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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不纯全文阅读

作者:薛黛     仙姬不纯txt下载     仙姬不纯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十七章 暴露

    “什么大机缘?”殷寻楞了一下,有些摸不着头脑。“难道这散游宗里,还有啥潜藏的宝贝?”

    “唉,你也真是够死板的!”

    狄洛叹了一声,故作高深地提醒道:“我记得上辈子你引气入体之后,整个人洗精伐髓,如同换了个躯壳。而后来每提升一个大境界,也会修复伤痕、陈疴尽去。

    “你以往只是将其当成保命的手段,就没有想过主动出击,利用这天赐的优势,替自己谋化点什么?”

    “呃,我还真没有过那种想法。”

    殷寻前世从外院侍婢起步,时刻出于必须步步为营、谨慎小心的环境。这样的经历,使她在面对机缘时更偏于保守和被动。除非逼到极限,否则她很少愿意拿自身性命去搏一个并不确定的结果。

    所以即使知道自己体质特殊只要不受到即死的伤害,提升境界后便能恢复如初。她仍旧没有想过要利用这种天赋,去主动为自己谋取利益。

    “上辈子怎样我就不说了,如今咱们都已经死过一回,还有什么可害怕的?”

    狄洛的声音有些激动,带着一股惹人犯罪的诱惑力。

    “其实按我的观察,照你第一次引气入体时那种阵仗,排毒催生的效果绝对比后面升到筑基、金丹时还要好。这可是一个不可多得的机会,若是不好好利用,就实在太可惜了!”

    “你的意思是,让我先舍出小命偷到宝贝,再在紧要关头引气入体。借用这种特殊的体质,达到金蝉脱壳、死里逃生的目的?”

    殷寻一边慢慢走着,一边在脑海中评估狄洛这般提议的可能。

    “嗯嗯,这是个很棒的主意吧?”狄洛点点头,颇为得意的说:“而且刚刚那个毒尊,就是一个挺好的下手目标。一般的毒物很少能够让人直接毙命,只要能顺利逃走,再拖延出引气入体的时间,成功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嗯,如果这样想的话,的确可以一试。”

    殷寻思索片刻,最终勾起唇角,低声作了补充:“就算这人有触之即死的毒物,咱们想个办法,不让他第一时间用出来就好。但是具体的行动,还得找个机会,先探探其虚实再说。”

    “那当然了!重生一回已是老天开眼,咱俩好容易捡了条命,还是得慎重、慎重!”

    狄洛见她答应,当即眉开眼笑。似乎那要靠殷寻拿命去挣的宝贝,已经成了它的囊中之物。

    “要不是我俩同生同命,我一定会觉得你这虫子想当黄雀、不安好心。”殷寻撇撇嘴,见谭秋已在前方向她招手,脚下也加快了速度。

    “怎么会呢?我俩这叫性格互补!若是一味认怂,这仙修的还有什么意思?凡事战战兢兢,不如做条咸鱼!”

    狄洛虽然经常作死,但也讲的一口流利的歪理。殷寻懒得理它,直接将袖子一遮,眼不见心不烦就好。

    “阿寻妹妹,我看你有些累了,赶紧进屋喝杯水吧!”

    谭秋见殷寻最后一段的脚程明显比前面慢了不少,当即面带关切地将她迎进屋去。

    “要不你先坐着歇会儿,咱们等下再去让爷爷进行入派登记?”

    “没关系,我缓一缓就好了。”殷寻接过瓷盏,轻轻抿了一口,有些歉意的朝她笑笑。“都怪我不争气,这么点山路就受不了了。”

    “没有,没有,你尚未引气,能做到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谭秋连忙摇头,对她予以鼓励。

    “你气息平缓、步伐稳健,看得出平时经常锻炼,对经脉的梳理也没有落下。我听说那些世家小姐未引气前,随便走走都会气喘吁吁。和她们比起来,你可是刻苦多了。”

    “师姐快别夸我了,小姐们有人伺候,身子当然娇贵。我一个穷丫头,平日里就是采药采草的满山跑。这几天在琼林镇闲散惯了,如今爬个长坡都跟不上劲儿,已经是闹了笑话了!”

    谭秋对她的好感真是高得莫名其妙,难道对于每一个萝莉,她都是这般毫不设防?

    殷寻心下存疑,面上却依旧微微低眉,很是懂事地说道:“咱们步行上山,已经耗费了不少时间。还是赶紧去掌门爷爷那里报备一下,免得耽误正事,也烦爷爷久等。”

    “嗯嗯,说的也是。咱们等下得把阿毛还给萧先生,晚点儿还要在宗里给你安排住宿呢!”

    谭秋拍了下脑袋,终于意识到天色已不早了。两人从她所住的房间里出来,径直走进了旁边更为高大的另一座木屋。

    “爷爷,我把新入门的师妹带来啦,你快来为她进行入派仪式吧!”

    木屋的进门处是一个宽约丈余的小厅,其正**着一溜式样各异的灵牌,前面还放着一个散了零星水果的供桌。

    这不会就是宗内拆了大殿之后,作为替补设立的祠堂吧?连个香炉都没有,未免也太随意了!

    而且殷寻瞟了一眼,竟然发现所放的某个灵果上还有类似牙印的痕迹。若是把底线往低了想,那唯一设置的供桌,莫非也另有所图?

    厅内的左面墙上开着一扇半掩的木窗,窗外红日斜挂,群山起伏。金色的夕照洒进屋里,昏黄跳跃、影影绰绰,勉强充当了唯一的光源。

    除了灵牌和供桌,整个屋子可以说是家徒四壁,没有半点看上去值钱的东西。

    谭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才进门就热情地朝屋里打着招呼。殷寻却呆在原地、再次感叹了一下散游宗百闻不如一见的贫困和奇葩。

    “啧啧啧,真是比我想象的还要磕碜……被供在这个破宗里,就算做鬼也太憋屈了!”

    狄洛这个闲不住的家伙又冒出头来,满含嫌弃的发表评论。

    “赶紧缩回去!”殷寻心中一紧,低声呵斥:“那掌门可是金丹修士,要是被他发现你的特异之处,咱俩就麻烦大了!”

    “哦哦。”狄洛应了一声,才要缩回壳里,却听见小厅右侧的竹帘后传来一个带了笑意的声音:

    “缩回去干什么?金丹修士又不会吃人。小友既然来了,何不露面一见?”

第五十八章 卖队友

    卧槽什么情况?

    这老头不但发现了我,还能听得见咱俩之间的传音?

    狄洛脖子一僵,豆大的脑袋不上不下的卡在了壳子中间,看上去有些滑稽。然而此刻,一人一虫都已经失去了说笑的兴致——这个自身修为只有金丹的散游宗掌门,还未露面便出声叫破了他俩最为重要的秘密,照此看来,一定是一个隐藏的高手。

    狄洛自知再装无用,便直接解除了变形,撩开袖子,蹭蹭蹭的爬上了殷寻的肩头。二者对视一眼,心中警铃大作,并且都于一瞬间摆出了严阵以待的姿势。

    “爷爷,你又在说胡话啦!师妹今天刚入门,你可别把人家吓着了!”

    谭秋背对着殷寻,并没有发现她这突然的异常。而且看她的样子,对于老者那不着边际的问话,似乎也并没有多少惊讶。

    “你这孩子,怎么跟爷爷说话的?我虽然老了点,耳朵还是很好使的嘛。”

    来者是个身材干瘦的小老头,腰杆微驼,眉目和善,身上罩着一件有些松散的灰布长袍。

    与小厅里粗糙的布置相比,他对于自身形象的管理就显得精心多了:长袍略旧,但搭扣齐全,纹路平顺;一头花白的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甚至还在左右两处扎了红绳,编起了两条麻花小辫。

    这么骚包的老头,若说风流不减、老来得女,那也是很有可能的啊!殷寻抽了抽嘴角,有点难以相信这样一个看上去颇不正经的人,就是方才一语道破狄洛存在的金丹强者。

    要知道,狄洛曾同她说过,本命契约绑定之后,两者之间的脑内传音非常隐蔽。除非神识极强,否则即便是元婴修士,都无法轻易探听。而沧海大陆灵气稀薄,能修成元婴的尚且寥寥无几,化神及以上修士更是凤毛麟角。偶尔出现一个,也都常年供奉于大派宗门潜心闭关,一般人根本无从得见。

    所以平日里与狄洛商量吐槽,殷寻都从未避讳。现在居然被一个金丹察觉出来,难道他的神识,竟会比普通的元婴修士还要强大?而这样一个人物,又怎么会隐藏实力,充当这个最烂宗派的掌门呢?

    “秋师姐,掌门爷爷没有说错。你坦诚相待,我却一直有所隐瞒,实在是对不起。”

    面对这样的强者,方才的警戒只是下意识的反应。殷寻缓过神来,当即就明白正面对抗才是最为愚蠢的做法。

    她与此人从未谋面,又顶着新晋弟子的身份,只要把态度放得柔顺一些,即便是有点未曾言明的小秘密,也是完全可以理解的。毕竟修仙一途常有奇遇,谁没有一两张保命的底牌呢?

    殷寻一边说着,一边将狄洛从肩膀上摘了下来,小心地托在手中。这虫子也是机灵,殷寻此言一出,它假意挣扎了两下,便将脑袋微缩,八足蜷起,摆出了一副面对强者时恐惧认命、畏缩求饶的模样。

    “它叫狄洛,是我在羲和山脉中采摘灵草时,无意中契约的。”

    殷寻叹了口气,将虫子的全貌展示在谭秋和老头面前。

    “当时它不过是一只藏在草丛中的奇怪白茧,我采摘时不小心被叶子边缘划破了手指,血滴到上面,就莫名的和这只虫子有了心灵上的感应。”

    殷寻转头看向谭秋,眼含歉意,但眸子依旧清澈。瞬间编出细节分明的谎言,对前世久经考验的她来说,根本是小菜一碟。

    “我知道这件事很是离奇,所以为了避免发生危险,从不曾对外人提起。狄洛破茧之后,天生就带了能够人语的神通,还可以单独与我在脑海中交流。方才爷爷提到的‘小友’,说的应该就是它了。”

    她看着老者,突然咬了咬唇,无比坚定地跪了下来。

    “狄洛虽然是只妖怪,但是自出生以来,从未干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小时候性格孤僻,也是因为有它的陪伴,这才渐渐开朗。对我来说,它不是一只虫子,而是相伴多年、难以割舍的伙伴。”

    殷寻抬起头,努力忍住眼角的泪光,神色凄婉地哀求道:“狄洛身为虫蝥,性子野蛮顽劣,仗着几分传音的隐蔽,常常出言不逊。但它心思直白、并无恶意,所以方才若有冒犯的地方,还请掌门宽宏大量,饶它一命!如果实在要罚,就罚我这个管教无方的主人吧!”

    女孩哽咽说完,盈盈下拜。柔弱的身姿惹人怜惜,单薄的脊背却依旧挺得笔直。一个重情重义、坚强善良的萝莉形象就这样生动地树立了起来。

    狄洛:

    事情变化太快,我有点看不懂啊!

    怎么转眼之间,咱就成了冒失闯祸、连累主人,还马上就要被人毙命的悲情妖怪?

    “阿寻妹妹,你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啊!”

    老头还未说活,眼见小萝莉泪眼哀求的谭秋妹子一颗心早就软成了一团。

    她连忙上前将殷寻扶起,一边用手绢替她擦泪,一边不住地安慰道:“你如此善良重情,再受罚岂不没有道理?况且就算是小虫子不懂事,掌门爷爷贵为金丹,又怎么可能去跟它计较?”

    “可是姐姐,我听族里人讲,会说话的动物都是妖怪。如果被仙长们看见,一定会除之而后快的!”

    她抽泣了一下,目光殷切地望着谭秋,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谭秋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求一下掌门爷爷,让他不要杀了狄洛啊?小虫子从没做过坏事,而且它对我来说,真的是很重要的朋友!”

