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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龙吟森森     漠唐txt下载     漠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一章 变化

    三日后,李晟基在大同宣布李思敏的罪行,要求曹元忠交出李思敏,同时决定集结大军,准备讨伐李孝谦。

    与此同时,陇右道的各地驻军都向兰州靠近,一时间,鄯州人心惶惶,李孝谦更是像热锅上的蚂蚁。

    某日,在乌逆水的中游,后世天祝县附近,一支大军正在山上休息。

    这支军队正是潘美率领的加强了一千人的七峰都。

    山上,潘美看着下面河谷地带大量的帐篷、牛羊马匹,一时浮想联翩。

    按照王存章的情报,此处谷地应是吐蕃六谷最强大的折逋氏的老巢,折逋嘉施将将族里的精锐带出去了,不过在凉州尚未安定之前,其族人还在此地居住。

    按照计划,潘美带着七峰都沿着乌逆水北上,悄悄摸到昌松城附近,配合从媪围过来的主力拿下此城。

    谷地还有一座石制的寨子,前唐在此设置了乌城手捉,目前自然由折逋嘉施的一家子住在里面。

    “如果拿下乌城寨,附近的昌松城必定会来救援,届时围攻昌松城的守军不就单薄了?”

    潘美暗暗地想着,最后下定了决心,不去昌松城了,拿下乌城寨。

    当然了,派人去给围攻昌松城的大军联络是必然的。

    说干就干,等天黑了,潘美带着两千七峰都悄悄摸到山下,分别安排了五百人堵住乌逆水两头,自己带着一千人摸到了乌城寨下面。

    折逋嘉施做梦也没想到,口头上已经答应了与他盟好的唐国竟然打起了他的老巢的主意,现在他的一家子全部在乌城寨,寨外还有三千帐牧民,另外还有一千帐农奴。

    乌城寨里只有全部是折逋氏的青壮三百人驻守,晚上连个值夜的人都没有,七峰都通过虎爪飞索很容易就攻陷了此寨。

    攻陷乌城寨后,潘美按照之前李晟基的嘱咐,将留在此地的折逋氏的男丁以及三千帐中剩下来的青壮杀了个干干净净,又解放了那一千帐农奴,每人发了一根一头削尖的木棒,一边快马去广武县报信,让彼等派兵出来迎接,又派了三百人与那一千农奴一起,押着折逋族一万多老弱妇幼去广武县。

    将乌城寨附近的人清空后,潘美便带着剩下的一千七百士兵在寨里驻扎下来,静等昌松城的敌人来攻打。

    另一路,岳军候带着三千陌刀兵,两千民夫赶着一千辆大车已经过了凉州城,离番禾城只有一个时辰的路程了。

    按照李晟基与折逋嘉施的约定,李晟基派出三千“步军”去救援番禾城,同时派出两千民夫,自带一千车粮食。

    三千步军都扛着长矛,陌刀和摧锋弩自然藏在大车底下,两千民夫倒是货真价实,凉州的折逋嘉施看过便放心了,如果是三千骑兵他还有些担心,不过三千步军他还不放在心上,正好帮着杜论悉也守城,今后就算彼等赖着不走,他也不怕。

    实际上他还存了一个心思,故意让岳军候等打出唐国的旗帜,以唐军的赫赫威名,估计回鹘人见了,今后会知难而退,有三千唐军在此驻扎,自己无非出一些粮草,而彼等孤立无援,只会求着自己,又利用彼等威慑了甘州的回鹘人,这个算盘打得不能不说很精明。

    带军围攻番禾城的正是急于报仇的仁欲,折逋嘉施拿下凉州后将他的家眷屠戮一空,甚至连他刚出生的幼儿也没放过,他在沙州一听说此时便五内俱焚,也不理什么归义军的事情了,李思敏行班超之举的事情他也没参与便带着一百亲卫匆匆南下了。

    抵达甘州后,阿咄欲正准备带着大军南下,仁欲拦住他请求让自己带兵,阿咄欲知道他一门心思要报仇雪恨,便同意了,给了他五千甲骑,三千步军。

    镇守番禾城的杜论悉也一开始还带着三千骑出城会战,在仁欲五千甲骑的拼死打击下损失了一千多骑,仓皇退到番禾城。

    仁欲却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立即安排步军攻城,几日下来,双方都死伤惨重,杜论悉也这五千骑目前还不到两千,而仁欲的步军也几乎消耗殆尽。

    仁欲报仇心切,竟命令甲骑全部下马,分成五个波次,每波一千人,不分昼夜地攻打番禾城。

    在岳军候的三千人进抵附近时,番禾城的正规兵只剩下一千人了,杜论悉也又在城中抽调了一千青壮,勉强守住了城池,听说唐国的援军已经抵达附近时自然喜出望外。

    不过此时岳军候却打出了吐蕃人的旗帜,并在离番禾城十里地的地方驻扎起来,一点也没有马上救援番禾城的意思。

    面对出城催促的杜论悉也的人,岳军候说:“我军都是步军,刚一靠近城池,回鹘人的骑兵就杀过来了,没办法进城啊,如果你等用骑兵接应一下,我等马上进城”

    那人听了也觉得有些道理,便回去禀告了杜论悉也。

    番禾城危在旦夕,杜论悉也是六神无主,一咬牙便带着最后的一千骑出城了,仁欲见状尽起自己的三千多骑兵出击,在杜论悉也的拼死抵抗下,岳军候带着三千陌刀兵、民夫成功进到番禾城,而此时杜论悉也身边只剩下两三百骑,在仁欲的疯狂攻击下岌岌可危。

    岳军候进城后立即控制了东西两座城门,当杜论悉也匆匆忙忙往回逃时,他却关上了城门,并在城头山竖起了唐军的旗帜。

    “岳将军,你这是何意?”,杜论悉也在城下焦急地喊道。

    “哦,我此次来就是为了这番禾城,多谢你配合”,岳军候说完便仰天大笑。

    杜论悉也大骂不止,不过后面的仁欲却不管他这许多,带着骑兵继续向他赶来。

    “仁欲王子,我等都上了唐军的当了,我等何不罢手言和……”

    “狗东西,你等杀了我全家,还想与我言和?”

    仁欲带着两千多骑瞬间便将杜论悉也包围了,而岳军候却好整以暇地在城头观看两军的战斗。

    不多时,杜论悉也的几百骑兵便被两千多回鹘甲骑消灭得干干净净,杜论悉也也伤重被俘。

    对于杜论悉也,久驻凉州的仁欲自然认识,他安排了五个骑兵,将杜论悉也的头部、两手、两脚绑在五匹马上,随着他一声令下,杜论悉也很快被分成了几块。

    至此,仁欲心头的仇恨稍稍化解了一些,不过看着城头唐军的旗帜,以及身边只剩下两千多骑的现状,他一咬牙,带着人马返回甘州去了。

    至此,岳军候成功夺取番禾城。

    几乎在同时,李晟基亲自带着驻扎陇右的恽怀楚步军第三师进抵昌松城下。

    昌松城目前只有两千骑在里面驻守,剩下三千骑都被守将苏论乞没带着去援救乌城寨去了。

    李晟基没有急于攻城,而是让步军第三师团团将昌松城围了起来。

    昌松城也就是后世的古浪县,正好建在乌逆水冲向凉州大平原的出口。在昌松城的西北约二十多里路的地方,有一处沙丘地带,约莫十多里路长,是凉州到昌松城的必经之路。

    此时正有一支大军在此行进。

    领头一位军将约莫二十多岁,正是折逋嘉施的长子折逋勿论,得知昌松城被唐军围了后,折逋嘉施知道上了李晟基的当,当下也不理会番禾城,立即派折逋勿论带着五千骑去加强昌松城的防守——昌松城扼控乌逆水的谷口,如果丢失了,自己的老巢不保啊。

    所以,在得知昌松城被唐军的一万步军围住后,他也知道唐军绝对不会是这点兵力,不过心里记挂老巢,还是派出了五千骑。

    折逋勿论忐忑不安地带着五千骑穿过这段沙漠,此时接近天黑,道路上已经有些模糊了。

    “加速前行!”,看着四周影影绰绰的沙丘,折逋勿论心里突然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他这个命令还没有完全传达下去,大军的前面、后面都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上当了!”,折逋勿论心里一惊,不过他瞬间便做出了决断,“拼死向后突破,回凉州!”

    来的是契必信的第五师,彼等已经在此忍着烈日和风沙守候了一天一夜,终于在气温降下来后等来了敌人。

    可怜折逋氏的骑兵还不是后世控制凉州的那支骑兵,所有的骑兵几乎都不着甲,大部分人还都是刚从牧民转化成的骑兵,手里的武器也是五花八门,重型武器自然不用想,有的手里还拿着削尖的木棒,有的拿着割青稞的镰刀,如何是全副武装的第五师的对手。

    不到一刻钟,折逋勿论的五千骑就摇摇欲坠,“向两边突破!”,他又下达了命令,他自己将希望寄托在了西侧的荒漠上,那里他们吐蕃人地形最熟,只要越过了这段荒漠便是沙沟河谷地,届时是沿着谷地回到凉州还是去乌城寨都可。

    不过他还是安排了部分人从东边突破,东边的荒漠很短,出了荒漠便是绿洲,他估计唐军必定也在那里安排了伏兵。

    他预料的不错,唐军确实在东边安排了伏兵,不过西侧的沙沟河也没放过,杨重贵亲自率领五千骑在此等候。

    最终折逋勿论只带着不足百骑跑回了凉州。

第二百二十二章 围攻

    乌城寨。

    苏论乞没带着三千骑来到武城寨时,石寨上已经升起了唐国的红旗。

    大惊失色之下,苏论乞没又发现围绕武城寨的帐篷都没了。

    这下苏论乞没慌神了,折逋大王的家属族人可都在此地啊。

    “怎么办?”,苏论乞没半响又冷静起来,这乌城寨的唐军必定是从广武县那边顺着乌逆水过来了,彼等押着折逋氏的人一定走的不快,自己现在带人去追没准还能赶上。

    至于强攻乌城寨,也得等他追到折逋氏的家属再说。

    乌城寨到广武县只有几十里地,一个时辰便赶到了,苏论乞没没有看到折逋氏人丁的踪影,却发现了大队的骑兵!

    来的自然是正在兰州驻扎的须卜力都亲领的飞龙旅五千骑。

    看着那甲胄齐全的飞龙旅,苏论乞没心里一沉,他可不敢正面硬抗这种骑兵,赶紧勒转马头向回跑,须卜力都在后面紧紧追赶。

    快接近乌城寨时,苏论乞没又是大吃一惊——靠近乌城寨乌逆水的东侧谷道最狭窄的地方竟然垒起了一道土墙,土墙后面是严阵以待的唐军士卒!

    这时须卜力都的飞龙旅也赶到了。

    前有堵截,后有追兵,苏论乞没一咬牙,决定猛攻土墙——对付甲骑他可没有信心。

    土墙后面的自然是潘美的七峰都,紧挨着土墙的是两排长枪兵,后面的是多排弩手,看着冲过来的敌骑,一千把山地弩开始抛射了,等苏论乞没的骑兵冲到跟前时,山地弩发射了三轮!

    吐蕃骑兵除了极少数有甲胄、头盔以外,大部分都是裸骑,三轮弩箭的打击过后伤亡惨重,不过彼等也是悍勇,竟然冒着箭雨死命冲到土墙前。

    土墙高达五尺,马匹跳是跳不过去的,骑在马上又是明晃晃的靶子,前面的骑兵无奈之下只好下马,拿起长矛去攻打土墙,也有部分骑兵正准备绕过土墙,从乌逆水浅水处冲过来。

    “砰!”,须卜力都的飞龙旅正面撞上苏论乞没的吐蕃兵了,这下吐蕃兵大乱,有的死命向土墙这边冲,将前面已经下马的骑兵撞到、踩得稀烂,有的直接跳进了乌逆水。

    半个时辰过后,除了少数骑兵侥幸骑马游过了乌逆水逃到对岸跑了,大部分没于此地,苏论乞没也被俘。

    此战过后,须卜力都带着除了苏论乞没的俘虏和缴获的马匹回去了,他还要镇守兰州,防御李孝谦那边。

    而潘美则带着苏论乞没向北挺进,一天后便抵达昌松城。

    而此时的李晟基也在大帐里思考下一步的计划。

    凉州战役进行到现在,可以说大局已定。番禾城已在唐军手里,吐蕃的青壮消失了五千人,昌松城北边的伏击又丢了近五千人,乌城寨的围歼战去了近三千人,祁连山山北谷地的吐蕃青壮一下没了近一万三千人。

    这下谷地最大的三个部落折逋氏、杜论氏、苏论氏元气大伤,覆没就在眼前。

    不过到现在李晟基已经最终弄清了凉州地界人口的大致构成。

    凉州城有一半回鹘人,还有近三成的吐蕃人以及两成的汉人、当地胡人(就是自称大月氏后人的本土龙家等胡人),吐蕃人攻占凉州城后,回鹘青壮大半被灭,只剩下少量青壮和老弱妇幼,除了少数吐蕃人需要的商人,农奴,便是剩余的汉人和胡人下一步的命运。

    而白亭海到凉州狭长的绿洲上,大多是吐蕃农户,间杂少许汉人、羌人。

    在这种情形下,唐军即使占了凉州,也面临着严峻的人口形势。后世折逋嘉施取得凉州后假惺惺地向后汉称臣,还让后汉政府派遣文武官员到此地管理,后汉政府确实派了,不过坚持了不到一年便全部跑回汴州了,原因便是“此地汉人太少,都是胡人,无法施政”。

    迁移大量的汉人到凉州来也不现实,目前唐军下辖的人口接近一百三十万,不过辖地广袤,光是河套、灵州一带的人口还有些缺乏,遑论凉州了。

    “所有的问题,归根结底都是人口的问题”,李晟基想到这里便长叹了一口气,不过想把现存的六谷吐蕃人转化成唐军的良民也不现实,史籍昭昭,此处便不赘述。

    “看来要提前使用农垦军团了”,李晟基走出账外,此时正是龙兴元年七月份,夏日炎炎,迎面来了三人。

    恽怀楚、潘美、苏论乞没。

    听了潘美的讲述,李晟基点点头,对苏论乞没说道:“你等想霸占凉州已经不可能了,你说说看,下一步有何打算”

    苏论乞没是典型的吐蕃人,身材精瘦,细眉毛、大眼睛,一缕稀疏的山羊胡须,时至今日,他也知晓折逋大人的“大计”已经无法得逞了,看着眼前这位近几年威震漠北、陇右的唐王,心里也有些畏惧。

    折逋氏族人的下场他很清楚,自己如果顽抗的话,苏论氏的下场也好不到哪去,而李晟基刚才能如此说话,其中必定还有转圜的余地。

    想到这里,他单膝跪下道:“大王,凉州苏论氏愿降”

    李晟基将他扶起来,“你等温没人以前都是吐蕃王国的农奴,吐蕃王国分裂后侥幸摆脱了农奴的身份,怎地转眼就开始役使他人做农奴了?”

    “在我唐国辖内,除了军人便是平民,没有农奴、牧奴一说,只要心向唐国,遵纪守法,缴纳赋税,便都是唐国的民众”

    “六谷是不能待了,这样吧,你苏论氏迁到灵州吧,城里的骑兵留下”

    苏论乞没心里一凛,这样一来,他苏论氏一脉就完全没有反抗的余地了,不过如果据城顽抗,说不定今后世上便没有苏论氏了,想到这里,心里虽然愤恨,口里确实恭恭敬敬的,“就依大王所说”

    昌松城不战而下,城里的两千骑兵都交给杨重贵整训。

    拿下昌松城后,李晟基安排恽怀楚的一千步军在此镇守,自己带着杨重贵的第三师、契必信的第五师以及恽怀楚的步军第三师大摇大摆地开向凉州。

    而潘美这带着七峰都继续在祁连山北麓的各个谷地执行清剿、迁徙计划。

    按照李晟基的安排,已经俘获的折逋氏一族全部迁到九原郡,而上官景、张文礼的农垦第三师待今年秋粮收获后即刻迁到凉州,今后凉州附近的大平原绿洲上便由第三师来耕种了。

    而杜论氏及其它谷地的小部落全部迁到藏才部以前的谷地,由于杜论氏的青壮全部没于番禾城之役,李晟基计划在唐国辖内征兆尚未有娶妻的各族人丁与彼等彼等配对。

    至于北边马城河狭长绿洲上的吐蕃人、羌人,彼等如今都是种地的农户,目前尚未有一个大豪之类的人物在统管他们,李晟基决定还是照旧,让他们照章纳税罢了。

    不过那里是后世民勤县所在,前唐在彼处设有明威戍堡,干脆让张文礼的“新藏才部”进驻,新设明威县,让张文礼做县令兼防御使,反正张文礼现在已经会说一口流利的吐蕃话了,而藏才部的三千户也基本融入到唐国来了。

    昌松城到凉州也就一百多里,大军两日后便进抵城下。

    凉州地界广袤,唐军想要把各种消息封锁得死死的也不可能,城里的折逋嘉施很快便得知了各路的消息。

    与普通吐蕃人不同,折逋嘉施却是一张国字脸,浓眉虬髯,身材高大,一看便颇有威势,与他历史上“凉州大豪”的身份颇为相符。

    不过现在这位大豪却有些颓丧地跌坐在仁欲的大椅上,与他默默相对的便是从昌松城附近侥幸逃脱的折逋勿论。

    杜论悉也被仁欲五马分尸而死,苏论乞没投降了唐军,自己的部族被裹挟到了兰州,凉州城只剩下五千骑,而城外有唐军的两万甲骑,一万步军。

    这便是摆在今年雄心勃勃,准备大干一场的折逋嘉施面前的境况。

    他派人去兴唐府与唐国交好的同时,也派人去了洛阳,这也不能怪折逋嘉施首鼠两端,世上像他这样的势力大多如此。

    作为久居凉州的“大豪”级人物,折逋嘉施深知洛阳是指望不上的,而还能救他的也就是紧挨着凉州的甘州回鹘人了,不过自己杀了仁欲一家后连这条线也断了。

    “都怪李晟基这时出尔反尔,没有一点一国之君的信义!”,一旁的折逋勿论咬着牙骂道。

    “信义?”,折逋嘉施冷眼看了一下自己的长子,“这才是李晟基可怕的地方,他竟然是一个不讲信义的汉人!行的完全是权谋和霸道!”

