻也皱了皱眉，垂眸看向男孩：
“鞭子同一般武器比起来，的确更加柔软灵活。但即使其足够纤细，这样直甩过去，动静也是很大的吧？”
“不知道。它的介绍中写着暗器，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黎昭难得的吐出了一个完整的句子，不过在说完这些话以后，他又自觉地退到了一边，沉默着看向殷寻。
“嗯，那我仔细看看。”
死小子虽然内向了一点，但也从来不会说谎。殷寻见他这般态度，当即便明白其中肯定另有蹊跷。
果然当其用神识点开那方虚影的时候，殷寻发现，自己这次可能真的捡到了宝贝。
“赤鳞蝎尾鞭，四阶灵宝，因其形若蝎尾，通体由刃鱼鳞片堆叠制成而得名。
“鞭身长四尺五寸，锻木为柄。末梢径长两寸，延伸递减。其尖端铸有倒刺，小巧精致，可淬剧毒……”
殷寻看着那缓慢旋转的立体影像，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因为在其介绍的底端，明显标注着暗器二字：
“……鳞片坚韧锋利，大小不一，若注入灵力，可瞬间弹射而出，飞旋破甲。对敌之时，常能出奇制胜。”
也就是说，在鞭子挥出的时候，上面附着的鳞片可以作为暗器同时攻击，如果对方没有心理准备，还是很容易中招的。
“……据上面记载，这些鳞片都经过了特殊祭炼，破防能力相当可观。
“但是这样厉害的法器，为什么仅仅是四阶灵宝，而且价格也不过两万灵石呢？”
狄洛见殷寻陷入思索，性急地探出头来，用神识自己查看了一遍。
小虫子虽然贪心了点，但也明白这世上没有白吃的午餐。
道旁多李，其味必苦。越是看上去物美价廉的东西，越有可能隐藏着不为人知的弱点。
“很简单，因为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东西作为暗器，根本就是一次性的。”
殷寻挑了挑眉，不紧不慢的朝它解释。
“借挥鞭之力甩出鳞片，的确能够出其不意。快速旋转的切割，也能在短时间内爆发出大量伤害。
“……但它们的形状太不规则，难以抵御的同时，控制起来也非常麻烦。而且鳞片攻击之后难以回收，只要激发一次，整个鞭子就废了。”
“这么坑的吗？那咱们不要了。”
狄洛听见两万灵石只能买到个一次性法器，当即便肉疼地连连摇头。
“若真是要靠解体保命，还不如买两个更加便宜的五雷弹呢！”
“不，咱们就买这个。”
殷寻微微勾唇，直接触动了看台边呼叫店员的铃铛。
“这东西的确有不少瑕疵，可一但神识够强，方才所说的那些便全都不是问题了。”
没等狄洛回应，伴随着一声悦耳的轻响，三楼末端的木门缓缓打开。一个薄施粉黛，身着长裙的女子娉娉婷婷地走了出来。
“您好，请跟我来。”
她抬眼看向殷寻，优雅地福了一礼，看其修为，至少已经达到了筑基以上。
殷寻浅笑回礼，丝毫没有被她的阵势吓到。少女转头招呼着男孩，两人一前一后，很快进入了那方类似于升降电梯的隔间中。
又是一位有趣的买家。
女子看着她的背影，轻轻笑了起来。其最后走入隔间，口中默念了几句，殷寻和黎昭便感觉眼前一花，再清醒时，已经传送到了一个古色古香的小厅。
“赤鳞蝎尾鞭，售价两万灵石。小姑娘，请过来验验货吧！”
他俩刚刚站定，便听见耳边传来了一个声如洪钟的嗓音。
大厅的正中央坐着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此刻他微微抬手，一个缩地成寸的阵法瞬间成型。两人感觉自己不过跨了一步，眨眼就来到了原本位于十数米外的老者面前。
殷寻上辈子看的多了，自然依旧镇定自若。而黎昭毕竟只是小孩，初见这般神通，眼中不由自主的流露出几分惊叹。
少女抬头望去，只见那光洁如玉的桌面上，此刻正放着一个紫檀雕花的木盒。
盒中躺着她方才所看的长鞭，黑中透红的色泽，紧密排列的鳞片，比虚影中所见的更加漂亮。
“这么精致的鞭子，总共只需要两万下品灵石，小姑娘还真是有眼光。”
老头的态度非常热络，似乎并没有因为她年纪尚小而有所怠慢。他拂了把胡子，笑呵呵的说道：
“灵石都带来了吧？只要付了全款，滴血认主，这法器就是您的了。”
殷寻见此情景，心中了然：看来这鞭子存在的弱点，灿星楼本就一清二楚，那些曾经上到三层的买家，也个个都是人精。
蝎尾鞭的暗器功能虽然是一次性的，好歹其材料也算上等，若是贱卖出去，多少有点亏本。
可是在如今资源匮乏的沧海，愿意拿两万灵石购买鸡肋的，毕竟是少之又少。如今好容易来了殷寻这个明显好骗的小孩，人家当然得好生抓住。
