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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文刀手予     不二大道txt下载     不二大道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四十三章 木晚枫的宝藏

    不二大抵晓得,贾海子手中的硬鞭是顾乃春赐予的一件了不得的宝贝,唤作裂骨消云鞭,鞭头是川江里活了千年的跟头蛟的第三节尾骨所制,削成了云彩模样。

    十八段鞭节和节环是千年玄金所制。

    握柄更是厉害,是两千年的金刚桐木裹了三千年的霹雳芭蕉叶而成。

    座柄上请了乾坤塔的阵法大师纹上三个法阵,分别是蛟云水箭阵,三十六玄金环棒阵,金刚霹雳阵。

    阵法配合着稀罕材质,此引彼助,两相升威,锻造了上等宝物。

    只消将法力稍稍注进鞭中,按法挥鞭,轻易便有骇人的威能。

    贾海子修行的功法亦了不得,法决叫《天湖祥云经》,功决叫《九天笞云功》。

    一个是云隐宗立宗祖师安云景在梦境天湖中,身立七彩,足踏祥云,有感而悟;另一个是宗内一位大能前辈身碎道消之前,魂寄九天,灵荡飘云所创。

    合规院属于云隐宗身练峰一脉,修行之道不大注重人体本身的修为,更强调法宝的运用。

    故而各类功决多是将各类宝物运用法门融于其中,修行起来,往往见效更快。

    《九天笞云功》便是一门使鞭的功决。

    顾乃春对贾海子寄予厚望,贾海子倒也不负所望,一年里《天湖祥云决》便小有进第,二年末《九天笞云功》也开门见义。时至今日,对这两门功法已很有造诣。若不然,顾乃春也不至于如此信心百倍。

    擂台之上,站在贾海子对面的,正是湘潭宗门下弟子,此刻正遁在半空之中,被十八根金光闪闪的鞭节追得狼狈不堪。

    那些鞭节飞快地转动,在半空之中围得密密麻麻,左敲一下,右磕一下,丝毫不见停滞。

    湘潭宗的弟子则是左躲右闪,连滚带爬,毫无还手之力。

    不二瞧了半晌,反倒是有些纳闷,心中暗道:贾海子这三十六玄金环棒阵,我从前瞧去,只觉得厉害的了不得。怎么今日看来,虽是声势浩大、威风八面,但其中破绽多得不可言数。再瞧它挥得虽疾虽厉,但其中少有变化,只是两三个套路连下来,轻易就能摸得清楚。与老伯利刃的诡变多端相较,实在差得太远了。

    又琢磨贾海子现已是宗内年轻一辈中翘楚,绝不会只有这些能耐,想必还是他藏着掖着。

    这却是他猜错了,贾海子虽未曾用上全力,但既然事关入谷名额,也不敢疏忽大意。

    只是于不二来讲,这十多年来时常与极其高明的功法相较量,被那利刃盯住破绽穷追猛打,在那树中前辈手下逃过万次之多,配合《折身术》的精妙,早已练出十分厉害的身法,自然觉得这一套玄金环棒阵不大够看了。

    正在寻思间,忽听见哗啦啦的水声,抬头一看,只见贾海子神色一正,冲着对面说道:“小心了!”

    说着,一边嘴里念叨,那十八根鞭节,每个一分为二,霎时间变成三十六个,噼里啪啦挥出去,几个回合便将对手击得在地上爬不起来,只好认输了。

    “承让。”贾海子面带微笑,拱手客气道。

    婉儿在擂台之下,看得着实有些兴奋。贾海子已然连赢四场,而且一次比一次轻松。最后一场,虽是对阵旁宗的魁首弟子,但如此看来,赢面仍是很大。

    她心想贾海子既有这般实力,恐怕坐实了云隐宗年轻一辈顶尖人物的位置。何况他才入门几年,便有这样的成就,简直难以想象。

    如此一来,在她心中,魏不二和贾海子一个前程远大,一个举步维艰,终于高下立断,一颗芳心就此有了踏实的落处。

    又瞧着贾海子昂首阔步走下台来,听着场外哗啦啦雷鸣般的喝彩声,忽然觉得脸上也倍有光彩,大有“你之荣耀,分我一半”的感觉。

    一扭头,却忽然瞧见不二默不出声站在一旁。登时一慌:“你什么时候来的?”

    竟然升起了难言的心虚之感,迟疑半晌,忽然想到什么:“昨夜去了哪里?”

    不二道:“半夜里闷的慌,出去溜达,回来便迟了。”

    婉儿一时哑语,想要说什么,却无从说起。看着眼前面容清秀的男子,也晓得他这些年吃了不少苦。

    但大道难行,岂是只凭努力便可有所收获的?

    天赋所限,生命的尽头便也在不远处等着。

    她用余光瞄着魏不二,心中默道:“便算是我选择了你,咱们到头来还是白发黑发,坟头两隔。我终究还是要寻一个可以陪伴一生的人呐。你可千万别怪我。”

    ……

    这个时候,贾海子已然走到擂台之下,在此围观的几位本宗弟子纷纷凑了上去。

    便在此时,顾乃春也来了。

    一众弟子纷纷行礼,贾海子恭敬道:“徒儿不负厚望,已连赢四场。”

    “好,”顾乃春面带微笑,点了点头:“最后一场才是关键,你莫要大意了。”

    说着,把旁人遣去,独自与贾海子作了许多叮嘱。

    末了,又把不二唤来,叫他去城中买一些入谷所需。

    不二应了声,从殿外出去。却是先回了住处,心道今日已迟,这两天又甚为疲惫,何不好好休息一番,当下把顾乃春嘱咐的事情抛在了脑后,痛痛快快躺在了床上。

    到了傍晚,听见外面吵吵闹闹的声音。

    打听一番,才知道,此次大典比试,云隐宗共有五人取得了入谷资格,贾海子、木晚枫、古有生自不必说,那年过百岁的尤典,还有默默无名的林安竟然也击败了本组的魁首弟子,侥幸突出重围,真叫人刮目相看了。

    夜半的时候,他又失眠了。正打算去外面走走,门竟然被推开了。

    竟是木晚枫走了进来。

    “什么时候去西北?”她开口问道。

    因为背着月光,不二看不清楚她的脸色,但听声音,似乎有些低沉。

    “看看二十年之内,能不能突破开门境后期吧,”不二回道:“不行就去。”

    说着站起身来,拱手笑道:“木大仙师,恭喜你了。”

    “嗯,”木晚枫回应的敷衍,似乎兴致不高。

    把耳朵贴在门上,确定廊道里没有人,才沉声说道:“倘若我此番入谷,不能活着出来。”

    她忽然伸手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符,扔给不二:“这符内的信息,记录着一个隐蔽所在。我这些年暗中交易积攒的全部家当,都藏在那里。”

    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但不二依然能感受到她决绝的目光,像冬日火炉里碳,即将被点燃。

    “我若是死了,这符箓会自动解开,你把我的家当拿走,以后用得上。”

    她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说道。

第四十四章 仙人高 仙人美

    这章有些短,早晨8:00还有一章。

    ……………………………

    “你这又是何苦?”

    不二听得一惊,立时想起几个月前她劝阻自己进入傀蜮谷的事情:“要是觉得危险,就别去了。”

    木晚枫摇了摇头,几步迈向门口。

    打开了门,不知从哪里刮来一股风,将她的头发吹得凌乱。

    由此,她停住了脚步,转过头来,廊灯微渺的光照在一半脸上,在黑暗中勾勒出美妙的轮廓。

    “起风了。”她望了一眼魏不二,紧接着一步迈出门。

    不二哪里想到她今日如此伤感,连忙追身出去。

    一开门,却被当头一剑架在脖子上:“滚回去。”

    木晚枫忽然掉回头来,换回了昔日的笑容:“那信符里有我交代你的事,顺便帮我办了。”

    说罢,抽剑入鞘,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魏不二知道,以木晚枫的性子,决定的事情绝无回转的余地。也就放弃了徒劳无功的努力。

    只是不晓得,一次看似寻常的见面,为什么会搞得跟生离死别一般。

    ……

    第二日,不二一早起床,按着顾乃春的要求,去城中采购一些入谷所需。

    临到一处廊道,远远瞧见贾海子同婉儿正往门外走。

    两个人说说笑笑,并未瞧见自己。

    不二心头一动,便琢磨二人在说什么,要去哪里,去干什么,心中隐隐猜到些什么。

    出门不远,瞧见一个叫花子找上了二人。

    那叫花子年纪不大,约莫十五六岁,脸上手上脏兮兮一片,已然看不清本来的面目。

    头顶扎着辫子,分明是个姑娘。眼珠子漆黑,转得十分灵动。一张嘴,露出亮白的两排牙齿。

    手里端着个豁口的破瓷碗,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边走边说道:“仙长,大慈大悲的仙长,你们行善多多,福报多多,一定会结成百年的好姻缘!”

    贾海子见这乞丐臭烘烘的,紧挨在眼前,一只手还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袖,便皱了皱眉头,将婉儿拉去一边,只顾往前走。

    那乞丐紧紧跟在身后,一手拿着碗,一手打着节拍,竟唱了起来:“

    仙人高,仙人美,仙人长着大长腿;

    丝绸华,锦衣棉,身上穿着绫罗缎;

    没饭吃,没衣穿,眼前是个乞丐汉;

    铺着地,盖着天,花子要饭走地宽;

    不求金,不求银,一文铜钱很稀罕;

    不求米,不求面,残羹剩饭赛神仙;

    你不给,我不怨,身上无衣怨天寒!”

    这首乞丐歌在宏然广为流传,每个乞丐都会唱一两句。

    但叫这乞丐姑娘唱出来,声音竟然十分清脆悦耳,可内中情绪却满是凄凄艾艾,似诉惨淡人生的百般艰辛。

    加上她又是年纪轻轻的姑娘,竟然被逼得出来行乞,不免叫旁人觉得可怜极了。

    婉儿心道:这叫花子原也该是个娇滴滴的姑娘,如今却要为衣食发愁。

    同情心起,便要拿钱去施舍。

    却被贾海子拦住:“天底下这般多的乞丐,你能给得起么?”

    说着,将那乞丐打量一番:“再说了,我早听说,这榕城里有的是骗子假扮乞丐讹钱,你小心上当。”

    又瞧见那乞丐不依不饶,揪着自己的衣衫不放,手里的脏汗清楚的在臂袖上留下一道脏手印。

    他连忙一挥袖子,将那乞丐甩开。

    哪里料得那乞丐如此不禁碰,竟然整个身子被甩出去,脑袋磕到一处墙壁,擦破了皮,鲜血顺着脑门流了下来。

    贾海子瞧她流了血,登时吃了一惊,暗道:“我明明随手一挥,怎么撞到了墙壁上?”

    早知道榕城的乞丐碰瓷厉害,没想到竟修炼到这般地步。又瞧她捂着头倒在地上,痛苦不堪的样子,立时想起修士界两大禁忌,其中一条便是恃强凌弱,杀伤凡人。

    四下一瞧,再不见旁人,心中暗道:“她脑袋撞在墙上,只怕伤得不清。待会儿有旁人经过,可就出大事。”

    拉起婉儿的手,直奔正街而去。

    边走边琢磨,万一出了事如何应对,但一想到有顾乃春扛着,如何也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耳朵里却不住地传来那乞丐哼哼唧唧的声音。

    他一扭头,瞧见魏不二正在那乞丐身旁说话,心里一惊:难不成又被他看见了?

    想着想着,人便拐入一个街巷不见了。

    不二则搀着那叫花子的肩膀,将她扶了来,只见额头上满是鲜血,便拿出布绢擦了干净,又帮她简易包扎一番。

    叫花子瞧着他忙活,半响才道:“我瞧你急匆匆的,是否找方才那二位仙长有事呢?”

    不二叫她提醒,这才想起婉儿跟贾海子一并离去了,心中暗道:“他们二人朝夕相处,竟然这般亲近了。”

    稍作寻思,却对那叫花子说:“还是你的伤要紧,我带你瞧个郎中去。”

第四十五章 割烂疮 去腐肉

    不二要带叫花子去寻郎中。

    她却说道:“瞧你这样子,一定和刚才那两个人认识。他们打伤了我,我只好找你来赔。”

    不二听得好笑,自己一片好心,竟被这叫花子讹上了。

    他有心看看这叫花子想玩什么花样,便问需赔几钱银子。

    叫花子想了想,便说:“我活到这么大,从来都是看着别人的眼色过活,吃得是剩菜剩饭,穿得破衣烂裤,天是被子,地是褥子。孤苦伶仃,无依无靠,受尽了众人的白眼,尝遍了生活的苦滋味。”

    说着,伸手捏了捏不二的衣裳:“你们这些锦衣玉食的修士大老爷决计体会不到。我今日不要你带我瞧郎中,不要你给我金子、银子,只要你像个跟班的伺候我一天,也瞧瞧我的白眼,让我过一过有人使唤的好日子,我便不追究你们打伤我的事情。”

    不二眉头一皱,心想这人脑子有病,而且病的不轻,自己还是离得远一些为好,当下便要拂袖而去。

    撇眼却瞧见叫花子脖颈深处,露出一抹白净肌肤。

    心中恍有所悟,不禁有些好笑:原来是个姑娘。

    从前听说有假官,假药,假仙师,没想到连乞丐也有冒牌货。

    又想到某段武侠评书里,曾有一位貌美如花的姑娘,假扮叫花子,戏弄男主角。以此推算,某人果然天生一副男主相。

    不二原本无心与她纠缠,但想起方才贾海子与婉儿携手离去的情形。

    心中暗道:“婉儿和贾海子同游,我跟过去瞧他们高高兴兴的,岂不是自找苦恼。这小叫花子分明是个娇滴滴的女孩儿假扮的,又专来讹上我,只怕也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目的。不如我假装答应了她,再看看她到底想干什么。有收获固然很好,没有也权当消遣些时光,说不定也有点乐趣。“

    想着,望向贾海子和婉儿离去的方向,又瞧了瞧小乞丐,心想:“便只许你们成双出对么?我也有个作伴的。”

    这般一想,也算苦中作乐,心情倒是好了些,便与乞丐道:“好,但我此刻有事去办,你且等一等,咱们待会儿约个地方,我专来伺候你。”

    “等什么?”叫花子拍掌而笑,抓住不二的袖子不放,道:“我哪晓得你是在讲真话,还是敷衍我。若是放你走了,再也寻不见怎么办?”