    “爷爷!”谭秋跺了下脚,转头看向老头:“你看你干的好事!都把师妹吓成什么样了?”

    “哎,哎,别乱扔锅啊!我刚刚不过就是打了个招呼,还啥都没做呢!”

    老头见孙女瞪眼过来,连忙举手投降:“我这不是想装一下高深么?结果还没开始呢,这丫头自己就脑补出了一场大戏!”

    他挠了挠脑袋,双手一摊,神情很是无奈。

    “不过是个会说话的小虫子嘛,老头子虽然修为差了点,但还不至于这么没见识!碰见妖怪喊打喊杀的,那说的是凡间的牛鼻子老道,一干迂腐之人,怎么能和我们修士相提并论呢?”

    诶诶?难道是我小题大做,白演了一出?

    殷寻见他如此,不由得呆了一下,假意抹泪的手也尴尬的僵在了半空。

第五十九章 收徒

    “掌门爷爷,您真的不会怪罪狄洛吗?”

    殷寻定了定神,抬眼看向老者。她稚嫩的脸上带着忐忑的期盼,心中却在念头急转之间,扬起了惊涛骇浪。

    一个有思想、会人语的妖兽,在这老者口中,竟只是一只会说话的虫子?

    要知道,如今可不是仙气浓郁、灵物遍地的上古时期,按照市面上的价格,像狄洛这样会人语的灵宠至少一万灵石起售,还多是智商低下、鹦鹉学舌的。

    说出此番言论的老头,要么是真的阅历丰富、见识广阔,不屑抢夺一个小辈的东西;要么,就是明面上故作大方,暗地里却动了心思图谋不轨。

    殷寻警戒不减,但心中多少还是松了口气。即便这老头不是好人,至少也还顾及面子。只要他不撕破脸皮当场发难,自己退下去后,总能慢慢想出应对之策。

    “真的,真的……我好歹也是一宗掌门,难道还会骗你一个小丫头不成?”

    老者敷衍地点点头,脸上的无奈又增了一重。

    “没意思,没意思!我听罗二柱说你大闹登仙会,还和秦家那孙子杠上了,以为会是个多有趣的小姑娘呢!结果稍微吓一吓就哭哭啼啼的,贼没劲儿!”

    他摆摆手,不再搭理殷寻,反而把注意力集中到了狄洛身上。

    “小虫子,你方才不是还嫌弃这宗里破烂么?现在怎么不说话了?”

    我去,这老家伙听得还挺清楚!

    狄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着那张突然放大的皱皮黄脸,心中很是发虚。

    以它现在的实力,根本不能和金丹修士硬刚,况且这人的神识,也远超同级修士。没办法,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一向骄傲的妖兽大人只得暂且认怂。

    狄洛咬了咬牙,十分憋屈地把脑袋伸出,八足摊开,闭着眼任他打量。在殷寻看来,颇有种黄花闺女惨遭视奸的悲壮感。

    然而老头并不满足,他见狄洛装死不动,竟然撇了撇嘴,伸出那枯树枝般的手指,直接往龟壳上一戳。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狄洛哪怕上辈子被人拿去炼丹,也从未受过这种调戏玩物似的屈辱。它头脑一热,忘记了忍耐藏拙,竟然猛地蹬腿跃起,一口咬住了老头尚未退开的手指!

    “……”

    这作死来的猝不及防,一时间,整个屋子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谭秋看着那暴起咬人的虫子,惊讶地捂住了嘴巴。殷寻则是倒抽了一口凉气,眉心突突直跳。

    此刻最淡定的,反而是本次袭击事件的两位直接参与者。——小虫子咬紧牙吊在了空中,只觉得解恨无比、通身舒泰,完全没想过这样做的后果;而老头竟然还笑了起来,看着自己鲜血直流的手指,一脸奸计得逞的欣赏。

    “狄洛,你干什么呢!赶紧把掌门放开!”

    殷寻反应过来,连忙吼了一声,上前拔拉着老者指上死命发狠的小虫。

    “无碍的,无碍的!”

    老头却挥手阻止了她,似乎感觉不到其中的痛楚。

    “无论是做人还是做虫,就应该有点血性!这小家伙倒是挺合我胃口。”

    “哈”

    殷寻扯着龟壳的手一松——这老头该不会是有受虐倾向吧?

    “小虫子,有骨气可以,但还要学会适可而止哦。”

    老头将挂着狄洛的手指伸到眼前,轻轻地吐了口气。那恼羞成怒的虫子便好似被泼了一盆凉水,猛然间清醒过来。

    神识威压!

    殷寻离他颇近,感受到那呼吸间蕴含的震慑,心中不由一惊。这只在化神修士的记载里才零星出现过的能力,竟然会被一个仅仅金丹的老头掌握!

    而狄洛经此一激,总算意识到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它传承久远,自然也认出了老头方才使用的神通,惊惧后怕之下,干脆翻了个白眼,直接将头脚缩回壳内,变成了一个临阵脱逃的懦夫!

    殷寻眼疾手快,赶紧把差点坠地的妖兽大人接回了掌中。可面对其留下的这个尴尬无比的烂摊子,聪明如她,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应对。

    “哈哈哈……”

    眼看刚才演技颇好的小女娃,如今却捧着一个缩头龟欲哭无泪,老头终于忍不住大笑起来。他笑的开怀,两个绑了红绳的小辫子还一颤一颤的,瞧上去实在有些滑稽。

    “爷爷,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谭秋看看突然大笑的老头,又看看愣在原地,神色莫名的殷寻,挠了挠头,依旧云里雾里。

    “傻丫头,能有什么事啊,你多了一个好玩的师妹,爷爷我收了一个有趣的弟子,当然值得高兴了!”

    老者摸摸她的头,柔声吩咐:“你不是要让我正式收她入派么?现在我买一赠一,不但收了她,还要额外收了那只有意思的小虫子。”

    “掌门,您这是什么意思?”

    遇到这不按常理出牌的老头,殷寻一贯镇定的表情再也绷不住了。

    她方才已经提过狄洛是与她契约的灵虫,而这人此时却公然宣称要收了它,这不是明摆着挑衅么?

    老者见她绷紧了身子,面露不愉,当即明白她八成是误会了。于是便抚了把胡须,笑着解释道:

    “放心,既然你俩契约,我断不会夺人所爱。不过是与这虫子有缘,所以打算亲自教它些东西罢了。”

    所以按照这老头的说法,他竟是打算收狄洛为徒!可这偌大的沧海,何曾听说过有哪个门派收一只灵虫做弟子的?

    “掌门您德高望重,就别跟我一个小丫头开玩笑了!狄洛它不过是只虫子,怎能劳烦您费心教导?”

    殷寻干笑了两声,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说辞。

    老头看着女孩隐忍又不乏防备的样子,觉得更有趣了。

    他挑了挑眉,直接拿殷寻先前表演的台词回道:“你不是说它不仅是一只虫子,更是你不可缺少的伙伴么?既然将其当成伙伴,又如何会觉得它没有资格入派修炼呢?”

    我去,竟然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殷寻张了张嘴,一时有些哑然。

    她知道老头心思已定,实力碾压之下,再多说也是无益,便收起了脸上的愠怒,顺从地朝老者行了一礼:“掌门厚爱,那我就先替狄洛谢过了。”

第六十章 桃花眼的男子

    转眼过去,距离一人一虫正式拜入宗派已经整整七天了。殷寻趴在山脚下分配的木房窗前,总感觉这一切有点不太真实。

    散游宗作为传言中的最烂宗门,其内里却比想象中更加奇怪。

    这里的制度看似散漫,实际上布置和管理都另有独特之处。尤其是那位修为金丹,神识强度却远超普通元婴的掌门,他对自己和狄洛的态度都透露出一种异样,并且还不顾常理,竟然将一只灵虫收作了了唯一的弟子。

    没错,由于散游宗这种特殊的性质,一般的新晋弟子都是跟着几位常驻长老学习术法和功课的,在此之前,掌门老头根本没有收过徒弟。

    不过他虽然提出要教授狄洛,却又嘱咐谭秋和殷寻不能对外宣扬,只让这虫子每隔七天,便到山顶的小木屋里去找他。

    殷寻那晚回来之后,和狄洛商议了很长时间,但是两人仍对此毫无头绪。

    他们关于散游宗的印象,都仅仅停留在卷宗的零星记录和坊间的谣传之上。这个深藏不露的老头从未出现在前世任何的大事件中,所以他此番举止的动机也根本无从推测。

    最后,殷寻只好决定让狄洛先随掌门学习一阵,具体什么情况,再慢慢探究,随机应变就是。

    而今日晌午,就是老者所说的第一次教学时间。

    殷寻直起身子,大大地伸了个懒腰,又重新整理了裙上的褶皱,这才颇为闲适地跨出门去。

    那天的入派仪式状况百出,所以忙完之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谭秋体谅殷寻旅途劳顿,便让她先和自己挤着睡了一晚,第二日才在山脚下替她找了一间靠近角落,还算清静的房子。

    殷寻如今身上穿的,也不再是那一身寒酸的灰袄,而是谭秋出于好心,特意送来的一套粉色衣裙。

    这衣裳虽不华丽,但胜在布料柔软,又加了低级的除尘术和伸缩阵法,衬着她稚嫩清秀的小脸,显得分外乖巧。

    是的,散游宗为了节约经费,根本不会发放统一的弟子服饰。除了一块并不起眼的灰色令牌,要分辨本派同门,只能各凭灵感。

    “亏你上次能在那么挤的地方认出这块牌子。”

    东西刚发下来的时候,狄洛很是嫌弃地用脚扒拉了一下。

    “这种又丑又旧的破烂,我就算瞟见了,也懒得细看一眼。”

    “把粗心大意说的这么骄傲,不愧是厉害的妖兽大人。”

    殷寻一边将挂牌的绳子在腰上打了个结,一边头也不抬的回怼。

    “其实昨天缩在龟壳里的家伙,我也懒得多看一眼。”

    ……

    ……

    殷寻将房门关好,又加上了一道常见的禁制,然后便按照谭秋上次所带的路,哼着歌往掌门所在的山顶走去。

    过去的七天里,她已经把弟子常去的地方摸了个大概,也因着狄洛的提议,远远的在毒尊所在的院子周围晃过几圈。

    可惜那人这几日都在闭门炼药,从未露过一面。她试图向门内其他人打探,却又因为楚红缨和黄昊的抵制,受到了一干年轻弟子的排挤。

    至于留在琼林镇的翁三娘和罗毅,虽然他们已经传书说殷寻招生的标语有了效果,但因为一些私事,也要一月之后才能返回。

    人就是这样,没有希望倒也罢了,一旦有了念想,就总会难免贪心。

    所以殷寻现在处于一种十分矛盾的状态,既担心时间飞逝,想要快点引气修炼,又放不下狄洛所说的机缘,记挂着利用体质捞上一笔。

    要知道,她现在虽有阴髓,但实质上能用修仙的资源却是少的可怜。

    身上的灵石加上齐羽心走时补贴的,总共也才一千二百。这几日吃喝添置,又花去三百有余。所以目前家底不足一千,即使想多买几瓶辟谷丹都嫌不够,更别说日后前去幻境要准备的法器灵符了。

    这个毒尊看着名头响亮,身家一定颇为丰厚。只要攒上这第一桶金,后面她便可以靠上辈子调味的手艺倒卖丹药赚钱。资本积累之下,慢慢地也就富起来了。

    故而即使明知有些风险,这个节省时间、一夜脱贫的机会,殷寻也不想白白错过。

    她一边走,一边在脑海中勾勒着查探毒尊的计划。不知不觉之中,已经渐渐接近了掌门木屋的所在。

    “别走神了,你快看,那房子前面正站着个人呢!”