    作为凉州大豪,折逋嘉施也略懂一些汉人的经典,深知苏论乞没可以投降,而自己却不能,即使投降了估计也不能幸免。

    “没什么大不了的,实在不行就烧了这凉州城,让李晟基这厮白高兴一场!”

    最后折逋嘉施狠狠地决断道。

    不过他的决心尚未开始实施,手下的亲卫匆匆忙忙跑过来禀道:“大王,唐军打进来了!”

    “啊?!怎么回事?”,他一把抓住那亲卫,完全不敢相信他所说的话,凉州城有四座城门,都牢牢地控制在他的手里,攻占凉州后,他还将城里的吐蕃人拣拔了三千协助守城,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城门就破了呢?

    “是回鹘人!”

第二百二十三章 河西的“土人”

    不光是回鹘人,还有城里的汉人和本地胡人。

    凉州城的四座城门和城墙由折逋嘉施新拣拔的三千吐蕃人镇守,而他的五千骑兵则在大校场待机而动。

    等到西城门打开,契必信率领第五师的骑兵一拥而入时正好碰上闻讯赶过来的吐蕃骑兵。

    契必信作为李晟基的亲信却被压了很长一段时间,此次跟随李晟基南下早就憋了一口气,此时碰到吐蕃骑兵一个个就像打开牢笼的豹子——他亲领的三千人便是以前的捷豹旅!

    没有悬念,不到一个时辰,城里的吐蕃骑兵就被压缩到大校场了,而此时杨重贵的第三师、恽怀楚的步军也进城了。

    城墙上的吐蕃人见大势已去便投降了,不过折逋嘉施却带着自己仅有的五百甲骑紧紧守着仁欲的“王府”,没有丝毫的投降迹象。

    不多久,“王府”冒出了熊熊烈火。

    这厮要自焚!

    李晟基眼里闪过一丝嘲讽,烧就烧吧,“将周围的房舍拆了!”

    大火烧了半天才熄灭,至此,凉州已完全落到唐军手里。

    ……

    得知凉州的事情后,曹元忠便下了决心归顺唐国,与此同时,伊州的陈金、蒲类海的李肇兴也公开宣布归顺唐军。

    夹在中间的阿咄欲动弹不得,不过他还有两州之地,除了甘州,还有肃州。

    但在唐军没有动的情况下他也不敢动。

    巍巍祁连山横亘在青藏高原与河西走廊之间,发源于祁连山的多条河流灌溉了河西的诸多城池,没有这些河流,河西走廊早就成了不毛之地。

    这其中,马城河之于凉州,弱水之于甘州、肃州,冥水之于瓜州,甘泉水之于沙州,称之为生命线也不为过。

    由于弱水灌溉了两州之地,故此历史上其既是甘州、肃州的分界线,又将两州紧紧连在一起。

    肃州城内,一大群人聚集在城主龙天庭的府邸。

    这些人戴着唐巾,穿着右衽的棉布衣服,留着长须,如果不看相貌的话,你还以为见到了一群中原士子。

    没错,这些便是自称为大月氏后代的当地胡人,不过说是“当地”,这些人中除了昔达票部、阿吴部,其他诸如龙部、退浑部、达票部、拱榆部都是从西域或青藏一带迁过来的。

    其中除了龙部自称以前是焉耆国国王的后裔,自称龙姓外,其他各部的部名来历已不可靠,不过退浑部的人大多姓何,昔达票部、达票部的人大多姓达,拱榆部的人大多姓宫,阿吴部的大多姓吴。

    这些人中,除了龙家还是典型的西域胡人特征,其它各部混杂着吐蕃、羌、回鹘、汉等血统,已经说不清自己到底是什么人了。

    由于龙天庭“贵族”后代的身份,这些人便紧紧围绕在他的周围,前唐强盛之时,这些人散落在河西各处,唐末以来,特别是回鹘人进入甘州后,各部的精锐在龙天庭的带领下占领了肃州,其实彼等人丁不多,龙家也就上千人,其余各部多半几百人。

    这些人虽然人数不多,不过加起来也是一股莫大的势力,经过几代生息繁衍,他们也有了三千多户的规模,在肃州城驻有三千步军。

    别小看这三千步军,这些当地胡人历来轻捷剽悍,又是河西胡人中最擅长冶炼之技的部族,三千步军甲胄、武器齐全,又勇猛善战,在河西一带享有偌大的名头,与偏隅伊州的陈金部颇有一比。

    他们在私下的场合讲一种接近回鹘语的河西土语,公众场合自然使用汉语,紧挨着肃州城的田地也是由各部的族人来耕种,其它各地,诸如玉门、福禄,则则分别由汉人、吐蕃人控制,每年需要向肃州缴纳一定的赋税,而肃州各部最终也要向甘州缴纳一定的赋税。

    像他们这样的小部族,河西的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关注,眼下他们商议的便是下一步的行止。

    河西胡人人数不多,部族倒有还几个,不过真正能上台面的也就是龙天庭、何牧之、达欣三人。

    龙天庭不用说了,何牧之是一众胡人的智囊,此人不禁精通汉家经典,对突厥人的文化也颇为精通。

    达欣则是带兵的将领,一身武勇位居众人之冠。

    三人都是三十多岁,白面短须。

    “时间过得真快啊”,龙天庭叹息道,众人之中他个头最高,加上长期久居上位,自然养成了一股威严之气。

    不过他自己非常清楚,这个世道上以实力为尊,众人推举他为首领,不是因为他是焉耆国王的后裔,而是他龙族的骑兵,肃州仅有的五百骑兵紧紧掌握在他自己手里。

    何牧之摇着羽扇附和道:“是啊,想当年我等祖上带着一百多人就控制了肃州城,几十年下来生息繁衍,加上收拢周围的部族,竟发展到今天的模样,可谓筚路蓝缕,艰辛异常啊”

    别看何牧之摇着羽扇的样子就以为他是一位纯粹的谋士,他可是当地胡人中第二大部族退浑部的代表,城里五百骑马步军的掌控者。

    接下来便是这位达欣勇将了,所谓三千步军,除掉龙天庭的五百骑兵,何牧之的五百骑马步军,剩余两千步军便是掌握在他的手里,两千身着半身甲的长矛兵。

    “二位别学那汉人作古人之幽叹了,赶紧商议正事要紧”

    达欣毕竟是将领,直爽豪迈是他的一贯作风。

    何牧之看了他一眼,“那你就先说说”

    达欣昂声说道:“以我等实力,在这河西之地之地只能依附于他人,想要独立发展实属智者不为,不过眼下多强并立,正是我月氏后人从中取利之时”

    “眼下有三条路,一是与甘州谈判,彼等丢失凉州后势力大减,又夹在归义军与唐军之间,必定会更加向我等示好,我等何不借此机会向彼等索取一些马匹,或者减少一些税赋”

    “不过此事尚要小心行事,假若阿咄欲恼怒之下来进攻肃州就不好了”

    “二是干脆投靠唐军,六谷吐蕃人的实力你等是知晓的,说实在的,一万多骑兵啊,怎么着也能抵挡个一年半载吧,没想到只有区区一个月便败了,唐军的实力实在太可怕了,不是像我等这样的小部族可以抗拒的,不过唐军可不像回鹘人,彼等一旦占领肃州,就会派遣自己自己的官员来此地治理,届时……”,说到这里他看了龙天庭和何牧之两人,见二人都没什么表情便继续往下说。

    “三是按兵不动,拥立玉门的张家后裔,张家在河西一带还是颇有声望,拥立张俊泽后,同时向大唐、唐国、甘州示好,唐军再厉害,直接得罪大唐和张家也不大可能吧”

    他所说的张俊泽便是张义潮留在河西的唯一后人,今年四十多岁,控制着玉门军城,手下只有八百人,由于张家的威望,各方势力都默许了他的存在。

    “折逋嘉施也是接受过大唐册封的,不是也被唐军灭了?”,何牧之冷笑一声插道。

    “这……”,达欣有些哑口无言了。

    “那你的意见呢”,龙天庭对何牧之说道。

    “城主,以在下愚见,这唐军与回鹘人大不相同,其在夏州完败党项人,在阴山大败契丹人,又夺取了陇右之地,我看与前唐的军力相比也不遑多让,其势已不可挡,估计彼等下一步就会对甘州下手”

    “以阿咄欲的实力,能支撑一年就不错了,阿咄欲完了就轮到我等了”

    “我要提醒各位的是,唐国国主李晟基一向以心狠手辣著称,阴山的黄鞑靼部在没有唐军之前号称三万帐,如果来到河西,甘州的回鹘人能不能站稳脚跟还是两说,可李晟基呼吸间就灭了此部,据说高过车轮的男丁全部被杀”

    “阴山的耶律突欲手下有五万精骑,乙室部更是契丹两大部族之一,可李晟基也在一个多月就全部歼灭了此部的精锐,二位,契丹人的五万精骑可全是甲骑啊,彼等随便拿出一万骑就可以统治河西,可彼等竟然只支撑了一个多月,太不可思议了”

    “我观此人作战,除了河东晋安寨那次,很少有超过三个月的,一半多在一个月左右战事便已见分晓,期间此人狡计百出,战力又凶狠,不战则已,一战便分出胜负,实在太可怕了”

    “所以,我的意见很简单,直接将肃州交给唐军,我等退到到乡下种地去,这样还可能保存部族,否则以李晟基的手段,我等举族覆灭就在眼前”

    达欣却不太同意,“我等有肃州城池可为依托,何不以此与他讨价还价?”

    何牧之冷笑道:“我可是听说了,唐国发明了火药之物,攻破城门若等闲,还有能打几百丈的火炮,步军在城墙上根本就站不住,不过彼等一般不用这些逆天之物,彼等如果用了,破城之后必定会屠城!”

    “大不了玉石俱焚!”,达欣愤愤地说道,“我等祖先历经千辛万苦才有今天的局面,怎能轻易弃之?”

    “再说了,河西之地本来就是我等月氏人的的故地,先是匈奴人,接着是秦人,然后是汉人、唐人,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我等月氏人的立足之地吗?”

    “有!”,龙天庭说话了,“我等祖先已在极西之地建立了多个国家,昭武九姓便是九国,不过如今都是萨曼王国的城池了”

    “唉,我看种地就算了,此乃汉人之长项,我等月氏人最擅长经商,听说最早投靠李晟基的青山三部,其中有一部与我等同族,就是萨葛部,其首领米呈祥、其子米劲帆都在为李晟基做事,其部族还独占了宥州草场,我等何不学学彼等……”

    话音未落,下人前来通报:“城主,萨葛部的米劲帆来了”

    三人对望一眼,心里都想着,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萨葛部的现身说法

    米劲帆一身白棉布唐服带着一人进来了。

    唐国建国不久就将商司提升为商部了,同时提升的还有农司,萨葛部的首领米呈祥现在已经是商部的左侍郎,米劲帆是商部的郎中,原丰州刺史刘继思现在已是农部尚书了。

    米劲帆今年刚满二十岁,作为商部主管西域方向的郎中,先是在甘州商行历练了几年,接着跟着兀剌提去过高昌、于阗、喀拉汗国、萨曼王国,后来在商司做书吏,一直到现在的郎中,一步步走得很是踏实。

    萨葛部的人现在成了云中学院最后一年修习商事专业的主力,至龙兴元年,已经占到此类学院的四分之一,以萨葛部人丁比例,这个数字确实很惊人。

    米劲帆带着人约莫三十五六岁,面色微黑,细眼长须,走路时步伐稳重挺拔,神情沉静,米劲帆与他一起走路时略微落后半步,看得出来此人的地位还在他之上。

    米劲帆负责西域的市场,自然与肃州城的三位都很熟悉。

    “城主,何先生、达将军”,他抱拳向三位施了一礼,接着便介绍起身边的人,“这位便是唐国礼部尚书,国子监祭酒元丰,元大人”

    三人听了都是微微一惊,这元丰不是在沙州遇刺了吗,怎地还好端端地在这里?

    龙天庭毕竟是一城之主,很快按捺住心中的疑惑,赶紧起身行礼,“不知尚书大人驾到,有失远迎,罪过罪过”,何牧之、达欣也起身行礼。

    元丰笑道:“本官不请自来,抱歉的应该是在下,不瞒诸位,本官在沙州只是略受小伤而已,几天功夫就好了”

    何牧之道:“那身受重伤的传闻是元候故意透露出来的?”

    元丰笑道:“自然,本官乃是唐国国王亲手训练的横刀都出身,岂能失手于吐蕃小儿?”

    论起先后在河西统治过的几大势力,以吐蕃人最为严酷,龙天庭等人见他口称“吐蕃小儿”,也都会心一笑。

    “放心吧,我唐国有句名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还之,河湟一带,高寒穷苦,我唐国本来还不想染指,没想到彼等倒变本加厉,彼等就等着灭族吧”,说道最后,脸上的笑意逐渐变得冷酷起来,众人心中皆是一凛。

    宾主坐下叙过茶水后,众人又闲聊了一会儿,最后何牧之忍不住了,“不知尚书大人此来……”

    元丰淡淡一笑,“确实为这肃州而来”

    见到三人神色严峻便笑道:“三位大可放心,在说肃州之事前,我本官给你等讲一个故事”

    三人心想,你大老远跑到肃州肯定不是讲一个故事那么简单,其中必有深意,连忙竖起耳朵倾听。

    “秦汉时期,月氏人在祁连山北昭武城建立康国,后为匈奴击败,迁至西域乌浒水、药杀河两河流域,建立了安、曹、何、康、石、米、史、火寻、戊地等九个小国”

    “前唐时,彼等几个小国都是大唐的属国,又多迁回中原,其中有一国叫米国,乃是康居王国的庶支,在西域是人丁才几千,虽然自称一国,不过国内兵丁只有几百,迁回中原后,先在河西定居,最盛是有丁口五万”

    “这里便有一个问题了,为何彼等从秦汉时就迁到了两河流域,上千年过去后,丁口才几千人?而在前唐回归中原后为何丁口突然增加到几万人?”

    “吐蕃人统治河西时,米国人不堪忍受彼等的盘剥,举族穿过茫茫大漠,最后成功抵达阴山一带”

    “吐蕃人当然不能容忍彼等离去,中途层层拦截,米部抵达丰州时只剩下两万丁口,诸位,河西与丰州接近,如果沿着大河北上,也不到千里,为何失去了如此之多的丁口,其中不乏老弱妇幼?”

    “彼等抵达阴山后,原振武军节度使并没有过多难为彼等,不到三十年,彼等又恢复到了三万丁口”

    “可惜安史之乱后,藩镇崛起,朝纲败坏,加上黄巢造反,国势一去不复返,米部也卷入了多方的争战,就算此时,米部也还有两万多的丁口,可惜的是,在契丹人控制阴山一带后,对各部的盘剥更甚,彼等在投靠燕军之前人丁又降到只有万人的规模”

    “诸位,短短二三十年,一个有三万人的大部失去了一半丁口,这又是为何?关键是此时阴山一带并没有大的战事”

    “投靠燕军,也就是现今的唐国之后,不到十年时间,诸位不妨猜一猜,现今米部有多少丁口,都在作何营生?”

    那三人对望了一眼,都想着,这是现身说法来了,肯定是夸自己啊,最后在龙天庭的默许下何牧之开口道:“元候之意,在下略知一二,无非是在大唐的管辖下,各部人丁繁盛,在其它势力管辖下人丁凋敝”

    “至于米部现今的丁口,十年间增加三成,最多五成,不过也算是一个不小的成就了,不知……”

    元丰看了米劲帆一眼,“此乃米部之事,正好有当事人在场,劲帆,你说说吧”

    米劲帆笑着说:“不瞒诸位,现今米部已有丁口近两万,与之前相比增加了一倍,不过多是孩童,不妨再告诉各位,如今米部的孩童十岁以上的有八成在学校读书,完成学业后有三成在经商,三成在各部做事,三成从军”

    “老的部民,也只有一半还在放牧,另一半多在从事经商相关事宜”

    龙天庭心想,短短十年,米部从丁口一万暴增到两万,能养活这么多人口吗?米部驻扎的宥州一带虽然广阔,不过也多为荒漠,想要饲养大量的牛羊也不可能。

    想到这里便问道:“你等的牛羊够吃吗?”

    米劲帆笑着说:“如今米部的膳食只有一半靠牛羊了,你等想想啊,我米部有大量的人在经商,又有大量的人在唐国各部、地方做事,都有薪饷,国家又不收取赋税,唐国粮食的价格稳定,牛羊除了自己吃,还可以变卖,薪饷又可以购买粮食、蔬菜”

    “不瞒诸位,如今米部有一半的食物来源便是粮食了”

    何牧之又问道:“米部这十年出生的孩童存活下来的有几成?”