    不二方要说什么,又听她道:“何况你说的要事,不过是傀蜮谷要开了,你需要买一些入谷用得杂七杂八,这有什么难办?我带着你去,只需小半日便办妥了。”

    不二便问:“我从未说过,你怎么会知道我要干什么?”

    叫花子冲着自己身后挥了挥手,指着一片高楼巍阁笑道:“满城的人都知道傀蜮谷要开了,等着发你们这些修士老爷的横财,我每日混在人堆里,怎么会不清楚。再说你怀里揣着一张采购的单子,早被我瞧见啦。”

    不二心头起疑,嘴上却应了她。又问:“不知我今日伺候的老爷叫什么,也不枉费我一日的辛苦。”

    她嘿嘿笑道:“本老爷姓金,名叫金中中,金子的金,中间的中,你叫我金老爷便好。”

    “金老爷,咱们现下去何处?”不二问道。

    金中中也问了不二的名字,末了站起身来,手向身后一负,显得威风凛凛,“跟我去换一身干净的衣服。”便大步迈向前去。

    二人一前一后,穿过车水马龙,到了一处高楼大阁,装饰得精砖细瓦,华丽大气,楼门上的牌匾上写着瑞福泰三个大字,往里面瞧,满屋子绫罗绸缎,华芒四射,原来是个规模颇大的绸缎庄。

    金中中直往里面走去。

    不二忙拉着她,“老爷,恐怕我们今日带得银子不够。”

    金中中道:“拿出瞧一瞧。”

    不二便从储物袋里拿出一堆银子,数了数足有五百余两,全是他这些年来在云隐宗扫院所得俸禄——现今作了修士,这些银子便没有太大的用处了,“这是小的全身家当。”

    金中中笑道:“没想到你还是个地主老财。你放心罢,这些早就够用啦。”

    便领着不二往里走,只瞧门面装饰精巧,店堂布得细致,满屋子布匹、绸缎、成衣。

    金中中自己挑了一匹绸缎,又给不二选了一件成衣,不二推脱不要,却听她说:“我穿得锦衣华服,你穿得破破烂烂,如何能显出我的威风来?”

    不二只好从了她。

    金中中拿了绸缎,请店里的裁缝为自己量身。那裁缝量好,去了里屋裁剪。

    二人便在店里边瞧边等。

    正在此时,屋外面传来一个熟悉声音,不二听得一惊,忙拉着金中中躲到货柜下的布帘子里。

    金中中正看得起劲,没好气道:“你便是这样伺候金老爷的么?”

    不二一手将食指比在嘴中间,一手指着外面:“别说话。”

    说罢,竖起耳朵往外听,只听那熟悉声音的主人刚好走到这一处货柜,说道:“海子哥,这里的东西太贵了,咱们换一家店。”竟是婉儿在说话。

    另一个人却道:“怕什么,你只要选自个儿喜欢的。”这个自然是贾海子。

    “你倒是有心,”婉儿笑道:“那我不客气啦。”

    金中中在货柜下直冷笑,附在不二耳朵细声道:“瞧这二位仙长,有大把的银子买绸缎,却没一文施舍给可怜的叫花子。”

    “二位仙师,”却听此间的店家招呼道:“我们这瑞福泰的里间,也做灵袍道服的生意,是否一并瞧瞧?”

    “拿几件上来。”贾海子欣而应道。

    那店家便连忙叫人捧上几件款式心裁,属性优良的灵袍来。

    两人挑挑选选半天,看中了一件一阶上品法器——“幻月流风”道袍,不仅样式优美,还附带了幻月和流风两种属性,于逃遁、追敌以及对战都大有帮益。

    但价钱也着实不菲,竟标价三千个低阶灵石,远超二人所能承受的范围了。

    “太贵了,”婉儿连连摇头,转身便要离开:“咱们还是换一家瞧瞧。”

    贾海子忙拉着她:“怕什么,你只管买,至于灵石么……”

    他从怀里拿出一个储物袋:“我们有的是。”

    婉儿显然吃了一惊,低声道:“这些是宗门派发的傀蜮谷大典的公出灵石,花掉了怎么交代?”

    贾海子笑道:“我自有应对的办法。我们有魏不二这位喜欢背锅的好朋友,有什么办不了的。”

    婉儿道:“你为什么总是和他过不去,我们本是从小到大的玩伴,何必如此?”

    “你怎凭空污人清白?”贾海子道:“我干嘛要跟他过不去,我们关系好着呢。这衣服你放心穿,我愿意为我的好婉儿多花些灵石。”

    婉儿当即啐了他一口:“你少胡说吧。”

    但只听声音,便晓得她并未真的恼火。

    贾海子则顺势拉起了她的手。

    婉儿试着将手抽出来,却没个奈何,只好道:“你脸皮未免太厚了。”

    旋即把“幻月流风”道袍放了下来,郑重其事说道:“不管怎么说,你若是动了栽赃魏不二的心思,我绝不饶过你。”

    贾海子笑着答应了。

    不二听了,一切明了:“原来婉儿早已心有所属,也怪不得对我日渐疏远。”

    虽是晓得旧爱已远、另觅高枝,但这些日子,有了一层层的铺垫,有了贾海子和婉儿的渐渐走近,有了婉儿对他的疏远,这一切竟仿佛水到渠成。

    他心内竟然极其怪异地没有生出半点难过的情绪。

    反倒是有种成人之美的利落,割掉烂肉腐疮的痛快。

    虽是酷暑炎夏,但心内身外,分外清净。

    “这下干净利落了。”他心里想到。

第四十六章 往事历历在心头

    在婉儿的劝说下,贾海子到底放弃了栽赃魏不二的念头。

    二人在绸缎庄买了几匹绸缎,又待了一会儿,便一并离去。

    不二坐在地上,望着二人离去方向,久久不言。

    心里头却是在想,自己和婉儿的疏远是从何时开始的呢?

    也便是入宗这些年的时间吧。

    初始是因为修士和凡人之间的天差地别,天堑鸿沟。

    到后来,却是自己有意地不去靠近婉儿。

    他心中对她有了一些意见。

    想她看轻自己,误解自己,怪她不够坚定。

    婉儿何尝又不是对他生出了疏远之意。

    两个人靠近也许就是那么一瞬,但疏远却是一个在天长地久中慢慢看不见彼此的过程。

    至于婉儿和贾海子终究走到了一起,放在几年前,他可能会苦恼失落许久。

    现今却多剩了感慨。

    毕竟,他和婉儿也只是从小关系不错。

    婉儿没有许过他,他也未曾表明心迹。

    男女自由,生来自由。

    爱情自由,婚嫁自由。

    而他和婉儿,便这样自由地散了吧。

    金中中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人要对付你,用不用金老爷帮你出谋划策?”

    不二心道:“贾海子这般栽害我,我自然要让他吃些苦头。但这小叫花子来历不明,我可信不过她。”

    便摆手,故作无谓道:“我就是将贾海子的算计告诉全天下人,将他搞得灰头土脸,又能怎么样?”

    “你倒是个心软的,”金中中却一眼看穿了他,叹道:“要是有人敢算计到我头上,我定要十倍百倍还给他。”

    不二道:“瞧你姑娘家的,干嘛要这般厉害?”

    “我天生如此,改不了了,”金中中摆了摆手,又见不二神情暗藏落寞,便大咧咧劝道:“我猜那姑娘定是你的心上人。只可惜,郎有情,妾无意,可惜啦。我劝你想开一点,万事全凭缘……”

    她说到此处,忽然顿住,咳了一声,又道:“诸事都讲究缘分,尤其是男女之事,不是你一个人痴情到底,别人就会领情的。”

    不二见她老气横秋说一通,又好气又好笑:“你一个叫花子,也没见得有多大岁数,能懂甚什么。”

    金中中笑道:“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么?我也劝劝你,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追着一个跑。你只须把眼光放长远,宏然好女千千万,够你小子天天换。”

    说罢,觉得自己说得忒有道理,忍不住嘿嘿直乐。

    不二听了,心里默然,忽然想起从前的往事,暗道:是啊,宏然好女千千万,不知从今往后,我是否能遇上一个人,待我真心诚意、日久天长?

    金中中瞧他这副模样,顿时扫了兴致,气道:“你要感怀伤心,还请换个日子,今天先要将金老爷伺候好了!”

    说罢,拉着不二出了货柜下。

    那裁缝刚好把衣服做出来,金中中换上去给不二瞧。

    这衣服穿在她身上极为合身,秀出一副大好的身材来,只是脸上手上仍是脏兮兮一片。

    金中中问不二看起来如何。

    不二便道:“老爷,挺好看的。您再把脸干净,就更好啦。”

    金中中笑道:“我才不要洗。省得明日做回叫花子,还要再去弄脏它。人都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我便来一个金玉其外,脏污其中。嘿!我看这一句话,形容方才那二位再合适不过了。”

    不二听了,默不作声。

    二人从绸缎庄出来,不二问金老爷有何安排。

    金中中说数日未吃过一顿饱饭,自然要去酒楼饱餐一顿。

    她前头领路,不二后面跟着,见正前方有座五开间门面的阔气酒楼,一共有五层高,招牌上写着“福旺楼”三个大字,各间窗户大敞着,酒味肉香似潮水般涌过来。

    金中中咽了一口唾沫,便大步向前,直径上楼。

    二人入了座,却不见店小二过来。再一瞧,见那小二躲在一角瞄着这一桌。原来是看金中中浑身脏兮兮,不大乐意招待。

    金中中立时不高兴了,叫道:“店小二,过来伺候大爷!”

    叫了半天,那店小二才磨磨蹭蹭拿了碗碟过来。金中中冲他道:“磨蹭什么,这里有一位地主老财,我正要帮你们老板打秋风。”

    店小二扭头瞧见魏不二,瞧他穿了一身新衣服,倒是一派阔气相,这才拿来一贴精致点菜薄。

    金中中一口气点了十来道,全是店里最贵的菜肴。又叫来一坛闽浙特产鲜竹酒,只要陈酿二十年的。

    店小二冷笑道:“点了这么多,吃完就想溜吧。”

    金中中冲着不二笑道:“请地主老财把家底儿亮出来,给他瞧瞧。”

    不二便拿出那一袋银子,扔在桌上,只听“哐啷”一声,那小二头也不回地叫菜去了。

    只过了不一会儿,酒菜摆满了桌子,琳琅满目,色香诱人。

    因为绸缎庄里的事情,不二情绪不大高。但瞧见这一桌子好酒好菜,肚子竟也叫了起来,心道:这酒菜诱得人好馋,我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今日倒沾了这叫花子的光。

    当即拿起酒坛倒了两碗,咕嘟咕嘟下了肚。

    那烈酒进了舌头,似一条火舌般钻进了肚子,腹中便如同烧了一团烈火,头脑中混混沌沌。

    心中暗道:大路朝天,各走一半,我才不会难过半分。

    这般想着便又拿起一碗喝进去。正要拿起筷子夹菜,却被金中中拦住,听她道:“岂有此理,老爷还未开吃,你倒动起筷子了。”

    说着,竟伸出脏兮兮的手,在每盘菜上抓了一把,放到自己的碗中,嘿嘿笑道:“你若是不嫌我脏,那咱们一块儿吃。要是受不了,那就饿着肚子吧。”

    那些酒菜给她抓过之后,个个失了原本的样子,乱七八糟,便好像被人吃过的残羹剩菜。

    尤其是那盘冰糖雪梨,此刻涂上了五道黑爪印,变成一道碳烤黑梨,实在大煞风景。

    但不二从小吃惯残羹剩饭,哪里在乎这个。仍是一筷子一筷子夹着,一口一口吃着,一副食欲高涨的样子。

    金中中一时瞧呆了。她打小便做了乞丐,受尽了众人的白眼。

    除了别的叫花子,从未有人愿意亲近她,跟她说话,开玩笑,更不要说吃她用脏手碰过的东西。她眼瞧着不二,不禁想到:若是我当初做乞丐的时候,便能遇到你,那该有多好。

    一时间往事历历,竟发起呆来。

    不二瞧她自顾发呆,便指着桌子上的饭菜:“再不下手,我就吃光了。”

    金中中反倒郑重起来,收起嬉皮笑脸的模样,一字一句问他:“你当真不嫌弃我是个乞丐?不嫌弃我脏兮兮臭烘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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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志们,首先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今天下午,起点发来站内信:

    通知我《不二大道》将在星期日下午两点开始获得新版网站-仙侠频道人气连载推荐,持续一个星期。

    这意思是,我终于获得了推荐位。所以,从星期日(推荐位开始的第一天)开始,我将开始每日两更,如果收藏、会员点击、推荐,收藏等数据表现的好,还会加更一章。

    另外,要说明的是,如果在推荐期表现不好,那这本书肯定无缘下一次推荐了,也就意味着这本书失去了最后的机会,所以希望大家千万要帮忙啊!万分感谢!

第四十七章 发簪送与谁

    窗外人来车往,吆喝声叫卖声源源不断,分明是嘈杂极了。

    但金中中神情凝重,叫不二觉得这里又是静悄悄的,连发丝坠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他便在心里细细寻思,竟想起过往的事情,又想起入宗以来百般艰难的求师经历,还有顾乃春和贾海子的刁难。

    心中虽然晓得眼前的小叫花子是个冒牌货,但借着酒劲儿,却把她当做了真的,坦然笑道:

    “你是个叫花子又怎样?有些人不是乞丐,心里却住着乞丐。脸脏手脏又如何?有些人穿得光鲜亮丽,心里却肮脏龌龊。你比他们好过千倍万倍,我愿意跟你这样的叫花子做好朋友,却不愿瞧他们一眼。”

    金中中听得呆住,半响拍起手来,道:“说得再好不过!为你这一句金玉良言,我敬一碗。”

    不二跟她干了,忽然心中一动,陡生试探的念头,便作郑重模样,说道:“金姑娘,你我意气相投,我实在不忍心看你流落街头,乞讨为生。”

    说着,把那银钱袋子扔在金中中怀里:“不如你拿这些银子做本钱,另谋个生路。”

    “你倒是大方,”

    金中中听得一怔,眼珠子轱辘一转,摆手笑道:“不怕我卷了银子溜掉?”

    不二笑道:“这本就是送给你的。”

    往后,这些银子对他也没什么用处了。

    金中中也不客气,将银子收了起来:“这算是你孝敬金老爷的,可别指望我惦记你的好。”

    不二见她迫不及待拿走银子的样子,倒是一副贪财鬼转世的模样,绝无半点假装痕迹。

    心想举凡修士,哪会惦记些许没用的银子。这叫花莫不是个凡人女子假扮的?