    狄洛的声音有些惊讶,殷寻抬眼望去,只见掌门用篱笆围住的院子里,果然站着一个黑衣黑发,身材高大的背影。

    “这是谁?”

    殷寻心中疑惑,但已经到了此处,再退回去只是徒惹怀疑。她便将袖子拢好,在吸取上次教训的基础上,低声嘱咐狄洛:

    “那人身份未定,我也看不出修为。为了避免这又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家伙,我过去的时候,你务必把自己藏好。”

    “知道了,知道了!”狄洛应了一声,撇嘴嘟囔:“没那么夸张吧?如果沧海界个个都是这种人物,咱们也没必要混了……”

    “谁知道呢?物以类聚,小心一点总是没错的。”

    殷寻定了定神,确定一切并无不妥之后,才做出一副惊讶好奇的模样,慢慢走了过去。

    “这位前辈?您也是来找掌门爷爷的吗?”

    殷寻在那人身后丈余处站定,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道。没办法,这家伙就挡在屋子门口,就算她想忽视也是做不到的。

    那人却不答话,在殷寻耐着性子重复两遍之后,才悠悠地转过身来。

    与他高大阴沉的背影不同,这个男人的长相相当粗犷。他穿着一身黑色的对襟长袍,其上用金线绣着繁复的纹路。虽然有些浮夸,但从其上隐隐流动的光华来看,这衣服应该是一件品阶不低的防御法器。

    与一般修士的眉清目秀不同,这男人长着两条粗浓的剑眉,还留着一脸参差的络腮胡须,就连嘴唇都一同埋没在了其中。

    单是如此也就罢了,可这样一个人,偏偏长了一双脉脉含情的桃花眼。此刻被他这么一瞧,殷寻心里咯噔一下,差点没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第六十一章 又遇金主

    这双眼睛!

    这似笑非笑、烟波流转,内里却淬了剧毒的桃花眼即使转生一世、间隔数年,即使顶着一副粗犷蛮横、格格不入的皮囊,依旧瞬间被殷寻认了出来!

    桑延一!

    异士录上最为年轻的医毒圣手,一个亦正亦邪、实力莫测的人物。

    其实如果单论时间,上一世殷寻与他的相处不过短短十年。但是她对其印象之深,却丝毫不逊于其他几位金主。

    当初殷寻第一次同他相遇,正是被陈沐抛弃,满心绝望之时。桑延一答应救她,却是因为看中其排毒自愈的体质。

    殷寻以十年药人为代价,换得随他离城、逃出升天的机会。虽说是公平交易,但那万毒噬心、反复煎熬之苦,即便是过了如此漫长的岁月,她依然难以忘怀。

    竟然是他?

    为什么桑延一会出现在散游宗里,还伪装成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

    殷寻按耐住心中的震惊,又适时地露出几分小姑娘被络腮胡糙汉吓到的恐惧。

    “那个……前辈,如果您没有什么事的话,能让我先进去么?”

    她后腿了一小步,有些怯怯地问。

    “掌门爷爷让我晌午过来找他,若是到的迟了,怕是又要受到责罚……您如果不方便进去,我先上前替您通报下如何?”

    经过陈沐的事情,殷寻对于这些“故人”的突然出现已经有了一定的免疫能力。

    桑延一此人性格乖张,向来痴迷医毒之道。上辈子她虽然作为药人遭受了不少苦楚,但也从其身上学会了二度炼丹和御灵控蛊。

    所以殷寻对他并无多少怨恨,彼此两契之后,桑延一远渡堕魔海,直到她被困禁魂前,也再没有听说过他的消息。

    如今两人的相逢提前了三十余年,此刻的桑延一在沧海大陆还是籍籍无名。

    以殷寻对他的了解,这人除了沉迷研究灵药毒物之外,很少对其他事情表示关心。他能不嫌麻烦,伪装潜入这名声低下的散游宗,莫非是发现了此处藏有什么珍稀难得的灵物?

    无论如何,现今他在明她在暗,本就是占了先机。只要谨慎行事、小心观察,说不定就能以其为线索,找出这散游宗隐藏的秘密。

    殷寻心中百转,面上却恭敬地任他打量。甚至故意微微颤抖着指尖,让他察觉出自己内心的忐忑。

    “这么紧张干嘛?同属一门,我还不至于无端对一个新晋弟子下手。”

    桑延一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样子,状似无趣地摆了摆手。

    “那你就先进去,告诉老头子赶紧完事,毒尊我就在后山的鸣鹤亭里等他。”

    什么?这家伙就是毒尊?!

    殷寻听得此言,脊背一僵,但她反应极快,立马借势朝他又行了一礼。

    “是,弟子明白了。”

    女孩明显受到了惊吓,低着头再不敢看他。她小声地应了一句,便猫腰绕过男子,迅速地钻进了屋内那模样明显是落荒而逃。

    “毒尊这名头还真好使,现在整个宗内,再没人敢跟我废话了。”

    桑延一见她如此,打消了心里涌起的那一丁点儿疑虑。这小丫头虽然面生,但明显也是个被传言吓破了胆的。

    他挑了挑眉,桃花眼微微眯起,终于背着手缓缓而去。

    殷寻进了屋门,待感受到桑延一渐渐远离,才总算暗暗地松了口气。

    “你怎么了?不就是个长得奇葩的毒尊么?值得你吓成这样?”

    狄洛方才一直乖乖地缩在壳中,此刻见危机已退,忍不住探头问道。

    殷寻听它这话,便知道小虫子并没有认出易容乔装的桑延一。考虑到二人现在的处境和那位神识强大的掌门,她当即决定先把这件事糊弄过去。

    “没什么,只是觉得那人长相别扭,看着就让人不舒服。想到谭秋姐姐说起他惩治弟子的手段,我就有点不寒而栗。”

    “切~”狄洛哼了一声,显然并不相信这个见惯世面的妖女会被一点皮相吓到。

    但它也知道这地方不宜深谈,便转了话头,抬眼朝厅内望去:“不过话说回来,那掌门老头呢?他叫我们过来,自己怎么不见人影?该不会又是吃饱了撑的,故意耍我们玩儿吧?”

    “咳咳,小虫子,我现在可算是你的师傅了,不要求尊师重道,咱说话总该客气点吧?”

    老头的身形从小厅中央缓缓显现,他假意咳嗽了两声,摸摸胡须,一脸的无奈。

    “有什么好客气的?是你非要收本大爷为徒,又不是我哭着喊着求你收的!”

    自从那日丢脸之后,狄洛似乎是豁出去了。以它的聪明劲儿,看出老者不杀自己,便懒得再装乖卖怂,直接把平日的傲娇和毒舌搬了出来。

    “再说了,你现在还什么都没教过我呢,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掌门恕罪,狄洛从小野惯了,向来口无遮拦。”

    连殷寻都搞不懂,这老头为何对狄洛如此耐心。若是想像陆明修那样拿它炼丹,凭他如今的实力,直接下黑手抢了不就得了,何必浪费时间搬出个收徒的借口?

    而且以虫子独特的灵觉,它的确感受到这老头并无恶意。那么此番秘密的教授,其目的又是什么呢?

    “掌门爷爷,方才我在屋外看见一个黑衣黑发,满脸络腮胡须的大叔。他不知为何一直在门口徘徊,还自称毒尊,让您赶紧办完事情,到后山鸣鹤亭找他。”

    殷寻行了一礼,将男子的吩咐如实说了出来。

    从看见老头显形,她就知道这人一定早就关注着屋外的动静,并且看他的样子,怕是故意对桑延一避而不见。

    “哦,你说他啊?我知道了……0这事儿不急,咱们先干咱们的,到时候再说吧。”

    老头摆摆手,答得很是敷衍,显然并不想多谈此事。

    殷寻也不追问,只点点头,抛出了自己斟酌已久的疑虑:

    “掌门爷爷,其实我一直很好奇,您到底要教狄洛什么呢?”

    她抬起头,定定地看着老者,语气颇为恳切。

    “我知道这不和规矩,但若只是私下传授,能否让我旁观,也好能借机学上几招?”

    殷寻提出这个要求,其实本就没报太大希望。只是经历过上一世的变故,她下意识的不想让狄洛轻易离开自己的视线。

    “可以啊……”老头摸着胡子,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他甚至并没有多做考虑,就十分爽快的答应了。

    “不过我只教一次,能学到多少,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第六十二章 神秘恩人

    老者将他们引到了木屋的二楼,然后挥挥手,布下了数道隔绝窥探的禁制。

    刚踏上地面,殷寻就感到了一股异样的灼热感。她定了定神,抬眼望去,却见这是一个布置简洁,疑似修炼室的房间。

    然而诡异的是,房间中心的木地板上镌刻着一个颜色焦黑、图案古怪的阵法,就好像是被一个烧红的巨大印章使劲戳了一下。

    在阵法的周围,还铺上了一圈蓝光盈盈的鳞片状物质。即便殷寻见多识广,也没有认出那到底是什么。

    “你究竟是谁?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相较于殷寻的疑惑,看到此物的时候,狄洛的态度明显激动起来。可它的声音里透露出的除了惯有的警惕,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

    “看来我的确没有认错。”

    老者卸下了平日里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长舒一口气之后,似乎是放下了某个肩负已久的重担。

    他摇了摇头,却没有正面回答狄洛提出的问题:“其实我知道的也很有限,不过是受人所托,忠人之事。”

    老头的神情突然有些感怀,连带他那身骚包的打扮都染上了一丝沧桑。

    “当年我遭遇大难,被人所救。虽然从化神跌落到金丹,终身再不能寸进。但能保住性命和神识,苟活数年完成心愿,已经是天大的恩情了。”

    他顿了顿,转头看向狄洛。

    “当初救我的人,自称是一个外界修士。他并未索要什么报酬,反而还传了我一套无比精妙的布阵之法。

    “其教授完毕,只让我今后若有缘遇到一只龟壳蛛形、能通人语的虫子,便把这阵法传授于它。如果遇不到,也不必寻找、顺其自然。”

    “虽然听起来更显神秘,但是这些高人,都如此随便的吗?”

    信息量太大,殷寻的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儿来。所以她一不留神,便将自己内心的吐槽说了出来。

    “嗯,其实这个做法也让我困惑了许久。”

    老头听见她的吐槽,回答得却很是正经。

    “不过当初救我那人,其本身的确比沧海这些汲汲营营的修士更加洒脱随性。似乎在那个世界,他们行事的思维和理念,都与我们有极大的不同。”

    他负手而立,眼睛望向那阵法,好像透过其间,看见了某个熟悉的身影。

    “你们应该也发现了,宗里现行的制度与其他门派差别迥异,其实这些规矩都是那人走之前定下来的。”

    老者的脸色变得柔和,带着一种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怀念。

    “三十年前的散游宗,的确是乌烟瘴气、人心散漫。滞留到在此处的,都是各种天资缺陷或者身心残疾的修士,每天都有人承受不住痛苦自我了断。

    “刚来的时候,连我自己都无比排斥这里,甚至因为外界和心境的双重折磨,对带我来此的恩人产生了埋怨和恨意。”

    他叹了口气,接着说道:“然而那人的存在,似乎有一种天生的魔力。他讲了很多故事,告诉我们哪怕是偏离了正道的人,甚至是犯下过失、从仙途中脱轨的人,都能够好好的,或者说至少能勉强还算愉快而有趣的生活下去……”

    “原来如此,那还真是特别啊……”

    殷寻点了点头,对于那个神秘的恩人,也产生了浓浓的好奇。

    在整个沧海的修仙界中,曾有无数人强调过道心的重要。但是也因为修仙一途的残酷,修者所经历的事件往往比凡尘中更加骇人听闻。

    那些曾经沦为炉鼎,遭遇祭炼,甚至受到神魂摧残、性格扭曲的人们,阻碍他们活下去的,往往不是修炼的瓶颈,而是煎熬思绪、难以战胜的心魔。

    对于这些心魔,常用的方法是劝当事人想开点、别在意。但于殷寻看来,那都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数十年的阴影,已经定性的性格,岂是说化解就能化解?