    他问这个问题自有他的道理,在五代时期,幼儿从出生到成长,能活到成年的有一半就不错了,其中的关键一个是医护水平,另一个则是营养水平,中原的还好,草原的更差。

    “八成!”,米劲帆斩钉截铁地答道,说实话,这个水平连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但在唐国境内确实做到了。

    见到三人不相信的样子,元丰补充道:“我唐国在各道都设有医院,如今凡是唐国国民,除了少数人还在家里生孩子,多数人都习惯在医院里生了”

    “除了生孩子,凡是唐国国民生病了,都可以在各道的医院看病,看病的费用只收取基本的药费,每年国家在这方面的支出高达十万贯!”

    “十万贯?”,三人对望一眼,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龙家等盘踞肃州几十年,如今库里也没有十万贯,而彼等在国民医护上的投入每年就高达十万贯!

    元丰接着说道:“可以这么说吧,凡是我唐国国民,无论胡汉,从一出生开始,到读书识字,到从事各行各业,每一步国家都高度关注,都投入了大量的财力、精力,真正做到了老有所依,幼有所教,成有所从”

    “我自己回答刚才提到的问题,唐国与以前的大唐相比,除了仁义之外,还有具体的办法让国民安居乐业,除了医护一途,其它其它诸事莫不如此,从这十年来看,怕是连前唐也比不上!”

    何牧之毕竟读过大量的儒家经典,听了元丰此话不禁悠然神往,另两位却有些半信半疑,元丰见状又说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陇右新近纳入唐国,离肃州只有几百里路,各位不妨去看一看,听一听”

    几天后,一支庞大的“考察团”从肃州出发了,除了何牧之、达欣,还有玉门军的张家,归义军的曹家、索家、李家,伊州的陈家,连遥远的于阗也派了承旨吴顺规去了,六谷的吐蕃部落也有人参加。

    两个月后,曹元忠、陈金、李肇兴宣布归义军无条件接受唐军的整编,本人也进入云中军校进行“深造”,陈金、李肇兴两人自然知晓唐国的“内幕”,彼等的儿女也多在唐国读书做事,二人前往云中军校无非是做个样子、表率。

    而曹元忠、曹延恭等人却完完全全是去“读书”的。

    几天后,肃州的龙天庭也效法曹元忠等人,宣布正式投靠唐国。

    九月份,唐国正式任命元丰为河西道观察使,以岳军候的陌刀队为基础,从归义军、伊州、肃州抽调人马,成立唐军步军第四师,岳军候兼任指挥使。

    又以李肇兴的三千骑为基础,加上苏论乞没的两千骑,曹延恭的三千骑,以及从须卜力都、杨重贵那里抽调的两千骑,成立骑兵第六师,由李肇兴任指挥使。

    河西的大幕已经拉开了,夹在其中的甘州回鹘惶惶不可终日。

第二百二十五章 风雪夜归人

    龙兴元年十月。

    鄯州最好的地段自然是湟水谷地,汉唐两代都在此筑有大城,眼下有名的有两城,鄯城,汉时叫西平郡,吐蕃人称为青唐城,后世的西宁市,湟水城,及前唐鄯州、陇右节度使府所在,后世的乐都县。

    控制湟水谷地的李孝谦住在青唐城,此时的青唐城经过吐蕃人的改造后,全部由大石垒成,城池虽不甚高,但异常坚固。

    与兰州的尚伦钦相比,李孝谦拥有的资源就强多了。

    前唐时期,特别是哥舒翰管辖河湟地时,在附近各地大量修建军砦和关隘,又在湟水、大通河、黄河等适宜种地的地方设立屯田军。

    比如在青唐城附近便是河源军,在湟水城附近是临洮军,青唐城西边是安人军,北边是宣威军、白水军,南边是振武军。

    黄河谷地的屯田军设置的就更多了,此处就不赘述了。

    吐蕃人控制河湟后,尚未来得及迁回内地的汉人屯田军大部分成了农奴,斗转星移,上百年之后,留存在河湟的汉人大部分都被吐蕃同化了,并信起了藏传佛教,不过还有一些仍顽强的坚持着自己的传统。

    同样的,以前控制青海一带的吐谷浑人除了迁往阴山一带外,也有不少在湟水、大通河、黄河附近的高山上据砦坚守。

    青唐城以北的北山上,有一处谷地,后世土族自治县的所在,聚有两处大寨,谷地正中的大寨聚着两三千汉民,大寨东北的草场上也有一处石头砦子,却是聚着三千多退浑部,也就是吐谷浑部的遗民。

    汉砦中勉强凑了一千长矛兵,平素都在谷地周围学着吐蕃人种植一些青稞糊口,吐谷浑部的砦子则有一千骑兵,不过也是十五岁以上,四十岁以下加起来的。

    李孝谦控制青海湟水一带后,曾发兵攻打过汉砦,不过无论是汉砦还是吐谷浑的宅子都是前唐遗留下来的石头砦子,汉砦叫定羌砦,吐谷浑砦子叫伏羌砦,易守难攻,吐蕃部围攻汉砦时,吐谷浑的砦子则出动骑兵侧击。

    这一带与湟水谷地相比就差多了,李孝谦攻了几次后便罢手了,通知二砦每年给青唐城缴纳一定的赋税,二砦也同意了。

    目前汉砦的首领姓高,名敬则,年约三十许,吐谷浑砦子则是一个叫伏允的吐谷浑人统领,年龄与高敬则差不多。

    汉砦除了高姓外,其余的多为侯姓,为首的是一个叫侯思集的年轻人。高氏据说是前唐盐泽道行军总管高甑生的族人后裔,候氏则是原积石道行军总管侯君集的族人后裔。

    吐谷浑砦子除了伏氏一族,还有慕容一族,为首的是一个叫慕容思复的年轻人,伏氏、慕容氏都是吐谷浑部落王族后代,据说慕容思复还是吐谷浑末代国王慕容复的后代。

    十月份,河湟附近便开始下大雪了,山上的雪势更烈。

    天色已晚,伏羌砦附近的大山上已经覆盖了厚厚的一层积雪,而大雪还在继续下着,伴随着大风,视线仅在方圆几丈以内。

    大山的山腰处有一个山洞,山洞里烟雾缭绕,眼见着有人在那里。

    山洞里生有一个火堆,火堆上架着一物,从一旁的皮物来看,应该是当地特有的黑狼,两条大汉正在火堆旁用小刀割着狼肉,喝着青稞酒闲聊着。

    两人中一人身材中等,不过异常健硕,没有胡须,国字脸,浓眉大眼,鼻梁高挺,一副唐人打扮,身边还放着一件牦牛皮长袍,以及一把横刀,一副弓箭,弓箭长达三尺,黑漆漆的,看样子只怕有两石之力。

    另一人身材高一些,带着尖顶的羊皮帽子,年岁与那唐人仿佛,不过却留了短须,瘦长脸,面容英俊,左衽的羊皮短袍上污迹斑斑,身边也放着一刀、一弓,刀型略弯,弓也是黑身,不过力数要小一些,约莫一石。

    两人吃了已经半个时辰了,黑狼的四条腿都被两人吃得干干净净。

    只见那唐人打扮的年轻人站起来打了个饱嗝,用衣袖随意抹了抹嘴巴,朝洞外望了望,“慕容大哥,今儿个估计是回不去了,你看……”

    那姓慕容的听了将手里吃得干干净净的狼腿扔在地上,站起来朝洞外一看,只见风雪中的不远处,有十几头黑狼在附近逡巡着。

    眼下虽是晚上,不过连着几天的大雪将偌大的山体覆盖得洁白一片,黑狼在上面暴露无遗。

    “难道我等杀了头狼?不然怎地没听到彼等叫唤?”,高个子说道。

    话音未落,远处其中一头黑狼站在一个雪堆上仰天长叫起来,不多时,远处也回响着狼嚎。

    两人对望一眼,那高个子说道:“这群野货,竟打起你我二人的主意来!”

    一刻后,附近又多了十几头黑狼,黑乎乎的声音在一片雪地里煞是惹眼。

    那唐人回到洞里将箭壶背在身上,抄起大弓对高个子说:“老办法”

    高个子点点头,抄起自己的弯刀在他一边守着。

    只见那唐人左手握弓,右手搭箭,左脚迈出半步,平气凝神,一个呼吸便射出射出一箭,等射到十箭时,他将大弓仍在地上,左手抄起横刀,“该你了”

    就在他射箭时,高个子也用弯刀砍死了两条扑上来的黑狼,听到唐人的话,也弯弓搭箭,一石弓毕竟省力一些,高个子一连射出十五箭才停手,此时,唐人也斩杀了两头黑狼。

    等高个子停下来时,远处的地面上到处散落着黑狼的尸体,有的还没死,还在不断哀嚎着,唐人正准备接替高个子射箭,向外一望,还能动的黑点已经没有了,更远处还模模糊糊看到有零散的黑点在移动。

    “跑了!”,唐人说道。

    二人也不理外边的哀嚎声,接着坐在地上割狼肉吃,刚才的射箭、杀狼耗费了他们不少的体力。

    吃饱喝足后,二人来到外边,拿起手中的长刀将所有倒在地上的狼头斩下来,同时将箭只收上来,最后一数,不多不少,正好二十头,每人十头。

    他们没有理会剩下的狼身子,将所有的狼头放在一个大牦牛皮包裹里,裹好后放在后背,踏着齐膝深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下山去了。

    “慕容大哥,据说河西大变,你可听说了?”,两人一边走,一边继续聊着。

    “哦,听伏砦主说过,据说已经占据陇右的唐国又打跑了折逋嘉施,占了凉州,沙州曹氏、肃州龙氏、伊州陈氏、蒲类海朱邪家都归顺了他们”

    “那伏砦主就没有说什么?”

    “能说什么?我等势单力薄,能维持目前的情形就不错了,再说了,我可是听说了,青唐城的李孝谦已经完全征服了海西、海南一带,已将整个西海揽在手里了,他手里本来就有一万精骑,五千步军,随时还可征召一万骑,征服海西、海南后,只怕能再练一万精骑”

    “加上海西、海南的人,届时出动四万大军也有可能,我等两砦加起来也不过两千马步军,多无甲衣,如何能与彼等相抗?”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盯着那唐人道:“你等是唐人,是不是见了唐人又收复了兰州、凉州,这心里也活泛起来?”

    那唐人道:“那里那里,我等即使有心,中间还隔着高耸的祁连山,也翻不过去,向东到兰州也隔着湟水城,我也是说说而已,再说了,即使有心,高砦主多半也不会同意,他这几年一直小心侍奉着李孝谦,生怕行差踏错呢”

    他看了看远处的大山,又说道:“慕容大哥,我等两砦自然无法与吐蕃人抗衡,不过我可是听说了,在湟水、大通河附近还有不少高山砦子都被你我二族之人占据,虽然艰辛,加起来只怕也有几万人,可惜分隔多处,又没有一个卓有声望之人起头,唉…”

    “千万别做如此之想!候老弟,幸亏分隔几处,但凡有聚拢的迹象,李孝谦必定会派大军讨伐,届时你我可就连时下的日子也过不成了”

    “我也就是说说而已,慕容大哥你想到哪儿去了”

    嘴上虽如此说,这唐人,定羌砦的二号人物,侯思集却浮想联翩,想到前唐李道宗、侯君集、薛仁贵、哥舒翰等人在河湟一带叱咤风云的盛况,而现在据说却偏处一隅,朝不保夕的窘况,不禁暗暗叹息。

    又联想到那赫赫有名的唐国国主李晟基,屡次大败契丹人,对付外族鲜有败绩,又不禁悠然神往。

    两人背着明日准备祭天用的狼头,花了足足两个时辰才返回山下。

    在伏羌砦与慕容思复分别后,侯思集背着狼头继续往前走,想着明天无聊的祭天仪式便气不打一处来,他猛地将装着狼头的牦牛皮包裹掼在地上,看着眼前白花花的世界,想着祖上的荣光,双眼也湿润了。

    风雪越来越大了,此时除了自己的近处,远处什么也看不见。

    侯思集心情烦闷,解下腰间的酒囊,摇了摇,里面只剩下小半囊了,他扬起脖子将剩下的青稞酒咕隆隆全部喝光,这时酒劲儿上来了,他一下子倒在地上,作势就要呼呼大睡。

    “不可!”

    远处传来了一声大喊。

第二百二十六章 河湟老僧

    此时的青唐城附近也是大雪封飞。

    青唐城西北角有一座大山名曰独山,山上建有一座寺庙,从山脚下到山上约莫八百米,中间有石阶相连。

    这座寺庙和石阶是湟水之主李孝谦花了三年时间启用上万奴隶建成的,据说建成之后,奴隶死亡了一半。

    寺庙后院的一座房舍里,有几人正在那里喝着热腾腾的奶茶。

    居中一人年约六十,光头,穿着僧袍,吊梢眉下三角眼闪露出精光。

    一人则是普通吐蕃人打扮,不过头上却缠着厚厚的黑色的头巾,头巾的一侧插着一支小牛角,年约四十,脸庞瘦小,老鼠须,眼睛浑浊,眼袋很重,好似一副永远也睡不醒的模样。

    另外两人却是老熟人了,一人是刚刚丢了凉州的甘州回鹘大汗阿咄欲之地仁欲,一人则是高昌回鹘的大汗阿斯兰的丞相尚福。

    此时的仁欲刚满三十岁,家人的不幸遭遇使他一直处于满腔怒火中,虽说始作俑者折逋嘉施已经举火自尽,不过凉州城已经不在他的手里了。

    包括包括尚福在内,三人都不敢随便开口,都静等那位老僧开口。

    那位老僧便是前吐蕃王国大将的后代,据说也是姓尚的,不过自从接受了前唐末任帝的册封后便一直姓李,河湟一带称之为“河湟老僧”的李孝谦便是。

    经过几年的筹划,李孝谦已经完全收复了西海附近的吐蕃部落,不过饶是如此,广袤的青藏高原上仍有大大小小几百个部落,李孝谦占领的不过是一隅之地而已。

    在原本的历史上,再过几十年,李孝谦的后人便会将吐蕃王室的一支,藏在于阗的唃厮罗接回河湟,在李氏的扶持下建立起青唐王国。

    不过目前的李孝谦却没有这个想法,控制河湟、西海一带后,他以“明轮”大法王的身份管辖辖内的各族民众,前一天刚给信众做了摩顶、净水仪式。

    他左手端着,右手转着经筒,嘴里念念有词。

    众人虽有些不耐烦,不过一个个却强自忍耐着,河湟老僧的实力不是彼等可以轻慢的。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老僧才停下来,看着众人期盼的眼神,不禁长叹一声,“这是何苦来呀”

    由于河湟、西海一带盐铁不缺,云中商行并没有进到此处,不过茶叶、粮食彼等还是需要的,唐国虽然占了兰州,从关中、蜀中过来的粮食、茶叶也要路过河州、凉州向河湟一带销售。

    那戴着头巾的却是河州以南大草原上归化吐蕃的一支羌人部落的首领,目前占领者松潘一带,自称为潘部的首领潘独龙。

    “大法王,唐国咄咄逼人,我看不久的将来,无论甘州、高昌、还是河湟,都会落到彼等手里啊”,各人分属不同的部族,汉话便是通行的语言,一边的仁欲见老僧“醒了”,便急急忙忙开口了。

    “落到彼等手里也无妨,这里以前本来就是大唐的土地”,不料老僧却没有半点慌乱的迹象,“老僧我正好潜心修行,不管那俗事了”

    仁欲急道:“大法王,您老是可以,可您的子孙不行啊,那李晟基可是放出话来了,您的长子岌岌可危啊”

    仁欲说的是前不久的事,李晟基收复凉州、肃州、瓜州、沙州、伊州后便放出话来了,“犯我唐国者,远近必诛,青唐的李思敏,限你三个月之内到兴唐府自首,否则届时莫谓言之不预也”

    十一月,便是三月之期,到目前还有一个月的时间。

    老僧确实有些忐忑,他将李思敏藏到了西海正中的龙驹岛上的应龙城,就算现在西海封冻了,但应龙城四周视野开阔,又有两千步军日夜驻守,他实在想不出李晟基如何越过祁连山或湟水去取他的性命。

    不过李思敏的藏身之地是一个秘密,他自然不会告知眼前这几人。

    “犬子现今很好,你等倒不用担心”,他强做镇定道,其实他的内心也非常不安,他年过花甲,成年的只有此子,虽然修行重要,不过权势也很重要,而权势必定需要子孙来继承才行,否则换了别家掌控河湟,他李家还能不能保住性命还是两说。

    “法王可知晓河东刘知远的事?”,仁欲有些着急,他甘州回鹘不像高昌回鹘,疆域还广大得很,纵深也绰绰有余,潘部也广袤无边,唐国也不会觊觎,而甘州就不同了,现在的甘州夹在唐国之间,按照目前的架势,其打通河西走廊的决心,已经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

    其北边居延海的北边又是气势汹汹的完颜部,南边又连着大山无法穿越,用动弹不得来说完全恰当。

    “哦?怎么说”,河东的刘知远、桑维翰死于非命的事李孝谦自然知晓,不过彼等是如何死的他就不知道了。

    几人都是盘腿坐在毛毡上,仁欲此时立起了上身,他的内心也有些惊骇,“桑维翰死于涂了毒药的弩箭之下这就不用细说了,不过凶手至今没有抓获”

    “最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刘知远之死,据说河东的人在他死后检查他的伤势,发现他的头部有一个指头大的洞口,背部也有一个同样的伤口,不过没有箭只,没有任何的凶器,更关键的是事发时没有任何的动静!”

