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跟随而来
“珩儿,你且小心着点,娘在这里等着你回来同娘一起回府。”月氏抬眼看着骑在马上的宋珩,轻声地说着。
“好!”
宋珩点了点头,应允了自己母亲的话,她不知道此去会不会遇上什么威胁,但是既然她对月氏做出了承诺,那么她就一定会守着诺言从西北回来。
宋珩扯了缰绳,狠狠地一夹马肚,策马扬长而去。宋珩策马到了山脚下,却见山脚的凉亭前停着一匹枣红色的马,一个穿着青色衣衫作书生打扮年轻男子一手持着马鞭,一手手扶着马身,那姿态慵懒,倒像是出门来踏青的,那嘴角还带了一点笑意。
“宋小姐!”
在宋珩即将于他擦身而过的时候,他开了口叫了一声,让宋珩不得不扯了缰绳,停下了脚步。
宋珩坐在马上,居高而下地看着那个年轻的男子,“沈少庄主今日也是来上香的?宋珩有事,就不同沈公子闲谈了,告辞。”
沈从墨伸手扯了宋珩的缰绳,逼得宋珩无法前行,他抬着头仰着脸瞧着宋珩,那黝黑的眸子就像是一泓深潭。
“瞧宋小姐这方向,可是要往着西北而去的?”沈从墨像是没瞧见宋珩那眸子里头燃起的怒火,直勾勾望着宋珩。
宋珩长吸了一口气,克制住自己那有些越演愈烈的怒气才能不让自己一把抓了沈从墨的衣领往后一丢,这个弱不禁风的男人也不知道能不能禁她这么一丢的。
“沈少庄主若是没事,便不要妨碍我赶路,可好?”宋珩那“可好”两字基本上可以说是从磨着牙生生地挤出来的。
“宋小姐,从墨与你同行吧!”沈从墨说着,那语气之中没有半点的商量成分,根本就是已经下定了决心。
宋珩愣了一下,上上下下地打量了沈从墨一番。
“你一直跟着我?”刚刚她很是心急,所以对沈从墨出现在这里也就没有细想,可现在这么一想,只怕她从宋府出来的之后,这一路上这个男人就已经跟着她了,不然怎么会在这里停留着。
“对于拥有破军之人,沈家一向颇为关注。”沈从墨浅浅一笑,那笑容之中有些涩然,“宋小姐不必多虑。”
听到沈从墨那没有否认的话,宋珩知道,只怕当初自己从藏剑山庄回来之后,就已经成了他关注的对象了。
这样想着,宋珩又多看了沈从墨两眼,这个书生般的男人只要她有心杀他,只怕十次之中九次都能得手,也不知道这个男人到底为什么会如此的执着,那种宿命的论断也不知道从何而来。
“随你,若是你跟不上,我也不会停下来等你!”宋珩长叹了一声,对着攥着她缰绳不放的沈从墨说道。
“好!”
沈从墨应了声,松开了手,在他松开手的那一瞬间,宋珩用破军剑的剑鞘拍了马身一下,等也不等沈从墨便已经前行了。
沈从墨被那扬起的尘土散了一脸,却丝毫不以为意,他翻身上了自己那枣红色的马,一扬手上的鞭子,追着宋珩的身影而去。
连绵的雨成了磅礴之势,从傍晚时分便开始,原本只是那淅沥沥的小雨却是在顷刻之间成了暴雨,从半山腰往外看去的时候,都是一片雨蒙蒙雾蒙蒙的。
“宋小姐。”
听到那颇为柔软的唤声,宋珩已经从最初的不耐烦演变到现在的麻木了,她回过了头,看着那围坐在火堆旁的男子,他手执一根木棍,棍上插了一只肥嫩的山鸡,外皮烤得金黄酥脆冒着香味。
“眼下雨下得这般大,怕是不能再前行了。这两日来,我们日夜兼程,眼下离西北大约还有两日左右的日程,今日全作休息吧!”
沈从墨伸手掰了一只鸡腿递到了宋珩的面前,这两日来,他们一路快马加鞭,路上休息的时间极短。沈从墨原本还以为宋珩一个女子怕是吃不消的,也不想她比自己原想之中的还要坚韧。
宋珩拿了鸡腿,她也着实是没有想到这沈从墨真的能一路跟上来,明明看上去是那么的弱不禁风,居然还能够跟上她的步伐。
但是,也仅仅不过是跟上她的步伐罢了,宋珩咬了一口鸡腿,没有任何作料的山鸡肉吃起来虽外香里嫩,却还是有些淡而无味的,一路上有沈从墨相随,她的麻烦事也多了许多,前两日倒也还好,都是歇在客栈里头,天一亮便出发了,今天突然遇上大雨,他们赶不及到下一个城镇,能遇上这半山腰上的破败山神庙也算是运气了。
也不知道哥哥到底是怎么样了?
宋珩从自己的钱袋之中取了三枚铜钱,演练了起来,得出的卦象让她送了一口气,卦象显示宋锦还是平安的,只是还处于围困之中。
“宋小姐懂卦?”
沈从墨见宋珩拿了三枚铜钱在那边演练,觉得颇有些意思,他坐得近了一点,想要看个仔细。以往在街上看到那些个算命先生总觉得有些神神叨叨的,可现在瞧宋珩在那边演练,倒是颇有点意思的,也不知道她在算些什么。
“会一点,沈公子若是不跟着宋珩,宋珩愿帮你算上一卦。”宋珩抬眼看了沈从墨一眼,把铜钱收在了手上,“帮你瞧瞧这未来的时运如何。”
沈从墨轻声笑了起来,“宋小姐似乎还在介怀之中。不过从墨倒也不是很想算一卦,正所谓人算一卦,天算千卦,老天爷怎么注定的,是躲不掉的。”
“你总觉得自己要死在破军剑下,那么我问你,你娶妻生子了么?”
第62章 雨夜相逢孤引月
宋珩问着,她听说藏剑山庄眼下的庄主是沈从墨的叔叔,却也早就已经病倒在床多年,每日用人参吊着那一口气,这沈家,这剩下沈从墨这一根单苗了,家里富可敌国的,她实在不懂他怎么就一副悲观情绪,她都已经说过了不会杀他了,却还是一心求死的模样。
沈从墨的脸色微微一红,声音之中也带了一些腼腆:“那倒不曾,从墨觉得既然自己已经命运注定了,何苦连累他人呢!”
听沈从墨这么一说,宋珩倒也觉得新鲜,这古人一向是说“不孝有三,无后为大”,而这沈从墨倒是怕连累他人而不娶妻生子。
那火堆生得正旺,火光耀得沈从墨那一张带了一些书生气的脸带了暖色的红光,越往西北而去,这气候也就越发的清冷了起来,眼下二月,金陵城之中已经渐渐地回暖,初春的气息也渐渐弥漫在空气之中了,而越入西北只觉得又像是进入了冬日。
宋珩从一旁的干柴之中拾了一根,丢入那火堆之中,火光又烈了一些。沈从墨这个人,她摸不准他的心思,也懒得去摸准他的心思。不过,能说出那种话的,想来也不会坏到哪里去了。
吃了东西,外头的雨还没有止歇的意思,宋珩站在屋檐下用那如注一般的雨水净了手,回了火堆旁闭眼休息。
沈从墨见宋珩闭眼休息,也便在离宋珩稍稍有些远的角落里头以庙里头的干草铺了地,合衣躺下面朝墙壁地睡了,毕竟这孤男寡女的同处一室,对女子的声誉极损。
他才将将合上眼不过一会,这刚刚有了睡意,一只手捂住了他的嘴,压低了声对他说着:“有人来了!”
沈从墨睁开了眼,看到得便是宋珩那靠得极近的脸,而她的右手捂着他的嘴。沈从墨看着宋珩,那一双手并不能算是很柔软,他能够感受到手掌心里头有些微微的细茧,不知是被缰绳摸磨出来的,还是练剑出来的,但是那手却是很温暖。
沈从墨这是头一回与一位姑娘家那般的亲近,甚至于他还能嗅到淡淡的兰花清香味,他的脸一下子烧红了起来,撇开了眼不敢再看宋珩。而宋珩也未曾注意过沈从墨的变化,叫醒了他之后,便是走到了火堆旁坐了下来,把破军剑放在了自己的随手可取的身侧。
沈从墨也从角落里头走了过来,跟着宋珩围坐在火堆处,望着那缺了一块门板的大门,在两盏茶之后,三个身影从那雨雾之中破出,走进了这山神庙之中。
一个身着柔软的精锻,一副富家少爷打扮的年轻男子,两外两人一个是小厮打扮,另外一个则是车夫打扮,腰间还别着一根马车鞭子。
那年轻男子长相秀致无比,尤其是那一双眸子,就像是暗夜里头的星辰一样漂亮,照得这破败的山神庙一下子清亮了起来。
看着那年轻男子,宋珩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哪里瞧见过这么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似的,可瞧见那张脸,宋珩又觉得自己是没见过的。
那小厮手上抱着一块极佳的羊毛毯子,瞧见宋珩和沈从墨,小厮眼眸之中划过错愕,微微垂下了头,抱紧了手上的毯子,低低地叫了一声“少爷”,他身上的衣服湿了大半,因为是暗色的布料,一眼便能瞧出,他的手也微微地有些颤抖,像是被冻的。
那年轻男子扬起了笑,声音清亮无比:“这雨下不停,好不容易寻了一处避雨的地方,两位实在是打搅了!”
沈从墨打量了三人一番,也跟着笑了起来。
“相逢便是有缘,我和小妹赶路到此,也是因雨所困,公子要是不介意,便一起来烤烤火,瞧你们这身上的衣衫也已经湿了大半了,你那随从都已经冷的有些发抖了。”
那公子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小厮,然后扬开笑,走进了些,在沈从墨的身旁坐了下来:“我姓孤,名引月,不知道两位怎么称呼?”
“孤?”沈从墨看着孤引月,微微蹙起了眉头,“这孤,可是东极国的大姓,公子是东极国之人?”
听到他自称姓孤,沈从墨的心里头忍不住留了一个心眼。
“孤这一姓多半都是皇室子弟的姓氏,兄台莫非与东极国的皇室相关?”沈从墨缓缓地问着。
孤引月哈哈一笑,他伸手像是哥俩一般地拍了拍沈从墨的肩膀,笑道:“孤在东极虽是个大姓,但是也不是所有姓孤的人皆是皇室子弟,像是我这般的平民老百姓也是有的。引月家中不过是个小商户,做点小生意罢了,此次来北雍一来不过就是兴之所至,随便走走罢了。”
孤引月那一双漂亮的眸子因为这一笑,弯成了月牙形,颇为平易近人。听他这么说,沈从墨也不在多问下去,就算是真的有隐瞒,眼下问了只怕也不会有什么回答的。对于孤引月的回答,沈从墨不敢全信,却也不是全部都质疑的,毕竟四国之间虽然各种为政,却并不阻止商贾间往来经商。
孤引月的眸子一转,扫过坐在一边沉迷不吭声的宋珩,莞尔一笑:“兄台贵姓,这是打算往哪里去?”