    与其用所谓的常态强行把它掰正,让大多数脱轨者因此牺牲,不如换个思路,告诉他们难受是正常的,和别人不一样,并不代表不能好好的活下去。

    上辈子殷寻经历的事情那么多,如果不是她心态豁达,坦然接受自己的弱点和异常,早就在那些心魔试炼中灰飞烟灭了。

    而这个所谓的恩人,竟然可以破界而出,又能想到用这样一劳永逸的方式开解心魔,真是个难得的人物。

    “……经过他的帮助,宗内的气氛渐渐平和起来,甚至还陆续接纳了一些小有实力的散修。可惜门派臭名远播,真正去招收弟子依然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

    老头看向殷寻,再次叹了口气。

    “其实我本想先教这虫子阵法,但如今事情赶着事情,已经容不得再做耽搁了……

    “当初他整顿好宗门,就将我留下,消失了很长时间。连同我在内,所有人都认为他必将一去不返。

    “可是直到十七年前的一个深夜,那人竟浑身是伤,十分匆忙地潜入我的房间……他交给我一张地图,让我三天之后,去东泽森林附近寻一个怀孕的女人。

    “可是当我赶到的时候,那里只留下了无数打斗的痕迹。我不甘心辜负恩人所托,便在那森林周围徘徊了数月。最终却在一处草丛里,捡到了一个被人遗弃的女婴。”

    “难道那女婴就是谭秋师姐?”殷寻联想到罗毅之前所说的事情,心中的疑团越绕越大。

    狄洛的关注点却和她不太一样,它弓起了身子,有些急切地问:“那后来呢?那个人之后怎么样了?”

    老头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他伸手指着房间中心诡异的阵法,语调有些沉重。

    “他临死之前,让我把那蓝色的鳞片撒成一圈。自己就坐在那圆圈中心,整个身体急剧的燃烧起来。

    “烈焰焚尽了他的躯体,但除了轻微的热度,却没有透出一丝气息。火焰熄灭后,便只留下了那个灼热焦黑的阵图。”

    老头似乎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声音也慢了下来。他看着狄洛,眼里闪过一丝期盼。

    “我曾经对照过,这方阵图,和他交给我的任何一个都不相同。但是那人说,如果虫子看到,自然会明白其中的含义……他还特意提起,如果你没有异议,这件事情对你的同伴也无需隐瞒。”

    “所以小友,现在你能告诉我,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第六十三章 解阵

    一时间,两人的目光都汇集到了这个甲壳黑黄、八足锃亮的虫子身上。

    狄洛显然觉得很不适应,它抖了抖身体,有些无奈地说:“你们别看我,我所知道的,也不过是基于自己的传承罢了。”

    它顿了顿,示意殷寻将自己托起,慢慢靠近了那处形状诡异的阵法。每接近一寸,殷寻便感觉那扑面而来的热浪更烈了几分。

    难道这样的烧灼,在老者看来,只是稍有热度而已?

    老头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大概是猜出了其心中所想,便温声解释道:“其实刚开始的时候,这阵法的确是没什么热度的,但不知为何,随着时日渐久,那股灼烧的感觉越来越强。”

    “那是因为随着时间的推移,雪精鳞片中所含的灵气越来越少。”

    狄洛看着阵法周围那一圈蓝色物质,闷闷的开口。

    “其实我族虽为妖兽,但因为特殊的能力,从远古时期开始,便一直和人类的某个世家签订着互利契约。

    “他们擅长布阵,而我族的天赋适宜解阵,二者相辅相成,互相促进,彼此才能更好的在残酷的修仙界中生存下来。”

    它的声音有些低沉,似乎在回想着某种镌刻于脑海中的陌生记忆。

    “但是自上次异变之后,人类中高阶的修士几乎全部惨死,我们之间的合作也就此中断。

    “而按照老头所说,再联系到这燃烧神魂留下的焚心之阵,看来这个惨死的外界修士,很可能就是那个人类世族的遗孤。”

    “燃烧神魂?焚心之阵?”

    老头拔高了声音,两眼通红,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仅仅是为了给你留下信息?”

    “谁会这么傻呀!你不是说那人进来的时候受了重伤吗?我猜那对手不仅伤了他,应该还在其体内种下了难以解除的追踪之物。”

    狄洛扫了一眼老头悲痛的模样,终是没忍心再吐槽他。

    “焚心阵的启动虽然毁灭神魂,但是其威力却能够把任何禁制暴力拆除。我想他之所以这么做,只是因为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不愿连累你们罢了。”

    “那这些所谓的雪精鳞片,又有什么作用?”

    殷寻忍着灼热,躬身捡起了一块,却见那东西呈贝壳状,约有拇指大小。其上的蓝色并不均匀,似乎是在由外向内的递减。

    “一是隔绝热度,二来可以掩盖气息。”狄洛撇撇嘴,“看来那修士所在的一界比咱们这里富裕不少。雪精的存在需要极其浓郁的灵气,异变之后,沧海的雪精老早就灭绝了。”

    它语带唏嘘,很有几分遗憾。

    “这鳞片可是极好的炼器材料,可惜如今被心火灼烧太久,其品质已经大大的降低了。”

    “那如果鳞片灵气耗尽,却没有等到你这样的虫子,会发生什么事?”

    “当然是余火外泄,将整栋屋子烧个干净喽。”狄洛说的理所当然。“否则他为何将其刻在木屋之中?难道还能一直留着这个泄露身份的隐患?”

    “原来如此。”殷寻摸着下巴,陷入沉思。

    狄洛见老头慢慢恢复平静,这才接着问道:“你说那修士教了你阵法,可这些东西,理应是他们的不传之秘,为何现在竟会轻易的授于外人呢?

    “而且他竟然让你教授我族,这就更不能理解了——我们当初的合作之所以能够成立,就是因为彼此各有所长、地位平等。现在人类却把自己的优势拱手相让,这不是自绝后路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

    老者叹了口气,似乎已接受了恩人神魂俱灭的结果。毕竟其曾入化神,情绪外露也只有那么一瞬。

    “我那日在屋中见你,本以为一切秘密便可就此揭开。可惜如今能了解到的,依然是冰山一角。”

    他的神情很是落寞,连那两个喜气的小辫子也莫名的耷拉起来。

    “我根基已毁,虽苟活性命,这几年衰老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只怕有生之年,都无法知道他惨死的原因了。

    “罢了,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把他传授的阵法教给你。至于阴谋阳谋,结果如何,也不是我这个糟老头子能够管得了的。”

    老者整整衣襟,有些自嘲地笑了两声。

    “这套阵法总共六卷,其实我天赋有限,真正能够运用的还不到一半。我只能囫囵地把阵图交给你,阿寻也可以旁听,但是最后能掌握多少,就得看你们自己的悟性了。”

    “这不着急。既然我已经看过了信息,还是先把此处的隐患化解掉吧!”

    老者若想对他们不利,根本用不着编造这一套离奇的谎言。所以狄洛也未再加掩饰,直接将自己的本领显露了出来。

    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进阶的缘故,这次的解阵并不像地裂中那般麻烦。

    殷寻只看见狄洛黑黄的龟甲上再次闪烁起了淡淡的莹光,那个吸食阴髓时一闪即逝的金字,此刻却变得非常的清楚耀眼。

    它嘴里低斥了一声,又抬起前腿,迅速往前一划。那金字便如同拆落的绣线一般,化成一条细长的金线,直接飞到了焦黑阵法的上空。

    “玄金镇甲,攒丝成网。焚魂以火,破心解灵……”

    在它喑哑的吟诵声中,那金线似乎生了灵性,不断交错堆叠,在半空中编织成网。不过十息,殷寻那日所见的金色蛛网便再次成形,并且更宽更大。

    看来这家伙颇有长进啊!殷寻暗暗赞叹,目不转睛的看着它破那阵法。

    狄洛见编织完毕,伸腿再次一划。随着一声清喝,那蛛网便骤然落下,直接盖在了那焦黑繁复的阵图上。

    “嗤……”

    宛如水入油锅,房间里瞬时冒起了一股黑烟。灼热的气息非但没有消减,反而如死灰复燃,猛地强烈起来。围绕阵图的蓝色鳞片也开始不断闪烁,似乎正极力压制着这最后的反扑。

    “那是什么?”

    殷寻一直注意着前方的动静,此刻却突然惊讶出声。

    狄洛正准备加大力度,一鼓作气破掉阵法。听她这一喊,才发现那阵图中心在金色蛛网的覆盖下,竟然又现出了一层如字如画、颜色血红的图案。

    狄洛本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可当它看清那其中的内容时,心里却猛地一沉。

第六十四章 凌空之图

    “这是怎么回事?”

    老头也注意到了阵中的异常,颇为急切地朝狄洛询问。

    “那些红色的印记,可是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能有什么含义?不过是那焚心之火的垂死挣扎而已。”

    狄洛哼了一声,双腿状似随意地向下一划。那些新出的血色图案便也在蛛网的压迫下,一寸寸溃散开来。

    待狄洛解阵完毕,那蛛网又变作一条金线,再次没入了它黑黄的甲壳中。而此刻屋内的温度已经完全降了下来,那焦黑的阵图也随之消失不见。浅黄的木板上,似乎从未出现过任何灼烧的痕迹。

    “老头儿,我替你除去了烧毁屋子的隐患,你总得给点报酬吧?”

    狄洛掸掸腿,很是脸厚的开口。

    “看在你屋里这么穷的份上,我也不要别的了。这一堆雪精鳞片,虽然品质只剩了三分,但拾掇拾掇,还是能勉强值个几百灵石。你若是同意,我可就把它收下了?”

    老者原本还有些伤感,但看到它这财迷的模样,终是被逗笑了。

    “行行行,我堂堂掌门,就算再穷,也不至于跟你这个小虫子争抢灵石。反正这些旧物看了也是徒增伤怀,你若是有用,就全都拿去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狄洛点点头,抬腿招呼了殷寻。二者很快便将那些散落的鳞片收集起来,装进了前日里新买的储物袋中。

    ………………………………………

    当一切尘埃落定,老者站在收拾一新的房间中央,深深的呼了口气,终于开始将神秘人留下的阵图教给狄洛。

    “这套阵法分为攻、防、传、隐、幻、困六卷,每卷共十二个阵图。”

    他伸手往空中一拂,六枚通体荧光的玉简虚影便骤然呈现在殷寻和狄洛眼前。

    “那人在授我阵图时,说由于族中规矩,担心这东西随意泄露,故而留下了神识禁制。”

    老头一边说,一边操纵着虚影缓缓旋转。

    “因此我只能将完整的阵图传授于你,并且也仅能传授一次。阿寻可以旁观我们推演布阵,但无法直接接触阵图内容。”

    “没关系,我曾听族里的长辈讲过阵法,对那些需要繁复推演的东西原本就不擅长。”

    殷寻点点头,很识相地没有强求。

    “若是能通过围观,学得一两种用于自保,对我来说,就已经很值得庆幸了。”

    如果这些阵法确实如老头所说的那般精妙,其中又并无传播禁制,她才要怀疑里面很可能暗藏陷阱呢。

    “小女娃遇事不贪,这一点还是很难得的。”老头摸了把胡须,面含笑意。

    狄洛却撇撇嘴,对他的赞叹不以为然:“哼,她这方面本就欠缺天赋,现在不过是稍有长进,多了点自知之明而已。”

    “咳咳,那咱们现在就开始吧!”老头也初步领略了虫子的毒舌,便不再纠缠,转入正题。

    “掌门爷爷,”殷寻此时却灵机一动,插嘴问道:“不知这几卷阵法可有深浅递进之分?”