    听到这里,包括李孝谦在内众人都是一惊,那潘独龙有些不相信,“此乃河东方面为了逃脱护卫的责任的推脱之词吧,没有凶器,没有动静,难道彼等隔空杀人?”

    听到“隔空杀人”四字,众人又是一凛,尚福还看了看四周。

    “确实如此!”,仁欲接着说道,“护卫刘知远的五千骑兵中有一位是我族中人,还是他的亲卫之一,事发时正好在刘知远的身边,他亲眼目睹了这一幕,事发后,洛阳接管了太原,此人当时不愿为洛阳效力,便逃到了甘州,所以我等才知晓内情”

    “啊?!这怎么可能?”,一下几人便嚷起来。

    看到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仁欲边准备加上一把火,“还有一事,那唐国国王李晟基号称应龙的化身,心脏部位中箭而不死,在寒气逼人的金山上待了十天也没冻死,十天啊,大法王,金山可是比河湟一带的高山还高,终年积雪不化”

    “此人竟然在那上面不吃不喝待了十天!”

    十天自然是仁欲的夸大之词,不过此时李孝谦也有些惊骇了,李思敏现在正好住在龙驹岛上的应龙城,如果李晟基真有这些手段,藏在那里也不管用啊。

    “不过”,看到众人都惊骇莫名,仁欲也不想把事情搞得向另外一个方向发展,“李晟基也是人,不然也不会在大湖被耶律突欲杀伤被俘,那些神神秘秘的事情估计也是施了一些奇淫巧技罢了”

    不过李孝谦却已有了计较,李思敏不能在应龙城待了,李晟基是应龙的化身,如何能在应龙城安身?

    是不是应龙,也得试一试才知晓,想到这里,他哼了一声。

    “想对付唐国,也不是没有办法,在此之前,老僧问尚相一句,你等北边的契丹人可安排妥当了?”

    尚福答道:“已与他商议好了,暂时容忍彼等在布伦湖一带游牧,不过不可以越过盐泊州,彼等每年向我等缴纳黄金一千两”

    盐泊州,就是后世克拉玛依一带。

    “那就好!”,李孝谦一拍大腿,瞬间便站了起来。

    “这次我等的目标便是伊州、沙州、瓜州、肃州、河州”

    “肃州以西都是唐国新近纳入旗下的领地,人心未定,正好是下手机会,这边就需要尚相那里安排了,最好先夺了蒲类海,消灭了朱邪肇兴那厮”

    “至于伊州等地,老僧相信你等高昌人应该有内应吧,特别是伊州,就算占不了瓜沙一带,拿下伊州、蒲类海也不错”

    “唐国想救援这些地方,中间隔着甘州,只能从北边的大荒地进来,届时甘州便在荒地里层层设伏,一旦其粮草食水断绝必然退去”

    “潘部与我青唐直攻河州,现如今河湟、凉州一带大雪封山,而河州附近雪势较小,彼等想救援尚需绕道渭州,只要我等把握时机一举攻占,彼等也来不及救援”

    “等到春暖花开,彼等想大举进攻之时,我等已将河州、伊州、蒲类海牢牢地控制在手里了,届时彼等无论攻往何处,我等都在另一处袭击,彼等必定难以两全!”

    等众人散去后,李孝谦赶紧通知人将李思敏转移到石城堡,就是以前哥舒翰耗费几万兵力才攻下的那个山上的石堡,后人发出“一将功成万骨枯”的感慨的地方,后来他将此地改为振武军。

    就在李孝谦等人在密谋唐国时,李晟基也在兴唐府盘算如何抓住李思敏。他现在有些后悔放出大话了,一旦李孝谦将李思敏随便藏在那座大山上,西海附近辽阔无比,想在那里准确地找到他无异于大海捞针。

    现在刚刚收复几地,军队整编也才完成不久,他还不想大动刀兵,特别是河湟一带,根本就没有列入他的计划中去。

第二百二十七章 石城堡

    不过他也有消息来源。

    作为一个大国,自然不能全部将消息来源放在情报司或云中商行身上来,在洛阳有一家商行,打理商行的是薛矩家的人,河内薛家的招牌在中原一带还是管用的。

    目前这家商行没有任何与唐国来往的痕迹,彼等的生意除了河南,便是关中、河湟,销售的物品以茶叶、粮食为主。

    可以说河湟一带的各军堡彼等都去过,回程后自然将消息辗转送到兴唐府。

    就在前几日,彼等送来一个重要的消息。

    先是以往根本无人居住的龙驹岛突然进驻了几千兵丁,过了几天后其东边的石城堡也加强了兵力。

    有了刘知远、赵行直等人的前例,李孝谦绝对不会把自己的儿子放在鄯州城或青唐城,现在彼等已经掌控西海附近,也没有突然变更兵力部署的必要。

    “不是龙驹岛就是石城堡!”

    不过无论哪处都不是轻易接近的,特别是龙驹岛,就算封冻了,周围一望无际,不要说接近了此岛,就算在几里开外也看得清清楚楚,而那石城堡也类似,只有一条崎岖的山道上山,其它地方虽然也可以攀援而上,不过在冰天雪地里谈何容易?

    更为关键的是,如果李孝谦下令商队不得接近此两处那就麻烦了,冰天雪地里,不要说接近了,就是找到这两个地方也不容易。

    想到这里,他决定再详细问一下两地的情况。

    洛阳商行的掌柜是薛矩的族人,没有在唐国待过,不过他的手下则全部是唐军退伍的将士,这次来兴唐府汇报情况的便是其中一位。

    此人叫薛瑞,横刀都的退役将士,已经四十岁了,现在是洛阳商行实际上的老板。

    “禀主上,河湟一带的大小堡寨我等都去过,不过龙驹岛和石城堡却没去过,一来是那里根本没人居住,二来此两处也不许人接近”

    “哦?这是为何?”,李晟基不禁有些好奇。

    “主上,龙驹岛被吐蕃人视为圣地,一般人根本无法接近,而石城堡是军事要地,不像其它堡寨,以前都是前唐屯田之处,周围自然而然聚集了大批的人口,有了人口自然就有生意可做,而此两处没有普通居民,自然也没法做生意”

    “好,你可知晓此两处有何特别之处?”

    “特别?嗯,石城堡立于高山上,险峻无比,龙驹岛嘛,对了,岛上筑有一城,叫……”

    “应龙城”

    “哦?”,李晟基一听眼睛一亮,不过转瞬便释然了,有了龙驹岛,自然有应龙城来对应,此应龙非彼应龙。

    不过综合李孝谦在此两地的兵力调动来看,其中必定有古怪!

    “你等下大雪时也可前去行商?”

    “禀主上,还不是您想出来的办法,湟水谷地以外的城堡都在河水、湟水、大通河的支流上,也就是小的谷地,冬天一到,河水封冻,驿道虽然被大雪封住了,不过河道上却可畅通无阻,无非是在马蹄上、车轮上裹着干草就行”

    “那你等大雪天去河湟一带,不会引起彼等的怀疑?”

    “主上,河湟一带道路崎岖,不太可能一次性组织大量的货物去那里,平时一次的货物也只能满足彼等一月之需,所以就是在冬季也不例外,特别是习惯了从河面上走之后更是如此”

    “那离龙驹岛、石城堡最近的地方都是哪些?”

    “哦,离龙驹岛最近的是神威军,不过此地离岛屿尚有近百里的距离,离石城堡最近的是定戎城,这两地倒是紧挨着,一个在山上,一个在山下”

    薛融在说的时候,李晟基心里已经有了计较,先是龙驹岛,后是石城堡,这李思敏多半先是藏在龙驹岛,后来又迁到了石城堡,至于原因,估计就是那应龙二字!

    但这也是他的猜测,最关键的还是出去处理李思敏的人肯定不多,这些人越过神威军大摇大摆从西海冰面上去龙驹岛完全没有可能,所以李晟基也只能赌一个地方。

    至于自己三个月的威胁是否奏效,以及不能奏效后的应对,就不是他所能控制的了,能奏效当然好,不能奏效也没什么大不了,唐国现在兵强马壮,威慑对方靠的是实力,有神秘的东西加持更好,没有无非是自己脸面上过不去而已。

    “说说那定戎城”

    “是,主上”

    “.…..”

    也是李晟基运气好,尚福等人要回到高昌、甘州、松潘一带,路上起码要两个月,特别是尚福,大冬天的也无法穿越祁连山从沙州回去,只能沿着祁连山南麓一路西行,最后从李圣天的地盘回到高昌回鹘控制的地方,其中还要穿越大沙漠。

    明年的一月份,便是各处同时发动的时间。

    那时,各处仍是天寒地冻的,大雪小雪也不断,正是出击的好时间。

    十月,一支商队从洛阳出发了,商队有二十辆大车,几十头健骡,随行的有五十人,如果你不细心的话,以往惯常来往河湟一带的五十人中有二十人已经被换掉了,有二十位精锐的横刀都、七峰都士兵换了进来。

    领头的正是武艺高强的横刀都都头、郭玢之子郭耀。

    一行人从洛阳出发,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才抵达兰州,此时离三个月的期限只剩下十天了,在兰州稍事修整后便沿着湟水继续向西。

    兰州到青唐城倒只花了五天时间,领头的薛瑞见青唐城的城防比以前更紧了,不禁微微皱眉,不过一来他们是大唐过来的商队,李孝谦也受过大唐的册封,二来三十人中大多数与城门口的士兵都熟悉,士兵们略检查了一下便放他们进城了。

    等他们抵达定戎城时,离三月之期只剩下三天了!

    定戎城,也是以前大唐修建的城堡,此时却是一个大镇子,城堡荡然无存,镇子里自然以吐蕃人居多,不过,吐谷浑人、汉人也有一些,吐谷浑人大多是吐蕃人的牧奴,而汉人自然是是农奴和匠奴了。

    由于此处是洛阳商行以往行商最远的地方,所以也在此处设置了一处货栈,可以堆放一些货物,也可以住宿,届时,将吐蕃地的牦牛肉、牛皮、高原特殊的药材一路装,一路往回走。

    冬季,就算是奴隶也可以喘一口气,因为实在没有什么让彼等做的。

    由于洛阳商行来得晚,镇子里最好的位置都被其它商家占了,他们也只能在镇子的边缘自己建了一座石头院子。

    此处是大唐前往逻些(拉萨)的重要驿站,到了这里,发往高原深处的货物都是由吐蕃人来发卖的。

    当夜,二十位士兵换上了雪装,白色的披风、钉鞋、钢钎、绳索,每人还背着一个方形的包裹,其中两位还背着一口空箱子。

    二十人悄悄摸到镇子外边朝大山走去,半个时辰后摸到山脚下。

    此处正是山上一股水流下来的地方,按照薛瑞以及当地的汉人农奴的讲述,此处正是石城堡的背面,夏季时有一股小瀑布从山顶落下,不过此时已经完全冻住了。

    七峰都要做的是沿着这处高达七八百米的瀑布向上爬,一直爬到瀑布的源头——一个小洞口,洞口只能允许两人爬着进去,而洞口正好处于石城堡的底下,离石城堡的地面只有一丈左右。

    他们进到洞里后,将背着的炮仗局最新提炼的最好的黑火药装在木头箱子里,将箱子推到洞的中央,然后点燃火绳。

    来此之前他们在兴唐府试验过,四百斤黑火药足以炸开一丈深的石头,不过那是将火药放在封闭的地方,像这样两头都露着的地方他们也试过,有的地方行,有的地方则不行,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行人慢慢往上爬,晚上爬,夜晚休息,他们凭借的只是一根根加强了的虎爪飞索以及冰镐、钢钎。

    幸亏现在天寒地冻的,到处冻得很结实,否则任何一个闪失,不仅是人员伤亡的问题,被敌人发现后就不堪设想了。

    八百米的距离,他们花了整整两天时间才来到洞口,这时上面说话的声音已经清晰可闻了。

    第三天,一行人在洞口附近,将两个木头箱子拼成一个长方形的大箱子,将整整四百斤火药放到里面,然后一个人先爬进洞里在前面用工兵铲、金刚石清理障碍物,其他人藏在洞口附近的树丛中,等他忙完这一切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离最后的时限还有三个时辰!

    两个人费力地将大箱子推进洞口,身后还拖着一大包雪块——用来塞住箱子附近的缝隙的。

    幸亏洞里的地面全是冰面,半个时辰后终于将箱子推到前一个士兵标记的指定位置。

    为以防万一,箱子上带有四根火绳,两根在地上,两根在另两根的上面。

    火绳的长度足足有两百米,是由几个士兵背在身上然后拼接在一起的,火绳里面包有炮仗局试验过的燃烧最慢的黑火药。

    与上山相比,有了虎爪飞索,下山就快多了,当他们刚刚抵达山脚下时,山上传来一声闷响,接着大片的石块、雪块、冰块从远处飞快地掉落下来。

    一行人换上雪橇,飞快地跑回定戎城,等到镇子里的人醒悟过来时,他们已经回到货栈了。

第二百二十八章 反扑

    李思敏死了吗?

    谁也不知道,当天晚上,所有人都以为发生了地震,郭耀等人等人也安然回到兰州。

    龙兴二年元月十五日晚。

    蒲类海附近前不久刚下过一场小雪,附近的居民都还在梦乡里,周围一片寂静。

    李肇兴名义上挂了一个骑兵第六师的头衔,可除了从兴唐府那里越过大沙漠来了一千骑协助他整编,苏论乞没的两千骑还在凉州,曹延恭的三千骑还在沙州,整个蒲类海也就四千骑。

    兴唐府过来的一千骑的指挥使是一个从云中军校毕业的年轻人,叫李绍安,来到蒲类海后多次提醒李肇兴要注意来自西边的敌情,可李肇兴却浑不在意,李绍安没办法,只得将自己的一千骑一分为二,轮流值守。

    当夜,李绍安亲自带着五百骑值守,按照唐军的规矩,值守也不是单纯的不睡觉,静静地等着,平时要前出三十里巡逻,战时则五十到一百里不等。

    李绍安带着的这五百骑白天睡过觉了,晚上便营寨里操练,有的在练习马技,有的在练习马战,有的在练习步战,有的在练习射箭,作为军校毕业的指挥使,还将队官(一百人为一队)集中起来读书写字。

    这也是唐军必备的,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军校学习,特别是近几年招收了大量的胡人后更是如此,这些人连大字都不识一个,遑论进课堂学习?

    所以带队的军官便有了一个额外的任务,教队官识字,说汉话,这也是评定指挥使绩效的项目之一。

    “好吧,今日便学到这里,嗯,各自回营后写一百字的心得”,看着彼等愁眉苦脸的样子,他一身冷哼,“凡是完不成的,一律罚作小兵,我就不信了,这一百人中就找不到一个合适的队官?”

    “一定完成”

    “一定完成”

    “.…..”

    听闻此言,队官们赶紧一个个忙不迭地点头应命,实际上这些人都是队里马战、马技水平高者,换了彼等,李绍安还真找不到比他们更合适的,不过是一句威胁的话罢了。

    “报!”

    队官们正要起身离开,一个骑兵掀帘进来了,一进门便扑到了。

    “达虎尔!”,李绍安赶紧扶住那人,只见达虎尔身上还插着几只箭。

    “指挥使,敌袭!万骑以上,目标,蒲类海”,说完便倒下了。

    李绍安自己也非常紧张,他是军校毕业的,加入骑兵后还没有打过仗呢,不过到底是训练有素的人,瞬间便有了决断。

    “你,赶紧将还在休息的人叫醒”

    “你,赶紧去湖边叫醒师指挥使大人”

    达虎尔正是今晚前出三十里侦查的骑兵,按照常理推断,最多一刻的时间,敌军就会杀到!

    李绍安的千骑正好扼控通往轮台的驿道,只要自己的千骑抵挡一阵子,等李肇兴的大部队赶到了,不能说战胜敌军,起码能让朱邪部的百姓提前躲避。

    半刻时间,李绍安的一千骑便整装待发了,此时远处隆隆的马蹄声已经清晰可闻。

    “出发!”,看着远处大片的火把和异常厚重的“雷声”,李绍安眉毛拧得紧紧的,一咬牙便带着一千骑迎了上去。

    离此地约莫十里路的蒲类海岸边,一座巨大的帐篷里,李肇兴却有些不情愿地起来了。

    “没见到老子在困觉?你个奶奶的”,他一脚将向他禀报的亲兵踢到。

    帐外的李绍安的那名亲兵却是焦急万分,他一把掀开帐帘,进到帐里单膝跪下道:“指挥使大人,万分紧急,有超过万骑从西边袭来!”

    “啊?!”,这下李肇兴完全醒了,又踢了自己的亲兵一脚,“还杵在这里作甚,赶紧将儿郎们都叫起来”

    “你再多带一些人赶紧让百姓躲起来,要快!”

    “指挥使,李将军已经带着千骑迎上去了,敌军势大,怕是支撑不了多少时辰”

    等李肇兴将自己三千沙陀骑兵唤醒,整装上马时,前面已经传来了大片惊天动地的马蹄声,李肇兴心里一凛,“李绍安多半不保了”

    不过他也是军中宿将,骑着自己的战马在队伍跑了一个来回,“狗日的高昌人想夺了我等的蒲类海,还要将我等赶尽杀绝,你等同意吗?”

    “不同意!”、“不同意!”、“.…..”

    李肇兴满意地点点头,右手的长槊向前一挥,“出发!”