“免贵姓沈,我同小妹阿珩也和孤公子一眼四处走走,游历一番罢了。”
沈从墨回着孤引月的话,听到沈从墨的回答,宋珩的眼皮子微微抬了抬,看了一眼沈从墨,这人看起来虽有些不大靠谱的模样,倒也是反应迅速的,毕竟孤男寡女一同上路总是会惹人非议。
“沈小姐还是个练家子的?手上的剑倒是把好剑啊!”顾引月笑着,眼神扫过宋珩落在了她身侧的那一把剑,久久地凝视着。
第63章 杀手来袭
“哦,出门在外总是要防身的么,小妹懂一些剑术,要是真遇上危险,斗不过也好起个震慑作用。”沈从墨微微一笑,爽朗地说着,“谁让我这个当兄长的半点拳脚功夫都不会呢!”
孤引月也跟着笑了起来,接着同沈从墨说了一些话,夜越来越深了,这外头的雨倒没有一点止歇的意思,寒意一个劲地从缺了一半的大门灌进来。
孤引月躺在小厮抱进来的羊毛毯子上,闭着眼睛,呼吸绵缓像是已经睡着了。车夫同小厮也是坐在一旁,打着瞌睡。
沈从墨已经是困极了,蜷缩在一旁打着瞌睡,却因为这山庙里头多了三个人而不敢睡得太熟,半困半醒的。
宋珩手上抱着剑,像是个孩子一样靠着那墙壁,低垂着头不发出一丁点的声音。
屋里头的火堆因为柴火渐渐燃过,外头的天黑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绵延不断的雨水不停地冲刷着。
火堆里头冒出了一声轻轻的响声。
原本应该是好眠的小厮伸手探向自己的衣袖,一条细如发丝的丝线出现在他的手上,他轻轻地跃起,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这脚步才刚刚迈出了一步,却是瞧见孤引月一双眼睛已经睁开了,那一双漂亮的眼眸寒冷如冰,带着一些怒火。
小厮微微退了一步,面容之上有着一种坚定的神色。那个女子,是哪个女子杀了他十几个手下,眼下遇上了,她身边只有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眼下正是下手的好时间。在这荒郊野外的,就算杀了人也不甚稀奇!
可殿下他……
小厮看着殿下朝着他摇了摇头,他微微迟疑了一下,心里头还是有些想要动手却又不敢忤逆殿下的命令,挣扎间,倒是听到屋顶上传来了几声轻响,虽然不是很明显,却还是让人听见了。
那车夫也一下子站了起来,那一双眸子里头带着精光,半点也瞧不出刚刚瞌睡的模样,他严正以待,抬头看着那屋顶。
“哗啦”一声,原本就有些破败的山神庙的屋顶一下子破开了一个大洞,瓦片和雨水从那硕大的破洞之中落了下来,还有同时落下的还有六名身上披着厚重的蓑衣戴着蓑帽的人,他们手上拿着明晃晃的刀子。
宋珩睁开了眼睛,手一抓把那刚刚被吓醒还一脸困顿的沈从墨从地上抓了起来,扯着他便是靠墙而立。
火堆被落下的雨水浇灭,发出嗤嗤的声音,淡淡的烟冒了出来,屋子里一下子充满着难闻的烟熏味,唯一的光源暗了下来,整个山神庙像是被黑暗笼罩住了,有种森冷的杀意围绕。
“杀!一个不留!”
为首一人喊了一声,声音肃杀无比。沈从墨靠在墙边,他根本什么都看不到,耳边只有打斗的声音不停地响起,有刀刃碰撞发出的刺耳的声响,刀刃与刀刃间的碰撞撞出的火花,他心里本是害怕至极的,但是他的掌中握着一只手,柔软而又温热,渐渐地也就不这么怕了。
黑暗或许对于常人来说也许是很难视物,但是对于习武的人来说倒也不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宋珩看着眼前的这一场战斗,那孤引月站在一旁,他的小厮和那车夫抵抗着那几名杀手。
那小厮和车夫果然是个练家子的,而且功夫还是极好的,以少敌多都没有让人近得了孤引月的身,而顾引月对于这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半丝惊恐的神色都没有,那嘴角还带着怡然自得笑,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会是商贾人家的少爷!
宋珩觉得那孤引月眼下这种神情很是熟悉,她见过一个人,也曾经有过这种肆意的神态,那眸子晶亮,嘴角带笑,只是那个人有着一张平凡的脸孔,敦厚老实,性子却是乖戾,一出手便是砍下了宋航的手腕子。
那孤引月似乎也知道宋珩在看他,他的身形一个飘忽便已经到了宋珩的身侧。
“小丫头这般看着却不动手怎么好,亏得你手上还拿了一把上佳的破军剑!”他的声音极轻,却是让宋珩一下子回过了神来,难怪从他一进山神庙她便瞧他那一双眸子很熟悉,原来果真是他!
孤引月原本在两个护卫身后,那几个杀手也是有些无可奈何,眼下他这一换了地方,那杀手急忙转换了方向,余下两人与人纠缠,其余四人全部以雷霆之势扑了过来,手上的大刀使出了十足的力气,力求将孤引月斩杀在乱刀之下。
孤引月轻笑了一声,伸手扯了宋珩便是把她往着自己前头一推,引得她对上了四名杀手。
宋珩没辙,只好松开了一直攥着沈从墨的手,弯身将剑一档,挡住了那劈面而来的刀子,她如同戏水的鱼一般一个滑身,一直收在鞘中的破军拔了出来,弯身一刺,破军就已经穿透了其中一名杀手,鲜血一下子喷溅了出来,血腥味瞬间弥漫了开来。
宋珩拔出了剑,破军染了血,那妖异的脉络再度浮起,像是在饮血一般,她手持滴血长剑,面目森然,瞬间宛若嗜血修罗。
“活?还是死?”
宋珩看着那略微有些迟疑的杀手,轻声地问着,破军发出微微的震鸣之声,宛如一曲刚刚起了头的曲,等待着抚琴人接着弹奏下去。
余下的杀手突遇这变故,脚步略微迟疑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杀!”他们呐喊着,冲向宋珩,手上的刀子舞得如同天罗地网一样密不透风。
这五个杀手身手都是极好的,反应即佳,力度又足,完全呈现虎狼之势。对于这种以少敌多的战斗,宋珩并非没有半点经验。
第64章 下次再见(1)
夜,暗的像是没有半点的光线,兵刃碰撞的时候有着声响发出。沈从墨努力长大了眼睛,想要看清楚眼下的情况,奈何怎么都看不清楚,只有在刀剑碰撞的时候产生的那些火花,他才能够瞧见,瞧见宋珩还是好端端的。
而在孤引月的眼中,就不像沈从墨一样瞧不清楚了,在黑暗之中,那身形宛如惊鸿翩若游龙,破军被称为名剑并非是没有任何理由,那些个兵器对上破军,在对上的那一瞬间那刀子一下子就断成了两截,削铁如泥。
她游走在杀手之间,剑身横过,便有人倒下,庙里头的血腥味就越发浓重上一分。她就像是暗夜的肃杀者,清理着。
那小厮瞧着那些个杀手一个一个地被宋珩杀死,她的动作极快,轻功也是极好的,手上又有着这神兵利器。
这女子,留不得!
那小厮抽出了手上的金蚕丝,打算趁着宋珩全力应战那仅剩下一人之时想要趁机偷袭她的空防的后方。
小厮手上的金蚕丝才将将出手,宋珩的身形突然飞起,手上的剑以反手形式扫过杀手的喉间,鲜血瞬间喷涌了出来。等到小厮反应过来的时候,宋珩的剑已经横在孤引月的脖子间,剑割断了孤引月一缕发丝。
小厮惊慌失措,他手上的蚕丝出了手,缠绕上了沈从墨的脖间,略略收紧,沈从墨闷哼了一声只觉得脖子那边痛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沈从墨看不清楚,却清楚地感受到眼下的氛围比刚刚还要来得凝重,他的脖子上也不知道是缠了些什么,他不敢伸出手去触碰。
有淡淡的火光亮起,孤引月的车夫抽出了火折子,平静地拾了一些干草和没有烧完的干柴又重新生了一个火堆。
他像是完全都没有瞧见这剑拔弩张,有可能下一秒就会演变一场血案。
孤引月脸上还带着笑,对于横在自己脖间的利器一点也不在乎,他伸出了手指,弹了一下那剑身,在那轻声的鸣响之中,孤引月倒是有点弹刀而歌的味道:“丫头,你这样做有些不大厚道吧?”
“厚道?”宋珩轻笑了一声,觉得这句话从他的嘴里面说出来的时候极具讽刺的意味,“对于你的随从之前想要杀了我,刚刚你又把我丢去面对那些个杀手,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说厚道么?”
孤引月也轻声地笑着,果然她之前就没睡着。
“放了我家少爷,否则,我就杀了你兄长!”那小厮收紧了手上的金蚕丝,勒得沈从墨一张脸涨的通红。
“少爷?”宋珩嘴角的笑意更加深了一些,“若是平常商贾人家的少爷能惹来杀手追杀?这少爷可是一剑砍断了我家兄长的手腕子,那般的狠戾决绝,又岂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富家少爷的所作所为?”
这些人真当她是没有半点眼界不懂得人情世故么?
小厮和车夫的面色微微一变,却又不无可奈何不敢轻易上前,她手上的剑离殿下那么的近,只要她稍稍往里近一点就能够割断了人的喉咙。
“当日我上藏剑山庄,遇上了杀手伏击,接着又遇上孤引月你。别同我说,这两者之间是没有半点的干系的,你也别说什么去四处游历一番,平常的富家公子哥身旁的护卫哪有这么好的身手,以一敌多呢!你根本就是为了西北而去的,是不是?”宋珩冷声道。
为了西北而去,而眼下睿王正在西北,这其中就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了。
“你若再不放手,我就真的杀了他了!”那小厮手上的再着力上几分,蚕丝扣进了沈从墨的脖子,有几丝鲜血顺着那勒紧的地方往下低落。
宋珩眸色一暗。
“那你便杀了他吧!”宋珩不以为意地说着,“反正他总说着早晚是要死在我的剑下的,眼下你杀了他,也算是为我消了一重冤孽。”
宋珩看了沈从墨一眼,曼声道:“沈公子,我多少也算是得了你藏剑山庄的恩惠,你今日若是真的要死在这里,我定给你挖个坑好好掩埋了,这主仆三人也会成了你的陪葬,这样算来,沈公子你也不算是吃了大亏!”