    “唔……这倒没有。因为它并不涉及布阵基础,主要是补充了一些珍稀阵图。”

    老者愣了一下,显然并不理解她为何突然有此一问。

    殷寻心下一喜,适时的露出几分小女儿的娇态。

    “既然这阵法如此精妙特殊,一时半会儿恐怕也难以掌握。我尚未引气,而狄洛身形弱小,也没有什么自保手段……

    “凭咱俩现在的实力,几乎不会去主动攻击别人。所以爷爷不如先传授我们隐匿和传送的阵法,这样若是不小心遭遇危险,我俩还能藏一藏,避一避,给自己留条小命。”

    “嗯,听着倒也有些道理。”老者微微敛眉,转头看向狄洛。“不过我既是受人所托,自然还要看小虫子意下如何。”

    狄洛见殷寻不断向它眨眼,当然知道这丫头是想现学现卖。若在平时,它还会因着那句“身形弱小”,不服地与她抬杠。可如今那劫财的事情乃是自己当先提出,对日后的起步也的确重要。狄洛明白,这时候断不能因为一点小性儿拖了后腿。

    想通之后,它便抖抖壳子,颇为傲娇的说:“蠢丫头都能有自知之明,本大爷当然更不会盲目找死。那就先学隐匿和传送阵图吧,我倒要领略一下这人类世家的不传之秘,看看到底是他们的阵图精妙,还是我族天赋传承的解阵之术厉害。”

    “好,那我便先将这两卷阵图传授于你。接下来再分别讲授其布置时的特殊之处。”

    老者五指成爪,于空中轻轻一捻一抛,那刻着传、隐二字的玉简虚影就如同被某种力量牵引一般,化作一道金光,直接钻入了狄洛那黄豆大小的脑袋里。

    狄洛看着脑海中突然出现的玉简,毕竟是重活了一世,倒也并不惊慌。

    它凝聚心神,刚大致瞟了两眼,便听那老头说道:“别看我如今窘迫,好歹也曾入化神。这沧海的高阶阵法,十分里也多少见过了七分。”

    他捻捻胡须,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老头子之所以认为这阵图极其精妙,除了它能产生的功能类别丰富之外,更多的则是因为恩人将其授于我时,讲述了这卷阵图独特的使用之法。”

    “切,不就是图案繁复了点吗?还能让你用出朵花儿来?”

    狄洛嘴上不屑,实则却赶紧将脑中的玉简又扫了一遍,可看来看去,除了阵图的纹路多的吓人之外,并没有发现任何不凡之处。

    “对啊,就是图案繁复,不过可不止一点。”

    老者摇了摇头,拖着宽大袍袖的右手突然往身前一划。

    只听见“嗡”的一声,一个直径丈余的金色阵列便好似从某种器件中弹出,骤然放大在二人眼前。

    “这是……”

    即便殷寻见多识广,依旧为眼前的景象啧啧惊叹。

    按照常理,只有避尘阵、伸缩阵等一阶阵法能够不借助阵盘、阵旗等媒介物品,直接雕刻在器具上使用。

    一但上了二阶,阵法威力增加,光靠简单的阵图,根本无法承担和供应其施放时汹涌庞大的灵力。

    所以阵法师需要以阵图为谱,以阵盘为台,以阵旗为子,甚至辅以上品灵石为动力,才能像下棋一样,布置出生杀予夺的高阶阵法。

    而如今这浮现于虚空之中,明显品阶不低的金色大阵,竟然能够仅凭灵力织就的阵图进行运转,实在是令人匪夷所思。

    殷寻看着这奇异的景象,仿佛听见了自己上一世积累的阵法常识轰然倒塌的声音。

第六十五章 拓阵

    “原来这就是传承中所说的阵环……”

    狄洛八足撑起,努力伸长脖子,细细打量着那浮于空中的金色阵列。

    “我还以为老家伙们是眼神儿不好看差了,没想到这帮人类修士还真有些能耐。”

    “呵呵,现在明白为什么我认为它极其精妙了吧?”

    老者摸了把胡须,笑得有些无奈。

    “说实话,老头子第一次看见这种不需要媒介便能成型的高阶阵法时,那可比你俩惊讶多了。毕竟初生牛犊不怕虎,知道的越多,面对推翻常理的事物时,恐惧感也会越大。”

    “若能以灵气图案独立支撑,阵法的携带和释放都会方便许多。”

    殷寻虽然天赋不够,但上辈子好歹也在阵术上下过苦功,对于其基本原理还是非常清楚的。

    “不过一个阵图再复杂,能承担的灵力也是有限,这样凝成实质的状态,到底是如何做到的呢?”

    “如果单凭肉眼瞧不出来,不如沉下心思,用神识去看。”

    老头摆出一副高深的模样,也不直接说明,只淡淡地给了个提示。

    殷寻和狄洛对视一瞬,然后便各自闭上眼睛,平复思绪,开始用神识重新观察起那凌空伸展的阵列来。

    细看之下,两人这才发现,原来这巨大的阵法之中,所含的阵图并不止一个。

    那些金色的线条之所以如此凝实耀眼,是因为它们全都由无数更小的阵图堆叠而成。

    就好像凡俗中攒铜攒钱一样,作为主体的阵图线条是攒起铜钱的红绳,其他的小阵图则是紧密排列的铜钱。

    一贯贯小阵交错纠缠,组合成主阵图案同时运转,最终才形成了这个灵力澎湃的高阶阵法。

    “一个的确不足以支撑,那么千个、万个、无数个呢?”

    老头见他们发现玄机,总算不再卖关子了。

    “那些堆叠的阵图看着复杂,其实总共也只有三种引灵阵、渡灵阵和绝灵阵。不过要知道他们如何排列,如何分配,才是布置此类全图性阵法的关键。”

    他掸了掸袖子,十分郑重地说道:“所以构建阵图的时候,必须集中精神、格外小心。不然失之毫厘,谬以千里,不但无法顺利布阵,还很可能造成灵力的冲撞和逆转,甚至最终伤及自身。

    “可是这样立体状态的阵图,又该如何镌刻在器物表面呢?”

    殷寻看着那个鳞次叠加的阵环,微微皱起了眉头。

    “这就是我所说的特殊用法了。”

    老头伸手一招,一个红色的葫芦形法器,便凭空出现在其掌中。

    “据恩人所说,这种全图性的阵法使用方式名为‘拓阵’。即先按所传图谱,以自身灵力在外界构建出全部阵法,再用类似拓印的方式,直接拍覆在所用的法器上。”

    他一边说,一边敛目掐诀。那阵法变换收缩,最终凝成一枚拇指大小的金色印记,静静的悬浮在他指尖。

    老者掌心外翻,蓄力一推。那印记便好似受到凌空击打,直直飞出,瞬间没入了那红色的葫芦之中。

    “看到了吧,我方才这个是先前刻好的攻击阵法,只要没有被激发,就能一直存在于法器之中。”

    “没有激发就能存在……那意思是只要启动一次,这阵法就毁了?”狄洛撇了撇嘴,很能抓住重点。

    “呃,”老者噎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如常。“这种光靠灵力便能布置的阵法,若是使用次数再没有限制,那岂不是要逆天了?”

    “切,做了个大鸡肋,还能替自己找借口。亏我方才还真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东西呢!”

    狄洛挥挥前腿,兴致减了大半。

    “而且老头你也不想想,你现在虽然品阶掉了,但好歹还是金丹,所以才能有这么浓郁的外放灵气。

    “我现在不过二阶,用你们修士的说法,也就是刚入炼气,而那丫头如今还是个凡人。我们就算学了图谱,也根本没有足够的灵气能用于构建阵法啊。除非……”

    它变了语调,这突然的停顿让老者莫名的感觉有些肉疼。

    “除非爷爷您能者多劳,先帮咱们印上几百个阵法……那样就算遇到危险,我们也可以有备无患了。”

    殷寻眨眨眼,娇憨的脸上是货真价实的期待。

    “鬼丫头,现在我总算知道什么叫有其仆必有其主了。”

    老者敲了敲她的脑袋,有些哭笑不得。

    “你当那是打折的白菜豆腐吗?随随便便就能来上几百?

    “这阵法虽然只能使用一次,但由于其构造精密、协同性佳,激发起来,威力甚至比实体的高阶阵法还要强上一筹。

    “但越是复杂的阵法,拓印起来就越困难。它的构建不仅要求较高的天赋和熟练度,对阵法师的灵力和神识也是一种极大的负担。

    “这葫芦是我的常用法器,上面总共也就拓了三个阵法,并且每拓一个,我都要休息许久。”

    “我觉得那可能是因为你天赋不够。”狄洛歪歪脑袋,大言不惭。“若是本大爷弄熟手了,连拓几个肯定不是问题。”

    “或许吧。”老者哈哈一笑,并不在意。

    殷寻觉得,这人作为曾经的化神大能,修养简直好的过分。如果换作是她,早就将这嘴贱的虫子一把掌拍扁了。

    “所以爷爷,现在这套阵法,我们只能学习却不能使用?”

    殷寻咬了咬下唇,心里不无失望。

    “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老者想了想,突然补充说道。

    “狄洛既然已经炼气,便是初步迈入了修仙的门槛。它的身体内不能储存太多灵气,但却可以通过神识引导外界灵息。”

    他抚了把胡须,颇有几分自得。

    “其实阵图框架的建立并不需要花费太多灵气,主要的灵气消耗是在阵法运行的时候。

    “如果能够找到一个本身富含灵气的外物作为载体,将灵息绘制的阵图框架拓入其中,那么即使是炼气期修为,理论上也可以成功使用这种阵法的。

    “不过由于大部分灵气是从外物所得,阵法的效果会削弱,激发后那承载阵图的宝物也会灵气尽失,化为齑粉。”

    此话一出,狄洛和殷寻都有些沉默——毕竟他俩如今一穷二白,哪里能有灵气充足的宝贝来做这等消耗?

第六十六章 遗留问题

    虽然现阶段用处不大,但多上一技傍身,怎么也不是坏事。

    接下来,一人一虫便聚精会神,认真的听老者讲解起在隐匿和传送阵中,各个阵环的布置技巧。

    老头讲的很细,似乎已然忘记了那后山的鸣鹤亭中,还有一个在等他谈事的毒尊。而桑延一那家伙看着着急,却也并没有找上门来。

    所以待今日授课完毕,皎洁的月光已经跨过窗台,肆意的洒进了屋内。

    方才讲阵的间隙,殷寻已经凭借撒娇卖萌,向掌门求了一道隐匿阵法,并约定下次听课时来取。

    如今临近告辞,她又做出一副担忧害怕的模样,小心翼翼的朝老头问道:“掌门爷爷,我听谭秋师姐说,宗里的前辈大都常年在外游历。不知那独尊此次归来,会在门派里呆上多久?”

    她对对手指,似乎也因为自己的胆小有些不好意思。

    “宗里的弟子们都说,那位前辈性格古怪,还能操纵可怕的毒虫。我每次上山经过他的院子,都有点提心吊胆……”

    听殷寻提到桑延一,老头的脸色明显有些复杂。可看到女娃这般忐忑小心,他终是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你放心,这人虽然脾气坏了些,但也不至于滥杀无辜。他素来喜静,最多呆到月底便会离开。你只要不主动招惹,自然会没事的。”

    “嗯,那我就放心了。”小丫头拍拍胸口,长舒了一口气,那夸张的样子看得老者有些好笑。

    由于天色已晚,掌门担心他俩下山不便。于是唤出一柄代步飞剑,直接将殷寻和狄洛送到了所住的木屋门前。

    两人洗漱完毕,又仔细检查了房间的禁制,直到尘埃落定,躺在床上,才慢慢掰扯起各自心中的疑问。

    “那个血色的图案,到底是什么意思?”

    殷寻将双手支在后脑,偏头瞧着床沿边蜷腿休息的狄洛,率先说道。

    “你那副模样,骗骗老头子还行。咱俩相处了这么久,装的还是真的,我怎会看不出来?”