    ……

    几乎在同时,远在陇右的河州,分别从西面、南面来了两股大军,尚伦钦带着五千骑,五千步军从廓州出发,沿着封冻的黄河一路东行,抵达河州积石关附近时,将驻扎在那里的董部羌人屠戮一空。

    接着带着董部的牛羊沿着驿道进逼积石关与河州之间的积石寨(后世保安族积石自治县),趁守军没有防备,攻克了只有千人驻守的积石寨。

    攻克积石寨后,尚伦钦正准备将寨子周围的军民屠了,他的儿子尚伦智赶紧止住了他,“父亲大人,这河州之地大法王将来要收为己用,你将人丁都杀光了,要这河州又有何用”

    尚伦钦这才罢手,不过他将俘虏以及积石寨附近的青壮全部押着跟着大军去河州,准备攻城时用。

    而河州的南边,潘部的潘独龙带着五千骑沿着离水一路北上,在天明前突然包围了安乡县城,此时的安乡县城只有一个都的步军驻守,不过目前唐军的警备军也配备了大量的震天雷,潘独龙的五千骑兵对着城墙也无可奈何。

    于是他们将怒火发泄到了安乡县乡下的农户、牧户身上,一时间安乡县广大乡下尸横遍野,大火熊熊。

    镇守河州的韩令坤早已接到了各处的警报,不过他手里只有三千步军,三千骑兵,在敌情不明的情况下最终选择了据城固守,并派快马向驻守安定郡的郭威禀告。

    郭威一听大惊失色,亲自带着须卜力都第四师的三千骑从安定郡出发,快速通过狄道后直扑河州。

    ……

    伊州,阿斯兰的长子福萨带着一万骑兵,一万步军正在围攻伊州城,不过伊州城城墙高大,他也无可奈何,福萨便让骑兵四处劫掠,准备把伊州附近的居民全部掳到高昌去。

    十天后,李晟基才接到各处传来的消息。

    驻守蒲类海的李绍安千骑全军覆没,李肇兴的三千骑伤亡惨重,其本人也伤重而死,余部窜入蒲类海到居延海之间的荒漠里,下落不明,这消息还是一个在蒲类海的牧民拼死送回来的。

    伊州城稳如泰山,不过伊州附近的老百姓全部被掳走了,不愿去高昌的被屠戮一空。

    河州、安乡城池仍在,不过乡下的老百姓死伤惨重,董部更是举族被灭。

    郭威正带着三千骑在河州城下与尚伦钦对峙。

    由于还要防备李孝谦从湟水突入兰州,须卜力都的五千骑也不敢绕道安定去援助河州,而恽怀楚的第三师还要防备凉州、渭州,也抽不开身。

    “这么说,也就是阿斯兰、李孝谦和那什么潘部的潘独龙发动了?”,李晟基甫一接到信报,先是怒火填膺,不过稍一思索便释然了。

    站在敌人的角度,肯定不会等到他拿下甘州,完全控制河西走廊之后在对他下手,现在唐军在河西分割成两地,陇南又占地甚广,李孝谦、潘部、李彝殷都是大敌,也无法将军力集中到某一点防御。

    如果敌军明刀明枪的在战场上击败他,他也无话可说,不过彼等竟然毫不顾忌的对普通百姓下手,这就是他不能容忍的了。

    “甘州没有动静?”

    他觉得有些奇怪,夹在中间的甘州是最有可能呼应阿斯兰、李孝谦的,怎么目前没有任何动静?

    “没有,主上”,王存章回道,对于自己的情报司一点没有侦察到敌军的动静,他深感内疚,不过李晟基也没怪他,在这个时代,获取情报倒不是什么难事,但传递情报就太难了。

    你就算得知了高昌人的计划,等传到兴唐府,起码要一个月的时间,而一个月的时间很多事情都尘埃落定了。

    “都说说吧,如何应对?”

    “主上”,欧阳浩躬身说道,“现在关键的是甘州回鹘人的动向,如果下官预料不错的话,彼等估计也打着围城打援的主意,而这打援的主力自然是甘州回鹘人了,彼等一定在大漠驿道的某处藏着,等我等救援大军筋疲力尽时突然杀出”

    “以我唐军现有的实力、装备,彼等想攻克城池是很难的,积石寨也是在冷不防的情况下被尚伦钦攻破的”

    “关键的是就怕彼等伤亡老百姓,按照河州的情形,彼处本来人口就不多,经过这帮恶贼的肆掠杀戮,河州想在一年半载恢复过来就不大可能了”

    “但有甘州阻拦,我等又无可奈何,唉!”

    “谁说无可奈何?老子这次干脆玩一个大的,孤决定了,此次孤带着高彦均的第二师、契必信第五师、慕容延钊第四师南下,须卜力都的五千骑也不用全部守在守在兰州附近了,留两千骑扼控河口关,加上河口关的步军足以阻遏李孝谦的东进”

    “主上!一旦契丹人、党项人,或者….,那样一来,阴山南道、雁北道一带就只有姚猛、刘承威两支大军镇守,兴唐府则全是警备部队,恽怀楚的第三师也是也是步军,不得不防啊”

    “恽怀楚?我倒是忘记了,彼等也立即出动开往甘州,诸位无须担忧,辽国现在正准备对付拽里奇呢,李彝殷正忙着对付孟蜀,至于……大唐,如果彼等敢动手,我立即称帝!”

第二百二十九章 反击

    李晟基还在营地里大哭,东面耶律李胡的大营却出现了喧闹声,渐渐地喧闹声越来越大,把正在悲痛哭泣的李晟基都惊动了。

    李晟基擦干眼泪回到自己那辆特制的大车上,只见东面的大营好像水烧开了一样沸腾起来,到处是乱哄哄的人喧马嘶的声音,靠近佑国军这一侧的营帐全部烧起来了,火光的映照下,奔跑的士兵和乱窜的马匹清晰可见——失火了?

    这倒是好事。

    不过他好像又想到了什么,跳下大车三两步便蹿向北边的山坡,不到一刻的时间就爬到坡顶,正在这边值守的岳军候见他来了,赶紧一把将他拉上来。

    站在山顶上,东边大营的沸腾的状况便看得更清楚了。

    夜空下,绵延十几里路的大营到处是大团的火光,就好像一簇簇篝火,火光将大营照得像白昼一样,四下奔跑的人和马匹在火团间穿梭着、喊叫着,有一大群骑兵正在大营里穿梭,场面蔚为壮观。

    “大人,半个时辰之前,东边的大营估计还在准备饭食,北边突然出现大群的骑兵,具体什么来头看不清楚,这群骑兵直接冲进了大营,四下放火、杀人,您上来时,这群骑兵又从南边折回来四处砍杀营里的四散的士兵,据属下估计,应该是绕到北边的上官景他们”

    话音未落,只见有几十骑向佑国军这边的营地跑了过来,来到偏厢车前,后面的士兵不禁没有防备,反而欢呼起来。

    李晟基又连滚带爬地向下跑,来到偏厢车前,当前一骑上面的骑士不是上官景是谁?

    来的正是上官景他们。

    十日前高彦均、高彦平、乞力都、上官景等四千多人从暗HB上,两天后来到大湖附近,大湖附近倒有一个小部族的牧场,可惜只抢了三百多匹战马。

    茫茫漠北,草场虽多,可想随时找到放牧的部族也不容易,最后还是乞力都带着三百多骑一路北上,打着契丹皮室军的幌子洗劫了好几个南阻卜族的牧场才凑够了四千多匹,不过等他带着四千多匹马南下时间已经过去九天了。

    四千多骑立刻在黄昏时分南下,一路裹挟运水的牧民直到两山附近,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敌人东南西北四座大营根本没有料到佑国军居然有一部分还潜到了外边,也没有料到敌人会抹黑偷袭他们,故大营周围一点防备也没有。

    高彦均、高彦平和上官景想直接袭击阻卜族的北大营,可乞力都死活也不同意,最后四人商议之后,干脆绕到东大营附近直接袭击耶律李胡的大营。

    当时耶律李胡大营正在准备晚饭,耶律李胡本人也在又丢了近三千人,特别是丢了耶律元的三百魔鬼骑之后,将拽里奇、拔野温、耶律刘哥又招到大营大发雷霆斥责了一顿,由于各大营的主将都不在,也不敢开饭,静静地等着耶律李胡的命令。

    四千多骑带着火把冲进东大营后,见了帐篷就点,见了士兵就杀,一时搞得大营鸡飞狗跳。

    东大营经过两天的大战之后,一万属珊军还剩五千多人,三千弩手只剩下一千余人了,除了值守的士兵,剩下的人都卸了甲静等开饭呢。

    于是,四千多骑如入无人之境,冲到耶律李胡大帐附近时才受到了一些阻击,不过在高彦均四百渤海都、高彦平八百归义都的冲击之下很快也溃不成军,而乞力都的一千骑、上官景的两千多骑则绕开大帐继续向南攻击。

    半个时辰之后,乞力都、上官景便冲到了最南边,又纷纷勒转马头开始重新往北冲。

    这时北大营、南大营都知晓了东大营发生了战事,可惜由于主将不在,也不敢随意出击,只是紧守大营,暗自戒备。

    上官景冲到大营中间时,让手下继续冲击,自己则带着几十骑回到佑国军大营的东侧。

    听了上官景的讲述,李晟基长舒了一口气,他们来的正好,再晚一天估计佑国军大营就保不住了。

    看着东边的大火,李晟基带了三百孩儿都跟着上官景来到东大营,此时东边的战事已经快结束了。

    耶律李胡的大帐篷也烧得只剩下几根骨架,不过大帐里并没有人,估计是逃跑了。

    等大火烧得差不多了,战事也全部结束了,高彦均、高彦平、乞力都等人都来到大帐附近拜见李晟基。

    此战,佑国军以微小的代价消灭了耶律李胡的属珊军近四千人,其中杀死两千多人,俘虏一千多人,消灭弩兵五百多人,俘虏四百多人。

    大帐里还有奚族看守牛羊的老弱两千人,牛羊几万头,缴获战马一千多匹,大部分在大火起来时都四散逃走了,估计等天亮的时候还会有更多的战马返回来。

    审讯俘虏之后,得知耶律李胡等人带着一千余骑逃走了,不过一听说四座大营的主将都在此议事,众人都是后悔不已。

    如果将四人一锅端了,这战事就结束了。

    李晟基命令将俘虏中的契丹族士兵全部杀死,带着剩下的一千余俘虏、牛羊回到两山之间,这些人、牛羊加进来,佑国军的大营就有些拥挤了,李晟基干脆命令将东侧的偏厢车往外移了一百步,将另外三百多辆偏厢车也放到哪里,形成了一道长约四里的新的防御阵地。

    ……

    东大营的东边约三十多里的地方,依然是光秃秃的山陵和遍地的黄土、砂砾,荒山之间约有一千余骑正慢慢穿行着,队伍中间耶律李胡、耶律刘哥、拔野温、拽里奇四人都沉默不语,垂头丧气地坐在马上。

    由于走的匆忙,一千余骑中有一半的人没有着甲,着甲的全部是四人的亲卫和在大帐附近警戒的士兵。

    “狗日的,这敌军是何来头,怎么还有穿着皮室军和属珊军服饰的?”,半响,耶律李胡开口了,今天的战斗让他一辈子也忘不了。

    先是三千属珊军、汉军弩手组成的攻击队伍在战斗了一天后被佑国军消灭,逃回来的只有区区两三百人,最后自己的堂兄,大萨满的首席护卫、属珊军的总教头带着三百全体契丹人都引以自豪的“猛虎骑”,准备做决定胜负的最猛烈的一击,结果也全军覆没。

    耶律元的死让耶律李胡的心都在滴血,自己回去怎么跟二哥交代啊?!

    “大王,这必定是李晟基的援军到了,至于属珊军和皮室军的服饰,不是他们化妆的,就是高彦平、高彦均那两兄弟到了,我可是瞅见了一色的马槊兵”,耶律刘哥说道,他心里也不爽,虽然耶律德光的实力削弱他很高兴,可是被一股莫名其妙的骑兵打败了他心里还是很不舒服。

    “呃,不对,这高家兄弟也被围在里面啊,怎么就出来了?”,耶律刘哥脑子有些乱了。

    “你等亲眼见过高家兄弟没有?”,他赶紧问其他人。

    “没有”、“没有”,拔野温和拽里奇异口同声地答道,四人逃离大帐时只是匆匆瞥了一眼,那还顾得上认人?

    “大王,看来是高家兄弟又教会了一支善使马槊的骑军”,耶律刘哥看了一眼耶律李胡说道。

    耶律李胡却没接话,一方面他认定了这一定是李晟基北上的援军,绕过了萧挞野和拔野温两路,从北面直接袭击自己,另外他也在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耶律李胡,耶律德光的三弟,在兄弟三人中属他最为悍勇,善使三石硬弓和三十斤的狼牙棒,号称契丹国的第二勇士,深得他母亲述律平的喜爱,不知此次大败之后,母亲大人还会不会一如既往地看重自己?

    不过仓促之下被敌人以这样的方式打败,却更让他这个一向自诩有“万夫不当之勇”的的猛将非常不甘心。

    又向前走了一会儿,他猛地勒停战马,回头对自己的一个亲兵将领说:“你带一百人就在此地收拢溃兵,其他人跟我回大营!”

    他所说的大营当然不是东大营,他自然是去耶律刘哥的西大营,拔野温、拽里奇则返回自己的大营。

    现在西大营还有五千多乙室部骑兵,加上自己这一千余属珊军,六千多契丹劲旅,尚可一战!

    至于拔野温、拽里奇两部,这两日他们的损伤不大,都还有七八千骑。

    加起来还有两万多骑,他就不信了,以他这两万多骑,如果不犯轻敌的错误,怎么也不会输给李晟基!

    再说了,这扎扎乌在大漠中间,今夜来的几千骑估计是李晟基好不容易凑过来的,不可能再有援兵了,从云州到这里可是有两千里路啊。

    随即又派出一百骑,让他们去南边通知萧挞野,让他将侦骑的搜索范围扩大到三百里,如果再犯让援军绕道北上的错误,他定斩不饶!

    至于耶律德光和自己母亲那里,他可不敢不敢派人回去禀告,他决定就以剩下的两万多骑击败李晟基,只要抓住了李晟基,一切都可以揭过去。

    看着天上的明月,他暗暗发誓。

    李晟基,我必定亲手将你活捉!

第二百三十章 血洗

    “地图!”

    等潘美展开陇右、河湟一带的地图,郭威琢磨了许久才道:“彼等大军一定是通过黄河过来的,尚伦钦带了一万大军,李孝谦还要防守湟水谷地,我估计这五千步军多半是驻守在廓州的兵马,现在彼等全军覆没,廓州一定空虚!”

    韩令坤、潘美听了眼睛一亮,郭候这是要拿下廓州啊。

    “从这地图标记的来看,青唐城到到廓州并无直道可走,彼等想要救援廓州尚需绕道定戎城,一去一来只怕有四五百里路,等彼等得到消息,我等已经占了廓州全境”

    “可惜我等对廓州不熟,人马也不够,就是占了也没法守御”

    “郭候勿忧,我在兴唐府时听说这鄯州、廓州一带,除了吐蕃人,还有大量的汉人和吐谷浑人,彼等除了做奴隶外,还有一些人坚守在前唐哥舒翰大将军建造的石堡里,李孝谦也拿彼等没有办法”

    “如果能够联络彼等,从中抽调力量组成警备部队,防御是没有问题的,就是怕粮草不济”

    “哦?粮草问题还说,不是有兰州、河州嘛,等大王解决了甘州,自会腾出手来解决李孝谦,届时鄯州打通了,还怕甚粮草问题”

    “可我等能动用的兵马除了两千七峰都,就是两千骑兵了”

    “不妨,将赫连思归的骑兵在抽回来一千,彼等进剿区区几百骑,有两千骑就够了,韩令坤的警备部队再抽调一千人,就是三千骑兵,三千步军了,拿下廓州足矣!”

    “再说了,须卜将军,你等清剿完潘部后,留两千骑押送缴获回河州,你亲自带着三千骑从这里到米川”,说着在地图上一指。

    须卜力都一看,只见松潘一带有一条河流直达廓州的米川县。

    “须卜将军,你清剿的范围不要太广了,就在黄河以南、以东、以北的范围内,完成后立即北上与我等汇合”

    一日后,韩令坤继续镇守河州,两千骑在河州境内清剿残敌,郭威带着潘美、赫连思归两千七峰都、一千警备部队、三千骑兵扑向廓州。

    而须卜力都这带着五千骑直扑松潘地带。

    此时的松潘地带指的是后世龙羊峡东南的大片草原、荒漠地带,黄河内湾、若尔盖大草地以北的区域,也就是后世黄南藏族自治州的区域。

    潘部本来是羌人的一支,被吐蕃人同化后占领了黄河内湾一带,最多时有八千帐,四五万人口,不过最近的一次雪灾让彼等损失不小,这也是潘独龙同意仁欲的游说,准备到河州抢一把的原因,没想到偷鸡不成,反而蚀了一大把米,最后连自己的性命也搭进去了。

    黄南区域适合农耕的地方不多,以前是吐谷浑的领地,此处遗留下来不少吐谷浑牧民,不过现在彼等都是潘部的牧奴,没有自己的的牛羊,给潘部放养牛羊勉强糊口。

    大军抵达后世的夏河县附近时,大片的帐篷和牛羊便出现在众人眼前,那场大雪灾后潘部储存的干草早就吃完了,潘部的人只得敦促牧奴们将牛羊赶到野外却雪堆下面啃食草根。

    须卜力都以前在漠北厮混,最熟悉的就是大草原、荒漠、寒冷,甫一抵达潘部所在的区域那种熟悉的感觉竟然又回来了。

    而夏河附近的牧民、牧奴见到了大队的骑兵突然出现在草原上,吓得四散而逃,不过须卜力都岂能让彼等从容逃走,不多时便将这一大片帐篷地围了起来。

    这时除了少数骑着马跑了的,绝大多数人都被骑兵圈在里边动弹不得,也有几个老的、小的骑着马匹气势汹汹前来质问的,也被唐军骑兵毫不客气地斩杀了。

    须卜力都在亲卫的带领下朝帐篷群中央走去,约莫接近帐篷地一里路的地方,只见还有一人没跑,还在那里老老实实放着牛羊。

    须卜力都见那人身材瘦小,大冬天里只穿着一件破烂的单衣,单衣外面套着一件破羊皮褂子,脚上也是草鞋,脚上裹着一些干草,在寒冷的天气里缩成一团。

    黧黑的面部骨棱棱的,没有胡须,看不出年纪,一双空洞的大眼睛正怔怔地看着他这一行人。

    须卜力都心里一动,他骑马来到那人面前。

    “你叫甚名?”