沈从墨原本觉得自己脖子痛得慌,但是听到宋珩这么一番话之后,他却忍不住笑出了声来,是呀,他一个人有三个人陪葬,算起来他是真的不算是大亏的。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那就有劳阿珩你了。”
那小厮原本是打算用沈从墨来威胁宋珩,却不想这个男人半点惊恐之色也没有,还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反倒是宋珩的话让人胆颤心惊不少,他们死了倒是不要紧,要是殿下有个什么损伤,他们是万死都是不够的。
正想着,他却瞧见宋珩手上的剑抬了抬,在孤引月的脖间弄出了一道血痕来,他手上的蚕丝微微一松,就在他一松的瞬间,宋珩已经放开孤引月,长剑划过那金蚕丝,瞬间隔断了蚕丝,剑身一个反转,剑气划破了那小厮的手臂。
沈从墨被宋珩护在身后,宋珩看着那孤引月,他的脸上一直带着怡然的笑,就算是刚刚她用剑指着他的时候都不见他有半丝的皱眉,她瞧见过这个人的狠戾,可刚刚他半点动作也无,也不知道他是太过于深不可测,还是无动于衷。
这也是宋珩不敢有轻易举动的原因,孤引月的两个手下杀不了她,但是她也不见得能够杀了孤引月。
孤引月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脖间,指腹上染上了一抹殷红,他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一些。
“罢了,原本今日相逢还以为是件幸事,却不想却成了一件祸事,我也就不再这里呆了,”孤引月大步地往着庙门口走,外头的雨已经小了一些,只是夜还深着,他走到了门口,又回头望了宋珩一眼,轻轻地笑开了,“阿珩,我们便下次再见吧!”
第65章 下次再见(2)
孤引月率先走出破庙,他的两个随从也快速地跟了上去。
“殿下……”
“回东极!”
孤引月的眸子里头一片阴霾,这一次杀手已经是第四回了,原本他还想去西北前线看看,眼下他却是不得不回东极了,那些人已经迫不及待至极了。
孤引月一走,沈从墨舒了一口气,他看着那遍地的鲜血和尸骸,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了。
想了想之后,沈从墨开了口:“宋小姐为何刚刚要救我?”
宋珩扫了沈从墨一眼,淡淡地回了一句:“你未写下遗嘱证明我的清白,我怕你山庄里头的人以为是我害死了你,日日来寻我报复那不是要劳累死我?”
沈从墨一听,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尴尬了起来,想来,是他太过自作多情了。
百里流觞在封城外的营地里头等了整整三日。
他命令全军严正以待,等待着从金陵城里头的来的消息,不是他不敢轻举妄动,而是不能轻举妄动。
这五万守军进了那一片石林之后完全没有半点的消息,而金陵城那边却还没有消息来,不过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就算是有回音,也不能这么快。
在第三日的清晨,倒是有一个人走进了他的大营,自称……使者。
百里流觞是在自己的主帐之中接见了这个称之为“使者”的人,那是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黑色的衣衫,模样不能算是太过周正,瘦巴巴的一张脸几乎是没有四两肉,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隐晦不明,闪着一些算计的光,光是看着就叫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下官汪海拜见睿王殿下!”他双手作辑,微微欠身同百里流觞行了一个礼,恭敬有礼地道,“敝国六皇子殿下让下官来同殿下您做一笔交易,不知道睿王殿下是否有兴趣一听?”
交易?
百里流觞那漂亮的眸子朝着汪海看了一眼,他这个人性子偏冷,即便那一张脸漂亮的不像话那眼神也是森冷无比的,被他这眼神一扫的汪海只觉得自己像是面对了利器,整个人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原本还存在的一些底气被这一眼给杀了干净,只觉得自己面对的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是一把出了鞘的剑。
但是又想到眼下这情况,诚然如他所想的这般,眼下占尽利处的便是他们罢了,又何须怕他!这样想着汪海又站直了身体,脸上出现了一些傲色。
“什么交易?”
百里流觞不动声色地问着,端倪着汪海的神色变化,想要听听他到底是想说出怎么样一个交易来。
汪海轻咳了一声,原本心理面还有的一些隐忧瞬间消失了,他轻笑了一声,沉声地开口:“我们六皇子殿下想同睿王殿下做的交易便是以封城为界的五座城池归六皇子殿下所有!”
汪海的狮子大开口不止是百里流觞脸色微微一变,就连站在一旁的暮天脸色也咋变,恨不能把眼前这个人一脚踹倒。
暮天一向是个性子冲动,他把自己手上的茶杯望着地上狠狠地一砸,眸子凶恶如狼,语气更是凶神恶煞:“你再讲一遍!”
汪海被暮天那耍狠的一幕惊呆了,他抖了一下,觉得自己的声音里头也是带着颤,有些磕磕巴巴地说道:“以封城为界的五座城池归六皇子殿下所有……”
“放屁!”暮天恶声恶气地骂道,“那家伙什么来头,居然要我等用五座城池作为交易,他是在是没睡醒在痴人说梦吧!”
汪海被暮天这一声骂,那一张老脸一红,倒也生了几分怒气出来,他重重地哼了一声:“这位小将军这话说的,要你们五座城池也算是少的了,倒是想要问问睿王殿下,可还想要这困在石林之中的五万大军?这可都是你们北雍的子民,若是睿王殿下一点不怜惜这些个子民,汪海回去便让人杀尽那些可怜人!”
汪海这么说完,转身便是要走。
“且慢!”百里流觞站了起来,喝止了汪海的脚步。
汪海等着的就是百里流觞的喝止,他从善如流地停下了脚步,转过了身瞧着百里流觞。
百里流觞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看着汪海,“那五万大军当真还活着?”
百里流觞的声音里头带了一些微微的激动,从金陵城出发的那一天开始,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原本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以为这五万的大军已经全军覆没了,但是眼下听见这大军还活着的信息,怎么能够让他不激动?
汪海脸上扬起了笑,那笑容别有深意:“眼下是还活着不错,可海也不敢保证他们还能活多久,许是明日,许是后日,这一切都要看睿王殿下您的决断如何?以五座城池换取五万大军,亦或者尸骸遍地,睿王殿下可自行斟酌。”
百里流觞盯着汪海,想了想之后道:“你们六皇子殿下这么做,可是凤国师授意?”
汪海一听到“凤国师”三个字,脸上徒然一转,声音里头带了些愤然:“此等窃国之贼,何须他授意!”
汪海这句话一出,也略觉得有些不妥,他看了一眼百里流觞见他神色未变,似乎并未在意他刚刚所说的那一句之后,汪海才略放心了一些,他想了想之后又道:“这等大事,怕睿王一下一时之间也难做出决断来,海明日此时再来,希望睿王殿下能够给予一个准确的答复。”
汪海走了几步,欲掀起帐幕走出军帐,但是却又转过了头来,往回走了一步,“殿下,我家六皇子殿下说了,若是睿王殿下能够同意,除了那五万大军安然无恙外,关于贵国在无双城做客多年的七皇子殿下兴许也能回到金陵,睿王殿下怕是有十多年未曾瞧见七皇子殿下了吧?”
第66章 交易
汪海说完,便掀开了帐幕走了出去,暮天原本想跟上去,却见百里流觞伸手阻止了他。
“他既然敢来,怕也是做好了万全准备不怕我们派人跟着的。”百里流觞缓缓道,“只怕这事是那六皇子殿下自作主张搞得鬼,凤血歌怕是毫不知情的。”
凤血歌执政十年,行帝王之权,眼下景仁帝老迈,太子早丧,膝下仅余下一个六岁稚儿,也难怪这六皇子跑到这边疆来想要做这天高皇帝远的土皇帝,只怕之前那一场战役不过是诱军之计,目的就是为了困住这五万大军。
边疆有难,他百里流觞定是临危受命,那六皇子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为了等待他来,为了这一个交易吧!眼下,那六皇子居然还用七弟来要挟于他,想到当年国力不如南嘉而战败,七弟代替他成了质子,百里流觞心中微微一痛,要是没有当年的七弟,只怕他今日也不会如此风光。
“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想要同意那厮的交易不成?”暮天有些迟疑地问着,一想到这个可能,暮天惊叫了起来,“你要是真的同意了这交易,这便是叛国,天下人皆容不下你!”
听着暮天那厉声厉色的话语,百里流觞又怎么不知道,如果他一旦答应下这交易,把北雍国的国土让于他人,他百里流觞就成了一个不忠不孝不义之人,可要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五万士兵死在自己的眼前,他是做不到的。
他心不够狠。
百里流觞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这一点,在战场上他可以斩杀敌将而不曾有一丝一毫的手软,只因他知道若是他不取得胜利,便会失去国土,会有更多的人妻离子散家破人亡。可眼下并不是在短兵相接的战场上,而那五万士兵却是活生生的,他们每一个都是北雍国的子民,他们可能家有高堂下有妻小。
他那在南嘉为质十五年的七弟百里云方,当年的他不过和现在的明玥一般的大小,却偏偏要远离国土,在南嘉开始质子的生活。
现在的他可以不顾及百里云方,却不能完全不顾及那五万士兵。
暮天跟了百里流觞快十八年,他刚学会走路的时候他就被培养成为这个男人的护卫,他是罪臣之子,原本该是满门抄斩的,却因为百里流觞的一句话他活到了现在。
他是他的下属,会为他奉献上自己所有的一切直到他咽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
暮天一直都认为百里流觞是北雍国众皇子中最适合的当帝王的那个人,他面向虽冷却有着胸怀天下之心,他会是一个好皇帝的,能征善战,也能处理朝纲。
唯一遗憾的,就是睿王殿下的心不够狠硬,眼下就不会陷入这般左右为难的尴尬境地了。
暮天退了出去,为人手下的,他今天的所作所为已经算是坏了规矩了,不是他心狠面对五万士兵的生死完全无动于衷,而是这事态根本就由不得他们做出第二种选择出来。
这秦王殿下,到底什么时候能够能把信给稍来,暮天原本对于那宋珩并不甚在意,此刻他却恨自己当初就应该不顾及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世俗规矩把人给直接带来就好了,那用得着眼下这般的担忧!可恨就是自己当初没有这么做罢了。
在汪海到访过过的那一夜,百里流觞一夜未眠,一个重大的抉择摆在他的面前,他知道作为一个元帅该有的抉择是什么,但是当自己下定了决心做出了这个抉择的时候,他却怎么也不能安心睡下,一合上眼,他似乎就能够看到那身首异处的五万士兵的哀嚎声,他们的鲜血染红了整片大地。
他一夜无眠,军帐里头的烛火一直燃到了天亮,而暮天也一夜无眠,他站在主帐外,怀抱着那一把大刀寒着一张脸如同门神一般在外头站了一夜,无视西北的苦寒,也无视那更深雾重,直到天际微微泛白,一缕金色的光线透过那层层的云朵露出来的时候。
百里流觞吹灭了燃了一夜的烛火,走出了主帐,同暮天一同端看着一轮红日升空。
天终于亮了,而百里流觞只觉得自己的心里头的天只怕这辈子都不会再亮起来了。巳时,有属下来报,说是汪海求见。
百里流觞依旧是在主帐接见了汪海,那汪海一走进主帐便是一脸的笑意。
“不知睿王殿下心中可有答复了?海昨日一夜无眠,堪堪地等着天明,这早膳都未曾用便急不可耐地策马而来!”汪海一脸笑得得意,“想必睿王殿下定是不会叫海失望而归吧!”