    二人正说着,忽然自楼下传来个声音:“店小二,给我们在二楼风景好处,挑一个靠窗的位置。”

    说话的竟然又是贾海子。

    另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女子声音传来,当然是与他同行的婉儿。

    不二心想今日真是邪了门儿,这两个冤家专嗅着自己的味道走路,怎么买东西吃饭如厕都能碰见。忙把头低下,竖起耳朵听去。

    只听到蹬蹬蹬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竟然坐到了自己的身后。

    只亏了不二与金中中各自换了新衣裳,若是不刻意去瞧,着实不大容易发现。

    二人入了座,贾海子点了上等的好菜。

    婉儿似是有些生气,坐着一句不发,贾海子耐心哄着她。

    半响,婉儿才道:“你老实交待,背着我偷偷去买那发簪,究竟是要送给谁?”

    贾海子听得一怔,忙道:“自然是买给你的。”

    婉儿冷笑道:“我说的并不是我头上戴的这个,而是你方才趁我试发簪的时候,另买的那一个。别说你买下来,待日后再送我,我可不信。”

    贾海子显然没想到被她看到此事,一时间哑口无言。

    婉儿见他不说话,又道:“你不说,我来帮你说。你买这个发簪,自然是为了那位美若天仙的钟秀秀姑娘。”

    不二听得心中一动,面露异色。

    再一瞧,金中中的神色也颇有古怪。

    “你胡说什么?”贾海子道:“我为何要给她送发簪?我们都没说过几句话。”

    “是啊,钟秀秀不愿意搭理你,你自然与她说不上话。”婉儿道:“但我瞧你的眼睛珠子早就粘在她身上,拔也拔不掉了。”

    说着,声音渐低了去:“你夜里梦话大喊她的名字,我在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贾海子被她说到要害,脸上红一阵,白一阵,黑一阵,好似开了染坊。

    半晌才回道:“我买这簪子,的确是要送给钟秀秀。但并非是我中意她,而是另有目的。”

    婉儿叫他说来听听。

    “我听师傅说,这次入谷,颇有些不大寻常,想必在谷中有一场恶战。要想多一线生机,只凭我一个人的力量远远不够。”

    贾海子想了想,拿出那簪子稍作把玩,继而笑道:“这位钟秀秀姑娘据说是月林宗里百年一见的天才,修为在开门境修士中算的上一等一,我自然想与她结成联盟,好多一分自保之力。”

    婉儿道:“我不信,你为何不找本宗的师兄弟结盟,反倒求起外人来?”

    贾海子回道:“本宗的师兄弟我自然要仰仗,但钟秀秀乃是月林宗的魁首弟子,与她交好,有助于我们同月林宗联盟。”

    说到此处,声音一振:“月林宗乃是当仁不让的七大宗门之一,此次占据了四十个入谷名额,实力远比我们强劲许多。倘若两宗连手,我们受益匪浅。”

    说着,把那簪子轻轻放到桌上,微微笑道:“你放心吧,我买这簪子,正是要当做结盟的见面礼,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目的。”

    说罢,他举手对天作誓,目光中满是诚恳之色,一字一句无不发自肺腑。

    “便算是你要结盟,”婉儿虽见他说得信誓旦旦,却仍不肯放心:“送什么不好?偏偏要送一个女儿家的簪子。”

    “再说了,”她把那簪子轻轻推了回去:“我相信你有什么用?若是你们两个结成联盟,进了谷里,每日朝夕相处,你如何能把控得住?”

    贾海子笑道:“我便晓得你吃醋了。”

    他指了指那簪子:“我心里只有你一个。这位钟姑娘虽然生的美貌,在我眼里也不过是一具红粉骷髅,与野鸡猫狗无异,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不二正专注听着,忽然听见“噗”的一声,紧接着一波水雾喷了自己满脸,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鼻而入。

    抬头一瞧,原来是金中中将口中的酒水通通喷了出来。

    不二这回看得更加明显了——她脸上、脖子上虽是黑乎乎一片,但脖颈以下却是白皙娇嫩,此刻更是泛起些许霞红。

    金中中颇有些尴尬,指了指后面。

    不二脑袋稍稍一偏,向后瞧去,只见贾海子与婉儿靠在一起,头碰着头,手牵着手,身子挨着身子,直叫一个肉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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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各位支持!下午两点还有一章。

第四十八章 兵来将挡

    到了下午的时分,日光斜斜照进酒楼的窗户。

    不二迎着日光向窗外瞧去,是贾海子与婉儿向西街行去的背影。

    那背影渐渐模糊,像是要与远处的街面融为一体。

    日光下的背影可以消失不见,心里的人影如何抹去?

    想来一定要铁石心肠,自顾坚强。

    论起坚强,他比谁也不差的。

    便在此时,一只手掌在不二的眼前晃了晃。

    “这位钟秀秀姑娘,”

    不二顺着手臂瞧去,原来是金中中冲着自己摆手,只见她笑嘻嘻问道:“这位钟秀秀姑娘是什么人,长得很好看么?”

    说罢,眼睛一眨不眨盯着不二。

    “钟师妹是月林宗的弟子。”不二这才回过神来,想了想,回道:“至于相貌如何,我原先没有留心。但现在回想起来,的确是美若天仙。”

    金中中认真听着,待他说道“没有留心”时,眉头稍稍一皱。

    待说道“的确是美若天仙”时,又微微露出笑容。颇有兴致地问道:“你跟这位钟姑娘是否相熟?你觉得她这人怎么样?”

    不二看见他的模样,忽然觉得有些奇怪。

    想她这般关心钟秀秀,难不成……

    可再看叫花子的身形,又过于娇小,与秀秀相差甚远。

    想了想,便有意激她:“我们不大熟,钟师妹人很好。只是……”

    “只是什么?”金中中问完,才发现自己整个人站起来一半,忙向后坐下。

    魏不二琢磨了半响,才道:“只是觉得她太过聪明了,城府又深,让人捉摸不透。”

    金中中暗自冷笑:“你自己满嘴说胡话,反倒诽谤别人城府深。再说了,城府深的,你还没见过呢。”

    但嘴上却问道:“你就这么讨厌,那个钟秀秀?”

    不二笑道:“我自然不是讨厌她,只是觉得不大好接近。”

    金中中听了,似乎发现不二似乎在有意调笑自己,冷哼一声。

    忽而一拍桌子起身:“走吧,金老爷带你把入谷该买的东西置办了。”

    道一声小二结账。一马当先下了楼梯,径直走在前面。

    二人便一前一后,沿街而行。一路上商铺繁多,货品琳琅满目。也有杂耍卖艺的,吞烟吐火,颇为有趣。

    出了正街,七拐八拐,到了另一条大街,只见大街的入口,竟然安了一座气势恢宏的大门。

    四根青石垒砌的柱子个个都有数丈之高,柱子上面刻得飞禽走兽,栩栩如生,顶子是红瓦金砖,在太阳映照下熠熠发光。

    正中间挂着一大牌匾,写着“长修街”三个大字。

    走进街门之内,两边的店铺都是装饰精致,奢华布置,与凡人街面上的商铺大有不同。

    再看店铺上的牌匾,写着御宝阁、灵丹楼、仙草斋、神符堂,等等诸如此类。

    不二心中暗道:“看这名字,想必是卖法宝的,卖灵丹的,卖草药的,还有卖符箓的。但这城里到处都是卖灵器法宝的,为何还要在这里单开一条街?”

    便去问金中中。

    只见她自顾走在前面,客气回道:“城里的灵器商铺大多是做散修的生意,卖的东西杂七杂八,品质便没保证。”

    说着指了指长修街的牌匾,接着讲道:“这长修街里,都是专门做正经门派生意的,断不会买些糙次品回去。”

    “原来如此,”不二点了点头,望着琳琅满目的一条街,接着问道:“却不知这些店面都是谁来经营。”

    金中中回道:“这些店铺既要做修士生意,背后难免有各宗各派的影子。灵丹楼自然是灵丹宗开的,仙草斋则是药仙谷开的,那个御宝阁便是你们云隐宗宝练堂的买卖了。”

    不二便问她如何晓得自己是云隐宗弟子。

    却听她笑道:“贵宗的修士,总是穿着一样难看的道袍,我想认不出来也难。”

    不二给她说得哑口无言。

    只好蒙头往前走,但见这诸多店铺里,掌柜的似乎都是凡人。

    虽说在常元宗的地盘内,修士与凡人平等而论,这也未免有些奇怪。

    却不待他去问,金中中已猜出他想问什么,说道:“这些店铺虽是各大宗门开的,但宗门的修士大都忙着练功,多半没有时间琢磨生意,只好雇些颇有生意头脑的凡人来掌柜营销。你也别问我如何清楚的,这长修街原是我讨饭的大本营。”

    不二笑道:“我想你这般聪明,知道这么多也不算奇怪。只是我现在该买什么,当真半点头绪也没有。师叔只给我列了一个大致的单子,写着符箓、药草什么的,但来到这里,才发觉自己要眼花了。”

    说罢,四下张望起来,只觉得这店铺开得太多,到处都是人来人往、进进出出,全然没有头绪。

    金中中这才笑道:“你那位师叔想为难你,自然不会告诉你要买什么。否则,这街里有宝练堂的俗事掌管,一切由他来操办,岂不是更加妥当?”

    说到此处,拍了拍不二的肩膀,凑到他身边:“又或者说,你师叔早就派了别人去采购入谷所需。给你安排这任务,目的不过是想让你把事情办砸了,正好落一个玩忽职守、延误备战的罪名。”

    她越说越邪乎:“这也罢了。万一此番贵宗有弟子在傀蜮谷里丧命,只怕你师叔也会通通赖在你身上,那罪过便更难担待了。”

    魏不二知她说的极有道理,脸上阴晴不定,心道:“顾乃春什么身份?何必与我计较。倒是贾海子心胸狭隘,善妒易恨,此番正是他报复的好时候,自然不会错过了。他要来便来,不来我倒要去找他的晦气。”

    念及于此,反倒昂起头来,笑道:“原来如此,多谢你指点!”

    金中中正等他来求自己,好乘机刁难一番。

    岂料得不二只向她道谢,只好问他:“你不害怕令师叔使阴招来害你?”

    “怕,我当然怕。”不二回道:“但是怕又有什么用,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自然要想办法应对。”

    金中中忽然止住脚步,回头望去,只见魏不二仍是原先那般模样长相,但眼神内少了些落寞迷茫,多了几分洒然坦荡。

    她心内甚喜,忍不住说道:“好!好!你既然有这样的志气,我便出手帮你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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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第二更!

第四十九章 忘忧草 难忘忧

    临近酉时,街上已不见正午那般热闹。

    日光洒下来,也走得温温吞吞,似风烛残年的老人。

    不二听了金中中的话,倒是精神一振,便问她如何来帮。

    金中中笑道:“我有一计,要分两步来做。第一个简单,我们先将入谷该准备的东西置办妥当,叫他挑不出毛病。”

    不二道:“这个我不大清楚门路,还需姑娘帮忙。”

    金中中笑道:“此事便无须你来操心,只需按着我交待的来办。”

    她轻轻扣了扣桌子:“关键是第二步,我已请相熟的伙伴跟着你这二位同门,看看他二人今日在各店消费的情形,再把相应的单据存下来。倘若二人真的动用了公款,你是专做采购的,手里肯定也有公出灵石。他们一定会想办法偷走,然后栽赃到你的头上。”

    她有意压低了声音:“你只需写一封状告信,将令师叔等人密谋诬陷你之事细细写在里面,再将证人情况、诸般证据备一份附件夹进去……”

    魏不二听了,连连摇头。

    金中中只以为他觉得自己的计策不会管用,笑道:“急什么?你是不是在想,只凭一封状告信便想告倒云隐宗一位长老,太过儿戏了?”

    “且听我把话说完,你将那状告信藏在一个隐蔽之处,再想办法让那位贾仙师瞧见。”说到此处,却不再往下说。

    不二略做思量,面有迷茫之色。

    金中中接着笑道:“你好好想一想,如果换做你是他,发现这封信之后,究竟该做什么。”

    不二恍然大悟,惊道:“销毁证据。”

    金中中暗自好笑:“算你笨得不是无可救药。”

    接着又说道:“对了,这证据既有物证,亦有人证,物证倒也罢了,人证么,只要他敢出手,便叫他这一世后悔。”

    不二心中一凛,暗道:“这办法虽然简单,但无疑管用之极。只消诱使贾海子杀了人证,只怕他这一生前途尽毁,永无翻身之日了。”

    “但若要这办法管用,一定要杀死一个凡人。滥杀无辜,这是万万不可的。”

    当下神色一凛,将心中的顾虑说了出来。

    金中中听了,觉得自己虽是牙尖嘴利,竟也失语了,半响才道:“兄台,古往今来,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倘若顾虑太多,只会一事无成。“

    她颇有恨铁不成钢的感觉:“他们既然处心积虑谋害你,你还客气什么?至于凡人的性命,我们大可以制造一个假死现场……”

    不二想了想,心中暗道:“有婉儿在,贾海子究竟会不会栽赃与我,也未尝可知。当紧把证据收集了,我私下再谋划此事也好。无辜者的性命我一定不会去害,但想个折中的法子也许并不难。”

    至于金中中,他暂时信不过,更不想有把柄落在她的手上。不过,她的建议倒是可以采纳。于是,他嘴上只说不妥,不妥,还要再细细思量。

    又说:“我晓得你都是为我好。但眼下时间不早,入谷该准备的东西也该抓紧置办妥了。”

    金中中大抵瞧出来他心中做何想法,也不再多劝,领着他去各家店里,将各类丹药、符箓置办妥当。

    灵丹中大多是法灵丹这类回补法力亏空的,草药多是回气灵芝等疗伤之类,符箓却以极速符、五行金刚罩符、传声符为主,尤其是极速符和五行金刚罩符买得最多。

    她边置办,边与不二道:“灵丹药草便也罢了,这符箓却有重要用途。谷中的角魔大多肉躯强悍,速度极快,擅长肉搏。我们修士多擅于法术之战,一旦叫他们贴近身旁,便只有任人宰割了。“

    她又拿出那些符箓,逐个示与不二:“所以,这极速符自然是用来逃命,五行金刚罩符却是来不及逃跑时救命的良器。至于这个挪移符,”

    她面色一正,拿出一个造型殊为奇特符箓,上面附着的纹路也更加复杂:“它可以将你传送到数十丈之外的地方。因为谷中有几处极为危险的地方,万一传送的时候不小心误入险地,这张符箓或许可以救人一命。不过,这符箓造价高昂,一个人只备一个便好。”