    “……好吧,其实就算你不问,我也是要把这事说来商量商量的。”

    狄洛叹了口气,竟然罕见的没有同她抬杠。

    “我族与人类世代契约,彼此间的沟通也渐渐形成了一种特殊的方式。方才那血色的图案,就是我们传递隐秘信息的阵语。”

    它顿了顿,语调变得有些低沉。

    “如果对照传承中的记载,那阵语代表的即是‘勿归’二字。我虽然不懂其内在含义,但却明白那人既然以焚心阵作引,必定事关重大。

    “老头儿虽看上去挺好,但毕竟是个外人,所以他刚才问起的时候,我才直接遮掩过去了。”

    “‘勿归’……”

    殷寻听它此言,眉头皱了起来。

    “他所谓归向何处?又为何不让你归?”

    “这我怎么知道。”

    狄洛歪歪脑袋,很是无奈。

    “上辈子时睡时醒,除了族内共有的传承,我对这世界的了解恐怕还不及你多。”

    “小虫子,我感觉你这家伙恐怕来头不小。”殷寻斜睨了它一眼,表情似笑非笑。

    “切,你这是变相的夸自己吗?”

    狄洛掸掸腿,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儿。

    “我来头再大,最后不仍旧被封印在你身体里,还定下了天命的主仆契约?”

    “说的也是。”

    殷寻一本正经的点点头,看着颇为欠揍。不过转瞬之间,她的神色又变得严肃起来:

    “虽然现在还没有什么头绪,但可以肯定,我们前世绝对错过了诸多事情。而且我有种预感,若是知道的越多,遭遇的危险便会越大。

    “所以在一切尚未揭晓之前,咱俩得更加小心谨慎,否则一步走错,极有可能就此坠入深渊。”

    “知道了知道了,我又不傻,好容易从你身体里出来,我可不想这么快玩儿完。”狄洛敷衍的点点头,接着问道:“对了,方才你为何不像掌门求传送阵法?若是想要隐秘用我的壳子不就行了?”

第六十七章 传送初成

    接下来的日子里,狄洛便被殷寻逼着,辛勤地苦练阵法。

    然而真正上手之后,它才发现这种全图性的阵法构建,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

    引灵阵好比气眼,引外界灵气进入阵图,为整个运行提供动力。故其设置应该广泛而均匀,这样才能保证足够的灵气支撑。

    渡灵阵则如经脉,调节阵法内的灵气冲突,并将灵力输送到各个角落。所以构建时要注意枢纽关系,尽量使每个阵环物尽其用。

    而绝灵阵能够阻隔灵气泄露,相当于将灵力封存于阵图内的塞子和屏障。其位置必须经过精细推算,若设立不当,不但会导致灵气流失,严重时还会造成节点堵塞,使整个阵法混乱崩裂。

    狄洛因为玄黄甲的助力,在推演阵图时本就胜了一筹。可即便如此,它苦心研究了七日,也不过刚把传送阵的基本框架了解清楚。具体的连通之处,仍有些许难点没有掌握。

    小虫子先前夸下了海口,如今囿于面子,倒也没有叫苦。而殷寻早知这阵法既然来自异界,再现和应用必定都非易事。所以她除了偶尔用激将法鞭策狄洛,其他时间都花在了梳理经脉和打探桑延一的行程活动上。

    虽然那日被老头放了鸽子,桑延一却似乎并未气馁。这几日殷寻故意路过他的院门,依旧能看见青衣傀儡进进出出。

    今天狄洛第二次学阵完毕,两人从山上下来时,所见的情况仍别无二致。

    “你觉得,桑延一那日去找掌门,到底是为的什么事情?”

    殷寻眯眼躺在榻上,似乎是自言自语。

    “你上次不已经有大致推测了吗?”

    狄洛用前腿在空中虚划,头也不抬的答道。

    “至于具体的目标——我又不是人家肚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知道他要的是啥?”

    “我总感觉掌门的态度有些奇怪。”

    殷寻搅了缕头发绕在指尖,有些疑惑的说。

    “他贵为金丹,且神识又在元婴之上,照理说不该对一个仅仅筑基的家伙这般忌惮啊。而且若是桑延一真的觊觎散游宗的某件灵物,为何又敢如此光明正大的求见掌门?”

    “这些东西以后再说吧,现成的宝贝还未到手,闲心倒是操的挺多。”

    狄洛专注地翻阅着脑海中的玉简,语气颇有点不耐烦。

    “对了,刚才你从老头那里得到的隐匿法阵呢?赶紧放出来让我看看,说不定还能有所启发……”

    “嗯,不过这东西激发一次可就废了。你最多看看它的阵环,可不能朝内输入灵气。”

    殷寻将手伸进怀中,掏出了一块两指来长的鱼形玉片。

    “老头子也是可爱,因着我是小孩儿,还特意将法器做成了动物的形状。”

    她将玉片捏在手中,一边默念着掌门交给的咒语,一边用中指和食指夹住鱼尾端部,猛地向上一划。只听见“嗡”的一声,一个漂亮的金色阵环便从中弹了出来。

    此阵比殷寻那日看的小了许多,仅仅能够罩住一张平时吃饭的方桌。不过若用神识仔细打量,便会发现其中的阵图排列依然是十分精细用心的。

    “切,外表花哨有什么用,这么屁大点儿地方,能护住几个人啊?”

    狄洛看见这缩水的阵环,嫌弃地撇撇嘴。

    “老头子也是挺小气的,堂堂掌门,送出手的却不过是个玩具。”

    “闭嘴,不懂就不要乱说。”

    殷寻翻了个白眼,一副看傻子的模样。

    “隐匿阵本就不能做得太大,否则环境里凭白空出了一块儿,反而更加惹人怀疑。”

    她戳了戳底落的龟壳,语重心长的叹道:“你呀,就知道好大喜功,却不懂得联系实际、因地制宜。这种性子,早晚是要吃亏的。”

    “要你管……”

    狄洛被戳中了痛处,傲娇的哼了一声。不过它也知道殷寻说的确有道理,便不再反驳,认真观察着这已经成型的阵图走向。

    “原来如此。”

    有了实物作为对比,狄洛很快发现了自己所建阵法的不足之处。它直起身子,口中念念有词,不断的用前腿引导周围灵息编织交错。背上的甲壳还不时的闪烁鼓动,似乎正进行着某种精密的计算。

    小虫子难得如此认真,殷寻自然也不会上前打扰。她将玉片稳稳地托在掌心,干脆盘起双腿,陷入了日常梳理经脉的玄妙境界。

    其实经过连续不断的调整,殷寻此刻的身体与外界的灵气已经非常契合。相比于上辈子费尽心力都无法感受到灵息,如今轻车熟路的她甚至要故意排开环境里那些闪烁的光点。

    殷寻相信,只要宝物到手,环境安全,自己稍微冥想片刻,就能迅速的引气入体、脱胎换骨。她甚至已经渐渐想好了足以实行的计划,只待狄洛炼阵成功,便可以立即执行。

    仙途漫漫,不进则退。她已经因为各种原因耽搁了太久,再不开始修炼,到时候来自敌人的实力碾压,可不是一点小聪明就能够战胜的。

    由于脑海中紧绷着一根弦,殷寻的五感并未完全沉浸。所以几乎在狄洛大功告成,长舒一口气的同时,她也猛地睁开了眼睛。

    “成功了?”殷寻前倾着身子,看向空气中那个悬浮的小小阵图,语调里充满怀疑。

    不是因为她不相信狄洛的天赋,而是与老头所创的金色阵环相比,这巴掌大小、灰不溜秋的一团,实在太过寒酸。

    她伸出手,缓缓靠近那新鲜出炉的阵图,感受到那几乎微不可查的灵息,心中又是一沉。

    “你确定没有弄错?”

    殷寻皱起了眉头,抬眼看向狄洛。

    “这东西又小又丑,灵气还如此微薄,简直和掌门制作的阵环大相径庭。”

    “你不是说了吗?要联系实际,因地制宜——只要起到了传送的效果,形态如何都是无所谓的。”

    狄洛将八足摊平,好似正做着某种缓解酸痛的拉伸运动。它一边压腿,一边故作高深的解释:“现在这个只是已经成型的阵法框架。我体内灵气不多,能勉强凝成这样,已经算不错了。

    “……你说过框架结成之后,便自会拿出富含灵力的宝物用于拓印,现在一切就绪,还在等什么呢?”

第六十八章 胸甲

    “噗,这种事情你倒是记得清楚。”

    殷寻瞧着它别扭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她眨了眨眼睛,有些狡黠地道:“其实我所说的宝贝你早就知道了。只是明珠蒙尘,又隐于大量残次品中,所以才没有被发现罢了。”

    “……咳咳,你指的该不会是那一袋雪精鳞片吧?”

    两人形影不离,狄洛本就疑惑她哪有时间藏什么宝贝,如今听此一言,当即便反应过来。

    “可我不是说过吗?那东西虽好,却因为心火的灼烧,损耗的太过厉害。仅仅三四成的灵力,怕是带不动这传送阵法。”

    “这我知道。”

    殷寻勾了勾嘴角,将那个塞满家当的储物袋子掏了出来。她吩咐狄洛将其打开,然后便埋头在里面翻捡,最终挑出了两块表面黯淡、覆有黑灰,比一般形态略小一圈的贝壳状物体。

    “什么嘛?这两块看着比别的鳞片品质还差。其内含灵力只怕不到两成。人家都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儿。你倒好,专门把这最烂的捡了出来!”

    在瞥见她手里的东西时,狄洛忍不住嗤笑一声。按照常理,那灰黑黯淡的外层,明显是灼烧过度的表现。

    “你也说了,那只是看着……”

    殷寻将那两块鳞片颠了颠,朝狄洛递了过去。

    “摸一下试试,这俩体型小些,都有其他鳞片罩在外头。你已经炼气,想必应该比我更加敏感。”

    “咦?”

    狄洛原本不信,可真正接触到鳞片表面,它瞬间便察觉到了二者的不同――原来那灰黑的外壳反而是一种特殊的保护,其下蕴含的灵气,竟然比那些蓝色鳞片多出了数倍。

    “奇怪啊,这层壳子是怎么出现的呢?难不成一个死物,竟然还学会了伪装?”

    “我也不太清楚,只是在当初将它俩捡起的时候留心看了一眼,那外部的硬壳,似乎都是将它们罩住的鳞片内部融化凝结而成。”

    “果真如此?”

    狄洛见她点头,突然激动起来。

    “我明白了,这两块鳞片,应该就是传承中所说的雪精胸甲!据说雪精周身防御极高,尤其是胸口处层甲相叠,坚不可摧。可惜这种胸甲只有千年以上的雪精才能形成,并且其周身上下,统共也不过四块儿!”

    它用一条前腿按住殷寻手中的鳞片,另一条腿微微蓄力,往上一敲。殷寻只感觉掌心一热,接着便听见“咔”的一声,其中一块鳞片上那层薄薄的外壳在混合了灵力的击打下,霎时四分五裂。

    一股带着冰寒的灵息扑面而来,其浓烈程度,甚至让殷寻的整条手臂瞬间结起了一层寒霜。

    “我靠,这东西竟然这么厉害!”

    狄洛弹腿跳开,险险避过了冻成冰棍儿的命运。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阵图拓进去啊!”

    虽然很想埋怨虫子的莽撞,但事到如今,先解决问题比什么都强。殷寻皱着眉头,努力忍住将鳞片抠掉的冲动,瞪着眼朝狄洛喊道。

    “知道了!”