百里流觞冷眼扫了一眼汪海,那面色越发的冷凝起来,让汪海那得意再也维系不下去。
“昨日,我思索了一夜,怕是要叫你失望了!”百里流觞看着汪海,一字一顿地说着。
汪海闻言,脸色大变。
“好!好!好!”
汪海脸色一下子难看之极,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原本还道睿王殿下是个体恤下属之人,却不想原来睿王殿下你是如此残酷无情之人,宁愿看着那五万士兵丧命于此。”
“既然如此,海也就不再多留,一会回去之后便着人杀了那五万士兵,海会记得同那士兵道了原委,这都是你睿王殿下心狠所致!睿王你便睁眼看着那士兵身首异处吧!”
汪海说着,便是要走。
还不等他撩开了帐帘,那帐帘便已经先有一人撩起,一个穿着青色长衫的书生站在帐口,他围着一条青色的防风纱巾,一脸风尘仆仆的疲惫模样。
“从墨?”百里流觞惊讶出声,唤着眼前掀帘而入的人,暮天也一脸惊讶地看着这个突然而至的藏剑山庄少庄主,他不在苍山山庄享福,千里迢迢跑来的这西北苦寒之地干啥。
第67章 宛如天人
而一把剑横在了门口,一个穿着白色曲锯深衣的女子站在门口,手上的剑挡住了汪海的去路,她围着一条白色的防风沙巾,纱巾极长,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只余下一双灵动的眼睛在外头。
“谁许你走的?”
宋珩刚刚在外头可是听得清清楚楚,以五万士兵之命来做要挟,实在叫她有些不齿。
“宋珩!”
暮天惊讶无比,他实在没有想到,那宋珩居然会突然之间地出现在他们的眼前,在他们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像是天神一般出现在他们面前。
她穿着打扮的是极素的,除了裙摆上有些浅色的花纹,几乎是没有一点艳色,那不染人间烟火一般的色泽,却在这一瞬,成了最美的艳色。
汪海被眼前这一小姑娘一拦,条件反射地便是去看这姑娘的脸,虽看不清楚那面纱后头的神色到底是如何的,但是那一双眸子森冷无比,比百里流觞给他的感觉还要冷,甚至还有更浓的杀意。
汪海被这杀意吓了一下,条件反射地便是往后退了一步,定了定心神之中,他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睿王殿下,这是何意!”他转头看着百里流觞,却发现百里流觞的眼眸之中只有这刚刚出现的女子,再也容不得其他。
“两军交战,不杀来使,睿王殿下难道是想要坏了规矩不成?”汪海的声音里头带了一点颤意。
“两军交战?”宋珩解下了围着的面纱,似笑非笑地看着汪海,“你们南嘉军队在何处?何时交战?你又算是个什么来使?领军作战的将军是何人?”
听到宋珩,暮天原本紧张至极的心已经缓了下来,他嗤笑了一声:“什么两军作战,不过就是内斗输的了皇子来了边疆以城为国,用阵法困了我们大军之后想要以权谋利罢了!”
宋珩微微扬眉,拔出了手上的剑,剑尖指着汪海:“那你便不算什么来使,杀了你又能如何!”
听着宋珩那肃杀无比的话,汪海整个人打了一个寒颤,他腿一软,跌倒在地上,看着宋珩的眼神就像是刑场上看到刽子手的刑犯,眼里头满满都是惊恐。
剑尖离他极其近,折射出一抹寒光,闪得汪海越发的心凉如水,他像是一条狗一样在地上慢慢地往爬退着,只要他往后退了一步,那剑就近了一寸,让他躲无可多躲,避无可避。
汪海的脑海里头快速地思索着眼下这个女子的来历,除了军妓,一般军中甚少有女子出没,而她似乎并不是那些个不堪的女子,那一字一句都完全让他无法辩驳。
的确六皇子不堪凤血歌独占朝纲,又把自己贬去了那荒凉之地当藩王,行到半路上干脆就心一狠来了这与北雍毗邻的黑风城作威作福,后来便是把主意打到了北雍的身上。
汪海一直后退着,直到他的手触碰到了百里流觞的靴子,汪海抬了头看了百里流觞一眼,这个少年元帅一向是冷酷的,就连刚刚说出自己的决定让五万士兵华为残骸的时候,他都不曾皱上一个眉头,汪海扬着头看着百里流觞,他的眸子里头本就没有他这个使者的存在,只是看着那慢慢迫近的女子,似乎对于她持剑伤人这事处于默认,又或是……默许。
眼见那剑尖离他的胸口不到一寸的距离,汪海哇哇大叫了起来:“睿王殿下,难道你就真真一点都不怜惜那五万大军?小人一条贱命死不足惜,但是留小人一命,许是能够可以向六皇子求个情……”
汪海那一番话,倒是让宋珩的那往前捅的剑往后退了一点。
汪海像是得了大赦一般地喘了一口气,他跪在百里流觞的面前,眼下的他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神气,唯一仅有的大概也剩下想要保住自己一条性命余下的那些个虚伪了。
汪海眼下什么都不敢去想,也已经全然忘记了他身上肩负的是什么,他俨然已经忘记了自己来此是为了谋夺五座城池而不是来叩头求饶的。
“殿下,求您饶小人一命!您也知,那石林有阵法相守,即便是十万大军强攻也是攻不得的……”汪海努力地想着自己有的价值,就怕下一秒自己已经身首异处了。
宋珩略略收了剑,低头看着那满地求饶的男人,眼神之中全是鄙夷,若刚刚他还能够维系着自己之前的那种傲气,她或者还能够另眼相看一番,眼下她只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半点的骨气都没有!
站在一旁的暮天也是如此地觉得,这个没有半点骨气的男人,实在是他们男人之中的耻辱!
“你刚刚还不是还很横么,怎么现在就跪地求饶了?”暮天伸脚踹了汪海一下,哼了一声。
“小人……小人……”汪海还想要再说什么,却是被百里流觞打断了。
“那五万士兵如今在何处?依旧是在石林之中?”百里流觞眉一挑,问着汪海。
汪海点了点头,“六皇子原本是想劝降的,萧远良将军宁死不屈,所以六皇子只是困着人,每日都派人去劝降。士兵身上也有些粮草支撑到如今倒也无甚损伤。”
“你可知那石林破解之法?”百里流觞又问了一句。
汪海摇了摇头:“这两日皆是六皇子送小人出石林,小人并不懂那破解之法。”
这阵法原本就是皇室不传之秘,普天之下除了凤血歌,汪海想只怕也不会再有除了南嘉皇室之人懂得阵法了。
百里流觞微微蹙紧了眉头,暮天见反正也讨不出半点有利的信息,踏步走到了门口,掀起了帘子对着外头叫了一声“来人。”
第68章 只能信我
在暮天的叫唤下,立马有两名士兵闻讯而至。
“将此人捆绑起来!”
在暮天的吩咐之下,那两名士兵一把跪倒在地上的汪海抓了起来,把他的双手反剪在身后压着出了营帐。百里流觞看向宋珩,他实在很是意外,原本他只是想让三哥求问一下如何破解石林之道,却不想三哥的回音还未至,宋珩却是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宋珩的脸色似乎总是带了一种苍白,百里流觞看着那一张只有巴掌大小的脸,娇小,这是他第一个感觉,羸弱,这是他第二个感觉。
“宋小姐,你怎会来此?”百里流觞抿去自己心底之中其他的想法,问着宋珩。
宋珩朝着百里流觞行了个礼,“宋锦是否也困在石林之中?”
百里流觞没有想到宋珩会问得如此的直截了当,从金陵城之中来着西北,少不得好些日子的时间,他料想宋珩应是在三哥前往找她之前便已经出发来西北了,只是她又是如何得知的?
百里流觞的心中疑惑匆匆,却还是点了点头。
“请殿下派一个人,将宋珩带到石林处。”宋珩道,果然宋锦同她所料想的那般被困在石林中了,总算幸好,她来了。
“宋小姐,那石林之中古怪的狠,进去之后有幻象,以一阵之力困住了五万大军,你有把握?”百里流觞思索了良久之后问道。
“既然称之为阵,那就有破阵的法子,若我不去,只怕那五万大军早晚是要弹尽粮绝困死在石林之中。”宋珩看着百里流觞,目光坚定。她从小学阵法,不过是一个区区的石林之阵罢了,又怎么能够把她困住。
“眼下殿下唯一能信的便是我宋珩,若是军中有能破阵之人,五万大军又怎么会还困在石林之中。”
这话倒不是宋珩想要说的太过直白,而是她纯粹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有这个闲话家常的时间倒不如直接去石林一探究竟来的实际。
暮天一听宋珩这话实在太过于不客气,完全是半点面子都不给他们,可他又不得不承认,眼下大军之中唯一能够指望的便是眼前这个看起来弱不禁风的丫头,有些矛盾的,明明是那么不堪一击的女子,却偏偏让人有一种信服能力,好似她真的能将五万人安然无恙地带出石林一般。
百里流觞倒也不是很介怀,眼下能够让五万大军从石林之中活着出来比什么都重要,他想了想之后,朝着宋珩道:“我同你一并入石林。”
他想过了,就算宋珩再怎么会阵法,毕竟还是女子,且谁知石林之中有多少危险。
暮天张口欲言,却瞧见宋珩一脸的不耐,他瞧着倒觉得有些稀罕,睿王相陪,金陵女子不知多少要恨杀了她,而她却是一脸的不情不愿。
百里流觞也瞧出了宋珩那不耐烦的神情,他眉心微皱,“宋小姐不愿?”
宋珩也微微皱了皱眉头,她抬眼看向百里流觞,认认真真地道:“殿下不懂阵法,一同前往反倒成了累赘。”
累赘!