    她所说的,不二或多或少了解,只是对于入谷究竟该如何置备心中无底,倒是多亏了金中中熟门熟路。

    待到天色渐暗,大多东西已置办妥当,只差了一种名叫忘忧草的草药,走遍了长修街各处药店,竟连一株也未买到。

    药店的伙计只说卖光了,至于是何人买去,则一概不知。

    金中中亦是大感奇怪,不二便问她为何此种药草为何非买不可。

    她解释道:“其他的药草可以没有,唯独这忘忧草非买不可。只因傀蜮谷中瘴气毒雾遍地,最适宜角魔生存。你们修士若想入谷,必须先服忘忧草熬制的药汤。否则,不用角魔来动手,那瘴气毒雾也足以要命了。”

    不二便道:“既然如此,我们是否另去别的地方打听一番。”

    金中中想了想,回道:“长修街里都寻不见,别处更无须指望。这忘忧草并非灵隐宗一家所需,你且与各家道友打听打听,瞧瞧是怎么回事。”

    不二见天色虽晚,但这街上依然是人来人往,仍不见清静。拦了数人打听,竟都是在寻找这忘忧草,只是无人知其中缘故。

    金中中面色立时凝重起来,思虑一番后,叫他先在此处候着,自己则去找一位熟人去打听。

    过了半个时辰,才匆匆赶回来,给不二大概了讲了缘由,脸色虽不似方才的沉重难喻,但也回不去先前那般轻松自在。

    原来,此番入谷,宗盟统一购置了忘忧草,并研琢了新的配方,功效更佳,已安排在出发前一并熬好配与各宗弟子。

    不二道:“如此,我与顾师叔讲清楚,他也怪不到我头上了。”

    金中中点点头,心里却寻思:“自角魔出现后,傀蜮谷开谷大典已不知经历多少次,却无一次像这般,由宗盟统一来发配汤药,这其中恐怕大有蹊跷。”

    想到这里,她更是心事重重,与不二道:“魏兄,多谢你一日相陪。现下入谷所需已然置备妥当,你还是早些回去交差比较好。”

    说着,想起另一件事,便从怀里掏出一个脏兮兮的手帕,挽成一团,扔在不二怀里:“那位贾师兄消费的证据我已收集好了,日后若有用,便拿着这手帕,来榕城找丐帮李汉去要。”

    不二自然万分感激,问她日后如何再见。

    金中中笑道:“有缘自然会见,无缘也不必强求。只需记得我们今日意气相投,过得十分愉快。”说罢,洒然而去。

    不二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心道:“这姑娘聪明凌厉,绝不是一个叫花子。今日就这么走了,也没有什么结果。不知日后还会不会来找我的麻烦。”

    至于旁人的隐私,他也无心打听。

    便如木晚枫,虽然好奇心快要顶上了天,他也从未刨根问底。

第五十章 落寞如月光普降

    不二与金中中分别了,自顾往回行去。

    没走多远,便瞧见贾海子从一间卖符箓的店铺走了出来,鬼鬼祟祟的。

    而后一个人在街上独行,却不是朝着宗盟驻地的方向。

    一日三次,真是见了鬼了。不二心里不经纳闷,又寻思:天色也不早了,明日又是正式入谷的日子,为何还不回去早些休息?

    下意识匿了身形,跟在他身后,一路穿堂过巷,到了一家颇为隐蔽的客栈里。

    贾海子左右瞧过无人,才走了进去。

    不二心想:去绸缎庄是买绸缎,去酒楼是吃饭喝酒,去客栈能干嘛?

    心头升起警惕心,便跟进了大堂,瞧见贾海子的身影已拐入二楼梯道,连忙跟了过去。

    待上了二楼,只见精雕细刻,花木摆布,装饰得颇有情趣。

    伙计带着他进了天字一号房,便自顾离去了。

    只见他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样,肯定没干什么好事。

    不二又想起先前他与婉儿说的话。

    总觉得似乎有什么阴谋诡计在等着自己,而来这客栈只是这阴谋诡计之中的一个步骤。

    既是如此思量,当下绕到客栈后面,只瞧四周无人,给自己施了一道匿身术,倏地一窜,上了屋顶。

    找到天字一号房,喃喃道了声:“附灵入耳,诸音自来。”

    紧接着贴在瓦片上,两人对话的声音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只听贾海子说:“婉妹,终于无人来打扰我们。”

    却听婉儿说恼道:“干什么?明日就是开谷大典,你无需休息么?“

    贾海子说:“放心罢,此次入谷,我还是颇有信心。师傅这几个月不知为我开了多少小灶,今时的我与宗内大比的我已是天壤之别,足以叫各大宗门的好手另眼相看。”

    他稍顿了顿,附在婉儿耳边小声说道:“师傅他老人家竟然将青云宝剑拿来给我用,我若是不风风光光走一遭,如何对得起师傅他老人家的厚望?”

    婉儿听了大吃一惊。

    那青云剑乃是云隐宗早年一位前辈赐予顾乃春的三阶上品法宝,铸炼时不知耗费了多少珍贵材质,请了宗内外数位炼宝大师,在炼宝炉里熔炼了数年时光,才熔铸而成。

    现已是云隐宗排名前三的法宝,威力自然不必说了。

    她连忙问道:“青云剑给了你,师傅用什么?”

    “青云宝剑何等珍贵,我岂敢觊觎?”贾海子叹了口气:“待出了谷,总归要将它还回去。”

    说到此处,似乎想起了沙沙沙的衣物摩挲声。

    “你等等,”

    婉儿用力把他推开:“我让你办的事,进展如何了。”

    “自然办妥了,”贾海子停下手中动作,笑道:“也算你福运旺盛,我新近得来消息,因西北战线吃紧,常元宗决定放弃此次大典,将入谷名额让了出来。”

    “当真?”

    婉儿听得一喜:“按道理,常元宗总该把入谷名额分给我们这些附属宗门罢?我云隐宗再不济,也能分来一些。”

    她越说越兴奋:“这次随队来的只有我和魏不二,便是算上其余几个未取得入谷资格的师兄弟,想必我定能拿到一个入谷名额了!”

    “按理的确该如此,”贾海子颇有些奇怪地说:“但常元宗偏偏把名额退给了宗盟,只说按上次大比的成绩再作分配。如此一来,本宗竟然一个名额也没有分到。”

    婉儿显然有些无法接受:“常元宗的长老们究竟是怎么想的?我们这些附属宗门从来对其恭敬,有命必从,每年的孝敬供礼也未曾少的。不看功劳看苦劳……”

    “这便难以推测了,常元宗的长老们活了不知几千年,脑袋里想什么,我等如何能晓得?”

    贾海子顿了顿,似乎稍作思考:“不过,看这样子,常元宗似乎并不鼓励附属宗门参与此次大典。”

    “这些我倒是不大关心,”

    婉儿似乎不想再讨论常元宗的目的,转而问起正事来:“我入谷的事情怎么办?”

    “先前不是已经说了么,”贾海子笑道:“办妥了。”

    接着,他便开始絮叨自己下的功夫:“我恰巧打听到湘北岳衡宗此番新得了几个名额,便求了师尊,他老人家与岳衡宗谈妥了,你只需穿上岳衡宗的服饰,便可代替他们出战。”

    “我就知道你办法多!”婉儿不由大喜过望:“只是入谷名额如此稀罕,岳衡宗如何舍得?”

    贾海子道:“自然是师傅作了承允。再说,他们本就富余两个名额,湘北离这里着实有些偏远,明日便是开谷的时候,他们多半来不及调遣弟子了。”

    如此一来,此事便再无疑虑。

    婉儿不由想到此番可能在谷中的收获,心中不免欢喜之极,对着贾海子连连道谢。

    可惜的是,简单的道谢,显然不可能让对方满足。

    那摩挲衣服的声音又沙沙响起了。

    说实话,两个人虽是确定了关系,但时间并不长,关系也没有进展的很深。

    所以,婉儿有些不愿意。

    至少,她不愿意二人之间的关系,发展的如此之快。

    虽然她已将魏不二从候选人之中除去,只剩了贾海子这一个选择。

    但对于感情这件事,她还稍稍抱有些许幻想。

    她希望细水长流,希望循序渐进,希望日久生情。

    当然,她早已不是一片单纯的白纸。

    更清楚贾海子付出了这么多努力,并不是想和自己慢慢培养感情。

    既然自己恬不知耻地提出了要求,就应该知道付出什么代价。

    凡人中有不雅的粗话,又做biao子,又要立牌坊,世间哪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事至于此,她终于要举手投降了。

    却听贾海子忽然说道:“此次入谷,我还给你找了一个老朋友。”

    “老朋友?”婉儿有些不解。

    “让魏不二同你一起入谷怎么样?”

    听到这个名字,婉儿立时清醒了一大半:“叫他来做什么?只凭他的修为入了谷,岂不是死路一条?”

    “是了,”贾海子道:“我正是想要他的命。”

    婉儿惊了一跳,连忙将贾海子推开,“你们之间又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为什么非要他的命不可?”

    贾海子道:“杀一只蚂蚁臭虫还需要什么理由。”

    婉儿自然不肯相信,非要问出个道理。

    贾海子眼瞧着她,忽然想起长乐村往昔之事,心里没来由地一阵烦躁。

    他心中暗道:假若魏不二没有打开内海之门,我还可以让他安享一世,甚至我还可以助他一臂之力,帮他享尽荣华富贵。但偏偏,他打开了内海之门!

    开门境的修士不少都能活个一百多年,有寿长的甚至能活到一百五十多岁。

    一想到这张让人生厌的脸庞,还要再看一百多年,他就觉得忍无可忍——

    他对魏不二的不爽,从小时候的几件小事开始萌生发芽。

    经年累月,吸收养分,茁壮成长。

    时至今日,已在心中长成一株茂盛的植物——当然是仙人掌这种扎心炸肺的植物。

    听顾乃春讲,修士步入通灵境时,都要确定一条修行大道。

    不同的大道,通往不同的天地,修行的威能也各有不同。

    他心中确实有些担心。

    因为魏不二这一株仙人掌,在自己的心中,占据的位置太显眼,太突兀了。

    倘使任由这仙人掌生长下去,他只怕自己的大道深受其害。

    到最后,走上了歧途,走上什么专要与人作对的大道、邪道,耽误了修行,岂不是辜负了师傅的信任,辜负了自家的天赋。

    当断不断,必受其乱,他岂是犹豫不决的窝囊废?更何况,那天晚上,在云隐山脉深处的隐秘事早就被魏不二瞧见了。

    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诸般念头,忽然冷笑道:

    “你当真以为,岳衡宗可以白白拿出名额?”

    他冷笑一声:“若不是我给岳恒宗的张师叔奉上了三十个中阶灵石,哪里有这些好事轮得到你?”

    “单论这笔花销,早就超了限度。魏不二是我们这次出行的采购,只有他死了,才好将挪用公款的名头安到他头上!你若是不愿意,那敢情好,咱们把灵石要回来,把名额退回去。”

    婉儿面露挣扎神色,半晌不肯说话。

    放弃入谷的名额。

    一想到这个,她的心便咯噔一下,似要沉入谷底。

    仅仅是放弃入谷也就罢了。更令人担心的是,贾海子的态度。

    他才是真正决定她的修真之路可以走到哪一步的人。

    犹豫许久,目光忽然一怔,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情形,一个劲儿地摇头,说道:

    “我不要入谷了。你把灵石退回来,退回来罢!”

    “当真?”

    “当真。”

    “你不要蜮灵石了?”

    “往后还可以想办法。”

    “就凭你的资质和人脉?你能想到什么办法?”

    “我……”婉儿支吾着,“总归会有办法的。”

    “我的好婉儿,”

    贾海子却趁胜追击了:“倘若你能进了傀蜮谷,拿到蜮灵石,神魂连通卷轴便算有些眉目了。”

    他的语气愈加温柔:“你好好想一想,日后你突破开门境需要的卷轴材料,二阶聚灵阵,我都可以求师傅为你筹备……”

    婉儿静静听着,只觉得自己的心防正在一点点卸去。

    贾海子说到这里,忽然想起什么,轻笑道:“你上次为了进阶开门境中期,偷用聚灵阵的痕迹,我也可以帮你抹去……”

    婉儿被他说得摇摇欲坠,几欲张口,却始终说不出来。半晌才道:“让我出手杀了他,我实在办不到。”

    她忽然想到什么:“这次入谷,还有别的师兄弟,为何不……”

    “想让他们背锅?”未等她说完,贾海子便打断了:“你别忘了,负责采购入谷所需物品的只有魏不二。”

    婉儿默然,显然他说的不错。

    但一想到,她得亲手害死魏不二,她就觉得自己罪无可恕。

    “我不干,我绝不要做,我不要杀人。”

    她打定了主意,宁可不要修仙了,也不要害了魏不二。

    “你现在倒是心软得不肯杀人了。”贾海子眼看她如此不识趣,冷笑一声,“我倒要问问你,我们合规院那位马脸的杂役……”

    婉儿听了,吓得浑身一哆嗦,连忙伸手去捂他的嘴,声音都发颤了,“你,你怎么又提起这件事?”

    贾海子冷笑:“你以为杀了人,就这么好过?”

    “我,我不是故意的啊……”

    “其实,故意还是失手,这些都不重要。”贾海子说道:“重要的是,魏不二也知道了这件事。”

    “不可能!”婉儿道:“那时只有我们两个……”贾海子道:“你还记不得,那天我们填了坑,不远处有一道红芒亮起。”

    “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人就是魏不二!”贾海子说,“我追出去的时候看见了。”

    “天那么黑,”婉儿浑身颤的厉害,说道:“你该不会看错了罢?”

    贾海子道:“魏不二便算化成灰,我也能认得他。那晚之后,我有心留意魏不二,发现他经常会一个人去云隐山脉里面。我几次暗中跟踪,却都被他甩掉了。我看他遁行的身法,跟那天晚上那人的身法一般无二——所以,我断定你的事早就被他知道了,只是他憋着没说而已。”

    “啊!”婉儿道:“怎么是他……他是魏不二,他绝不会出卖我的。”贾海子冷笑道:“你以为你们两个还是从前的关系么?自从上了山,你就躲着不见他。你试着跟他换位想一想,他心里能不恨你么?”婉儿道:“他从小与人为善的……”贾海子说道:“是啊,闷葫芦最可怕,谁知道你哪一日惹着了他,这炸弹就爆炸了呢?”