    见那人摇摇头,他又用突厥语说了一遍,不过那人仍是摇摇头,须卜力都一见便有些挠头了,早知如此,就应该带一些通晓吐蕃语的士兵过来,他转身向身边的士兵询问,彼等都不通晓吐蕃语。

    情急之下他说出了东胡语,“你叫甚名?”,还是那句话。

    “伏石儿”,没想到那人竟然听懂了东胡语,还用同样的语言回答了他,虽然有些磕磕绊绊的。

    须卜力都大喜过望,心知眼前的这位一定还是吐谷浑人的后裔,否则不可能通晓东胡的语言,而此人姓伏,估计还是以前吐谷浑王族的后代,否则上百年过去后也不大可能还记得祖先的语言。

    “伏石儿,莫怕,我等是唐国的军队,专称前来解救你等奴隶的,你在前面带路”

    在伏石儿的带领下,须卜力都等人一家家分辨,凡是奴隶的站在一堆,而潘部的人站在另一堆,又从中将潘部的年轻女人跳出来,随后一声令下,几百骑兵便杀了过去……

    完事后,须卜力都留下一百骑驻守此地,带着穿着厚衣服的伏石儿等人继续向前“清剿”,两天后在接近潘独龙的老巢,后世泽库县的所在遇到了上千骑,不过里面青壮很少,只大多数是老人和少年,也没有甲胄,不过彼等一个个视死如归地向唐军扑来。

    须卜力都等自然不会手下留情,不到半个时辰便将这千骑歼灭干净,将缴获的战马扔给伏石儿等人便继续向前走,很快便见到了更大的一片帐篷地。

    与在夏河一样,五千骑将帐篷地围起来,在当地牧奴的指引下如法炮制将潘部的男丁杀光,将年轻女人圈起来,最后发现了三座巨大的帐篷,每座占地只怕有一亩大小。

    须卜力都惊喜的发现,其中一座帐篷是潘独龙的“御帐”,一座是潘部储藏粮食财物的地方,里面还有上万斤的粮食,几千斤盐巴,价值十万贯的黄金白银和铜钱,须卜力都赶紧让飞龙旅的都虞侯和虞候进来登记。

    按照唐军的规矩,钱财和女人都必须登记,杀人可以,但女人不得随意凌辱,按照李晟基的话来说,这些都是战略资源,唐国的各大工坊以及广大光棍都盼着呢。

    另外一个大帐篷还有两千多根长矛,虽然质量很差,不过用来武装这些牧奴是够了。

    就这样,须卜力都带着飞龙旅花了一个月的时间连续清剿了后世碌曲、玛曲、同德、贵南等潘部的聚集地,杀光了潘部的男丁,俘获了几千年轻女人,解放了牧奴上万人,其中既有吐谷浑人,也有汉人,还有吐蕃人、羌人。

    最后累计收缴了粮食五万多斤,干草几十万斤,食盐上万斤,战马五千多匹,各种牛羊数不胜数,钱财合计三十万贯,长矛近五千根。

    须卜力都从近万的牧奴中拣拔了三千看起来还过得去的,给他们每人发了一根长矛,最后派了两千骑,与这三千牧奴一起将所有财物及人口全部押回河州,等候李晟基的处理。

    而广袤的黄南地区将成为无人之地,至此,历史上段熲、赵充国没有解决的“羌患”到李晟基的时代便告一段落了——因为潘部是最后一支较大的羌人部落——虽然彼等已经高度吐蕃化了,还有两支在渭州已经解决了。

    如果潘独龙没有北上造成安乡县的惨案,彼等到最后慢慢融入到吐蕃人中去,最后又演化成各种分支到大凉山、阿坝一带,没准其后人还能和某大元帅结拜为兄弟,可惜……

第二百三十一章 夜叫月下门

    就在须卜力都在黄南血洗之时,郭威带着六千大军离开了河州,沿着黄河向西蜿蜒而去。

    潘美带着七峰都继续在前面探路,一日后终于滑行到廓州的第一座城池——米川县城。

    米川县城建在黄河的拐弯处,城池只有一丈多高,全部用石头垒成,中间是夯土,城池规模不大,不过却有四座城门。

    潘美等人抵达时接近薄暮,城池正准备关城门,不过他亲自带着二十人穿着吐蕃士兵的军服大摇大摆地进了城门,内中还有一位会讲吐蕃语的党项士兵,黑山党项部首领秃发野狐的儿子秃发斤,不过他自从上了云中军校后,深感此名不雅,便改成了涂姓,涂忠晟。

    “我等是尚伦钦大人派回来催粮的,城主在吗?”

    趁着那党项士兵与城门口的吐蕃部交谈的时候,潘美仔细打量了一下这座城池。

    城门是木头做的,并没有绞盘什么的东西,只要控制了城门口就可以让城外的大军进入。

    城门口有四个士兵,潘美发现除了一位披着牛皮甲,挎着短刀,服装还比较整齐的人以外,剩下三位穿得都是破破烂烂的,冻得红肿的手上握着一杆粗制滥造的长矛,漫不经心地看着潘美这些身着皮甲的士兵。

    城内也异常冷清,除了不远处“叮叮当当”打铁的声音,街面上只有稀稀拉拉几个人,大多是老人和妇孺。

    根据在河州审讯俘虏得知的情报,米川县城以往驻有吐蕃士兵一千人,城里的人都是这些士兵的家属,而城外的人全部是这一千人的农奴、牧奴,当然了,作为匠奴的铁匠等人也住在城里,他们的任务就是为这一千士兵修补甲胄和兵器。

    尚伦钦攻击河州时,将廓州各大城池的士兵搜罗一空,目前除了城主还有一百士兵外,就没有其他人了。

    这时远处走来了一人,身材矮壮,穿得也是破破烂烂的,不过胜在厚实,比这几个没着甲的士兵还强一些。

    那人双手捧着一把长刀,刀身略带弧形,见到那位着甲的士兵后竟然跪了下来,低着头,双手高高托着那把刀。

    涂忠晟这时走到潘美身边偷偷说了几句,用的自然是汉语,潘美一听大喜过望。

    按照河州俘虏的情报,米川县北边的山上有一个大寨子,里面有几百汉人,领头的姓候,在山上种植青稞,专门酿造青稞酒,是廓州境内仅有的不是奴隶身份的汉人,不过每月需要向米川县的城主,也就是李孝谦的侄子李思颖缴纳青稞酒一千坛,还有山货若干。

    今日李思颖便带着那一百士兵去收山货了。

    “收山货?”,潘美一听就有问题,按照鄯州、廓州一带吐蕃人的威势,不是其他人将山货等物主动送到城里吗?

    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最关键的是,现在城里除了四个城门有四个正规兵,其他的全是临时选拔的农奴!

    现在那吐蕃兵还在查看那把刀,潘美向涂忠晟使了眼色,两人便走上前一左一右将吐蕃士兵夹住了,涂忠晟伸出右腿一绊,吐蕃士兵便扑倒在地上,接着剩下的士兵一拥而上将他绑了起来。

    跪在地上那矮壮汉子以及另外三名农奴士兵见吐蕃大爷们起了内讧,都目瞪口呆地看着。

    潘美走到那矮壮汉子跟前,“你叫甚名?”

    “我…”,那汉子是城里的匠奴,甫一听到此话还楞了一下,半响才反应过来,“我叫武壮,老爷您……”

    潘美将他扶起来,又把另外三位农奴士兵招到跟前,“你等都是汉人?”

    那三人都点点头,潘美心中大定,“太好了,我等不是吐蕃兵,而是唐国的将士,专程前来解救你等的!”

    ……

    两千七峰都轻轻松松占领了米川城,潘美此时正坐在李思颖的府邸,静静地听李思颖的一个吐蕃汉人混血的管家汇报。

    “将军,小的父亲是吐蕃人,母亲是汉人,在城主,不不不,李思颖的府邸已经待了十年了”

    “城内住的全是一千吐蕃兵的家属,共有五千三百五十六人,大多是老弱妇幼,还有汉人匠奴二十户,其中有五户铁匠,五户木匠,十户石匠”

    “城外有一千余户农奴,丁口三千多人,大多是汉人,也有部分吐蕃人,牧奴四百多户,丁口一千多,大多是吐谷浑人,也有部分吐蕃人、羌人”

    “县城周围的山上还有大小石头砦子八处,有七处都是农奴、牧奴,汉人、吐蕃人、吐谷浑人都有,共有两千余人”

    “北边的石官寨全是汉人,彼等倒不是奴隶身份,石官寨建在山顶上,易守难攻,彼等仗着石寨坚固与城…,李思颖达成了每年缴纳一定税赋的和议”

    潘美看着这吐蕃名叫多吉的管家,只见他衣着体面,面色红润,一看就是衣食无忧的模样,平素估计也没少干迫害奴隶的事,不过此人精通土、汉两种语言,还会两种文字的书写,倒是一个少见的“人才”。

    “税赋不是彼等送到县城来吗?怎地还要烦劳城主大人亲自去收缴?”,潘美瞥了多吉一眼问道。

    多吉犹豫了一下,潘美见了冷笑道:“你等也不要指望尚伦钦了,彼等一万大军已经在河州全军覆没,尚伦钦、尚伦智父子也死了,李思颖的弟弟也死了,而唐王的大军正在赶往青唐城,河湟一带从今往后就是唐国的领地!”

    “你胡说!”,只见一个被绑着的十五岁的吐蕃少年挣扎着爬到潘美面前,“我吐蕃人天下无敌,一万大军岂能败于你等汉狗之手,一定是你等打败了,逃窜到米川,趁着城里防守空虚才占了此城”

    潘美见他汉话流利,不禁有些好奇,“汉狗?那你讲的难道是狗语,你的母亲是何人?”

    那少年骂道:“关你何事,等尚伦钦大人大军一到,你等必定化为齑粉!”

    潘美倏地站了起来,拔出横刀骂道:“本来我还想留你一命,看来你是准备为吐蕃死节了,那我就成全你”

    随着刀光闪过,那少年的的头颅歪倒在地上,嘴巴还张着,看来还准备继续与潘美斗嘴。

    一边的多吉吓得赶紧跪下,头伏在地上颤抖不已。

    潘美向涂忠晟使了个眼色,涂忠晟点点头便出去了,半响外面传来哭喊声和叫骂声。

    潘美踢了多吉一脚,“我问你的话呢”

    多吉战战兢兢说道:“那石官寨的的头领姓候,原本是大唐官军的后人,手里也有一百长矛兵,按照惯例,彼等每年一月份应该将上一年的酒、山货送到城里,不过听说前不久石官寨来了几个人,其中一位还是那候老头的亲戚,估计是受了那几个人的撺掇,又见城池空虚,便推迟了送货”

    “李思颖昨日大怒,今天一早便带人上山了,按说应该早就回来了”

    潘美沉吟半响对身边的一位年轻将领说道:“姚都虞侯,我看也不可杀戮太过,否则有伤天和,这样吧,吐蕃士兵队官以上的全部按照陇右的惯例处置,剩下的安排虞候一个个的询问,民愤极大的也按此处理”

    “剩下的五家并为一家,将空余的房舍全部腾出来让城外的农奴住进来,嗯,奴户两家并为一家”

    “将李思颖储存的粮食、食盐、布匹、木材等物发下去”

    “从明日开始,废除米川县境内所有的奴籍,以前不事生产的吐蕃人也必须下地干活,冬天没有农活,上山砍柴,放牧牲畜总可以吧”

    “在农奴、牧奴里拣拔身材还过得去的,凑足五百人,等郭候的大军到了,由他带的警备部队进行训练”

    “在其中又拣拔一百汉话流利的,等几天跟着我等去攻占廓州”

    姚都虞侯便是被封为旅獒伯的姚静之子姚怀章,今年刚满十九岁,进入七峰都后被任命为都虞侯。

    姚怀章点点头,“指挥使,那你……”

    “我带三百人连夜去会会那候老头”

    这几日大雪停了,天色也放亮了,晚上天空还出现了一轮明月。

    雪后的天气更为寒冷,不过七峰都全身棉袄、甲胄,又都披着厚厚的白色披风,带着手套划着雪橇,一个时辰后便抵达石官寨的脚下。

    跟着来的还有多吉,不过他却是骑着一匹大青马。

    看着山上的石寨,潘美心里有些震撼,约莫三四百米的山上,四壁陡峭,只有中间一条小道弯曲向上,难怪李思颖耐活不了彼等。

    三百人换了钉鞋继续向上走,又过了一个时辰才来到寨门口,只见只见那石寨高达三丈,现在上面都点着火把,一群人簇拥在门楼上,估计彼等早就主意到潘美这一行人了。

    潘美见寨门口还有大滩的血迹,联想到下落不明的李思颖等人,心里便有了数。

    潘美脱下披风,露出里面的唐装,大步走到城门前。

    “唐国七峰都指挥使潘美前来拜见候寨主,请开寨门!”

    潘美身材修长、挺拔,长相又俊美,此时左手按着刀柄,仰着头看着那群人,说完便立在那里静等回应。

    墙上的人哪儿见过如此人物,一时也呆在那里。

第二百三十二章 了尘

    时间退回到十月份。

    定羌砦的侯思集在一个风雪交加的夜晚喝得半醉,正欲倒头便睡,突然前边传来一声大喊,“不可!”

    侯思集一听,迷迷糊糊叫了一声“师傅”

    只见风雪里走来了一位僧人,年约三十许,大冷的雪夜却只穿着一件单薄的僧袍,他将侯思集扶起来埋怨道:“喝这许多作甚?”

    说着将侯思集背起来,一只手拎着那个大牦牛皮包裹,丝毫不费力回到定羌砦。

    定羌砦里竟然还有一座小寺庙,那僧人煮了一壶奶茶让侯思集喝了,这时侯思集稍微清醒了一些。

    “师傅,麻烦你了”

    那僧人微笑道:“无妨”

    原来这僧人法号了尘,是前年来到这定羌砦的,据说来自陇右,佛法不见得有多精湛,不过文武双全,又饱读诗书,砦子里想要读书识字的都来找这位僧人,侯思集也是其中一位,跟着了尘读了两年书,平时与他亦师亦友,是这座砦子里他最敬重的人。

    “为何喝得烂醉?”

    “师傅,学生心情郁结……,冷不防就喝多了”

    “明日不是祭天大典吗,你怎地如此不晓事?引得高砦主责骂就不好了”

    “由得他,明日我不参加了”

    “哦?这时为何?”

    侯思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师傅,你说我等汉人偏处一隅,年年祭天祈求平安无事,如何是个了局?”

    了尘笑道:“平安不好吗,你看这西海附近,有多少奴隶生不如死,你等砦子至少能活下去,这就算不错了”

    “不,我等汉人健儿天生就是要做大事的,怎能蝇营狗苟一生呢?”

    “哦?那以你来看来看该如何行事?”

    “师傅,听说旁边的唐国已经收复了陇右、河西,为何还不到河湟来?哦,对了,听说甘州还在回鹘人手里”

    “我等汉人健儿也不能坐等彼等前来营救,不如多方联络,届时彼等进入河湟时,我等振臂一呼,内外呼应,岂不快哉!”

    了尘听了眼里闪过一丝精光,“你真是如此想的?”

    “千真万确!”

    “好!不过你想过没有,该如何联络,联络完成后又如何行事?”

    “这……”

    “唉,你是我的得意弟子,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凡是要三思而后行”

    “那师傅有何主意?”

    “我乃是方外之人,怎能掺合人间俗事?”

    这时侯思集也笑道:“师傅你就别装了,这两年来,您没教过我等一丝佛法,全部是历史典籍,还多是兵法,还教授我等武艺,又能治病,恕小的嘴无遮拦,我没见过您这样的和尚”

    “您到底是什么人?”

    “哈哈哈”,了尘一阵大笑,“你呀你,看来平日里没白疼你”

    瞬间又正色道:“明人不说暗话,我是唐国人,到河湟一带名为僧人,实乃细作”

    “啊?”,侯思集刚要惊呼,很快便掩住自己的嘴巴。

    了尘继续说道:“这样吧,后日起,你在砦子里挑几个人跟着我出去,名义上是到各大砦子行医看病,宣讲佛法,实则行那联络之事,不过联络之事自然由你等来进行,要旁敲侧击,不可直来直去,人心难测,不得不慎重”

    于是,侯思集便带着几人,名义上是了尘的跟班,在接下来的几个月跑遍的湟水以北、大通河以南的各大砦子,一月份的时候更是到了湟水以南,并在靠近廓州的一处废旧的石堡——前唐的绥和手捉堡,一处纯粹的军堡集结起来。

    这些人自然以了尘为首,一共有三百余人,大多是像侯思集这样的年轻俊杰,了尘教习彼等读书识字,演练阵伍,由于彼等都是各自带着少许粮食,最近粮食吃的差不多了,了尘便带着众人辗转来到石官寨,正好碰到了前来质问的李思颖一行人。

    了尘见状便下令将李思颖等人围住杀了,这些人都是各大砦子里的佼佼者,又经过了尘的操练,寻常吐蕃士兵哪是他们的对手,不到半个时辰便将他们全部灭了。

    石官寨上面的候寨主是侯思集的亲戚,前不久还联络过,见米川城主被杀了,自己无论如何也脱不了干系,一咬牙便将三百人放进了砦子。

    眼下在这城墙上说话的人便是侯思集,看到潘美卓然而立于雪地里的形象十分心折,正要叫下面的人开门,了尘却拦住他。

    “潘郎,还识得我否?”