这两个字重重敲打在百里流觞的耳中,他看向宋珩,她的面色上倒是一点畏色也无,沈从墨拍了拍百里流觞的肩膀,低声安抚道:“殿下只是被嫌弃一下罢了,而从墨可是被嫌弃了一路。古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殿下也就莫要介怀了。”
这一路上相处的那几日,沈从墨虽不能说彻底清楚了宋珩的脾性,却多少还是能够了解一点。
宋珩性冷,倒不是百里流觞那般给人感觉难以接近,而是对所有的事情都很淡漠,这一路行来,沈从墨发觉宋珩对于任何要求都不高,路边小店能够将就着吃上一顿,荒山野岭的也能够凑合着过上一夜,有时候就连他这个男人都觉得有些受不住,可她却是一点感觉都没有。
说她性冷,但是有时候倒也不是真的那么冷漠,沈从墨觉得宋珩只是冷于外形罢了,那心里头倒也不是真的那么的冷,虽总是说着他是一个包袱,一个累赘,却也还是没有丢下他这个累赘独自前行,若是她真的有心,当日在破庙之中她就完全可以弃自己于不顾,可她偏偏却是没有这么做。
百里流觞听着沈从墨说的那句话,也不知该做出如何的反应来,见宋珩并不想让人跟随,他也一向是个知情识趣之人,既然人家并不想,他倒也不再坚持。
虽然宋珩对于石林的一切完全都没有放在心上,但百里流觞怕中途会出些什么事情,又怕那五万士兵因为被困太久可能也有些要帮忙的地方,他选了自己营下最精锐的三千士兵跟着一起到了石林。
宋珩从马背上翻身下来,端详这一片石林,从她的眼光来看,这石林倒是真的是一处天然的好屏障,用这一片石林来困住五万大军倒也不是个难题。
“宋小姐……”
百里流觞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这提着剑端详着这一片石林的少女,心里头多少还是为她担忧。
宋珩倒是坦然,她甚至连头都没有抬一下,迈步往着石林而去,百里流觞看着那纤瘦的神鹰,像是一只蝶一样入了那石林,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她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众人眼前,就像是以前那之前小时在他们眼前的大军一般。
尤其是那副将何一山,原本他瞅着那姑娘就觉得有些不大靠得住的模样,太过年轻了,根本就是个没及鬓的小丫头,这般的一个小丫头又能够有什么见识,又能够懂个什么。
“殿下!”何一山看向百里流觞,声音里头带着一些隐忧,而百里流觞一脸的神态自若,似乎并不为刚刚那小姑娘担忧。
第69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1)
“信她!”
百里流觞旁的话也没有多说,只是淡淡地说了两个字,完全不容置喙。正如宋珩说的那样,眼下他只能信她,无他人可信。既然信她,那便要全然地相信,百里流觞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你同那宋珩,怎么的就一起来了?”
暮天低声问着那沈从墨,谁都知道这藏剑山庄少庄主一向不见外客,甚至也甚少出藏剑山庄,怎么这一次就突然地出了藏剑山庄来了西北。
“宋小姐一人出门,我恰巧遇上便就随着一起来了。”
沈从墨抚着自己身下的马匹,轻描淡写地回道,有些事情他本不愿意多说也不想多说,所以也就捡了不轻不重的话由来回了,免得到时候越发说得不清不楚的。
暮天听到沈从墨这么说,他也还想再问问,但是眼下这个地方在三千士兵的面前,他作为一个先锋将士又岂能关心这些个无关紧要的事情,即便他心底里头倒是有许多想要知道的事情,也不是眼下这个时间点该问的。
眼下,他应该要关心的事情只剩下一件……她,可以破阵么?
“阵法皆是南嘉国皇室不传之秘,又岂是旁人能够随随便便就破的!”
被捆成了一个粽子的汪海也被百里流觞一并带来了,汪海心中一边是有些隐忧,一是怕现在自己落到了百里流觞的手上,受制于人,只要有人一声令下,他就要脑袋分家,二是怕六皇子的阵法是否会真的那般的不济事,要是真的叫那个小姑娘给破了,又怕六皇子不怜惜他,到时候宁愿看着他死也不愿意搭救一把又该如何,汪海是越想越害怕,最怕还是自己的脑袋要分家了。
眼下,他唯一渴求的就是那小丫头如那五万士兵一样困锁在阵法之中,这样,或许他还能有一线的生机,能够救自己这条命一把。
“睿王殿下倒不如放了小人,让小人前去向六皇子殿下求个情……”
“少罗嗦!”暮天最受不得就是人在一旁唧唧歪歪的,他嗤笑了一声,“放了你?那可不是放虎归山留后患么,你当我是傻得还是痴儿,放了你你还能回来不成?”
暮天眼中寒光一闪,手上大刀一挥,挥掉了汪海束发的头冠,削下了大片的头发。
“你若是再喊上一句,一会这掉的可就不是你的头发而是你的脑袋了!”暮天见汪海苍白了脸要喊,寒了一张脸喝道。
汪海一听,只觉得自己头颈发麻,在那边一脸骇然地哆哆嗦嗦,宛如受伤小狗一般地呜咽一声,自己的脚下漾开了一小泽湿润地,不想竟是怕得尿了裤子。宋珩飞身如了石林,只见自己周围的大多数石块上用红色朱砂写了一些符字,那是以草书的写法写成的,乍一眼看上去的确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很快地宋珩就已经是察觉问题所在。
看着这些,她眼前渐渐地有些发晕,耳畔似乎有熟悉的声音在呼喊着,那是一个很软糯的声音,一声一声地喊着她姑姑,甚至她觉得自己的眼前一黑,再睁开眼的时候,眼前唯一的光亮处站着一个小小的人儿,那一张粉嫩嫩的脸孔上稚气无比,嘟着那红艳艳的小嘴问着她:“姑姑怎么离开了这么久,我都等急了,姑姑怎么还不回家啊……”
宋珩勉强敛住了心神,把右手食指放在自己嘴里咬破,嘴里默念着,把鲜血直流的食指往者自己眉心处一点,那殷红的鲜血宛如朱砂一般留在她的眉心之处,艳丽无比,宋珩顿时只觉得自己耳目一片清明,再睁开眼时,眼前除了那些个林立的怪石,哪里还有刚刚自己所看到的人和声。
这不过就是这石林之中添了一些个玄幻之术罢了,幻术将就的不过就是摄人心魂迷惑神智罢了,宋珩想刚刚石头上用朱砂笔写下的那些个符字大概就是用构成幻术的一部分,且石林之中大半的石块都写着那些个玩意,才会让进入石林中的人一下子被幻术所迷,怎么也脱不了困。且每个人体质不同,所以瞧见幻术景象也就完全不同,也许有些人瞧见的是自己心中所爱所想之人,也许有些人瞧见的是自己害怕的人,那些个幻象,谁都说不出个完全的答案来。
要解决这个问题倒也不是很难,只要在一堆石头之中找到阵眼的所在,她就能够把这个幻术给破了,没有幻术所困,那五万士兵自然也就不会困在这个地方了。只是这是一大片的石林,要从那么多的石头之中找出阵眼的所在,倒是一件需要花点时间的事情。
宋珩走了一小段路,觉得自己越来越深入这石林的腹地,她正琢磨着如何能够快速地查找到那一块作为阵眼所在的石头,却隐约听到一些人声,隐隐绰绰的,虽然并不能算特别的真切,但是她是真的听到了有人的声音。
她再往前走了几步,身前的石头突然之间移动了起来,挡住了她的去路,而身后也有石块横住了她的退路,让她进无可进,退无可退。
“看来这设阵之人倒也还算是聪慧!”
宋珩轻笑了一声,这个阵法不过是应用五行八卦的方向位做了移动,如果要破这个阵,就得按照五行八卦的方式来行走,这倒也不是个伤人的阵法,不过就是阻止人前行的小恶作剧罢了。在她那侄子刚刚学会走路的时候,她也曾在花园之中设了这个阵来同他玩捉迷藏。
宋珩侧身右走了三步,右边有石块移动了过来,挡住了她右行的去路,宋珩便左行了几步,这细细寻来,走了约半柱香的时间,这眼前才豁然开朗了起来,而刚刚听到的说话的声音也越发地清楚了起来,宋珩隐身在一块石块后头,打算瞧了端倪之后再出去。
第70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2)
她的前方是一片大空地,怕是石林之中唯一一处没有石块林立的地方,或许原本也是有的,但是被人破坏了吧。
那大空地上蹲守着不少的士兵,他们身上穿的都是北雍将士的衣衫,神情皆是有些萎靡和疲惫,宋珩在那么多人之中搜索着宋锦的身影,却只因人太多,她怎么都是瞧不见人的。这些士兵已经被围困许久,有些已经出现了面黄饥饿之色,大多的唇也有些干裂的情况,但是这情况倒也不算是太过糟糕。
士兵四周围着一圈的人,约莫百来个,那些人一手执刀,一手执多棱银牌镇守。开口说话的是一个中年的男子,手提一把大刀,生得是虎背熊腰,一副强壮模样,那半脸的髯须看着也叫人有些生畏。
“萧将军真乃英雄是也,困了这么多日,一句降话也是不说,真真叫人敬佩!”那髯须客高声大声说着,“尔等都已经两天两夜未曾进食了,只怕再不进食,全部都要去阎王殿去了。萧将军,你若称降,我家六皇子殿下说了,定是当做自家兄弟一般地看待,只要你说一句,说那么一句,我立刻着人好酒好肉地送了上来。你看如何?”
那萧远良蹲坐在士兵的最前头,他已经在这石林之中被困了多日,从第一日被困的时候,他有些后悔,为何那个时候没有听取了副将何一山的话……穷寇莫追,如果当日不是他一意孤行,非要追将上前的话,也不会劳累了这么多的兄弟和他一起被困在这石林之中,他们身上的食物所带不多,他便下令,要士兵们每日都节省口粮,撑到相救为止。
他知道,朝廷一定是会派人来营救他们的,尤其是那骁勇善战的睿王殿下,他一直都这么坚信着,也让部下这么坚信着,直到四天多前一个闯入石林的年轻小子被丢进了他们的阵营之中,从他的言语之中知道,睿王已经来到了这里,就在那外头。这个消息让萧远良惊喜不已,也越发坚定了他的信念。
这个名叫郭涵大将每日必来劝降,萧远良觉得自己此刻要不是口舌干涸,不然定是要一口唾沫喷死了他才好。
“这种话,本将军是不要听的,你也无需无端端地浪费口舌了,我们北雍最骁勇善战的睿王殿下就在石林之外,倒不如你们束手就擒,乖乖投降罢了!”萧远良的声音因为许久没有进水而有些喑哑,却一点也不影响他的霸气。
“不识抬举!”郭涵嗤骂了一句,他抬眼看着那一群已经快奄奄一息的士兵,再度开口的时候声音里头有些不怀好意,“若是你们那睿王如此骁勇善战,只怕早就已经冲进这林中来寻你们了,何苦你们在这里受苦!”