    这一回,婉儿的神情已经没有先前那么坚决了。她满脑子想的都是马脸杂役惊恐的面容,想的都是事情暴露之后,自己面临的惨状。那已经不是能不能在在云隐宗修行的问题,而是触犯宏然界,修士条例的大罪。

    “你好好琢磨琢磨罢,”贾海子似乎看出胜利在望了:“我也不用你出手,你只需将他哄得入了谷……”

    说着,附到耳畔说了些什么。

    末了,又道:“再者说,只凭他那点微末道行,进了谷中,我不信他还能活着出来。”

    婉儿许久未曾回话。

    过了半晌,似乎终于答应了。

    说到此时,贾海子早已没了耐性,嘿嘿笑着:“我的好婉儿,我新得了这柄青云宝剑,你可敢与我试一试?”

    婉儿听了,心乱如麻,今日哪里还有这些心思。她隐隐觉得自己似乎上错了船,但现今船已出海,海里都是水怪鲨鱼,她下不了船了。

    忽而站起身来,背过身,与他说道:“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歇息吧。”

    她指了指傀蜮谷的方向:“明日入谷后,许会有一场恶战,需得养足精神才好。”

    贾海子调起了兴致,哪里肯放她离去,当即拉着她的手:“怕什么?我精神好得很。”

    婉儿道:“你倒是为我想一想,我明日也要入谷的。”

    说着,把贾海子轻轻推开:“再说,我得尽快去找魏不二。谁晓得他究竟会不会听我的话?总归要琢磨琢磨如何开口。”

    贾海子笑道:“他对你别有心思,你只需多说些好话便好了。”

    说罢,细细思量一番,觉得她迟早逃不出自己的掌心,倒也不打算用强,便放其离去。

    屋顶之上,魏不二缓缓站起身来。

    之前,他斩断了对婉儿的男女之情。

    而现在,似乎到了彻底了断一切旧情的时刻,他心中竟然没有一点点眷恋。

    此时已是傍晚时分,一轮明月从天边升起,轻轻挂在了树梢之上,月光照下来,赐给不二一道狭长的影子。

    他顿时觉得,只有这道影子属于自己。

    前所未有的孤独与落寞,似此刻的月光一般,毫无遮挡地撒下来,涌遍天地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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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第二更

第二十九章 傀蜮谷传闻

    林镜月的天赋已然明朗。

    镇海兽是枭云兽,神魂又是雾魂,二者虽无血缘传承关系,但属性趋同,关联紧密,可鉴此女修道前途一片光明。

    再加上她年纪轻轻,便已迈入通灵境,更是不得了。

    众位院主一片眼热。

    “掌门师兄,其余二人我不管,林镜月是女修,一定要进我碾冰院。”

    说话的虽是个女子,但却听不出半点温婉,正是木晚枫的师傅、碾冰院主宝慧。宗内素传她性子冰冷,脾气怪异,尤其对男子极有偏见。

    “此,此言差矣。”宝慧话音未落,一个晕晕乎乎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们碾冰院都是女修,这……这个不差。但又没规定是个女的,就得进碾冰院。顾师弟门下也有个女弟子,你,你怎么不抢过来?”

    不用瞧,说话的正是酒仙院主杜胜康。此人因体内的镇海兽是大名鼎鼎的酒虫醉蝉,故而平素嗜酒如命,十天里有九天便是在醉生梦死之中。

    魏不二曾打听过,在七位院主之中,杜胜康算是收徒门槛最低的。

    可即便如此,不二数次去醉仙院求见,也未能得见其面。

    此刻,他正斜躺在圆台之上,面泛红光,眼神迷离,显然是一场好酒方喝罢了:“我看这姑娘极有眼缘,来,来我酒仙院正合适。”

    “掌门师兄,诸位长老,师兄弟,且容我说一句,”顾乃春说道:“本宗七座分院,除了我合规院之外,皆有通灵境弟子,以至于宗内通灵境弟子大比,我合规院连一个人也派不出来,这岂不是太不公平?”

    “这话说的,你们合规院没有通灵境跟我们有何干系……”“顾师弟着相了……”“话不能这么说……”大殿里眼看吵作一团。

    李青云听得头痛,面上却仍挂着微笑,说道:“既然诸位师兄弟都想将她纳入门下,我看不如这样……”

    ……

    大殿之外,已不知过了多久,三个人翘首以待。忽然,自殿内走出一位身着青袍的弟子,不二认得他是掌门座下弟子,便拱手打了招呼。

    那人却先冲着林镜月和吴尘拱手笑道:“恭喜二位,经本宗议事会初步商定,二位可暂且在掌座峰修行。”

    “暂且?”林镜月道:“难不成,诸位院主未曾看中我的修行资质么?”

    “那倒不是,”那弟子道:“其实,是各分院主都想将二位纳入门下,掌门一时无法定夺,只好将二位暂时安置在掌座峰,待傀蜮谷大典之后再做决议。”

    傀蜮谷大典?

    不二立时想起与傀蜮谷以及傀蜮谷大典相关的传闻。

    传言中,傀蜮谷原是人族领域内一个普普通通的山谷。

    三千多年前的某一日,谷内忽然雷声大作,风狂雨怒,青黄之雾飞涌,将山谷笼罩得密密实实。

    过了数月,从谷中涌出数百个似人非人的怪物,头顶长角,说得是异族之语。见了人族凶相毕露,不知造了多少杀孽。

    这些怪物,便是后来在此界兴风作浪的角魔。

    往后三千年,傀蜮谷每三十年就出现一次这样的奇观。数日之后,便会有数百个角魔从谷中涌出。

    人族修士便会聚在谷口,将其围杀。

    于是,角魔便不再从谷口而出。但大陆之上的角魔仍是越来越多,逐渐占据人族领域西北一方,在青疆域内扎了根。

    且时常混入人族领域内,残杀百姓,食肉饮血。

    近千年来,他们气焰更甚,经常屠村戮镇,残忍至极。

    为从源头扼杀角魔,避免其混入人族领域之内,每到傀蜮谷出现异象的时候,宏然宗盟便会举办猎魔大典,在傀蜮谷外布下传送阵法,派遣修士入谷猎杀角魔……

    不二正兀自思量着,忽见吴尘一步凑到那青袍弟子身边,问道:“敢问道友,我二人入宗之事,为何与傀蜮谷大典扯上了关系?”

    “其实,”那人挠了挠头,叹了口气说道:“也不怕跟你们说实话,再过半年就到了傀蜮谷开谷的时候。届时,本宗也要举行开门境弟子大比,以决定去榕城参加傀蜮谷大典的名额。”

    说着,他神色稍显凝重:“本宗已经三次在傀蜮谷大典的比试里,位列中等宗门末属几位,接连失去了壮大宗门实力的大好机会。”

    “掌门每每念及于此,总是痛心疾首,夜不能寐。我等身为弟子,也大感面上无光。”

    说到此处,他略微提高了声音:“据传言,这次傀蜮谷大典的名次牌位,与宗盟在西南一带新开拓灵脉的分配大有干系,事关本宗前途命运。故而,掌门与诸位院主商定,哪一个分院能在傀蜮谷大典之中为本宗拔得头筹,二位便拜入哪一座分院。”

    “原来如此。”那林镜月得知自己成了众院主竞相争取的香饽饽,神色略微一松:“那便有劳道友了。”

    说着,轻轻一抬手,示意那青袍弟子向前带路。

    “先等等,”不二一手扶着袖子,一手指着自己:“不知诸位院主打算如何安排我呢?”

    “瞧我这记性,”青袍弟子道:“可惜了,参与此次商议的四位院主都无意接纳魏兄……”

第五十一章 云动遮月暗无影

    婉儿的身影在模糊的街道上渐远了。

    贾海子躺在床上,心内的亢奋不停地涌动,好似火山喷发的前一刻。

    他彻底睡不着了,从床上站起身来,闭上眼睛,在屋子里来回地踱步。

    遥想傀蜮谷内的风景,还有数日后的风光。

    一切都如他所愿,顺利的有些不可思议。

    入谷名额来的不费吹灰之力,婉儿也投向自己的怀抱。

    更令他心念通达的是,很快就可以为魏不二盖一座坟头了。

    说来奇怪,他自认为不是一个锱铢必较,有仇必报,小肚鸡肠的人。

    与宗内师兄弟相处和洽,便是遇到些不愉快,也一笑而过罢了。

    可一旦遇到魏不二,真是肚子里倒了油,点了火,烦躁恼火烧的旺。

    修士界有相生相克一说。

    人与人之间,亦有克星的说法。

    他想,魏不二多半就是自己的克星。

    这克星若是由他慢慢成长,只怕真要成了心魔。

    心魔一生,大道即毁。即便是魏不二没有看到他和婉儿藏尸那一幕,即便他和钟秀秀之间没有那些若有似无的暧昧,为了自己的长生大道能顺顺当当走下去,他也要快刀斩乱麻的。

    至于似乎是无辜者的魏不二,只能怪自己生不逢时了。如果有来生,希望他投个平凡人家,再不要参和到不属于他的修真世界。

    贾海子打开屋里的窗户,夜幕如布,繁星浩瀚。

    叫他不免心生敬畏之情,心想我的修行大道,便如这星空一般,无穷无尽罢。与这星空相比,魏不二算什么?从今往后,他要专修大道,少参和到这些勾心斗角之中。

    便在此时,一声破空的低鸣响起。

    他浑身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无影鞭蛇在内海中轻轻一抖,蛇影抖现,助他向下一俯。

    紧接着,似有一道冰冷的利器从他头顶掠过,将发髻整个剃了去,将头顶溜了个半个光头。

    差一点就死了!

    他出了一身冷汗,连忙站起身来,把青云剑持在手中,四下张望。

    屋里面一个人也没有,方才那柄利器也消失不见。

    连那对手和凶器的样子也没看清,未免太窝囊了。

    “阁下是哪一宗道友?”

    他强忍着怒气:“可否现身相见。”

    过了半晌,却无人应答。

    他连忙遁出客房,四下探查,却未发现任何异样。

    “装神弄鬼么?”

    嘴上如此说,但人却再也不敢呆着,从客栈遁出来,一路绷紧了神经,直奔到宗盟驻地才安下心来。

    ……

    不二躲在客栈屋顶,看着贾海子的身影急匆匆离去。

    方才那一击失手,便再无第二次机会。

    想起贾海子身上浮出的蛇影,想必就是他体内的镇海兽无影鞭蛇,没想到竟有自行护主的意识。

    这一击出手看似有些莽撞,但其实他思量了许久。

    一来自己心中杀意刚猛,若不出手,倒叫念头不通达。二来他一路行的小心,绝无旁人知道行踪,没有后患。三来看贾海子方才的样子正是志得意满之时,全无警惕,得手的几率也会很高。

    再者说,以后碰见贾海子独处的机会还能有几次?再等下去,就要回宗去,那就更难下手。

    不过,回宗之后,自己还有木晚枫帮忙,两人细细合计一番,未必不能想到一个万全之策,将贾海子干净利落地除掉。

    他有些想不通贾海子为什么非要除掉自己。

    但世界上想不通的事情多了,没有人有义务一个个告诉自己。

    他只需知道,从今晚开始,他一定要赶在贾海子杀死自己之前,杀了对方。

    出了客栈,他原想径直回到宗盟驻地。

    一路边行边琢磨:贾海子想将自己骗入傀蜮谷,这又何尝不是自己斩草除根的机会?

    便在鬼使神差之下,去某家店铺买了一本专门介绍魁域谷情况的卷轴。到手之后,才回了驻地,找到顾乃春将置办的东西尽数交付,又回到自己的独间。

    想起了婉儿,心中暗道:要骗我入谷,总得来找我说话。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忍心说出口。

    躺在床上,心中万般感慨。

    听婉儿和贾海子的对话,婉儿并非心甘情愿。

    但他已经没有兴趣探究,一闭上眼,就想起婉儿曾与自己说过的话,想起在长乐村时,两人一起放牧时的情形,竟有恍若隔世之感。

    这一日身子虽不算劳累,但心里却好似压了千斤的担子,让他疲惫不堪,渐渐地合眼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听到轻轻的敲门声。

    打开门,模模糊糊瞧见一个清秀的面庞正看着自己,果然便是婉儿。

    不二眼皮一跳,暗道一声:“你终于来了。”

    只觉得她与往日大不相同,眉目之间夹着浓浓的忧愁之色,眼波木讷,顾盼彷徨。

    “这么晚来找我,”

    他装作茫然不知的样子:“有什么急事?”

    婉儿问道:“可否进去说话?”

    不二便将她让了进去,坐在桌旁的凳子上,只静静看着她。

    “不二,你我的机缘到了。”婉儿勉强笑道。

    不二暗道:你说的可当真好听。

    便问她:“什么机缘?”

    “我争得了两个入谷名额,咱们俩一块儿进去。”

    婉儿似乎也有些紧张,竟然没有发现不二的异样。

    不二默了许久,才回道:“那谷里有什么好的?我不大想去。”

    “蜮灵石,”婉儿道:“你不想要么?”

    不二只摇了摇头。

    婉儿哪里料到他这般反应,一晃神才问:“你该不会不知道蜮灵石有什么用处吧?”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它可以提高神魂连通镇海兽的几率。尤其似你这般镇海兽稀有的,日后若想制作神魂连通卷轴,少不得用到它。”

    不二默默听着,瞧着她的眼神,想起两人昔日嬉笑打闹时的情形,好像只是昨日发生的一般。

    他心中暗想:你这样待我,心里便没有半点难过么。

    张了张嘴,却没有说出半句话。

    婉儿见他默不作声,只以为是被谷中的角魔吓得,便试着问道:“魏不二,你该不会是害怕谷中的角魔罢?”

    不二摇了摇头,忽然问道:“如果我不愿意,你也非要我去么?”