    潘美望山瞧了瞧,只见一个光头和尚站在上面,不过却看不太清楚。

    “我是李承诫,乃大王首届横刀都山字营成员”

    李承诫?横刀都几个姓李的早期成员潘美都认识,不过听说还有一个比较小的,与现任兴唐府尹的李继基年岁差不多的进了王存章的情报司,难道是此人?

    早期横刀都的成员现如今都功成名就,特别是几个姓李的,此人为何埋名于此地?

    不过终究是前辈,潘美也不敢怠慢,赶紧双腿并拢,挺直身躯,右手放在心口,低下头道:“原来是李前辈,后进潘美在此有礼了”

    再抬头看时,只见寨墙上少了许多人,估计是下了寨墙,潘美便肃立在寨门口等着。

    随着一阵吱吱呀呀的声音,木制的寨门打开了,出来了一大群人,中间簇拥着一人,正是那自称为李承诫的和尚。

    只见他约莫三十余岁,方面大耳,面带微笑,潘美见了上前双手抱拳施礼道:“末将见过前辈”

    李承诫扶起潘美微笑道:“大河后浪推前浪啊,没想到区区三年,竟出了你这样的人物”

    “三年?”,潘美听了心里一怔,难道他三年没有回云州了吗?

    李承诫见整整齐齐排在寨门口的七峰都,叹道:“果然不错,我看比起横刀都也不遑多让”

    潘美等人跟着李承基进了寨子,在一座较大的木制房舍终于见到了此地的主人,一个叫侯孝杰的老头,不过他可是一脸忧愁。

    潘美见了便笑道:“候寨主,勿忧,不出半年,河湟之地尽属唐国矣”

    侯孝杰幽幽地说:“河湟地带苦寒无比,种的庄稼只够自己吃的,想稳守此地,需要大军驻守,而大军驻守又需要钱粮,不易啊”

    潘美道:“别人易不易我不知晓,不过在大王手里绝对会稳如泰山”

    侯孝杰叹道:“唉,哥舒翰大将军在的时候也是如此说…,好了,你等后生说话吧,我老了,要去歇息去了,事已至此,石官寨也只能跟着一条道走到黑了”

    等老头走了,双方叙谈过后都是很兴奋,李承诫对潘美说:“不知郭候接下来有何打算”

    潘美道:“当然是先占了廓州再说”

    李承诫道:“河湟地不比陇右,占下来容易,守住不易啊”

    “有何不易?”

    “唉,河湟毗邻吐蕃内地,随时会受到内地的骚扰,此其一”

    “此处居民大多信奉苯教,对于控制城池的城主都奉若神明,李孝谦也兼着大法王的头衔呢,占了容易,收心难,此其二”

    “刚才候老伯也说了,河湟地土地贫瘠,霜期长,只能种植青稞,而青稞产量很低,养活种地的人就不错了,无法供养大军,要驻军的话就要从外面输入粮食,这也是历来此地很难长时间占有的原因,此其三”

    “此处吐蕃人惯于在这高寒地带生活,汉人进来一开始无法适应,呼吸不畅,行军又困难,此其四”

    潘美插道:“那依前辈的意思……”

    李承诫叹道:“干脆将此处的汉人迁到陇右或者河套一带,这些地方让给吐蕃人罢了”

    “那也得占了整个河湟地后才可实施”

    “嗯,我等也是为此事而来,现如今占领廓州容易,但占领湟水谷地恐怕不太容易”

    ……

    次日,潘美带着李承诫等三百人回到米川县城,此时郭威的大军已经赶到了。

    听说李承诫的事情后,郭威也颇为敬佩,不过听到他的四不易后也皱起了眉头。

    按照李晟基一贯的想法,只有某地的产出足够养活大军时才可收到唐国辖内,按照李承诫的说法,河湟地带肯定不属于这种类型了。

    不过就是迁出汉人,也得占了整个河湟地才行,于是便问他:“廓州地防守薄弱,我已经派兵去攻取了,至于湟水谷地,承诫你久在此地,不知有何高见?”

    李承诫道:“要取湟水谷地,关键是青唐城,只要取了青唐城,鄯州州治所在的湟水城便夹在青唐城与兰州之间,届时彼等便如瓮中捉鳖手到擒来”

    “青唐城是李孝谦亲自驻守,有甲骑一万,彼等在河州被消灭一半后其实力大减,不过尚伦钦带走的五千甲骑都是皮甲,而留在城里的五千骑都是铁甲,与以前尚伦钦在兰州的三千骑仿佛”

    “五千骑是由李孝谦手下的大将尚末末统领,此人勇猛又颇有将才,不太好对付,城中还有五千步军,不过都是皮甲”

    “湟水城规制与青唐城仿佛,不过里面有李孝谦之侄李思行的五千精锐步军,全部是铁甲,还有三千骑兵,不过都是皮甲”

    潘美笑道:“我等唐军有火药之物,还怕彼等的城墙?”

    李承诫摇摇头,“此二城历经侯君集、薛仁贵、哥舒翰等几代人的努力才建成的,以青唐城为例,四丈的城高,内外侧都是巨石,中间用石灰、糯米、鸡蛋连接,石墙中间则是夯土,其规制据说与统万城相比也不遑多让”

    “关键是地基深达一丈,地道打到此处就不行了,为何?完全凿不动”

    “城门都是厚达一尺的大石板制成,需要多人才能开闭”

    听到这里,郭威也是眉头紧锁,如果敌人就是据城而守,想要攻下城池也很难,而用人命填也不是唐军的战法。

    “那承诫你的意思?”

第二百三十三章 虚虚实实

    却说李晟基带着高彦均第二师、杨重贵第三师、契必信第五师、慕容延钊步军第四师根本没有越过大漠去援救伊州的意思,只是派出了快马告诉陈金等人坚守。

    大军五日后便抵达番禾城,带上岳军候的陌刀旅后继续前行,一路上并没有遇到回鹘人的阻击或骚扰。

    两日后抵挡删丹城,不过删丹城却人去楼空。

    “看来阿咄欲准备死守凉州城了”,李晟基见状叹道。

    阿咄欲确实准备死守城池,目前除了居延海还有三千骑镇守外,所有的军力全部安排到了甘州城。

    而居延海则是他一旦作战不利向北推却的通道。

    目前他在甘州还有一万铁甲骑,五千步军,八千皮甲骑,两万多人马,不过与城外的唐军相比就不够看了,唐军四个师就是四万人,加上随行的民夫,加起来超过五万。

    “须得想个办法将敌人引到城外来决战”,在甘州城外扎下大营后,李晟基也在苦苦思索对敌之策。

    回鹘人在甘州经营了几十年,甘州城又是彼等的大本营,城里以回鹘人居多,想通过内应破城基本没有可能。

    而就算炸破了城门,甘州作为回鹘人最后的堡垒,也必定面临艰苦的巷战。

    翌日。

    城头山的士兵突然发现城外的敌军几乎少了一半,赶紧禀报阿咄欲。

    城内,阿咄欲、仁欲、左右丞相正在议事,甫一接到这个消息都有些莫名其妙。

    “大哥,这必定是李晟基那厮诱敌之计,我等守好这甘州城就行了,不用理会他”,仁欲说道。

    也是,回鹘人经营甘州几十年,粮草储藏丰富,战斗就是打上一年也没问题,加上甘州城城高墙厚,自己城内有五千步军,紧急情况下还可动员一万步军,大可以逸待劳,静等唐军来攻城。

    “再探!”

    下午时分,有消息传来,在肃州境内见到了两支骑军,规模都在万人左右,一支打着应龙旗,一支打着猛虎旗。

    “大哥,这唐军的骑军,根据细作的消息,一共有五支,最厉害的自然是打着黑云旗的那支,据说马匹、骑士全部是黑铁甲,战力最强,不过一直驻守在云州”

    “第二厉害的便是打着猛虎旗帜的那支”

    “第三厉害的是打着飞龙旗帜的那支,不过按照探子的消息,彼等一直驻扎在陇右,目前正在河州与李孝谦、潘独龙的人马交战”

    “剩下的两支都是新组建的,一支是李晟基那厮的亲军,其首领就是上次将李晟基从金山带回云州的那人,河西杨家的人,旗号不明,不过作为李晟基的亲军,打着应龙旗也很正常”

    “最弱的是打着豹子旗的那支,首领是以前李晟基的亲信”

    “哦?那城下的那支骑军是何旗帜?”,阿咄欲一听眼睛一亮。

    “大哥,正是豹子旗,另外城下还有一支步军,两支军队一支在南,一支在东,呈犄角之势”

    “不可大意,谁知道彼等弄甚花样,再等几天再说。”

    阿咄欲心想,你城下只有一支最弱的骑兵,还有一支步军,就这样就想攻破甘州城?其中必定有诈!

    其实阿咄欲高估李晟基了,拔营西行的正是高彦均的第二师和杨重贵的第三师,他刚刚扎下大营就接到了瓜州的急报,原来福萨将伊州的人口掳走后,对于高大的伊州城无可奈何,便让五千步军押着押着民众回高昌。

    自己尽起一万骑兵、五千步军去打瓜州,瓜州城墙矮小,城池又不大,驻军也不多,也就是阎通的三千步军而已,如果能一举攻下来当然好,攻不下来就故技重施,掳走人口。

    这下李晟基坐不住了,他最为看重的便是人口啊,岂能让高昌人胡来?于是立即派第二师、第三师前去救援瓜州。

    至于甘州这边,他非常有信心,信心的来源不是契必信的第五师,而是慕容延钊的第四师,他亲自参与训练的步军师,特别是那一百门火炮,如果敌军胆敢攻击步军师,他有信心让彼等大吃一惊。

    而在彼等久攻不下时,契必信的第五师就可以出动了,岳军候的陌刀旅届时紧守营寨就行了。

    又过了三日,阿咄欲又收到了消息,敌人的两支骑兵师已经赶到了瓜州!

    “一定是阿斯兰的攻击奏效了!”,仁欲兴奋地说道。

    阿咄欲也有些动心,瓜州到沙州有七百里,自己如果攻击城外的敌军,彼等也无法及时救援,而彼等驻扎陇右的步军师、骑兵师正忙着对付李孝谦,也不大可能前来甘州。

    至于云州的最厉害的那支骑兵师他想都没想过,一旁的大辽国还虎视眈眈呢。

    “大哥,时机难得,千万不可错过啊,一旦彼等最厉害的两支骑军击败了阿斯兰的军队,彼等快速回到甘州,那就大势已去了”

    “那我等如何行事?”,阿咄欲问道。

    “大哥,自然是以一支骑军、一支步军猛攻敌军步军大营,另一只骑军戒备南边的骑兵”

    仁欲信心满满地说道。

    “为何如此?”,阿咄欲反问道。

    “大哥,骑军大营你即使攻破了,彼等还可以逃跑,甚至跑到步军大营,而步军大营就不同了,一旦攻破,彼等就无路可逃,还有,这支步军一定是将来攻城的主力,击破此军后我等守城的压力大减,如果彼等愿意用骑军攻城,我等就稳守城池慢慢消耗彼等”

    阿咄欲沉吟不定,便将目光转向他的左丞相,一向以多智著称的哈里图,一个五十岁的老头。

    哈里图此时却是忧心忡忡,并没有像阿咄欲兄弟那样乐观,见阿咄欲看向自己,便起身说道:“大汗,我心里有几个忧虑”

    “一是河州战事的进展,我等至今未收到李孝谦的消息”

    “二是即使敌军的两支劲旅去了瓜州,可城下还有两万大军,这可是李晟基的大军啊,无论攻打步军,还是骑军,都需要谨慎从事”

    “哦?左丞相的意思是李晟基打着一箭双雕的主意?”,阿咄欲问道。

    “是的,大汗,你想啊,为何李晟基明目张胆将围城的最有力的两支军队调走了,以小臣来看,其一,自然是吸引我军出城决战,其二,其对城下这两支军队很有信心”

    “啊?那以你的意思就是按兵不动喽”,仁欲有些不满,眼神有些不善。

    “非也,可汗勿恼,眼下敌强我弱,任何战机都要把握才有可能取胜,不过以小臣来看,城外的那支步军从哪方面来看都像一个诱饵,我等何不反其道而行之”

    “哦?你的意思是全力攻打骑兵大营?”,这时仁欲也陷入了沉思,目前甘州岌岌可危,容不得半点闪失,他也不是蛮横不讲理之人。

    “是的,可汗,如果我等全力攻打骑兵大营,彼等出城迎战也好,稳守大营也好,我等如果拼死猛攻,都有一丝胜算,此时派少数骑兵,两三千骑在一旁警戒,就足以对付另一处准备救援的步军了”

    “步军善守,如果彼等牢牢地守住大营,而另外的骑兵在我军猛攻时侧击则非常不利”

    阿咄欲听了又沉思了一会儿,半响他倏地站起身来,“丞相之计甚妙,这样,我等尽起一万五千骑,一万甲骑猛攻敌军骑兵大营,五千轻骑一旁戒备,防备敌军步军的增援!”

    ……

    看着铺天盖地扑过来的敌军,正在骑兵大营驻扎的李晟基感到有些意外,“看来回鹘人里面也有高人啊”,他感叹了一声。

    不过面对这种情况,他也有预案。

    岳军候的三千陌刀兵也驻扎在骑兵大营,不是指望彼等出营邀战,而是作为三千弩手,三千两石的摧锋弩!

    另外,唐军的大营与时下其它的军队不同,外边是一圈木桩,紧挨着木桩的却是密密麻麻的偏厢车,敌军就算利用马匹拉掉了木桩,还要面临沉重的、四角都钉在地上的偏厢车!

    只见敌军约莫万骑正面向骑兵大营扑过来,而另外约莫五千骑却守在城南与城东的结合部,看来是准备作为阻拦己方步军的援军的。

    敌军先出动了千骑,呼啸着从营寨面前奔过,一个个边奔驰边甩出了飞索。不过此时岳军候的陌刀队开始射击了,在两石弩箭的打几下,这千骑伤亡不小,不过还是有不少飞索抓住了木桩和偏厢车。

    大门处倒没有偏厢车,不过此处可是一个完整的寨墙,飞索想拉到寨墙完全没有可能。

    随着马匹惊人力量的带动,不少木桩被拔掉了,不过偏厢车却稳如泰山——里面可是装着唐军的一千斤粮食,四角又牢牢地钉在地上,想将偏厢车带倒谈何容易?

    看着木桩拉倒后露出的偏厢车,城外大军的统帅仁欲也倒吸了一口冷气,而站在城墙上的阿咄欲也露出了不安的情绪。

    仁欲试了好几次,在损失了上千骑后,坚固的偏厢车阵依然安然不动!

    此时,李晟基内心也在痛苦地挣扎着,要不要让契必信出击?

    契必信的第五师多是新近归顺的部族骑兵,彼等马技、马战丝毫不差,经过一年多的训练后,纪律性、整体性也不差,又经过了凉州攻打折逋嘉施的战役,按说战力不会比外面的回鹘骑兵差多少。

    不过硬碰硬的接战一直不是他的首选,再说了,如果是姚猛的第一师,高彦均的第二师他会毫不犹豫地派出去接战,而第五师他心里总有些打鼓,就怕就算胜了,也是两败俱伤。

第二百三十四章 沮气

    李晟基最终还是强按住了派契必信出营攻击的打算,搞得一边不住请战的契必信懊丧不已。

    “仗有的是,不出几日就有了,你等着”,李晟基见状便安慰他道。

    阿咄欲的大军见久攻不下也打道回城了。

    两座大营离甘州城都有约莫一里路远,当时这样安排也是为了步军的炮兵着想——唐军的大炮抛射射程可达七百米,小炮六百米,如此扎营,甘州城墙及一部分城内都在火炮的打击之下。

    翌日。

    步军大营的火炮发威了,先是小炮,五十门火炮对着城墙狂轰滥炸,先开始试射,最后逐渐聚焦到城墙上以及城门楼。

    城墙上的回鹘士兵哪里见过如此阵势,吓得一个个伏在女墙后瑟瑟发抖,唐军半个时辰发一次火炮,小的、大的轮番轰击,上午过后,唐军也就发射了五轮,不过东门的城门楼在最后一轮打击下轰然倒塌了,东城墙的女墙也多处坍塌,露出了一个个豁口。

    由于担心敌军趁机攻城,阿咄欲又强令士兵不得下城,搞得城上的士兵只得一群群的躲在还未倒塌的女墙下面颤抖。

    下午,用过饭食之后,火炮又开始发威了,此次小炮继续清扫城墙,大炮却直接抬高仰角,将重大十五斤的黑铁球射入城内。

    这下整个城池都慌乱起来,一是畏惧不知何时突然落到自己头上的黑铁球,而是隔三差五的巨大的轰鸣声,让这些刚从草原上来到河西不久的游牧部族个个胆战心惊。

    薄暮时,东面城墙大的还比较完整的女墙已经很少了,阿咄欲无奈之下只得安排少量步军继续在城墙上监视,将其他步军全部撤到城内。

    晚上,让阿咄欲担心不已的步军攻城并没有发生,不过火炮的轰鸣又开始了,这时唐军的火炮是一个时辰发射一次,全部对着城内,有的是实弹,有的是空包弹,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搞得整个城池都惊恐不安。

    夜半,阿咄欲的王府里,几人相对无言。

    “大哥,再这样下去不行了,整个城池都惊慌失措,士兵们也无法歇息,再过几天恐怕会不战而溃!”,仁欲恨得牙痒痒的,唐军那传说中威力无穷的火炮他他终于见识到了,虽然对军民造成的损失不大,不过对士气的打击就太大了。

    哈里图见状赶紧劝阻,“大汗,千万别中了敌人的奸计,下官仔细观察过,彼等的铁球最远也只能打到内城六十仗左右,我等将此处的军民全部迁移到西边,此等铁球铸造不易,我就不信彼等能无休止地打下去”

    “那敌军趁机攻城怎么办?现在城上的墙垛成型的已经不多了,城门楼也毁了,彼等大可架起云梯轻轻松松攻上城头”

    阿咄欲痛心疾首地说道,“何况彼等如此行事,我等军卒无法安歇,一两日还好,等时间长了,全部军卒非失去战力不可”

    “这……”

    “你等不用说了,不能再让敌军的火炮再发威了,必须不惜代价破之”

    次日,阿咄欲不顾哈里图的劝阻,打开东城门,亲自带着一万骑兵,五千步军出城了,目标直指步军大营。

    南城的李晟基听说之后冷笑一声,“终究是忍不住了”,又对契必信说道:“等彼等久攻不下时,你等即可出击!”