“大家不要为他妖言所祸,殿下会来救我们的,许是殿下现在已经进了林子!”一个清瘦的身影颤颤巍巍地从众将士之中站了起来,他哑着嗓子高声道,“殿下不会不管我们这些个北雍子民的!”
宋珩看得真切,刚刚那高声疾呼之人不是旁人,就是她的兄长宋锦。他的情况算不上大好,却也不能算是大坏,同那些个士兵一般,他的脸上也有着饥饿之色,嘴唇干裂,精神却是极好的,那眼神之中带了一些坚定,他大声呼喊着,维护着自己作为北雍将士的尊严。
“我们只要相信,为国生为国死,这才是我们这些士兵最高的荣耀和尊严,岂能降服这些贼人,做那无耻之辈!”宋锦的话坚定了那些个原本已经心生动摇的将士的心,他们实在饿得太久了,等得太久了,但是他们还有作为将士最后的骨气,陈降这事断不能出现在他们身上,不然即便是死后也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郭涵见原本有些士兵已经面露忧郁之色,却是被这个毛头小子一番话说得再也没有二心之后,心下大怒。
“你这臭小子!你想逞英雄是吧,老子成全你!若你们一个不降,老子便杀你们一个,若你们皆不降,今日我便杀你们全军!眼下,老子就先砍了你这小子来祭爷手上的虎头刀!”
郭涵大步上前,掠身而起,手上八十多斤的长刀重重地轮了上前,打算一挥刀砍下坏了他好事者的脑袋。
宋锦站得直挺挺的,这些日子他已经吃掉了身上带着的干粮,也已经饿到了没有半丝的气力,他真的是不怕死的,死有轻于鸿毛,重于泰山,他想自己的死虽然不能与泰山之重相提并论,却也不至于太过窝囊,只是他还答应了小妹,说是一定要好好保重这条性命,想来,却是他食言了。
宋锦毫不畏惧地看着那兜头而来的大刀,闭上了眼睛。
“当”的一声巨响在他的耳边炸开,宋锦睁开了眼睛,之间那离他脖颈不过须臾的大刀被一柄长剑挡住,在电光火石之间,刀剑已经对战了几个轮回,那长刀半丝便宜也不能讨到,生生被逼退了一些,而他肩膀上一重,似乎有人踩过他的肩膀,在裙摆轻扬之中,那郭涵被踹了一脚。
郭涵一个翻转,落在一旁,他觉得自己被踹到的下颚有些疼痛,他看着那落在自己身前一丈开外,手执长剑的女子,心中大骇。这石林皆是有阵法,却不想她能够到了这里来,一点也不为阵法所困,只怕来历没有那般的简答。
“哪里来的臭娘们居然敢来这里撒野!”郭涵啐了一口,往着地上吐了一口,那口水被血水所染,其中还混着他一颗牙齿,这让郭涵越发的恼怒了起来。
“谁敢动他,我便杀了谁!”宋珩长剑指向郭涵,“你刚不是想要他的项上人头么,若你没了头,我看你怎么取他人人头!”
第71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3)
宋锦千算万算倒是没有眼下出现在他面前的人竟然是他那嫡亲的妹妹宋珩,看到宋珩,又想到刚刚如果不是小妹相救,只怕自己真的是身首异处了,他的眼眶一热,险些落下了泪来。
“睿王殿下正在石林外等待营救。各位请耐心等候一会,今日必叫这些贼人打哪里来滚哪里去,各位所受之苦,也将一并讨来!”宋珩分出心神对着那些个将士高声道。
众人见宋珩只是一个年级轻轻的小姑娘,却有勇气闯入了敌营之中来,且刚刚那与郭涵的交手,宋锦虽是瞧不清楚,但是他人却是瞧得一清二楚,这姑娘是好本事啊!瞧那身手,倒也真的叫众人信服了她所说的每一个字。
“好!”
众将士齐声叫好着,那声音汇聚在一起,响亮无比,让在石林外等候着的百里流觞和三千精兵也听了个清清楚楚。
“殿下,她找到五万士兵了!”暮天兴奋不已,他朝着百里流觞高声喊着,他就知道宋珩可以的,她一定是可以的!
那三千精兵也是极其高兴的,听到那震天的一声“好”字,也叫他们激动不已,那五万兄弟还在!
何一山摸了摸眼角溢出的激动泪水,原本他对于那小丫头还持着不信任的姿态,眼下他是真真半句话都说不出了,她就像是神一般,解救了五万士兵的性命呐!
百里流觞不说话,那一双眸子静静地看着那一片石林,没人知道他的胸中是多么的激动,即便从他那一脸平静的脸上瞧不出半点的端倪,可他眼下真的是激动不已的,她找到了他们,他们还活着……那是再好不过了!“你这臭娘们!”
郭涵觉得羞辱无比,在那么多人面前,他在一个年纪小得足以当他的女儿的手上讨不到半点的便宜,且是被狠狠地踹了一脚,他的面子真真是掉得半点不剩。可怒归怒,他心底还是清楚的,能够闯过幻境到这里的女子必然是不简单的。
他从袖中抽出了一个小鞭炮一般的东西,用身上的火折子点燃了之后往着半空之中一抛,那玩意在空中炸开,发出很响亮的响声,然后有着浓浓的黄烟燃起,在半空之中持续了许久才飘散。
郭涵这是想让处于黑风城内的六皇子秦观砚求助,示意有敌来犯。
郭涵这一个信号弹发出,在黑丰城上执勤的其中一个士兵远远就瞧见了,他跑下了城墙,跳上了一匹马,望着城中最好的一间府邸而去。
说是最好的府邸,其实也不过就是一处稍作修饰的大屋罢了,本是黑风城守城城主的宅子,但是在秦观砚来了之后,便作为秦观砚的住处,士兵一边大声喊着“报”一边冲进了宅子,秦观砚正在大厅之中正坐着,同往常几日一般,他的美妾偎在他的身旁,娇着声在那边道:“殿下,您看这破地方,这才住了几日,我都觉得我的脸都被风沙吹坏了!”
“乖,过几日,我们便不在此了!”
秦观砚也是不喜欢这边塞之城,想那无双城四季如春,风景秀芝,可偏偏那凤血歌把持朝政,朝中上下皆是他的人,这也便罢了,这凤血歌还将自己发配去那边疆之地作为封地,他心中有着一口怨气所在。
这黑风城破败无比,这里一年到头都吹着那风沙,城中居住的人家大多都是贫困至极,半点的油水都是榨不出来,他也是不喜欢的,来了几日之后,他倒是发现了那一里地前的石林是个好去处,秦观砚虽然是个爱享乐的主,这阵法虽不似凤血歌那般的专精,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的。他瞧那石林大好,设了两个阵,又诱敌而出,把那五万大军困死在里头,他想以兵易城,坐享北雍的山河,等到他壮大之后,定是要回头灭了那凤血歌不可。
听到有人喊着报,秦观砚忍不住心中一喜,直觉以为派出去劝诱的汪海回来了,欢声叫着让人进来。
“殿下,郭将军发出了求救信号!”那报信的士兵冲进了大厅便高声喊着,“似乎是遇上了些什么麻烦,殿下!”
“什么!”
秦观砚手拍在扶椅上,已经忘记了自己那最可人的美妾坐在自己腿上,他这突然一站,那美妾没个准备,一下子摔在了地上,跌坐了个十成十,她娇滴滴地叫着疼。
“那石林之中不是有阵法相受,就算是那百里流觞到了西北也是束手无策,怎会有什么麻烦!不过就是那些个硬骨头的家伙不肯降服于我罢了!”秦观砚恶声恶气道。
“报……”又一个士兵跑进了门来,他扑进了大厅,脸色苍白无比,声音打着颤,“殿下,凤国师带着三十六铁骑从北城门杀来了,城主已经开启了城门相迎,只怕一会之后便会杀到这里来了殿下!”
“什么?”
听到凤血歌的名号,秦观砚的脸色大变,就连他的手指也跟着颤抖了起来,脑海之中只有一个念头……他来了!
虽然秦观砚也曾经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是他一直都安抚自己说,自打凤血歌把持朝政之后,所有的一切事物都压在他一个人的身上,即便他现在跑来了这个边疆之地作乱,只怕他也不会多加理会,但是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居然来了,他真的来了!且是带着那三十六铁骑而来,那三十六铁骑,各个身手不凡皆可以以一挡百。
秦观砚来回踱了几步,再抬眼时,他便快速地往大门口而去,夺了刚刚报信士兵的一匹马,翻身而上。
“命人全部往石林而去!”秦观砚大声喊着,手上的马鞭一扬,便是往着城南大门而去,他一眼都不回头去看自己刚刚还喜爱无比的美妾,美妾再美却比不过自己的性命重要,若是真的被凤血歌抓住,他只怕是再也没有命了。那北城门大开,老城主跪在城门口大道的一旁,垂着脑袋恭迎着那人的到来,旁边的原本守着这黑风城的并不愿跟着六皇子的士兵也随着老城主在地上跪着,耷拉着脑袋。
第72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4)
马蹄踏在青石板上发出了“答答”的声响,似乎并不焦急赶路。那声音在老城主身前停了下来。
“那逆臣如今何在?”