    婉儿一时间怔住了,呆呆地望着不二,嘴唇张了又张,终于说道:“你不愿意去,我自然不会强求。”

    说完,默了许久。

    见不二始终不答话,她脸上阴晴不定,似乎陷入巨大的挣扎中。

    末了,终于补上一句:“但你不晓得这个名额有多难得……”

    不二无言以对。

    窗外的月亮似被突袭而来的乌云遮住了光彩,屋子里的光线忽然暗了下来。

    婉儿的面孔不再像方才那般清晰,眼睛、鼻子、嘴巴模糊成黑漆漆一团,似融入了无尽的黑暗之中。

    又不知过了多久,月亮冲破了乌云,月光重新照进了屋子,照出一片亮堂堂。

    在这明暗交接的一刹那,婉儿的面孔再次清晰起来,脸上显出一丝不忍的神情,却转瞬即逝。

    不二定了定神,心中暗道:你既然如此看重此次入谷,甚至不惜赌上我的性命,我倒是愿意瞧瞧你们两个玩的什么花样。但是贾海子想要我的性命,倒不如看看他的星辰大海。

    他早就动了在傀蜮谷中除去贾海子的念头。

    傀蜮谷里多危险啊。

    某个角魔一招不慎,将云隐宗合规院顾院主的得意弟子杀了去,这是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接着,又细细权衡一番:虽然木晚枫说过谷中恐有危险,但想来宏然宗盟也不会没有防备。自己正好和谷中的角魔搏斗厮杀一番,一来为长乐村的乡亲们报仇雪恨,二来收集些许蜮灵石,三来说不定能遇到传承毕蜚血脉的角魔。

    便点头答应了。

    婉儿的脸上忽然显出复杂的神色:“你若是想反悔,便早些告诉我。”

    说着,拿来一包岳恒宗的衣裳,要他明日穿好了,跟着自己混进去。

    交待妥当,竟在心中升起难以言明的愧疚感。

    甚至,产生了以某种方式补偿不二的强烈冲动。

    正在犹豫间,却听不二淡淡说道:“时候不早了,可还有别的事情?”

    说话的语气平静得像一潭死水。

    她立时将心中的诸多想法浇灭。

    抬头看看魏不二,容貌仍是往昔的容貌,却又分明陌生了许多。

    “我只为此事而来,”

    她想了想,回道:“如此再不打扰。”

    不二瞧着她的背影从门外消失不见,思绪千丝万缕,百感难分难言。

    此后,便再也合不住眼。

    脑袋在枕头之上无尽地流浪。

    念头则飞出了九霄云外,晃晃有种魂元离体之感。

    索性从储物袋中取出那份记载傀蜮谷资料的符箓,细细研琢起来。

    待至天明,竟然再未入眠。

    婉儿一大早便找到不二,二人穿扮好了,便混入岳衡宗的十人队伍。

    在岳衡宗领队师叔的带领下,径直出了城外,一路上皆是茂密森林。

    约莫遁了五十余里地,忽然瞧见前方远处蓦然隆起一片绵延山峰,山峰与山峰之间夹着一道巨大山谷,想必便是傀蜮谷了。

    不二瞧得一惊,奇怪这山谷何时出现的,怎么毫无预兆。

    便在好奇之下,向后退出几步,再往前瞧去,那绵延山峰竟然一个也瞧不见了,不由得咋舌不已,想这傀蜮谷果然有些邪门。

    待到了临近傀蜮谷不远之处,各宗各派的长老弟子愈来愈多,只瞧见一座雄宏宝殿伫立在一片平地之上,大门敞开,不住地有人往里面进去。

    岳衡宗那位领队师叔带着众人进了门,将不二和婉儿单独叫过来,稍作嘱托:“我只有两件事要说:第一,虽说入谷的名额按照惯例可以由各宗自行分配,但我想,你二人入谷之事恐怕也未经师门允许,还是尽量不要声张的好。”

    “第二,贵宗与我岳恒宗并非联盟关系,故而入谷之后,还请各行方便。”

    二人自然答应了。

    那领队师叔交代完毕,便自顾去了大殿后厅,与各宗领队寒暄。

    不二和婉儿则跟着岳恒宗一众人去了大殿一角,四下观望。

    只见大殿中央立着三个数十丈为径的大高台,高台之下各自写着常元宗、法华寺、兽人塔。

    再往一旁看,立着七个十丈为径的小高台,各自写着湖山乾坤塔、皖陕阳洛图宫、江东乐韵宗、甘陇焚烛山、南疆御鬼宗、陕阳逐风谷和湘潭月林宗。

    不必说,这些高台自然是为三大超级宗门和七个大型门派准备的。

    往台下瞧去,只见大殿里多是参加此次大典的开门境弟子,穿着各色衣饰,人来人往,好不热闹。这里大多是名门正派,许多弟子彼此相识,便趁此机会叙旧交新。

    不一会儿,顾乃春带着云隐宗一干人从殿外走了进来。

    不二连忙藏在众人身后,只怕被木晚枫瞧见。

    只见顾乃春穿了一身崭新的道袍,面上容光焕发,言谈中气十足,行止神采飞扬,脚步轻盈痛快,人人都觉得他与往日大不相同。

    但顾乃春身后却未看见贾海子的身影,这倒是不大寻常。

    不二细细找寻,这才瞧见贾海子头带着一顶青丝纶巾,遮住了半个秃头,在人群中急匆匆寻找着什么。

    不多一会儿,他到了月林宗一干人休憩处,向方、朱二位师叔问了好,便将钟秀秀唤了出来。

    婉儿瞧见,脸色一变,便凑上前去,不二也跟着她走,二人躲在人群里,竖起耳朵细细听去。

    只听贾海子说道:“钟师妹,我找你不为别的事,只希望咱们入谷后,可以结成联盟,携手并肩,共进同退。”

第五十二章 如山巍峨 独魁木峰

    贾海子的心思,钟秀秀自然一清二楚。

    她脸上只微微笑着,回道:“贾师兄,贵宗高手如云,为什么偏偏来找我?”

    贾海子道:“本宗高手确实不少,但大多与我一样,是御宝一系,只擅长远攻。不似师妹你远攻近战无所不通,咱们联手最适合不过。”

    “你怎么知道我远攻近战无所不通呢?”

    秀秀不禁有些好笑:“再者说,我远攻近战无所不通,为何还要与你联手呢?”

    贾海子被她一句话噎住,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

    但瞧着她脸上微微笑着,不由地心神激荡,心想:我若是将她娶回去,只怕此生也无悔了。

    半响才道:“钟师妹,我第一次见你,便觉得咱们有缘。所以此刻是诚心诚意邀你,也希望你能答应。”

    秀秀想了想,笑着回他:“好罢,若是入了谷中,咱们还能再见,我也不妨考虑考虑。”

    说罢,便转身离去了。

    贾海子瞧着她的背影越走越远,心里难掩亢奋的情绪,暗想:姑娘家害羞是情有可原的,她虽然说得含糊,但分明是答应了。看她的样子,许是对我并没有负面观感。待入了谷中,二人单独相处,我还是大有机会。

    正想着,忽然觉得似有人在看着自己。扭头一瞧,却只瞧见婉儿的背影消失在人群中。

    ……

    不二同婉儿一并往岳衡宗弟子聚集处返去。

    只见婉儿低着头,面目神情也看不清,只顾快步地往前走。

    他紧跟着而去,竟不小心与旁人撞了肩,转身忙道对不住。

    却听那人干净利落回道:“不碍。”

    不二扭头瞧去,只见这人约莫二十多岁,身材魁梧,剑眉星目,目光射出去似精电一般利落。

    不二立时瞧呆了,方要开口说话,便瞧见他冲着自己微微一笑,大步向前走去。

    他正想行过去,结实一番,忽然身后传来木晚枫的声音:

    “你怎么混进来的?”

    不二转身,瞧见她一副惊讶神情,只好一摊手:“说来话长,但这里又不方便说。”

    木晚枫当即变了脸色,“我要举报你,冒名顶替。”

    不二却道:“岳衡宗人手不够,我来顶替,这是宗盟默许的,你向谁去举报?”

    木晚枫还要再说什么,大殿里面忽然响起“当当当”的敲钟声。

    众人不再叙话,纷纷向各自宗门的驻足之处聚去。

    木晚枫面色阴晴不定半晌,忽然拿定主意,问不二:

    “你信不信我?”

    不二诚恳地点了点头。

    木晚枫当即给不二嘴里强塞进去一颗丹药。

    才说道:“我这枚丹药得来不易,可以抵挡傀蜮谷里的毒气,更可助你在傀蜮谷中如虎添翼。但是丹药与忘忧草的药性大有冲突,一并服用,易生毒性。待会儿宗盟配发忘忧草的汤药,你可千万别喝。”

    说罢,又叮嘱道:“我给你丹药的事情,也万万不可诉于旁人。”

    她说罢,才放心离去。

    留得不二望着她的背影远去,若有所思。

    而后,七个大型宗门的弟子也聚在一起,各自往七个小高台上遁去。

    不二与婉儿虽是跟着岳衡宗而来,但占据的名额终究是常元宗的,便按事先的约定,同一众修士一并上了署名常元宗的大高台。

    他有意识将自己的身形遮掩起来,透过人群向最中间的空地望去,贾海子与云隐宗一干人向那方遁了过去。

    只见贾海子背手而立,昂首阔胸,虽夹于人山人海之中,却自有一股高人一等的气势。

    再往旁边,分别是木晚枫、古有生、尤典、林安等人,个个都是精神奕奕。

    正瞧着,古有生忽然朝不二望了过来,似是认出了他,嘴角一弯,冲他微微笑了笑。

    不二连忙将头转了过去,心道此番冒充岳恒宗弟子入谷,若是被宗内师兄弟知道了,也不是什么值得光彩的事。

    便猫着腰换了个站处。

    再往那七个小高台去瞧,却见乾坤塔、洛图宫、乐韵宗、焚烛山、御鬼宗、逐风谷和月林宗七个大型宗门的弟子皆已就位。

    只是有的人多,有的人少,不二向最中间的一个高台望去,上面只有两个人,其中一个年纪颇长,自然是领队的师叔。

    另一个人,正是方才自己不小心撞了的那人。

    只见他双目闭着,盘腿而坐,腰背直挺,似一座巍峨山峰伫立。一句话也不说,却无人不瞩目他。

    不二登时看得热血沸腾,心中不由感叹:“这才是英雄好汉的模样,这才是世间罕有的人物,我若是能与他相识,也算不枉此番傀蜮谷之行!”

    便问婉儿此人是谁。

    婉儿似乎在走神,不二问过半晌,她才向那高台望去,果然认识,便回道:“这人叫魁木峰,是焚烛山的弟子。”

    不二颇有些奇怪:“焚烛山也是七大门派之一,怎么只派了一个人来?”

    婉儿感叹:“这便是魁木峰的厉害之处了。据说他虽只是开门境后期,但浑身法力太过雄厚,一个人便占了焚烛山全部二十个人的名额。”

    不二听得吃了一惊:“入谷还有这样的限制?岂不是对焚烛山不大公平。”

    婉儿却笑了:“他们只会偷着乐吧,魁木峰一个人进去,足以比得过我们云隐宗所有人。”

    不二忍不住摇了摇头,惊道:“仅仅是焚烛山的弟子,便有如此修为。不晓得常元宗、法华寺、兽人塔这三个超级宗门的弟子,会有何等威能。”

    “那倒未必如此,”婉儿回道:“其实,超级宗门和大型宗门的优势主要在高阶灵脉,还有高阶聚灵阵。故而,身在大型宗门,突破境界的概率要更高些。但说到开门境低阶弟子的修为和战斗力,却未必一个个都很强,反倒是比拼个人的天赋较多一些。”

    说到此处,她也仰目向魁木峰瞧去:“所以,我听说在整个宏然界的开门境修士中,像魁木峰这样的存在,也是绝无仅有的。”

    不二叹道:“竟有如此人物,只怪我见识太少。”

    婉儿今日格外有耐心:“你向来埋头苦练,也难怪如此。还有几位了不起的青年才俊,你不妨认识认识。”

    便将乾坤塔的崔铭,乐韵宗的李悠然,御鬼宗的历无影,洛图宫的叶青墨,逐风谷的南宫疾雨等,逐一指给不二。

    一边说着,一边专注地向高台之上瞧去,面露神往之色。

    不二自然瞧得出她渴求大道长生的志向,心中暗道:便是长寿千年万载,本领通天彻地,到头来孤身一身、手染鲜血,还会有什么快活可言?

    正在思绪乱飞之时,忽然瞧见两个过百人的队伍分从大殿门中鱼贯而入。左面一队通通穿着僧人服饰,个个光头锃亮,面容和善。

    行进之时,他们皆拿着念珠,双手合十,低头瞩地,口中念念有词,庄重而悠远的梵音在大殿之内徐徐荡开。

    殿内各宗弟子原本因即将入谷,个个心情激荡难言。听了这梵音后,竟然通通安静下来,烦躁之情一扫而光。

    这一列队,自然都是法华寺的入谷弟子。

    右面的百人队伍则奇怪的多了,身材形貌不一,甚至连穿着都不大一样。有的魁壮如象,堪比移动的大墙;有的瘦小如猴,竟在众人的肩膀上窜来跳去。有的丑不堪言,有的却形貌俊美。

    不二看得连连称奇,目不转睛。

    婉儿道:“兽人塔的修士,修行的功法与各类妖兽密不可分,所以才有这般奇形怪状。但他们个个都是天生的战士。”又顺带给他介绍了法华寺和兽人塔的魁首弟子。

    两队弟子径直上了各自的高台,静静站立等待。

    便在此时,一个人忽然遁在了半空之上,正是宏然宗盟在榕城的驻守长老胡德第。

    只见他面上神情颇为严肃,眼神向大殿之内缓缓扫过一遍,待大殿内静悄悄一片,才朗声道:“各位道友,今日得蒙天下英雄赏脸降临,我代表宗盟多谢诸位。”

    “原本宏然六尊之一“独行苍狗”苟万忠老人家要来坐镇主持此次大典,只是方才另有急事离去,无缘得会诸位俊贤,命我在此郑重致歉。”

    大殿之内,多得是新入修士界的青年修士,早就仰慕“独行苍狗”的大名,本想这次有缘得见,却没想到出了意外,个个难掩失望的神色。

    钟秀秀听了,却是心头一跳,想到:“到了苟万忠这般修为境界,还有甚么大不了的事情,逼得他老人家连数十年一次的开谷大典也弃之不理?这次大典太不寻常,只怕我所料得不会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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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第二章,多谢各位支持!