    狄洛自知理亏,也不敢再说废话。它按照老头所授的方式屏息掐诀,将那团巴掌大小的阵环浓缩成了一个小小的灰色印记。然后便把丹田内剩余的灵力积聚在一起,前腿一挑一划,带出一股劲风,直接将灰印拍在了那块湛蓝的鳞片表面。

    只见那拓印完毕的阵法宛如一个小小的漩涡,疯狂抽取着鳞片中蕴含的灵气。殷寻感觉到周围的阴寒迅速消退,连那胳膊上的冰渣都好似失去了支撑,簌簌地脱落下来。

    最终,这块破壳的鳞片完全化成了白色,但拓印在其上的灰暗阵法,此刻却变得蓝光盈盈、分外夺目。

    “成了!”

    狄洛欢呼一声,显然对这个结果很是满意。殷寻也捏了捏有些僵硬的手臂,将那枚鳞片托在眼前,细细观察:

    “为什么掌门建立的阵环是金色的,而这个却是蓝色?莫非该阵法随着支撑灵气的不同,其属性也不同?”

    “唔……”

    狄洛从方才的兴奋中回过神来,总算注意到了殷寻提出的问题。它闭眼翻阅着脑海中的玉简,好半晌才有些不确定的答道:

    “这个我没问,不过据玉简上说,灵力属性的混合,的确会对阵法的效果产生一些影响。不过一旦框架成型,主要的功能总是不会变的。”

    “好吧,反正咱们现在能用的灵物也只有这个,有总比没有强。”

    殷寻叹了口气,将那块印上阵法的鳞片收了起来。

    “我记得按照老头的说法,到时候直接捏碎便可以启动?”

    “嗯,抽去大部分灵气之后,鳞片整体已经变得脆弱许多,以你的力道,应该完全足够了。”

    “那就好。”殷寻点点头,接着说道:“引气这件事宜早不宜迟。趁着桑延一最近闭关炼药,储物袋什么的不会全带在身上,咱们得赶紧找机会盗宝。不然等他办完事离开,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看你这意思,是把接下来的一切都计划好了?”

    狄洛瞟了眼殷寻,语调有些戏谑。

    “既然如此,明日咱们就去你选好的池子,将传送阵的落点和老头所给的隐匿阵法都布置妥当吧!”

    “行,这块剩下的胸甲你先收着。既然普通的鳞片都是炼器的良材,咱俩修为上去以后,它说不定能派上更大的用场。”

    因为狄洛的空间比储物袋安全许多,所以价值很高,一时半会儿又无法使用的东西,殷寻都通通让它收进了龟壳里。

    毕竟对于某些财迷来说,眼看着一点点积累的家底被夺,约摸应该是比死还难受的事情。

    ………………………………………

    今日忙碌了一天,又耗尽灵力炼出了阵法,狄洛只觉得身心疲惫。故而收完东西,它就长长的打了个呵欠。

    殷寻体谅小虫子劳苦功高,倒也没像平日一样要求它洗漱完毕才能上床。只自己拿热水搅了帕子,帮它将八条细腿和背上的甲壳一一擦干。

    “臭丫头服务的不错,看来本大爷今天没白使劲儿。”

    狄洛得寸进尺,又开始飘飘然起来。

    “瞧你这温顺的样子,一定是为我高超的阵法天赋所折服了!”

    女孩手下的动作越发轻柔,殷寻眼睛晶亮的看着它,不但不生气,反而还一脸真诚的露了个笑容。

    “你你你……你想干嘛?”

    狄洛原本还想装蒜,可瞥见她这诡异的反应,直接吓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不干嘛啊,只是突然想起了狄大爷要做的第二件事。”

    殷寻冲它眨眨眼,清秀的脸上满是无辜。

    “现在休息得好点儿,到时候作为诱饵,你也能跑得快些……”

第六十九章 诱饵

    疏影横斜,夜色初临。

    平顶山半腰的木屋中,令一众弟子闻之色变的毒尊大人此刻正捧着一个玉色的小碟子,微微躬身,满脸温柔地投喂着黄陶瓦罐里饲养的蛊虫。

    碟子里所装的褐红粉末,正是由他刚才所炼的汲血丹研磨而成。对于那只嗜血而生的赤霄蜈蚣而言,是绝对的大补之物。

    只见那只多足怪虫在舔舐了粉末之后,骨节上涌动的荧光越发明显,甚至整个头颅高高扬起,裂开两片钳子似的口器,发出了嘶嘶兴奋的嗡鸣声。

    “乖,安静点儿。”

    与男子粗犷的外表相比,其手指却显得格外的修长好看。他轻轻敲了敲陶罐的边沿,语调漫不经心。那只模样凶残的蜈蚣却好似被吓到了一般,迅速趴伏了身子,噤若寒蝉。

    “好宝贝。”

    男子对虫儿的表现很是满意,他一手环胸,另一手下意识地摸向腮边。然而在接触到那一蓬粗硬的络腮胡须时,他皱了皱眉,又有些别扭地把手缩了回去。

    由于刚刚炼药完成,屋子里不免有些杂乱。男人打了个响指,正准备吩咐傀儡进来收拾,却突然听见了一阵旋律奇怪的哨声。

    出于对灵虫蛊物的敏感,桑延一很快意识到这种哨音与南疆地区控蛊人常用的一种竹哨颇为相似。可是其吹奏的旋律和音调都非常奇怪,他自认在这一方面见识不弱,却完全听不出那到底是何种灵谱。

    这个出人意料的发现,成功勾起了桑延一心中的好奇。他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已达筑基的神识却牢牢锁定了房屋周围这一大片位置。

    果然没过多久,他便看见一个长着黑黄相间的乌龟甲壳,八条腿却像蜘蛛一样又细又长的奇怪虫子在那哨音的操纵下,慢慢地顺着墙根朝屋里爬了过来。

    “有意思。”

    桑延一自幼熟识蛊虫,却从未见过这样不伦不类的生物。他勾了勾嘴角,饶有兴味地观察着这个不素之客。

    其实自桑延一神识锁定的那一刻起,狄洛就已经有了一种被人窥伺,如芒在背的感觉。但由于殷寻坑爹的吩咐,它不得不装出一副茫然懵懂的模样,硬着头皮在屋外的墙根处爬爬停停。

    眼见这形态怪异的甲虫伸长了脑袋,还不时停下来四处张望,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桑延一干脆放下碟子,闭眼躺在了房中用于休息的软榻上。

    他挑了挑眉,心里越发好奇:莫非那控蛊人操纵灵虫到此,竟是为了靠它搜寻什么宝贝?

    “臭丫头,接下来怎么办?”

    狄洛踌躇了半晌,终于咬牙爬进了桑延一所在的丹房。虽然那男人在它进屋的前一刻就假意背过身去,但狄洛却明显察觉到那种犹如附骨之蛆般的注目感不降反增。

    “镇定点,不要慌!你可是堂堂妖兽,怎么能被一个筑基期的小子吓住!”

    殷寻一边按照阿嬷常唱的小调胡乱地吹着竹哨,一边学着狄洛之前的语气朝它传音。

    “你只需要表现得奇特一些,尽量增强桑延一对你的兴趣就好。”

    他俩之前测试过,只要在百丈以内,这种契约上的交流就不会中断。而且即便是殷寻前世遇到桑延一的时候,他的神识也没有达到化神,所以自然也不用担心他会像老头一样听到这些窃窃私语。

    “……”

    狄洛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儿,为了吸引火力,不得不丢掉自己所剩不多的节操。

    它打量了一下这还算宽大的房间,发现桑延一所躺的软榻处于屋子的最里端。

    软榻的旁边有一方圆木桌,上面摆着一个高约尺余的黄陶罐子和一堆大大小小的研钵、碗碟。

    房间的中央是一个半人来高,做工精致的青铜丹炉,此刻炉门已开,炼药时滤出的渣滓还未收拾,正兀自冒着缕缕青烟。

    紧靠墙壁的地方则摆放着一排排木架,架子上除了经过处理的灵草灵药,还有不少材质各异的蛊盆和丹瓶。

    到底怎样才能吸引这家伙的注意呢?

    狄洛想了想,最后决定从那些稀奇古怪的丹药入手。

    它装作小心翼翼的样子,慢慢爬上了其中一个丹瓶较多的木架。

    虽然这虫子没有隔瓶辨药的本事,但既然已经炼气,狄洛多少也能通过感应瓶内灵气的差别来辨认丹药的品阶。再不济,只要看见其上贴着的标签,各种功能也能猜出个大概。

    对于人类来说,此种能力不足为奇。可若是一个没有灵智的蛊虫,却能自主挑选出最好的丹药,这就很容易让人怀疑其或许有什么寻宝的天赋了。

    而一只能够寻宝的灵虫,对于这些修士来说,吸引力无疑是巨大的。

    所以狄洛故意放慢速度,在架子间轻巧地爬来爬去,甚至还偶尔歪头伸腿,做出一副仔细辨认的模样。

    桑延一果然兴致大增,狄洛最明显的感受就是,那放在自己身上的神识窥探几乎凝成了实质。

    妈耶,这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它深吸口气,努力按耐住落荒而逃的冲动。在一番对比之下,终于找出了这个木架上最为特别的一瓶丹药。

    为什么说是最特别的呢?因为上去之后,狄洛才想起能摆在木架上的,本就不会是什么珍贵物件。然而骑虎难下,它只能另辟蹊径,赌运气搏上一回。

    那是一个颜色碧绿,开口细小的玉瓶,表面看上去并不起眼,也没有贴上任何的标签。但当狄洛用灵息触探时,却发现自己输入的灵气如同泥牛入海,好似被这瓶中的丹药吸收了一般。

    从来只有丹药为服食者提供灵力,像这样吸收灵气的丹药,活了两辈子,狄洛还是第一次见到。

    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相较于选择那一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低阶灵丹,它最终挑出了这个药品性质有些怪异的丹瓶,并且用两条细腿将其放倒,做势就要塞进壳里。

    “哦?”

    桑延一见虫子选中了自己某次炼药时偶然得出的异物,眸中的兴味又浓了几分。

    不过他当然不会任凭这家伙带走自己的东西,当下默念几声,灵息微动。那黄陶罐中的赤霄蜈蚣便好似得到了命令,悄悄地滑下桌沿,朝狄洛爬了过去。

第七十章 盗宝

    “我找到一种能吸收灵力的丹药,翠绿瓶子,长颈细口……”

    狄洛正朝着殷寻传音,神识中突然捕捉到了一种诡异的沙沙声。它瞬间警觉,立刻发现了那只缓缓靠近,准备偷袭的蜈蚣。

    卧槽,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身为诱饵,狄洛根本没想过带走赃物。之所以放倒丹瓶,一是为了提醒殷寻,二则是想借此打破桑延一的假寐。

    它神识外放、后足弓起,早就做好了只要正主一动,自己就立刻跑路的准备。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没想到这家伙装睡装上了瘾,自个儿不动声色,却派出饲养的蛊虫前来拦截。

    狄洛咬了咬牙,心里把桑延一咒骂了数遍。没办法,只要引不走目标,自己的任务就不算完成。它只好假装受到惊吓,看准时机,后腿一蹬,整个虫子“啪”的一声从木架上跌落下来。背部厚实的龟壳如同一块下落的砖头,正好砸在那赤霄蜈蚣准备抬起的脑袋之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将蜈蚣砸得头晕目眩,就连向来淡定的桑延一也忍不住一愣。

    不过这嗜血而生的蛊物既是毒尊大人精心培育,当然不可能这么容易对付。它不过恍惚了几秒,便很快反应过来。

    只见那红得发黑的尾部肢节高高翘起,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迅速朝狄洛抽了过去。感受到那股劲风,狄洛再次起跳,同时两条前腿交叉着往前一划——只听见犹如金属相击的一声铮鸣,两者的距离霎时拉开了数米。

    “可恶,这东西比我想象中还要硬!”

    狄洛瞟了眼自己震得有些发麻的前腿,又看了看那蜈蚣口器上浅浅的一道划痕,心里忍不住烦躁起来。

    “死丫头,我这边有点麻烦,桑延一那家伙把蜈蚣放出来了,一时半会儿恐怕难以解决……”

    “你傻呀,干嘛和它硬拼?”