来人轻声问着,他的声音微微带了一点沙哑,却并不难听,反而有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就像是在地底下封存了许多年的佳酿,一掀开坛子便是芳香扑鼻,光是闻着味儿都让人有些醉了。
老城主诚惶诚恐地抬起了头,看着那为首的人,他的脸上带着皎皎浅笑,如明月清风,似乎并不为此而觉得有些苦恼。
老城主低声道:“逆臣收到通传,怕是从南城门而逃入石林之中了,那石林之中有其设下的阵法,国师大人……”
答答的铁蹄声再度响起,老城主松了一口气,知晓凤国师俨然已经放过了他,他抬眼朝最前头看去,之见那三千白发扬起,仿佛泛着银色的光芒,仿佛一条雪色披风。
他早有耳闻,凤国师少年白发,却不想那一抹白竟然是那般的耀眼,那般的叫人心惊。他见凤国师依旧是慢慢前行,不知怎的,老城主只觉得自己瞧见的像是一只猎豹,在猎杀之前慢慢地逗弄着猎物,慢条斯理的,贪看猎物那害怕为乐。
老城主这阅过半生的人,想到了两个字……妖孽。郭涵发出那一枚信号之后,自己也觉得心静下了些许,左右他眼下这么多人,她不过是一个小丫头,就算剑术再精妙又如何,还能够同凤血歌的三十六铁骑一般,能够以一挡百不成?在者,这北雍五万大军早已经饿得没有半点力气了,就算是要动手只怕也是气息奄奄,饶是百里流觞有百万雄兵,一样得处于在石林外半点动弹不得。
如今这么算来,还是他的胜算大了许多,郭涵这么一想,越发镇定了下来。
宋珩也是知晓他刚刚那一个信号弹是用来招引援军的,眼下他身边护卫不少,她再能打只怕也吃不消轮番上来,只怕到时候她还没把人给救出去,自己先得把命搭在这里,现在唯一能够想办法的,大概是让睿王和那三千精兵进来,否则她全无胜算。
她这样想着,把自己手上的剑往着自己身前一横左手扣住剑身,锋利的剑身一下子把她的手上划破,鲜血瞬间溢了满手,而宋珩就像是完全都没有顾及到自己的手掌的伤痕,鲜血顺着往下滴落,低到地面上瞬间被地面吸收,只留下一个血痕,随着宋珩的鲜血越滴越多,那血痕渐渐地蔓延开来,模样古怪的很,像是顺着什么东西往下滑一般。
郭涵瞧着也古怪无比,他也不等宋珩再做出什么动作来,他举了手上的长刀便冲了向前,长刀笨重,郭涵却是使得虎虎生威,宋珩急忙举剑去挡,左手的手掌的鲜血依旧不停地望着地上低落,没有人知道宋珩为什么要割破自己的手去放血,即便是宋锦也不知道,他努力地想要过去帮自己小妹的忙,但是他没有进食的身子原本便虚,还有这些个南嘉国人为了控制他们不让他们逃跑,之前用了药,那些药让他们虚软无比,一点力气也使不上来,宋锦才迈了一步之后,整个人便是因为虚软无力而跌坐在了地上,他依旧不死心,努力地往前攀爬着。
珩儿,哥来了,哥会保护你!
他是这样想着,怎么也不肯放弃,同自己那虚软无力的身体作着抗争。
天渐渐地暗沉了下来,原本还是大好的晴日,天空碧蓝如洗,白云朵朵,突然之间一朵不知道从哪里飘来的乌云盖住了日头,挡住了光线,很快地整个天便暗沉了下来,就像是一场山雨即将要到来似的,天空之中有着隐约的雷声传来,闪电在云层之中浮现。
突起的风一下子迎面吹来,卷得地上的残叶沙尘也一并起来了,吹打在脸上,生疼无比。
百里流觞看着那突变的天,身下的马儿突然嘶鸣了起来,蹄子不停地踏动着,好像面对了什么危险一般,不管他如何的安抚,都不肯安静下来。
“殿下!”
暮天大声叫着,这天实在太过于诡异了,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一样,而且是极其可怕的一件事情。
百里流觞只是抬头看着天际,这个时节本不应该这般的,若是在六七月中这种场景是常见至极,可眼下不过是二月出头罢了。
有细弱的晶莹从天空之中慢慢飘落,百里流觞伸手去接,那一片晶莹在他指尖轻轻融化,化成了一点点的水,淡淡的,浅浅的,细小的……
雪。
居然下起雪来了!
百里流觞看着天空,那雪花极细,慢慢地增多了起来,怎会下雪?
他无解。
凤血歌步履很慢,他身后三十六铁骑也慢慢地跟着,大半张脸被那黑色铁甲面具所罩,那好似状爷游街一般的行程他们半丝怨言也无,只是默默地跟从着,凤血歌停下来的时候,他们也跟着停了下来,不问缘由。
凤血歌抬头看着那诡异万分的天,轻轻地笑了开来,那笑容清贵如月,他如雪一般的华发微扬,仿佛是月光一般漂亮。
“我以为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以外,再也不会有除了秦家子嗣外的人会阵法了。”他云淡风轻地说着,那脸上的笑容越发衬得他整个人妖孽了起来,“却不想,原来还是有人的……”雪花不停地飘落着,宋珩运气于剑,生生迫得郭涵往后退了一步,剑气划过他的肩膀,划出了一道不浅的口子,鲜血一下子漫了出来。
郭涵冷抽了一口气,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肩膀,粘了一手掌的血,他心中更加恼怒,本想举刀再来,却见那小姑娘嘴里面念念有词,他这才惊觉这天突然暗沉的不像话,再看向那小姑娘的时候,她突然双手举剑,往着地上狠狠一插,剑身一下子没入了一半,她那割伤的左手鲜血顺着剑柄往下滑落,低落到了土中。
第73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5)
霎时间,整个地面地动山摇了起来,就好像是地龙不停地起伏着,抗争着。
有石块掉落的声音响起,郭涵一脸错愕地看着四周的石块纷纷落地,碎裂,就像是塔倒了一般,一段一段地,慢慢地全部都倒塌了下来。
地面不停地动摇着,像是要把这个地方全部都震塌了才安心一般,郭涵颤抖着,他听到士兵在惊恐地叫着,也许是北雍国的那五万士兵在叫,又或者是他那百来将士惊恐的叫声,又或者皆有。
宋锦看着宋珩,那一瞬间,他真的觉得自己不甚了解自己这个妹妹,她的功夫居然是那般的俊,她的所作所为并不是他所能够了解的,但是他却觉得很安心。
因为他瞧见宋珩即便是没有他的保护也能够很好,不受那半点的伤害,只要她平安就好,宋锦是这样想着的,哪怕她的作为有些古怪,只要她不受伤便好。
郭涵看着那女子,她的血液流得越快,那地便动得越激烈,她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色眼下是越发的苍白,狂风吹拂着她的长发,那一瞬间,她就像是小说之中的那写个鬼魅一般,叫人极其恐惧,就像是那凤血歌一般,叫人惊恐无比。
这女子,只怕也是同凤血歌一般可怕的存在!
“妖女,我杀了你!”
郭涵大声叫着,挥舞着大刀往前冲去。
这地龙来的太过古怪,百里流觞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却还是命令自己的手下的将士在这守着,很多事情他觉得就像是发生在一瞬间,他看着那困扰他们许久的那一片石林在震动之中一块一块地跌落下去,像是摔在地上的豆腐一样粉碎,几乎是在顷刻间,那一片的石林全部都坍塌了,坍塌的时候扬起的灰尘就像是云雾一般笼罩着,然后被风一吹散了去。
等到那一片灰尘散去之后,百里流觞便瞧见那百来个手握大刀和多棱银牌围成一圈的,那圈子中间,皆是穿着他北雍战服的士兵。
他的视线本能地搜寻着那纤瘦的身影,却瞧见让他心一下子吊起的一幕,她站在士兵的不远处,而敌将却是挥舞着大刀朝着她砍去。
“拿弓箭!”
百里流觞手一伸,他身旁的士兵立马迅速地递上了弓箭,百里流觞架上了箭,拉开弓弦,那箭破风而出,带着雷霆之势朝着那拿着长刀砍向宋珩的人。
郭涵很想要杀了宋珩,这个女人同凤血歌一般都是千年一出的妖孽,留在世上必定会有很多争端,他也几乎是要成功了,只要他手上的长刀一挥,他就能够砍下这个女子的脑袋。
可就在他要成功的前一秒,有凌厉的声响从他背后传来,那是箭破风而来的声响,郭涵再熟悉不过了,他回身用长刀砍去了那直充他腰腹要害而来的箭,再回首之时,他已经失了先机,那女子已经拔剑而起,身形一越,站在离他十丈外看着他。
可恨呐!
郭涵原本还想再战,可眼下他知道自己已经处于腹背受敌的情况,那北雍国的百里流觞率着自己那三千精兵来势汹汹而来。
他的身后也有纷乱的马蹄、脚步声的传来,他抬头看向黑风城方向,有一队人马也正在往者这里赶来,为首的不是旁人,正是穿着华丽皇子衣衫的六皇子秦观砚,他策马奔至眼前。
秦观砚看着眼前这一片狼藉之地,原本这里应该是怪石林立,怎么眼下却是成了一片平原,只有那碎石堆成的石堆告诉他并没有走错方向。
秦观砚原本还想着来这石林之中躲避一番,虽然这石林不能困住凤血歌,但是好歹能拖延一点时间,或许他还能够借机混入北雍的封城。
可眼下呢?那大片大片的石林呢?他辛苦设置的幻阵和五行八卦迷踪阵呢?
秦观砚看着这一切,心如死灰,突然有这一种万念俱灰不如放手一搏的念头,他抬眼看着那越来越接近的北雍三千精兵。
“杀!给我杀!”
秦观砚疯狂地叫喊着,反正他也是要死的人,那就让他在死前多杀几个陪葬吧!
秦观砚疯了。
在这个时候他下了一个很是疯狂的命令,前有敌将后有追兵,左右横竖不过就是一个死字,那他还有什么可顾及的,即便是要死,他也要有身为皇子的闺阁,就让这些个人给他来陪葬吧!
秦观砚的将士已经被刚刚突如起来的地表震动吓走了大半的魂,本还以为大地会突然之间裂开,将他们这些个人全部都吞噬了个一干二净,那大作的雷神,那涌动的乌云,还有那迎面而来的风沙,这些个士兵全是被这阵仗吓了个十成十,有人双腿发软,直接软在了地上了,有人丢弃了手上的大刀和护镜,蹲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脑袋大声求饶着,那百出的丑态完全没有半点的将士之责。
北雍的将士也有不少人在尖叫。
在北雍,这种大地震动也称之为地龙浮动,古往今来,龙都是神话之物,春风登天,秋分潜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这天上的龙则是布云施雨,而人们坚信,这大地之内也藏匿着神龙,不然怎么会有龙气与龙脉一说,这大地震动,皆是地龙游走所致。有人曾经见过地龙浮动的时候,整个地表裂出了一个大坑,山上山石滚落,有村庄甚至被整个埋在了泥土之下。
这样又怎么能够不让人骇然,怎么不让人失声尖叫。
但是很快的,那些个士兵都停止了尖叫,因为他们发现四周围围困住他们的石林一块一块地掉落,砸落在地上发出巨响,但是没有一个人觉得有些害怕,因为那困了他们那么多天的石林在崩塌,外头的视野是那么的宽广,石林外的空气也是那般的清新,还有那不远处同样身着北雍战服的战士,为首的那丰神如玉一般的男子不是他们北雍的年轻大元帅睿王又是谁!