殷寻虽然洞察了此种心理，却并没有同他讲价的意思。她轻轻地摸了摸鞭身，眸中流露出一股不加掩饰的喜爱。
然而就在老头以为买卖将成的时候，少女却突然叹了口气，有些遗憾地说：
“老爷爷，我真的很喜欢这条鞭子。可是我现在身上，总共也只有两万五千灵石。如果买了这个，就没有足够的钱去完成师姐的嘱托了……”
她咬了咬下唇，抬眼看向老者，略带祈求的说：
“我知道灿星楼一入三层，概不讲价。但师姐让我回去的时候，必须帮她带一条三阶的缚灵绳……如果爷爷能通融通融，将两者一并卖我，小女得偿所愿，一定会感激不尽的。”
缚灵绳作为捆仙锁的低配版，只能限制住比自己修为更低的修士。但是因为材料贵重，一条三阶的缚灵绳，最低售价也要七千灵石。
所以殷寻提这要求，已经算是变相降低了蝎尾鞭的价格。
老头原本想要拒绝，但看见其掏出的储物袋上，那独属于丹鼎阁的麒麟图案时，终是有了些动摇。
他沉吟半晌，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刚才引路的女子招到身前，低声吩咐了几句。
女子嫣然一笑，瞬间消失在屋内。当其再现身时，手里捧着一个式样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有些简陋的木盒。
“小姑娘，不是我不厚道，仅仅五千灵石，的确买不到一条三阶的缚灵绳。”
老头的态度冷淡了许多，他示意女子将木盒打开，有些无奈的说道：
“这是一条被丹朱液污染的缚灵绳，与同类的法宝相比，它的禁锢时间会缩短五分之一。如果只付两万五千灵石，我们能卖给你的，也就只有这个。”
说完这些，老头便靠上椅背，静静的看着少女：“看在丹鼎阁的面子上，我们的让步仅止于此。买与不买，您自己决定吧！”
殷寻看着那一圈染成绯红的绳子，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她点了点头，将储物袋递给老者，毫不犹豫的说：“那就这俩样吧！这里是两万五千灵石，谢爷爷成全。”
第一百零二章 时过境迁
“你怎么想的？花高价买鞭子也就算了，为啥连这种次品都要上赶着接手？”
为了保护顾客的**和安全，凡是在三层以上购买法器的修士，灿星楼都有特定的传送阵法将其送出门去。
殷寻选择的出口靠近西街集市，几人刚一落地，刚才因为顾忌老者而默不作声的狄洛立马不满的叫了起来：
“说好了二八分成，你才一出手就花去了两万五，现在又到了西街这边，明显是还没买够……臭丫头，你搞搞清楚，剩下的钱大部分都是我的，本大爷才不许你再那么随便挥霍！”
“我没有乱花钱啊，方才这两样，可全都是必须的。”殷寻一边向狄洛解释，一边朝着前方贩卖杂货的摊位走去。“蝎尾鞭作为咱们第一件正式法器，品质的要求自然得高一些。如果能用神识金线完全牵引住鳞片，暗器控制和回收的问题也能同时解决。这样算来，两万灵石的价格已经很便宜了。至于那一条缚灵绳——我本就不打算拿它捆人，受点污染又有什么关系呢？”
“缚灵绳不拿来捆人，那你买它干啥？”狄洛哼了一声，语调里满是不解。
“拿它绑骨头啊！”少女微微一笑，说的理所当然。“我不是说过那东西等阶颇高，可以通过投掷打破护身防御吗？缚灵绳虽然并不罕见，但其强韧程度和伸缩性能都是出了名的。我想滴血认主后，再将它套在那条腿骨之上，这样咱们便有了一个能够随时回收的骨棒，敲起闷棍来也会更加方便。”
“……好吧，这次算你赢了。”狄洛翻了个白眼儿，被她这猥琐的脑洞彻底打败。“那你到西市来干什么？宗里说过，此处货物真假难辨，往来修者也是鱼龙混杂。你如今还带着黎昭，就不怕出什么事儿吗？”
“没关系，我们只需要在街口逛逛。”殷寻把腰上的储物袋系得更紧了一些。她将男孩叫到身前，低声叮嘱他不要乱跑，然后便朝着西街市口那一排摆满竹筒瓦罐的摊位走去。
………………
红尾蚕，灵血蛛，耆阴蛇，鬼蜈蚣……
黎昭手中捧着的罐子越来越多，男孩强行绷住的脸皮也开始不断抽动。
殷寻看着他拼命支撑的模样，心里莫名的腾起了一团火。她双手环胸，故意恶劣地笑道：
“小师弟，你可得拿稳了。这些东西都有剧毒，要是不小心被它咬到，那可就麻烦了！”
其实殷寻决定带他出来，除了单纯的长长见识，充当搬运也是重要原因。储物袋内不能放置活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