    契必信大喜过望,忙不迭地领命去了。

    阿咄欲的一万骑兵包括了五千甲骑、五千轻骑,步军更是精锐尽出。

    骑兵站立在东城门与南城门之间,防备敌军骑兵大营的援军,而五千步军每人都举着盾牌,头两排还是高大的铁盾。

    步军大营中间的望楼上,今年三十五岁的慕容延钊看着黑乎乎藏在盾牌里的五千步军,心里不禁冷笑不已,又为自己身在唐国阵营而庆幸不已。

    半刻后,只见他令旗一挥,唐军的火炮又响了,与以前一样,大炮、小炮轮番发射,中间的间隔便是清理炮膛、降温、装火药、炮弹的时间,另外还有三千弩兵在一旁整装待发,唐军的远程打击目前已经做到了无间断。

    炮弹的打击威力不是这些回鹘人可以想象的,两轮打击过后,五千人的紧密阵型已经开始松懈了,不过这五千人都是回鹘本族人,之前阿咄欲也向彼等说过此战的利害关系,为了城中自己的家属,彼等也豁出去了,竟然悍不畏死的抵近到步军大营一百米的地方。

    “直射!大炮散弹准备!”,随着炮兵指挥官一声令下,已经装填好的五十门小炮又发射了,巨大的动能带动十二斤的铁球轻轻松松击破了头两层的大铁盾,并在队伍中划出了几十道血痕。

    不过事已至此,彼等仍然拼死向前冲,他们也知道胜败就在在此一刻,五十枚铁球虽然骇人,不过对于五千人的大阵来说杀伤也不大,最主要的是心理影响。

    现在他们也没有举盾牌了——举了也没用,个个手持重型武器嚎叫着向偏厢车阵冲过来。

    “射!”,随着一声令下,五十门八百斤重的大炮开始发射散弹了,每门火炮散弹的辐射范围可达三十米,抛去重叠的部分,二十米绰绰有余,五十门便是一千米,足以完全覆盖整支步军大队。

    “轰…”,每门大炮装填火药十五斤,五十门便是七千五百斤,尽管是黑火药,其阵势也非常骇人,此时远处的回鹘骑兵个个胆战心惊,马匹也开始不受控制了。

    “轰…”,唐军根本没有去观察射击的效果,小炮的散弹也开始射击了。

    站在高高的望楼上的慕容延钊却看得清清楚楚,敌军步军大阵在两轮散弹射击之后,已经松散的阵型起码削去了三成,剩下的七成这时终于吓到了,站在原地目瞪口呆。

    他们在目瞪口呆,唐军的炮兵却在继续发射,随着火炮的连续轰鸣,远处的骑兵终于乱了,这时契必信的一万骑杀出来了!

    契必信的这一万骑马匹都是半身皮甲,由两层厚厚的牛皮制成,骑兵则是上身板甲,下身鱼鳞甲,每人夹着一杆一丈长的骑枪,风驰电掣般冲向已经乱成一团的敌骑大队。

    而此时步军的散弹射击还在继续着,又过了两轮后,除了比较聪明的、站在队伍后面的少数人跑到城门附近躲起来了,五千步军几乎丧失殆尽!

    契必信亲自领着五千骑排着横队直冲敌骑大队,而另外五千骑越过步军大营直扑东城门,他们的目的不是夺城,当然了能够一举夺城当然更好,而是准备聚歼城下的那一万骑兵。

    阿咄欲此时已经丧胆了,现在队伍已经失去控制了,他带着自己的亲卫拼命地向城门赶,最后出现了一个奇观,东城门两头都是唐军的骑兵,中间挤着大队的回鹘骑兵,一个个拼命向城门口挤。

    正对着城门口的步军大营见此机会哪儿能错过,火炮又开始发射了,实弹、散弹轮番轰击,由于阿咄欲尚未进城,彼等又不敢关门,眼看着自己的队伍在敌军骑兵、火炮的双重打击下损伤惨重。

    最后阿咄欲终于突进了城门,等他一进城,生怕唐军趁机夺城的守军赶紧关上了大门,而此时还有一千多骑在城门口彷徨无助。

    步军的炮兵当然不会客气,对着那一千多骑连续不断的猛轰,而契必信的第五师则守在两侧,小半个时辰过后,这一千多骑也全部阵亡。

    最终,阿咄欲只带回了三千余骑、八百多步军进城,不过城里还有八千骑,死守城池是足够了。

    经此一战后,包括阿咄欲、仁欲在内,士气大沮,再也不敢出城浪战了。

    而慕容延钊的炮兵还在继续轰击城内,不过这时候,轰击的间隔变成两个时辰一次,有时候间隔三个时辰,让城里的守军完全摸不着头脑。

    两天后,就在城里的军民筋疲力尽之际,城外的火炮又响了,此时东城门附近已经完全没有守军了,此时的火炮完全是空包弹,第四师的两千刀盾兵架着云梯轻轻松松攻上了城墙,接着是一千五百长枪兵,一千五百弩兵。

    城外的步军大营此时只剩下一千五百长枪兵、一千五百弩兵、一千五百炮兵。

    控制东城门后,契必信带着五千骑突入了城门,很快便受到敌军约莫三千骑的阻拦,不过彼等略微阻拦后便全体投降了。

    当先一位骑将跳下战马,单膝跪在契必信的战马前面,“将军,回鹘人跑了,我等是依附于回鹘人的小部族,望将军接纳”

    契必信见那人以及其它下马投降的骑兵确实长得不像回鹘人,便问道:“你等是何部族,阿咄欲呢”

    那人约莫三十余岁,装扮虽然像回鹘人,长得却像东胡人,一般来说,回鹘人与与突厥人很像,胡须浓密,而东胡人胡须却不多,多为山羊胡。

    “禀将军,我等是漠北的霫部人,契丹兴起后追随回鹘人南下直到今日”

    “哦?与那奚部有何区别?”

    “将军,我等与契丹、奚部同出一源……”

第二百三十五章 大破高昌军

    瓜州。

    看到潮水般退去的敌军,阎通长舒了一口气。

    不过看到城下瓜州附近的老百姓和高昌回鹘士兵夹杂的尸体,阎通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高昌回鹘人非常无赖,福萨将瓜州附近的青壮搜罗一空,凑了几千人,福萨逼着他们拎着菜刀、柴刀、斧头、木棒去攻城,这些人虽然没什么战斗力,不过却有效地消耗了守城军士的气力。

    等守城的军士将这些青壮赶下城去后,回鹘人真正的士兵开始发动了。

    三天了,瓜州城的守军已经有死伤了两千余人,还有战斗力的也就是他河西阎家本族的子弟了。

    阎通现在有些打鼓了,到底是坚持下去,等着曹延禄的救援,还是干脆投降算了?

    几日前他便向沙州、肃州派去了快马,可至今仍未见援军的踪影,不过就是援军来了,他也觉得希望不大。

    城外的高昌回鹘骑兵迄今已经增加到一万五千骑了,以这等实力,沙州的曹延禄才三千骑,肃州的龙天庭才五百骑,彼等能固守驻地就不错了。

    特别是沙州、瓜州的军队,多年没有经历战事了,碰到兵强马壮的回鹘骑兵,能支撑一个时辰就算烧高香了。

    而远在凉州的唐军,自己也派了快马去求援,不过中间还隔着甘州,阿咄欲还有一两万骑,彼等想安安稳稳穿过甘州前来救援也非易事。

    唉,曹家主张归附唐国,究竟是好还是坏?以前曹家周旋于两大回鹘势力之间,虽然屈辱,不过相安无事,现在倒好,刚一投向唐国就受到了攻击!

    城外的大营里——说是大营,福萨的一万五千骑、四千步军却连木桩也没有打下,经过三天的的攻击,按照福萨的估计,瓜州城最多还有千人有战斗力,不可能出城袭营,而几百里之外的沙州虽有三千骑,不过掌管这三千骑的曹延禄一向以胆小著称,不大可能尽起这三千骑前来援救瓜州,至于曹元忠的步军,他根本就没有看在眼里。

    而自己手里还有一千多“蝼蚁”,等到明日全部赶上城头,等消耗了守军的气力后,自己再上一千步军,即可一鼓而下。

    眼下他的大帐里坐着三个人,福萨自己、高昌回鹘辖内的部族骑兵首领,突骑施人沙里姆,步军首领,高昌当地胡人的代表刘继勋,一个很汉人的名字,据说是以前大汉时想西域和亲的公主的后代,另一位赫然是瓜州西边的城池——常乐城的守将索勋之子索文丽,一位白面书生,索勋能将自己的儿子派到福萨的大营来,其用意可想而知。

    福萨今年四十岁了,与喀拉汗国一样,高昌汗国里面也设有正副汗,其父亲自然是正汗阿斯兰汗,他福萨则是副汗博格拉汗,老阿斯兰汗已经六十多岁了,除了每年夏季到北庭一带避暑,冬季又回到暖和的西州(吐鲁番)过冬,汗国的大小事基本上没怎么管,汗国目前实际上的首领便是这位博格拉汗福萨。

    福萨此次同意从高昌出兵攻打伊州等地,自然是在自己的父亲死前进一步确立自己在高昌汗国的威望和地位,不然的话,左丞相支持的自己的弟弟科萨虽然只在焉耆城拥有五千骑,不过负责龟兹防御的大将是左丞相之子,拥有万骑。

    另外驻守双河的老三也与老二交好,而自己也就是控制着高昌、蒲昌、轮台三地的驻军,三地弟加起来也就是一万五千骑,一万多步军。

    而阿斯兰的那两万骑最终会交到何人手里目前还是一个未知数,如果自己在此次攻略伊州等地的战斗中大获全胜的话,必然会进一步加强自己在汗国的地位。

    想到这里,他的心便定了下来,伊州虽然没攻下来,不过拿下瓜州、常乐两地也不错,以两地为基础,徐徐侵略沙州,估计阿斯兰本人也不会说什么。

    一旁的刘继勋却有些肉痛,自己的五千步军在这几日死伤了上千人,这可是高昌一带的“土人”精壮啊。

    沙里姆却是好整以暇,自己带着的五千突骑施、葛罗禄等小部族汇起来的骑兵队伍这些天仗没有打多少,不过在乡下抢了不少钱财和女人,出来一趟算是回本了。

    索文丽在四人当中战战兢兢,他哪里经过这个世面,故此,在大帐里强忍着恐惧,还一个劲儿地暗骂着自己的父亲把自己派到这里来。

    四人闲聊了一会儿,最后福萨盖棺定论:“明日将那一千多蝼蚁赶上城楼,消耗完毕后继勋你再上一千步军,不出意外的话瓜州城就拿下了,拿下瓜州后要严肃军纪,这座城池可是将来我高昌汗国经略河西的桥头堡,可不许胡来!”

    另外三人都唯唯诺诺,刘继勋、沙里姆二人却是门清,这几日福萨亲领的一万骑回鹘兵并没有到乡下劫掠,破城之后肯定要优先考虑彼等,所谓“严肃军纪”云云,不过是一句套话而已。

    与此同时,瓜州城的北边,离瓜州不到八十里的玉门关,却有两支大军正整装待发。

    夜色中人喧马嘶的,加上大量的火把,几乎将玉门关照得如同白昼。

    全部是骑兵,加强来只怕超过两万骑,自然是从甘州赶过来的高彦均、杨重贵二人的第二师、第三师!

    只见杨重贵身边还有两将,两人模样差不多,正是逃到玉门关北边的大泽附近的李兴业、李维业兄弟,两人都是一脸兴奋和愤恨的模样。

    只见高彦均在马上对杨重贵略拱了拱手,“杨老弟,我等就此别过,按照大王的的部署,此次以尽歼高昌贼子为重,能俘获敌军大将的尽量俘获,以换回伊州被掳的百姓,切记”

    按照李晟基的安排,这两支大军的临时负责人是高彦均,杨重贵郑重地拱了拱手,“高大哥放心,若放走一人我便辞去第三师指挥使一职谢罪”

    高彦均笑道:“那倒没必要,瓜沙之地也太广袤了,想要肃清贼军谈何容易,我等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走吧维业”

    兴业、维业兄弟对瓜沙附近的地形熟悉,自然成了向导,于是尚存的一千多沙陀骑兵一分为二,五百多骑跟着高彦均从驿道直扑瓜州。

    另外五百多骑由兴业带领跟着杨重贵沿着冥水向南,抵达瓜州附近时再折向西边,计划一南一北包围围城的高昌军,防止彼等分散突围。

    无论从那条路,几乎都是直道,都不到一百里路。

    约莫两个时辰后,高彦均的第二师率先进抵瓜州附近,此时正是黎明前的时分,按照计划他要在此地等候杨重贵抵达的消息。

    不过一想到杨重贵一贯的兢兢业业、一丝不苟的作风,高彦均决定不等了,杨重贵肯定已经抵达瓜州南边了!

    他将两千骑交给李维业,“维业,你带着这两千骑在北边、西边游走,以五百骑为单位,防止敌军逃脱”

    说完便拍拍李维业的肩膀,带着剩下的八千骑朝瓜州北边、西边奔去。

    几乎与此同时,就跟高彦均想的那样,杨重贵的第三师也抵达了瓜州的南边,同样的,他将两千骑交给李兴业,“大兄,我将两千骑给你,你将其分成几小股,在瓜州东边、南边游走,切莫走了大股敌军”

    李兴业看着自己这一脸严肃的妹夫,一点也不敢造次,“妹夫你放心,若跑了一个敌军,我提头来见”

    杨重贵听了眉头一皱,李兴业见了赶紧道:“将军,是将军,刚才我错了”

    杨重贵也不理他,带着八千骑迅猛地向瓜州南边、东边扑去。

    此时也接近天明,两支大军的火把全部扔掉了,都按照既定计划猛扑高昌人的营地,此时福萨的一万骑在南边、东边紧紧围着瓜州城,而刘继勋的四千步军在北边,沙里姆的五千部族骑兵在西边围着城池。

    如此大的动静,各处自然知晓有敌军赶到,不过为时已晚。

    等两支大军分别突入敌军大营时,各营的长官还在亲兵的伺候下穿甲胄,福萨倒是披挂完毕了,不过此时杨重贵已经突到他的大帐面前,福萨见状便带着几百个亲卫向西跑。

    不过西边也有高彦均的大军,等福萨好不容易在亲卫的拼死护卫下杀开了一条血路冲出了大军的包围,他的身边只剩下区区几十个人了。

    福萨的心在流血,此役过后,他的威望必定大跌,届时自己的父亲将阿斯兰汗的位置交给谁还不一定呢。

    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能成功逃脱才是正理,等到了伊州附近收拢残兵,回去后再编个理由,看能不能糊弄过去。

    福萨拼命地打着马匹,前面就是荒漠了,只要进了这片荒漠,敌军想找到自己就难了。

    他的心很快就沉下去了,荒漠的边缘有几百骑正在等着他,看装束还是蒲类海朱邪部的!

    来的正是李维业,他以前跟着李肇兴去过高昌拜见过阿斯兰汗,也见过福萨,远远地见几骑过来了,福萨那身银甲分外夺目,等走近后他一下便认出来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李维业大喝一声便冲了上去,别看他长得精精瘦瘦的,力气却大的惊人,他一手握着长枪,一手拎着长刀,几个呼吸间便来到福萨面前。

    福萨此时手里只有一柄弯刀,刚低头躲过李维业蓄势待发的一枪,突然感到脖子一紧,自己的屁股也离开了马匹,再抬头一看,自己竟然被李维业单手抓了起来!

    ……

    等太阳露出了头,战斗也结束了。

    此役,唐军大破高昌军,几乎全歼福萨带领的两万大军,生擒福萨,击毙刘继勋、沙里姆,当然还有意外之喜——常乐城的大公子索文丽居然也在福萨的营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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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唐介绍:
后唐末年
石敬瑭卖国前夕
太行山一个山寨的内斗
改变了历史进程
......漠唐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漠唐,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漠唐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