    殷寻听狄洛此言,语气竟颇为惊喜:“既然你俩打起来了,桑延一又未亲自出手,那明显就是对你兴趣极大……现在赶紧找机会跑路!放心,那家伙一定会跟上去的。”

    “这可是你说的!”

    狄洛本就不是战斗型人才,顶着桑延一无孔不入的窥伺,它心里早把逃跑的路线计划了数遍。如今终于得到应允,当即便觉得身心都轻松起来。

    只见这虫子猛的跳起,身形骤然变大,黑黄的甲壳莹光一闪,在空中直直地打了个圈儿,似乎正要向对面的蜈蚣发动袭击。

    原来它还有这等本事!

    桑延一眼睛一亮,正打算继续围观,那虫子却只是虚晃一招,细长的后腿往蜈蚣脑袋上重重一蹬,整个身体如同一颗炮弹,以与方才截然不同的速度猛地蹿了出去。

    原来就在身体变大的瞬间,狄洛前腿一划,迅速地往自己腹部贴上了一张殷寻改良的疾风符。

    此刻腾空而起,它将八足一收,便凭借玄黄甲无坚不摧的特性,直接撞破窗棂,飞快地逃到了屋外。

    听哨声停歇,又眼见那奇怪的虫子就要溜走,桑延一自知暴露,总算坐不住了。他当即翻身而起,也不管那愣在地上的蜈蚣,迅速施展身法追了出去。

    狄洛察觉到身后的动静,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它一边撒腿在林间奔逃,一边冲殷寻喊道:“任务完成,接下来就靠你了!”

    “收到。”殷寻勾起嘴角,终于从离院子不远的小树林处闪身出来。她先前一直贴着隐匿身形的符录,此刻见桑延一追着狄洛跑远,赶紧悄悄地溜进了屋内。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妹子刚刚进门,就看见那只赤霄蜈蚣正趁着这难得的放风机会,惬意的在屋内游走。

    我去,这人出门前就不能把蛊虫收一收吗?就算咬不到人,咬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啊!

    殷寻一边吐槽,一边小心翼翼的挪动脚步。根据狄洛的大致观查,这四周的木架上应该都没有什么值钱物件。那么照此看来,唯一能藏宝的地方就只剩下了一个——桑延一方才躺着假寐的软榻。

    殷寻避开蜈蚣,缓缓朝榻边摸去。她手上拿着齐羽心先前所赠的四阶匕首,只要不是特别强力的禁制,哪怕动静大些,也能将其暴力拆除。

    然而软榻之上,并没有设置任何结界,只放着一个殷寻无比眼熟的草编小枕。

    上辈子见这枕头的时候,它已经比现在陈旧了不少。桑延一有个怪癖,无论是休憩还是打坐,身边一定要放着这只明显只是凡物的小枕。

    殷寻曾经猜测,此物或许与其身世有关。她有些恶趣味的想:若是自己拿走了这只枕头,不知道那家伙会不会发狂?

    但想到今后会有一个疯子追在身边不死不休,殷寻打了个寒颤,终是放弃了这个作死的打算。

    她戴上手套,屏住呼吸,缓缓地掀起枕头,果然在其下发现了一个外表普通的储物袋。

    “呼,只要不是全无收获就行。”

    殷寻松了口气,掏出一块浸了隐息香的黑布,正准备把储物袋包裹进去。然而就在袋子偏离原位的瞬间,一道红色的光箭突然激射而出,直逼殷寻面门。

    “不好!”

    殷寻心中一惊,赶忙弯腰侧身,连退数步。

    那光箭擦着她的鼻尖射进屋顶,发出了一记恍若示警的爆鸣声。

    哎呀,还是被发现了!

    殷寻摸了摸自己破相的鼻头,待看见那黑色的血液时,很是有些无奈。这家伙老奸巨猾,果然留了后手。

    不过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桑延一贪心不足,为了得到那“奇特”的控蛊灵谱,肯定不会用什么见血封喉的剧毒。

    殷寻闪身上前,再次将储物袋兜了起来。她把黑布包往肩上一扛,又顺手捡起狄洛特意推倒的碧绿丹瓶,正准备溜之大吉之时,却突然感到脚踝处传来了一阵剧痛。

    殷寻低头一看,才发现那只先前游荡的赤霄蜈蚣已经狠狠咬住了她的小腿,并且突破了那层薄薄的棉裤,卯足了劲儿地往肉里钻去。

    若是一般姑娘,看见这恶心恐怖的样子,当场便得吓晕过去。

    可殷寻上辈子混迹邪道,什么场面没有见过。她对敌人狠,对自己更狠。

    只见女孩当即揪住那蜈蚣翘起的尾巴,手中的匕首直接戳进了小腿。她手柄一旋,极快地一挑一刺——竟是生生将那长虫的脑袋和自己的一小块血肉整个剜了出来!

    骤然加剧的痛苦让殷寻闷哼出声,额头也瞬间飙出了冷汗。

    她迅速往嘴里塞了一粒回血丹,努力忍住疼痛和毒发的阵阵眩晕,将那条蜈蚣发泄似地朝屋中的软榻扔了过去。

    在瞥见小枕染血之后,殷寻冷笑一声,再不耽搁,直接将怀中刻了阵法的鳞片隔着布料捏碎。

    只见一道蓝光闪过,女孩瘦削的身影瞬间消失。于此同时,她方才洒在地上的鲜血也突然凝成了冰渣,一寸寸爆裂开来。

第七十一章 引气入体

    进入温泉的那一刻,殷寻忍不住痛呼出声。

    先前打算用来扩张经脉的热度,此刻却成了加重伤势和毒素扩散的催命符。

    小腿上的鲜血汩汩的往外冒,残留的毒液甚至开始腐蚀起伤口周围完好的皮肉。殷寻的脸色迅速的苍白下来,嘴唇也变得乌青难看。

    她无暇顾及其他,只迅速藏好包裹,脱掉衣服,忍着剧痛盘腿坐下。殷寻将整个身体浸入泉水,仅露出一个用于呼吸的脑袋。她抬手往嘴里塞了几颗吊命的丹药,接着便屏息凝神,开始捕捉灵力光点,进行期待已久的引气入体。

    然而即便殷寻意志坚定,剧痛之下,依然很难集中注意力。

    因为自然界原生的冰、雷灵气并不常见,而且二者属性极端,直接吸收通常于身体有损。所以在沧海大陆,即便是身负冰雷灵根之人,最初引气时也是吸收较为温和的水火灵力。

    她能感受到那些红蓝二色的灵息在自己身体外跃跃欲试,可无法沉静的心神又总会将它们一次次推开。

    这样拖着也不是办法,殷寻咬了咬牙,正准备通过封闭痛觉,舍弃部分经脉的方法来排除干扰、引气入体。可就在此时,她却突然感觉到自己的面部肌肉有些不听使唤。

    原来桑延一方才设置的陷阱,其附带的毒素竟具有麻痹和僵直的作用。若究其目的,想来是为了更好的控制住她,以逼问出操纵狄洛的灵谱。

    殷寻捏紧了拳头,脑中闪过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沉吟一瞬,接着便果断挺直脊背,五指掐诀,掌心向上,摆出了一个最利于灵气吸收的姿势。

    殷寻咬紧牙关,竟开始故意调动内息,使那令人麻痹的毒素迅速扩散到全身——桑延一肯定没有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蛊毒,这次却成了一个小贼缓解痛苦的麻药。

    直到全身僵直,**完全失去控制,殷寻才终于迎来了精神上的短暂平静。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她立刻放空思绪,渐渐沉入了那天人合一的玄妙境界。

    上辈子殷寻引气的过程急切而匆忙,既没有事先疏导经脉,也没有强忍疼痛反复淬炼的意识。所以虽然因为体质原因,她最终排除大量杂质,容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但于修炼上的实际进展,却仍旧不如那些经过专门指导的天之骄子。

    而这一世有了亲身经历和丰富的理论基础,殷寻心中的底气自然就足了许多。她放松身体,尽量将各处的经脉孔道打开,并且试着运用加强的神识,将那些漂浮的灵气光点慢慢往身体里赶。

    很快,殷寻便感到一股清凉的灵息从头顶的百会穴缓缓涌入。刚开始如同涓涓细流,逐渐浸润到身体各处,四肢的麻痹和僵直都随之得到了缓解。

    她精神一振,着意引导着那股灵气将体内的毒素往小腿的伤口处逼去。随着毒血的排出,身体的不适也在迅速消退,然而还没等她松一口气,那股原本平缓的灵息突然变得格外汹涌。

    从百会穴开始,神庭、太阳、耳门、睛明依次洞开,整个躯体仿佛贯通了无数气眼。四周的灵息犹如开闸的洪水,争先恐后地冲入经脉,几乎要将殷寻撑得爆裂开来。

    怎么会这样?

    殷寻皱紧眉头,心中暗暗叫苦。

    莫非是自己疏通过度,进而引发了反噬?

    上辈子在试脉会上测出水火灵根,羲和派长老考虑到她身为女子又年幼体弱,恐怕难以忍受经脉中灵气冲撞的痛苦。所以建议其从引气时就封闭一脉,只吸收属性温和的水灵力。

    故而殷寻当年修炼时总是一心二用,身体经脉也不能完全打开。在两种灵息进入身体之后,还要分出心神,将火属性灵气排出体外。

    所以实际上,她整个身体与外界灵气的沟通始终是不充分的。若不是因为其拥有特殊的体质,本身对灵力的亲和度极高,殷寻上辈子的修炼速度还会慢上数倍不止。

    身体的各个穴位,正对应着经脉与外界的各处交点。常人只有一副经脉,就好像在穴位处开了一个吸收灵气的小口。而如果有两副经脉,开口的数量就多了一倍。

    现在,殷寻知晓了自己真实的资质,神识又因为重生得到了加强,引气入体时再无顾忌。所以她此时摄入的灵息,实际上速度和数量都是常人的两倍。再加上平日对于经脉的疏导,灵息灌入后畅通无阻,便迅速的充溢在体内。若不及时淬炼消耗,甚至会有爆体而亡的危险。

    殷寻虽然一时想不清其中的玄机,但也知道这样下去绝对不是好事。

    她咬紧牙关,强忍住身体撕裂的痛苦,开始不停地引导灵息在身体里循环回转。让那些涌入气海的磅礴灵力不断的压缩、冲击着自己的**。

    这种情况不知持续了多久,除了体外排出的层层污垢,殷寻发现,自己身体各处的皮肤都开始皱缩起来,甚至逐渐干硬结痂,形成了一个厚厚的肉质外壳。

    而此时,那些狂躁的灵力也终于沉静下来,化作一股股涌动的清凉,不停的冲刷着其身体与硬壳的交界处,将那些皮肉寸寸撕裂,又寸寸修复。

    舒缓与阵痛此起彼伏,就好像重新经历了凡俗可怕的生产过程。相比之下,前世皮肤的老化脱落便像是小孩儿把戏般不值一提了。

    在这种大起大落,轮番刺激之下,殷寻即便有再强悍的神经,也感觉到无比的劳累和疲乏。

    待那些阵痛逐渐减缓之后,她靠着那稍有弧度的光滑池壁,浸泡于微微荡漾的暖水之中,竟然不由自主的睡了过去。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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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姬不纯介绍:
卑鄙、虚荣、无耻、下贱……
上一世,殷寻灵根相逆,丹田逼仄,成仙之路是凭着没脸没皮,一步一步“睡”上来的。
她倒也不觉后悔——毕竟求仁得仁,作死得死。
然而重生归来,某人却郁卒地发现,自己不是炮灰,只是脑洞不够,掰断了数茬金手指……
带着一同重生的怨念神兽,结算前世纠缠的因果情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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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嫌体正,仙姬不纯!仙姬不纯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仙姬不纯,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仙姬不纯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