第74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6)
或许那女子行为是有些妖异,但是无妨,她依旧是五万大军的救命恩人,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又何况是眼下这救命之恩呢。
秦观砚的那一句话,让那些个丢下了武器的将士愣了神,他们的脸上骇色未消,眼看着百里流觞带领着三千精锐部队杀至眼前,实在有些惶恐至极,而秦观砚的命令更是让人害怕,他们参军只是为了给家里留一口口粮,还能多一点的饷银,可内心深处还是想着能够留着命回家。
眼下六皇子殿下身边人马才多少,那北雍又有多少人马!这个念头在他们的脑海之中闪过,然后便是有人弃甲曳兵而逃,全然不顾秦观砚的命令。
秦观砚瞧见在自己的命令之下居然还有人不从,想要逃走,这让秦观砚越发的愤怒,他从马背上跳了,顺手捡了地上一把被丢弃的刀,挥手便是把两个要逃跑的人给砍了,鲜血喷溅而出,溅了他一脸。
“谁要是敢逃走,唯一下场就是死!”秦观砚愤怒地喊着,“给我杀,给我杀,杀光这些人!”鲜血顺着他的下颚低落在地面上,让人看着很骇然,他的手上抓着刚刚被他砍下来的一颗人头,那人的眼睛还大张着,里头充满了骇然神色,未曾瞑目先已死。
原本还要逃走的士兵看着那倒在地上的两名被秦观砚残忍杀死的两名兄弟,他们停下了打算逃窜的脚步,面面相觑了一番之后,才拿起了自己丢在地上的刀和盾牌,决定听从六皇子的话。
为首的一人刚举起了刀子想要挥刀看向因为吸食了太多迷烟而无一点力气的北雍战士,他的刀子还没有挥下去,他只觉得自己的胸口一疼,他低头朝着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胸口处破了一个小洞,鲜血从那小洞之中不停地涌出,而身后的有人发出了疼痛的尖叫声,一直通身都被鲜血染红的凤羽箭扎在后头一人的肩膀处,箭身扎入了半截,似乎已经刻进了骨子里头。
不远处百里流觞手上拿着弓箭,那放箭的姿势还没有收回来,他身下的白马撒开着蹄子直奔而来,他身后那三千精兵挥舞着手上的兵器,高声呼喊着“杀呀”,那震耳的呼声让人闻风丧胆。
暮天尤其是气愤不已,那混蛋在大军面前居然要杀他们北雍的士兵,简直就是命太长了!
他从马上飞身而起,扑向了那手拿武器的南嘉士兵阵营之中,刀影挥过之处,敌人纷纷倒下,宛如砍瓜切菜一般。郭涵听到秦观砚这一句话,他一向是自诩忠臣良将的,对于秦观砚的命令他自然是要奉行的,眼看着那策马渐近的百里流觞,他也知道今日这事是很难善终了,他一生杀人无数,原本也没有指望着自己能够善始善终。
他长刀指着宋珩,朝着秦观砚高声喊道:“殿下,这妖女同那凤血歌一般,虽不是皇室子嗣却懂得阵法妖术,留不得!”
郭涵效忠的是南嘉国,是南嘉国的秦家,从来都不是那凤血歌,即便他得了人人称颂,即便人人以他为马首是瞻,人人都盼着他有一日改朝换代,想这南嘉的国姓从秦换成了凤。可郭涵一直都认为那个男人不过是个妖孽罢了。
他凤血歌是个阵法上的天才,百年难得一见的天才。
可他凤血歌也是个妖孽,千年一出的妖孽!
国之将亡,妖孽尽出。
他杀不得凤血歌那个妖孽,眼下能杀了这个妖女也是极好的!
郭涵挥舞着大刀,他有着魁壮的身子,而动作却偏偏很是灵活,手上的大刀沉且重,却似乎一点也不为所累,舞动起来的时候动作快速且强劲,那刀气强劲无比,每次宋珩抵挡的时候都觉得有些辛苦,男女两方在气力上差别甚大,而她在内力方面也是逊色了这个男人不少。
为了不让大军困在这个石林之中成为瓮中之鳖,在刚刚那种情况下她也是实在没有那个时间和空闲去寻找那阵眼,再带着百里流觞他们进来这石林之中,如果她真的那么做的话,只怕这五万大军基本上被杀的也没剩下几个了。
既然没有时间去破解这阵法,那就干脆让这阵法彻底地步存在算了!
宋珩打得便是这个主意,只是她使用的阵法实在太伤气力,损耗也太多,左手的伤口颇深,鲜血流得太多,而她抵抗了这个大将太久,她的眼前渐渐有些发晕,却只能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了下去,因为她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在这个时候倒了下去,那么她可能就会面临着……死。
“妖女,受死吧!”
郭涵大声喊着,手上的大刀以一招横扫千军之姿劈了过来,宋珩提剑去挡,却被他那力度震得虎口发麻,险些手上的剑离了手,她被那力度震得整个人后退了十几丈远,整个人只能以剑支撑着自己的身体不让自己当场倒了下来。
可恶!
宋珩在心底轻斥了一声,觉得自己整条右手臂都被刚刚那一招震得发麻,如果不是她手上拿着的是破军剑,若是平常的剑,只怕她现在基本上要横尸当场了。
郭涵见那一招没有伤了宋珩半毫,心中越发不爽,他再度挥刀前来,力求一刀子把这个女人给结果了。
宋珩看着那大刀,她越身而起,那绣花鞋在刀尖上踏过,发出一声轻响。郭涵见宋珩竟然飞身躲过他这一刀,还不等他稳住了身形,宋珩便已经如鸢鹤翻身,踩过那来不收的大刀,三步并作两步,手上的破军剑一划,直取郭涵的首级。
郭涵此刻眼中多了一些畏惧之色,他甚至于有一种心如死灰的感觉,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他几乎是快要认命。
第75章 美人如玉剑如虹(7)
宋珩也一直以为自己这一剑挥下去基本上已经是十拿九稳了,她这是赌上了一口气地做法,如果眼下不能杀了这郭涵,也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挡住他下一次的攻击。
就在宋珩的那一剑即将要达成她的心愿时,斜里头突然之间窜出了一把长剑,那长剑约莫三尺三,这剑来得极其突然让宋珩一时之间没有半点的防备,只好舍弃了自己原本斩杀郭涵的念头,翻身闪避着那剑。
在宋珩翻身闪避过了之后,那剑颇有灵性一般,打了个转,又回到了一个人的手上。
宋珩收劲太快,落地之后只觉得气血上涌,嘴里面满满都是腥甜,她生生地把那一口腥甜压了下去,看着那来人。
那人手上拿着剑,姿态很慵懒,那一头白发纯白的没有任何的颜色混杂,纯净得就像是泄了一地的月光,他模样很年轻,生得是那般的丰神俊朗,面如美玉一般,他抬眼望了过来,宋珩只觉得好像整个天空一下子清亮了起来,宛若置身在金陵城中秦淮河畔那灯火阑珊夜。他那一张脸就好像是十三根弦线弹不尽的乐。
宋珩原本以为百里流觞的模样就已经是盛极了,却不想这世界上居然还有人比百里流觞更加盛极的,完全叫人移不开眼。
“凤血歌!”
郭涵大声地叫着,那声音里头带了一些恐慌,又有着一些疑惑,他不懂,凤血歌刚刚为什么要救他。
凤血歌这三个字,随着郭涵那中气十足的一声呼喊也足够让秦观砚害怕至极,他在听到这三个字的时候,条件反射一般地抖了一下,这个名字已经成了他们秦家最为害怕的存在。
凤血歌十六入朝,开始只手遮天的日子,在无双城之中还有着他的独立的影子城,他已经彻底成了南嘉的主宰,他们老秦家有多少人受了这个男人的迫害,那些皆是历历在目。
凤血歌对于他们而言就是一个噩梦,且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清醒的噩梦!
而眼下这个噩梦出现在他的面前,这怎么能够让秦观砚不害怕!他怕,怕极。
秦观砚尖利地叫着,让他所剩不多的战士庇佑他,想要阻止死亡的脚步。“六皇子秦观砚犯上作乱,皇上口谕,诛之!”
凤血歌开口说着,他的声略微有些沙哑,原本有些破坏他那如谪仙一般的形象,但宋珩却并不觉得有些缺憾,好像他的声音,本就应该是这样带一点点的沙哑,不粗狂,好像流过手指尖的沙砾一般。
凤血歌的一声令下,他身后的穿着黑色铠甲带着黑色面罩的三十六铁骑蜂蛹而出,就好像是黑色的潮水一般汹涌,他们一个一个身手不凡,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郭涵看到那场景,他想要回头去救秦观砚,只是他才刚刚跑出了几步,身后便传来了一声清浅的问话:“我许你走了么?”
郭涵回首,凤血歌骑着马,站在他的身后,郭涵通身发麻,有一种被毒蛇盯上的感觉,不,凤血歌比那毒蛇还要毒,比那些猎物还要来得凶残,他根本就是一个魔。
“我救你,并不是因为我想留你,只是我不喜欢一个说我是妖孽的人被别人杀了,”凤血歌缓缓地说着,停顿了一会之后,他又补充上了一句,“仅此而已。”
郭涵当然是知道凤血歌从来就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他手段一向雷霆,否则也不会控制了整个朝纲,他一向便是顺他者昌,逆他者亡。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可能会放过跟着六皇子犯上作乱的他呢,郭涵是再清楚不过了。
“呸,那根本就不是皇上的旨意,我看那都是你的想法吧,凤血歌你这祸国的妖孽,今日,我便与你同归于尽吧!”
郭涵挥舞着手上的大刀,他扑将了上前,打算以全力放手最后一搏,就算是死,他也要拉着凤血歌一同做垫背!
凤血歌飞身而起,白色的长发划出一个漂亮的弧度,他手上的剑一划,那汹涌的剑气一下子把郭涵手上的大刀震成了两截。
而郭涵却收不住自己全力以赴的冲力,凤血歌抬脚踹了郭涵的心窝处,踹得他飞出去十几丈远,郭涵“哇”地一下吐出了大口的鲜血,他爬了起来,想要再来一次,可不等他爬起了身,整个人便已经摔在了地上,抽搐几下之后,他再也没有爬起来,已经悄然无息了。
宋珩看着凤血歌又落到了自己的马上,从头到尾他都脚不沾地不染半点尘土。这个男人可怕的让宋珩说不出话来,一如他的容貌一般。
凤血歌调转了头,策马闲步而来,停在了宋珩的身侧,宋珩抬头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些什么,如果他现在出手,她想凭他对付郭涵的那种手段自己肯定是完全没有办法应付的,唯一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等死罢了。
眼下的她不是他的对手,这一点,宋珩再清楚不过了,她也认了。
凤血歌居高临下地看着宋珩,半响之后,他从自己的袖口里头掏出了一方白色的帕子,递给了宋珩。
宋珩看到那递到自己的眼前的帕子,又见凤血歌的视线落在她鲜血直流的左手上,她想了想,还是伸手接了那一方帕子,缠在了自己的左手上。其实那一方帕子也不能止血,很快就被血给浸透了,快染成鲜红色的帕子看着越发的让人惊心。
“你多大?”
凤血歌看着眼前这个小姑娘,她手上的剑有些妖异,通身浮现着血色脉络一般的痕迹,在北雍国的探子回报,这藏剑山庄封印了许久的破军剑已经找到了主人,而且还是个小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