第五十三章 九死一生 谷中险行

    大殿之内静悄悄的。

    胡德第晓得众人有些失望,又笑着说道:“此次大典,宗盟奖励更加丰厚。想必诸位事先已详加了解,我便不再多说。需要讲的是,除了灵丹法宝和属地奖励之外,大家在谷中得到的蜮灵石,宗盟不再抽成,尽数归各宗所有。”

    说着,他忽然向着半空拱了拱手:“此外,‘独行苍狗’他老人家已经承诺,战绩胜出的前五名,可由他老人家亲自传道解惑。”

    这句话讲出来,场下立时沸腾起来。

    灵丹法宝和属地分配自不必说,蜮灵石更是人人想要,连各宗的长老、师叔也不例外。

    但对于众位开门境弟子来讲,最诱人的还是苟万忠的亲身传道。

    入谷的都是青年才俊,哪一个不想出人头地,登上大道。

    到了苟万忠这等境界,对大道的领悟已然登峰造极。虽然各人所求大道不同,但毕竟万法殊途同归。苟万忠只需稍作点拨,多半就能让众人终身受益。

    最重要的是,受了他的传道,虽然远不算师徒名分,但到底挂上了一条线。

    日后行走修士界也算一大资本,只需说,“独行苍狗”他老人家也亲自教过我,任是谁也会给几分面子。

    一时间人人擦掌磨拳,皆是要大干一场的样子。

    胡德第见目的达到,又笑道:“傀蜮谷中的情形,想必大家已十分清楚了。但人命关天,为了慎重起见,我还是需捡紧要的说一说。”

    “第一,入了谷中,毒雾瘴气遍布,我们为诸位准备了抵御的汤药,务必要服用了。”

    “第二,凭借往届的经验,谷中不会有黄角魔,更不会有赤角魔,青角魔大概会有二百多个。我们一共有两千人入谷,每十人一组,只要精诚团结,对付它们应当绰绰有余。”

    “第三,宗盟为每一位弟子都配发了感应符,上面记录的数字是两千,每一名入谷弟子陨落,这数字便会减少一位。若是总数降到一千以下,感应符便会发出警告,届时各宗弟子务必抛开门派之争,尽快聚集一处,精诚团结,共抗魔患。”

    “第四,角魔的角和蜮灵石决定每个人的战绩和之后获得的奖励,希望大家全力争取。”

    “第五,进入傀蜮谷中,不可以在高过两丈之处遁形,否则会受到禁制之力反噬。”

    “第六,谷中一日,人间三日,这一点大家需牢牢记住。”

    “第七,入谷三月,也就是外面的世界九月之后,我们布下的五行破空阵会再次开启一个时辰,这是你们出谷唯一的机会,切记要把传送符保管好,到时候捏碎了……”

    胡德第一口气说了二十多条,众弟子事先已听各宗领队细致交代,这会儿再听,只觉得耳朵快要磨起茧子。

    只有不二一字一句认真听着。

    婉儿面向胡德第望着,余光却挂在不二身上,心里的滋味着实难言。几次似要开口,说些什么,终于吞到了肚子里。

    胡德第说罢了,便道了声列队。

    高台上下的入谷弟子皆按着事先分好的小组,每十人站成一个圆圈。

    胡德第见各组已就位,便一挥手,从后殿招来十多个硕大的药缸,又唤来数十个宗盟弟子,叫他们给入谷弟子盛好分了。

    至于超级宗门、大型宗门的弟子,胡德第专为他们各准备了几大缸药,送在了高台之上。

    众人晓得药汤事关生死,个个忙不迭的喝了。

    但常元宗的高台上,聚了三百多各宗弟子,却只配了一大缸,众人皆凑上去,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人这么多,”婉儿眉头一皱,便问不二:“咱俩等一等?”

    不二已经服了木晚枫的丹药,又的确没有心情去凑热闹,便同意了。

    待到众弟子大半喝过汤药之后,婉儿才道:“你等着,我去给咱俩盛一碗来。”

    不二心头忽然起疑,想起昨晚贾海子在婉儿耳边而语的话。

    只觉得似有一场好戏在等着自己。

    他只作正观察各大宗的魁首弟子,万般自然地点了点头。

    婉儿凑到药缸前,盛了一碗,尝了一口,忙吐了吐舌头,苦笑道:”太烫了!需得凉一会儿。”

    便端着碗使劲吹起。

    不二瞧着她此时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只道时间果然是刻刀铁锤般的利器,竟能把人打磨削刻的面目全非。

    待过了许久,婉儿才将那汤药吹凉,咕嘟咕嘟喝到肚里。

    末了,皱眉头说道:“可真是苦。”

    罢了,又去舀了一碗,只见锅里的汤药仍是汤呼呼冒着热气,便又鼓起嘴吹了起来。

    不二道:“我不怕烫,你拿给我吧。”

    婉儿摇摇脑袋:“这么烫,又这么苦,如何能喝得下去?”

    不二笑道:再苦的滋味我也尝过,这汤药算的了什么?

    婉儿听得双手猛地一抖。

    只以为他发现了什么。

    再一瞧,只觉得他脸上并无异常神色,心中暗道:“再苦的滋味你也尝过,是在说做杂役的苦楚么?也许,你就要苦尽甘来啦。”

    稍过不久,她将那药汤吹凉了,小心翼翼端了过来,眼看要递在不二手上。

    便在此刻,午时的钟声骤响,大殿之内忽然开始震动,初始只是微微摇晃。

    片刻之后,摇得更加厉害,众人皆运功飘在半空之上。

    一些人脸上显然有些不知所措,满是愕然的神情。

    但更多的人则是红光满面、激情亢奋,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胡德第朗声道:“入谷良辰已至,五行破空阵即刻要运转了,诸位请小心!“

    说着,一拍手掌,只见大殿穹顶忽而有微微薄光泛起,紧接着自顶上传来轰隆隆的巨响,一时间五色华芒大作,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不一会儿,刺眼的光芒退去。

    大殿穹顶之上,隐隐分出接上百个圆形光团,忽明忽暗,闪烁不定。

    众人皆晓得,这些光团里,即将射出数百道光柱,待那光柱落下来,将各组弟子罩住,入谷之征便将无可逆转的开启了。

    不二看罢穹顶之上的光团变幻,晓得时间紧迫,终于彻底明白了婉儿的心思。

    装作一副慌忙的样子,向婉儿道:“快将汤药拿来!

    说着故意转身去瞧她。

    果然,婉儿方好走到他身后。

    端着碗的手,就在他手臂旁。

    他一转身,汤药被手臂一碰,立时落到了地上,转了几个圈滚到了远处。

    婉儿浑身一颤,忙道:“我再给你盛一碗!”

    转身便去找大缸。

    便在此时,穹顶之上的光团华芒大作,顷刻间喷射出数百道三丈宽的巨大光柱,将各组弟子通通照了进来。

    只瞧见婉儿走在光柱边缘,却被一道光壁挡住,几番尝试,却再也不能向前行进半步。

    只好转过身来,冲着不二摇摇头,眼神中透着一股难以言明的意味。

    不二故意装作很慌忙地向光柱外窜去——他忽然想看看婉儿会怎么演下去。

    眼看到了光柱边缘,他明知前面是一堵光壁,仍是硬铮铮撞了上去。

    只听“咣”的一声,人掉了下来,撞了满额的鲜血。

    他摇摇晃晃爬起身来,余光看向婉儿——婉儿似乎也有些着急了,拿着碗,手足无措地在原地踱着步子。

    “演得真好啊。”他心里想到。

    又假作急忙无助的样子,向胡长老招手,边用双手比划,示意自己还没喝到药汤。

    但此时传送在即,谁又能注意得到他这样一个蚂蚁一般的小人物——如果事情真的如婉儿和贾海子所谋划的进行,这次入谷,他恐怕真的是九死一生。

    想到这里,他轻轻地靠在光壁上,再次瞧向婉儿——婉儿似乎连演戏都不肯了,仿若心中有愧地向另一边瞧去。

    她的面容渐渐清晰,又渐渐模糊。

    童年时天真无邪的模样连半点影子也寻不见了……

第五十四章 黄粱一梦 万般皆空

    那道光柱忽地一闪一闪,将要消失的样子。

    紧接着,眼前的景致霎时间极度扭曲,不二的身体似被几股磅礴巨力来回纠扯,几乎要被撕成碎片。

    这样的感觉不知持续了多久。忽然,那光柱颜色暗了下来,撕扯身体的巨力瞬间消失殆尽,整个人疾速向下坠去。

    “咚”的一声闷响,他重重摔在了地上,立时有些头晕眼花。

    不待他有所反应,一股硫磺一般的刺鼻气味铺面而来,不住地涌入鼻孔。

    他捂住鼻子,却已然有些晚了。

    刺鼻的空气似潮水般涌入肺腑之中,一股剧痛在肺腑之间立时炸了开来。

    紧接着,那刺鼻的空气以肺腑为引,钻入了浑身血脉之中。

    不二只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要被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腐蚀掉了。

    在剧烈疼痛的交袭之下,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清醒过来,下意识摸了一下胸口,方才腐蚀般的疼痛竟消失的无影无踪。

    低头看了看浑身上下,也是完好无损,不见丝毫异样。

    空气中依然弥漫着刺鼻的气味,却再无丝毫不适,反倒觉得心旷神怡,精神百倍。

    捏了捏拳头,竟觉得力道比从前还要大了一些。

    试着向前一跃,竟轻易纵出了五丈之远。

    便寻思:这些刺鼻气味无疑就是毒雾瘴气,劲儿头还真是不小。

    又想起木晚枫,也不知她给自己吃的什么丹药,想是是这丹药起了功效。

    抬头向四周望去。

    眼前是一片阴暗茂密的森林,数不清的奇花异树遍布,皆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很多植物生得张牙舞爪,血腥狰狞,遮天蔽日,仿佛是从异界而来的怪物。

    再加上阴暗诡秘的气氛,让人觉得有些恐怖。

    他强打着精神,四下观察,只觉得数十丈远外似乎颇为光亮。

    小心翼翼走到远处,发现那里生着一种奇异的植物,高有七八米,枝桠由主干生出,颇为齐整的自上而下排列,枝头布满精致的小灯笼,散发着淡红色的光,看起来倒有些与周遭环境不大相称的讨喜。

    在这样昏暗可怖的地方,这株灯笼树的光火显得格外温暖。他心想:越美丽的生灵,往往越是可怖。便如宏然界的蛇,生的漂亮的皆是大毒物。女人往往不也是如此?

    他不敢靠近那植物,却敢在树丈之外欣赏它的美丽。植物的光缓缓照来,带着一股暖意,让他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镇上的花灯节便是这般情形。

    只是那个时候,爹娘还在。

    他望着满树温馨的灯笼,忽然想起了爹娘的模样。

    还记的小时候,爹总是盘腿桌前读书,从不耕地。

    娘就在一旁瞅着爹,从不缝布织衣。

    需要家用时,爹就独自去林中猎些山狼野兔,再拿去村户中换些柴米油盐。

    改变,是在那一年冬天,爹娘外出,只留下八岁孩童在家。

    那日过后,魏不二便再未瞧见他们。

    一开始,他整日放声哭嚎,饿到极处,才想到讨饭吃,今天去这家,明日讨那户。

    乡亲们初时瞧他可怜,总留些好饭。

    再后来,日子一久,乡亲们善心消磨,怜悯成了习惯,残羹剩菜便渐渐多了。

    赶到十三四岁大,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残羹剩饭已不管饱。

    村里人叫不二与几个一般大的少年去村子西南面的牧场放牧,每月给些银钱,这才够了吃用。

    正寻思着,四周光线忽然暗了下来,他往前看,那些红扑扑的灯笼通通不见了。

    光秃秃的树枝上,不知什么时候挂了数不清的蠕动着的肉瘤。

    肉瘤上布满了密密麻麻大大小小的细洞,似乎有千百只幽微的绿芒在闪动。

    紧接着,肉瘤发出了“嘶嘶”的瘆人低鸣,细洞中霎时间窜出数千条青绿色的长虫,朝他扑了过来。

    他早有警惕,蹬腿向后撤去,眨眼间退出五丈,一举逃出长虫的攻击范围。

    再一瞧,那些虫子又收了回去,躲在密密麻麻的细洞里,一个个眨着绿油油的眼睛,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他的头脑立时清醒了。

    一晃眼,怪树又回到了先前的模样,满树的灯笼散着柔和的光。

    他怔怔瞧着,想起了入谷之前,婉儿给自己端着汤碗的样子,觉得后背一阵寒凉。

    便在此时,怀中传来一阵轻微震动。

    将手伸进去,摸出那张感应符,只见上面的数字已然变成了一千七百零七。

    这才刚入谷,便有近三百个入谷弟子丧命,这未免有些太离谱了。

    他左思右想,但始终不得其解。

    再向四下望去,这才发现周遭瞧不见一个人,便寻思:

    胡长老说,每一个光柱里的十个弟子,必然会传送到同一个地方。但为何我与他们分开了?

    ……

    在这片黑暗丛林的另一处,婉儿正满头大汗地躲在一棵漆黑巨树的枝干上。

    巨树从上到下无一处不是黑黝黝的,枝繁叶茂,根深干粗,每一片叶子都有一人长宽,呈作扇形。

    她折下一片巨叶掩住自己的身形,又不停地拿起一块石头反复瞧看,只见上面有一个小小的光点,在四处不停地跳跃着。

    石头名叫定星石,贾海子入谷之前给了她,为了帮助她尽快找到云隐宗的队伍。

    岂料得入谷之后,定星石竟然失灵了。

    这让她入谷后第一时间去找贾海子的计划完全落空。

    方才,一个过路的青角魔险些发现她的行踪。

    她惊恐之极,躲了起来。

    从怀里掏出那感应符,上面显示的数字已然变成了一千六百八十九。

    入谷不过三五时辰,已然陨落了这么多修士。

    显然极不寻常。

    不过,在自保也十分困难的情形下,她也没有余力去思考什么。

    在漆黑大树的阴影里,身旁再无一人,难以言喻的孤独汹涌而来。

    她忽然希望此刻有人能陪在自己身旁。

    脑海中第一个浮现人影,竟然是魏不二。

    转而又念起魏不二的好,觉得以他的性子,若此时在自己身旁,一定会拼了命保护自己,不由地后悔不迭。

    入谷之前,她将不二的药汤弄翻了,瞧这谷中的毒气比原本想象的还要浓密,恐怕他人已经身陨命丧。

    想到一个从小到大的玩伴,转眼间已变成一具尸体,一股复杂难言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

    她不由地暗自苦笑:真是因果报应,屡试不爽,终于轮到了我头上,只是没想到来得这般快。现下只有我一个,遇到角魔根本就是死路一条。可笑我还想着在谷中寻到几块蜮灵石,来助我突破修为瓶颈,当真是连命都不要了。

    越是这般想,心底越加绝望。

    忽而一伸手,摸到随身携带的储物袋,晓得其中贮了足够的干粮,终于安心下来。暗道:现今唯一的活路,便是尽快找个隐蔽处,绝不露头,待三个月一过,捏碎那传送符,便可逃出生天了。

    许是太过困乏,她不知什么时候闭上了眼睛,在惊恐和焦虑中渐渐模糊了意识。竟然做起了梦,梦中她寻到了贾海子,急忙走了上去。

    他却嘿嘿一笑,身后走出一个花容月貌的姑娘来,正是钟秀秀。

    两个人牵着手,十分亲昵的样子。

    她勃然大怒,伸手去拉贾海子,想要将他拉回自己身边。

    却发现自己的手似幻象一般,什么抓不住、摸不到。心里更加着急,不住地伸手去够。

    贾海子笑道:“你已经死了,成了魂魄。魂魄是摸不到活人的。”

    她摇头不信。

    忽然,贾海子的脸狰狞着扭曲起来,不一会儿,竟然变成了魏不二的模样。

    只见他满脸是血,说道:“你害了我,把我的命还给我!”说着伸出血淋淋的手,摸到了她的脸上,黏黏糊糊的。

    她被吓醒了。

    一睁眼,一股恶臭涌入鼻孔之中,一个满脸长着肉瘤的丑陋面孔就贴在眼前!

第五十五章 轮回蛊传说

    在这阴暗深林的另一处,一个身着黄衣的月林宗弟子正在林木间窜来跳去,身上全是血迹。

    就在一窜一跳之间,她落在一株奇异植物的茎干上。

    眼前忽然闪现出一张脸,青色长角,浑身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点。

    她吓了一跳,抬起脚就要向后跳去,但为时已晚,一道黑光闪过,整个人昏了过去。

    这样的情境,在这阴暗的傀蜮谷中无数次上演着,人族修士感应符上的数字以惊人的速度减少。

    ……

    当然,也并不是一网打尽、全军覆没的情形。

    总会有几个例外。

    比如木晚枫。

    此刻,她正伏在一棵漆黑巨树的枝干上。

    全然没有往日的风采,长裙上布满血迹,下摆早已被撕掉,不知丢到何处。

    留下的部分亦全是撕烂的痕迹,酥肩露白,玉背横呈,每处裸露的肌肤都有或大或小伤口。

    最让人触目惊心的,是小腿中间上一道半尺长伤口,几乎见骨。

    伤口里面溃烂的血肉里,有一道道淡淡的黑气溢出……

    伤口周围敷着几片不知名的叶草,并用长裙上撕下的一缕丝条裹着。

    瞧她的面庞,秀眉紧蹙,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一边小心翼翼屏着呼吸,一边竖起耳朵紧张的听着什么。

    眼见四周再无异常,才稍松了口气。

    不禁回忆起方才的恶战。自己明明极为小心,却仍被一只骨杖族青角魔发现了踪迹。

    她与另一名人族修士配合,她将角魔击成重伤,但人族修士也就此陨落了。

    “苦肉戏做的有点过火了。”她忍不住苦笑道。

    此刻,那角魔虽然已经逃走,但她却仍然小心翼翼伏着。暗自惊疑,自己分明没有喝下那忘忧草熬成的汤药,却如何会暴露行迹的。

    令她颇感意外的,是入谷之后,她与本宗诸位师兄弟传送到了不同的地方,这与宗盟的设定完全不符,也与自己得到的消息大有偏差。

    考虑到人族与角魔个体战斗力的差距,这个意外足以改变此次傀蜮谷之征的最终结果。

    想了想,在各宗的顶尖弟子之中,除了魁木峰,再没有哪个人敢保证自己一对一可以胜过青角魔罢。

    想着,便从怀里掏出那感应符,上面显示的数字变成了一千四百二十。

    已有四百八十人陨落了?这次傀蜮谷异变,显然比她原先预想的还要严峻。

    她稍稍松下紧绷的身体,翻过身子,闭上眼睛,几乎仰面躺在粗大的树干上,一手轻捂着腿上伤口,一手紧紧握着拳头,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

    忽然,一股不安感骤然涌起。

    她腾跃而起,一道煞白的骨刺擦着头皮而过,瞬间扎穿方才休憩的枝干,留下一个黑黝黝的洞口。

    只差毫厘,她便是一具死尸了。

    抬头一看,只见巨树的枝干上,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各站着一个青角魔,面无表情望着自己。

    她并不意外,叹了一口气,一手放到衣领,竟然轻轻揭开了衣衫,露出了左边的肩膀,只见上面纹着一道颇为诡秘的蓝色火焰,在幽暗视线中,散着淡淡的蓝光,似乎真的在微微燃着一般。

    ……

    在一处白茫茫的冰滩之上,卷起了阵阵白毛风。

    魁木峰手里持着两个血淋淋的青角,眉头紧皱,似乎在思索什么。

    不一会儿,他忽然明白过来,盘腿坐在地上,双手平摊向上,置于两膝,口中念念有词,似有蓬勃的法力在经脉之中疾速转动。稍过一会儿,一道灰色雾气竟然缓缓从双手指尖涌了出来。

    “祸源果然在此。”他睁开眼睛,松了一口气。

    ……

    在一株浑身圆鼓鼓,似个巨球一般的怪异植物旁,云隐宗苦舟院弟子林安此刻正面临着生死危机。

    他望着前方不远处的半空中,浮着一个身材矮小,枯瘦嶙峋,皮肉松松垮垮的二纹青角魔,手里拿着白森森的骨杖,杖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骷髅头。

    林安晓得这是角魔之中,攻击力殊为强悍的骨杖一族。

    “我投降。”他举起了双手,跪在地上,低下了头,佯装放弃抵抗的模样。

    嘴中却念念有词:“气从湿地来,云雾……”地面上隐隐渗出些雾气。

    但不待他念完口诀,一颗巨大火球便砸在了他的头顶。

    下一刻,熊熊的火焰焚烧,他便燃成了一团灰烬。

    那骨杖族角魔冷哼了一声,驭着骨杖离开了。

    过了许久,地上的灰烬扑簌簌挪动起来,聚拢成一个灰色圆球,不断地坍缩,最终变成只有拳头大小的一团。

    小团又在不断挪动变化,渐渐轮廓更为清晰,脑袋,眼睛,嘴巴,翅膀,花瓣,又隐隐伸出六条栩栩如生的昆虫肢足。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竟然衍化成了一条六肢蛊虫。

    蛊虫似从冬眠之中刚刚苏醒,勘勘睁开了眼睛,颤颤巍巍伸缩着肢足,终于站了起来,迷茫地观望着四周。又过一会儿,它的目光渐渐清明,似乎想起来什么。

    微微张开小嘴,发出了“嗡嗡呜呜”的诡秘低吟声。随着这声音不断在此间缭绕,一团柔和温蕴的光芒从蛊虫身躯上缓缓散了出来。

    光芒渐渐发亮,只盏茶功夫,变得极为耀眼。光芒之中,蛊虫的身形逐渐在膨胀,涨到七尺左右的时候,隐隐开始变换身形,只须臾片刻,幻化出了脑袋,身躯,四肢,变成了人的形状。

    下一刻那光芒陡然逝去,一个全身赤裸的男子凭空出现在此处。观其容貌,正是先前被骨杖族角魔焚烧致死的林安。

    “傀蜮谷?”林安下意识打量了四周,这里的场景,让他记忆犹新,忽而喃喃自语道:“果真回到了三百年前么?”

    他站起身来,伸出双手,仔细观瞧。

    “我还活着啊。”他哽咽道。

    回头看看地上焚烧的痕迹,回想刚才由蛊虫幻化成人形的过程,简直如同一场梦境。

    “轮回蛊的传说,”他艰难的开口,声音有些颤抖:“果然是真的。”

    此刻,他有些分不清自己究竟是谁了。

    “林安。”迷茫了许久之后,他轻轻念出了自己的名字。

    是的,他仍然是林安,只不过是从三百年后穿越回来的林安。

    这三百年来的经历,他点点滴滴都记在心头。

    “常元宗,宏然宗盟,”他紧紧握了握拳头,手指嵌进肉里的感觉再真实不过:“咱们的帐,一笔一笔来算罢。”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却是把握此次傀蜮谷大典的机会。

    在上一世的记忆中,此次入谷,人族修士因内奸做鬼,中了角魔的阴谋,只有寥寥数人侥幸活了下来。

    但有一个人却因祸得福,成为了最大的赢家。

    “魏不二。”他轻轻念出了那人的名字。心中暗道:“我只需找到他,暗中盯着他,看看他究竟是如何获得那些好处,再适时动手杀人灭口,夺取机缘,不就好了?”

    想到这里,他对大道前程更添百倍信心:“未来发生什么,都在我的脑海里,还有什么好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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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这一章,有读者质疑,林安如果现在死在傀蜮谷中,就不会有未来,也不会再次穿越回来。

    这是一个比较复杂的经过,而且涉及到轮回蛊的两个神通,在后文会逐渐交代,我就不剧透了。

    我前面已经做过伏笔,林安在开门境的时候,就获得镇海兽的某样神通。

第五十六章 南秋赐的秘密

    还是同一片森林中,一个身着青色长袍的男子疾速遁行,四下观望着什么。

    若是木晚枫身在此处,看见此人的相貌,多半会立时认出来,这人正是几年前在合规院中,大闹顾乃春收徒大典的云隐宗叛徒南秋赐。

    只是他分明被古有生擒获,不知带到了何处,怎么今日竟然又出现在了傀蜮谷之中。

    “你到底知不知道寒冰界的入口在哪里?”他已在这谷中兜兜转转找寻了太久,有些不耐烦的样子。

    但看其身旁,又瞧不见半个人影,不晓得在与何人说话。

    便在此时,一个沙哑的声音在其耳边凭空响起:“臭小子,着急什么?老夫上一次进入寒冰界,还是上千年前。过了这么久,谁晓得这谷中发生了什么变化。”

    听声音的源头,似乎来自他左手食指上戴着的绿色戒指。

    那沙哑声音的主人也有些不大耐烦:“你小子要是不愿意找,大可以在这里瞎混,等着出谷阵法开启的时候。”

    “前辈息怒,”南秋赐赔罪道:“我的确有些心急了。”

    他语气渐渐低沉:“可我一想到,圆明还在沉睡之中,我心中就难过的要死,恨不得让自己代替她承受这些罪过。”

    “少给我在这里卖苦情,”虽然说的话不大顺耳,但那沙哑声音的主人明显消了气:“你已然给她服了三转回生丹,百年之内她的性命便无需多虑。只不过,她的神魂已散去大半,再想寻回便算是逆天而行之举,希望渺茫着实有些渺茫。”

    “逆天而行么?”南秋赐仰头望天:“若不是老天作弄,我和圆明早就双宿双飞,成为这天地间一对逍遥快活的伴侣。”

    说着,他怒目而视,伸手指天:“这贼老天若是知趣,助我寻回圆明的神魂也就罢了。若是不识趣,我便是穷尽一生,也要将它轰个稀碎,踏成烂泥!”

    那沙哑声音的主人听了哈哈大笑,连道三声好:“有志气,你小子实在对我胃口。这狗日的老天,若是老子能重获肉躯,定要将它搅个天翻地覆!”

    “前辈,”南秋赐连忙将他拉回来,:“我在谷中能待的时间,不过只有三个月。咱们再不可耽搁了。”

    ……

    在一处稍大的开阔地上,一个巨大丑陋身影独自盘卧着。

    它浑身布满油腻腻的黑黄鳞片,两条丈长手臂上布满数十个血红眼睛。

    下半身长着数十条蟒蛇一般的尾巴,尾巴尽头均匀排布几根倒刺,此刻还在往下滴着鲜血。

    他头顶之上生着一个土黄色长角,角中央呈现出一圈淡淡的纹理。

    在他的身旁,横七竖八躺着数十个人族修士,个个紧闭着双眼,似乎昏迷了。

    此刻,他颇有些无聊的样子,游戏般挥舞着自己的尾巴。

    蟒蛇一般的巨大长尾,在半空之中呼哧呼哧的转动着,越转越快,到后来竟然只看得见若有若无的影子在疾速晃动,带动了一道道巨大的龙卷风,卷着草皮树叶在半空之中疯狂的乱舞。

    便在此时,丈长手臂之上,一个血红眼珠忽然亮起淡淡红芒。

    他低头看了看,脸上浮起了渗人的笑容。巨大蟒尾一缩一伸蠕动起来,朝着从林深处一扭一扭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他从深林里钻了出来,尾巴卷着两个昏迷的人族修士。

    看了看满地的人族修士,他似乎有些不大满意的样子。

    从里面挑出三个,巨尾一卷,便将这三人的躯体舞在了半空之中,似风卷残云一般挥动着。

    只盏茶的功夫,他便玩腻了,嘴里发出“撕拉”的低吼,那三道巨尾猛地一卷,瞬间将三人拦腰截断了。

    ……

    在这片空地另一头的树林中,钟秀秀正藏身于一片浓密的灌木丛里偷窥着。

    这里竟然有一个黄角魔,一个绝不应该进入傀蜮谷中的存在。

    更让她震惊的是,黄角魔可以通过手臂上的眼睛,感应到修士的位置。

    她暗自思量,想道:“我在这灌木丛中,藏了足有个把时辰。期间,这黄角魔遣入林中五次,抓回来十多个人族修士。却没有发现我在哪里。其中原因,想来只有一个,便是我暗中将宗盟配发的汤药掉包了。”

    如此推测下去……

    内奸!宗盟之中无疑藏有角魔的内奸。

    这样一来,各宗弟子没有传送在同一个地方,也很好解释了,多半是内奸动了手脚。

    黄角魔,人族中的内奸,有问题的汤药,动了手脚的传送阵法。

    傀蜮谷中发生的事情,已完全超出了她预料。

    现今之计,唯有明哲保身,放弃蜮灵石,放弃所有不切实际的想法,找一个隐秘处藏身,待三月一过,捏碎传送符,便可安然出谷。

    只有一个地方,她还想不明白。这些角魔天性暴戾,为什么抓住修士只杀了寥寥几个,却将其中大多数人弄昏了。

    正想着,黄角魔手臂上的一个红色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似乎比前几次亮的还要更明显一些。

    他一扭头,向着钟秀秀藏身的这片灌木丛中望了过来。

    紧跟着,巨大尾巴一扭一扭,缓缓地移了过来。

    越来越近。

    秀秀藏在灌木中,看到了他褐黄色的,阴沉的眼睛珠子。

    他身上腐尸般的恶臭,也毫无遮挡的涌了过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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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二大道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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