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不满足(1)
宋珩看着那直冲着自己而来的锋利剪刀,林氏是个根本就不懂武功的人,从她那破绽百出的动作上就不难发现,原本她还会以为宋航受了伤,林氏会沉静在悲伤之中会消停一会,原来还是她高估了林氏。
水碧原本从厨房拿了一些糕点过来给宋珩,想说小姐这休息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去,这午膳的时间还早了些许,但是什么都不吃就入睡她怕小姐醒来会饿得慌,这才刚刚走到了院子的门口,她就瞧见了林氏出现在小姐的房门口,护住心切的水碧立马小跑步地上了前去,她才刚刚到了房门口,只听见林氏高声喊着“要为儿子报仇”这喊声,水碧瞧见那明晃晃的剪刀扬了起来,就是要往着宋珩的身上扎去!
水碧尖叫了一声,手上端着糕点的盘子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粉碎,那些个做的极其精致的糕点全摔烂了,像是泥巴一样瘫在了门口。
宋珩轻巧地躲过林氏的攻击,却像是猫捉老鼠一样,明明可以很轻巧地就把林氏制服并且夺下她手上的剪刀,而她却并没有这么做。
她左躲右闪的,到了水碧的身后,扯着水碧也跟着一起左躲右闪的,一边躲一边叫着:“二娘,你这是做什么!二娘,大哥受伤可是同我半点关系都没有的,你这是做什么!”
“和你无关,我的航儿好端端地同你一起出了门,结果却是被人抬了回来!”林氏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大夫说了,航儿的手就这么废了!废了你知道么?”林氏恨恨地抹了一把眼泪,瞧着那左躲右闪的宋珩是越发的气恼了起来。
“我要你为我的航儿负责!他的手断了,你也应该去陪她才是!”林氏红着眼,发狠地说着,手上那剪刀也不管宋珩前面挡着的水碧,眼下她就只想报复,报复这些个让她的儿子变成现在躺在床上昏睡不醒的人。
宋珩眼尖,把水碧往着旁边拉了一把,在林氏不注意的时候,朝着水碧眨了一下眼睛点了点头。
水碧会意,刚刚在林氏说话的时候小姐在她的耳边低声说要她去把老太爷请来,原先水碧还有些困惑,小姐的功夫不错怎么会让着林氏,原来她是有别的想法。
水碧虽不知道她的小姐打的是什么主意,可她是小姐的丫鬟,小姐怎么吩咐着的,她便怎么做!
这么一想就急急忙忙地奔出了院子,一边往着老太爷的松风苑位子跑,一边养声高喊着:“杀人了,二夫人要杀三小姐了!老太爷老夫人老爷,你们赶紧地来劝着吧!”
宋珩习武,耳目自然也就较常人聪慧一些,也听到了水碧那养着声高喊的那些话,心中自然是满意至极,没想到这水碧还能够超常发挥实在是太得她的心了。
林氏原本满腔怒火,却也还没有失了心智,瞧见那小丫鬟跑了出去,林氏就知道这事情有些不大妙了,尤其是在听见了水碧呼喊的那些话,她的背后腻出了些冷汗,瞬间也就清醒了许多。
她刚刚是瞧见宋航废了手,又见宋成对自己的儿子不甚关心的模样,所以才会冲昏了头脑跑来找了宋珩算账,可她也清楚,就算这件事情真的是宋珩理亏,这事也轮不到她来出手,眼下管内府的是老太太,主位的还是宋老太爷,依着宋老太爷眼下对宋珩的喜爱程度,只怕她真的做了点什么出格的事情也就雷声大雨点小地就这么过去了。水碧这一拉拔嗓子,再加上院子里头的吵吵闹闹的,原本在自己房里头给宋锦纳着鞋子的月氏也走了出来,她视眼不好,扶着墙面朝着宋珩的房间走,只觉得眼前有两个身影在晃动。
“珩儿,你不是说要休息了么,怎么的,在吵些什么?”月氏问着。
林氏一抬眼,瞧见的就是月氏站在门口朝着她们看,林氏想着都是这个女人,都是这个女人!当年明明宋家都派人去查找过了都不曾找到这个女人,那个僻静的小村落据说全部被一场大雨所造成的滑坡吞噬了。那些个幸存下来的人都说她是凶多吉少了,可她偏偏是却在她和宋成大婚的前一天出现在了定远侯府外,拿着信物来倚亲。结果原本该是从正门进入定远侯府上的花轿从侧门进入,原本应该是大红色的喜服换成了粉红色的衣服……
都是这个女人,这个目不识丁肤浅至极的女人却有着宋家名正言顺的名号,她所生下的子女也都是宋家的嫡子嫡女,而她生下的,却什么都不是!
是这个女人,抢夺了她的一切!
林氏这么想着,原本还有些犹豫的脚步顿时加快了起来,举着那剪刀就是往着月氏的胸口狠狠地戳去。
宋珩快步上前,狠狠地拧过林氏拿着剪刀的右手,稍稍一用力只听见“咔嚓”一声,林氏的右手便完全无力地垂了下来。
林氏捂着自己的肩膀,那疼痛让她惨白了一张脸半句话都说不出口,她手上的剪刀也一下子落了地,再也没有半分的力气举起来。
宋珩寒着脸,抓过林氏的左手也是一个炮制,在一声清脆的咔嚓声之后,她的双手如同废了一般再也抬不起来,而林氏已经疼得咬破了自己那原本丰润的唇,鲜血从破口处冒了出来。
“二娘,你放心,你的手只不过是脱臼罢了,还没断!”宋珩压低了声看着林氏,原本她还想给这个女人一个活路的,只可惜她和宋航一样一门心思就想着往死路上走,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想着朝手无缚鸡之力的月氏下手,“你不该对我娘下手的,她一向让着你,你还有什么可不满足的!”
第47章 不满足(2)
林氏听到宋珩的这句话,冷冷地嗤笑了一声,“你娘抢了原本属于我的东西,你觉得,我就应该要满足么?”
满足?林氏觉得自己怎么都满足不了!除非月氏死了,除非宋锦死了,除非她宋珩死了!
“那么,你就带着你的不甘愿去死吧!”宋珩冷声道,她冷眼看着大踏步地走进了院子里头来的宋成还有林氏的心腹王嬷嬷。
宋成脸上一脑门子的汗,尤其是在走进院子瞧见那瘫在地上无力地垂着双手的林氏,他的眼中划过不舍。
“这是?”他开了口,有些犹豫不决地问道。
宋成看着瘫在地上的林氏,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自己这个女儿,刚刚他也是看着林氏揣了剪刀就出了门,他也晓得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话是有些不合时宜的。
见林氏要去找三丫头算账,宋成倒是一点都不担心三丫头的安慰,林氏是个不懂武功,而宋珩倒是个会功夫的,想来也不会吃什么亏,这样想着,宋成也就不怎么着急了。
可现在他却没有想到,自己这个女儿下手却是有些狠,居然就卸了林氏的双手,宋成有些心疼,朝着站在后头的王嬷嬷做了一个眼色,王嬷嬷也是心疼死了,上前就是想去扶林氏一把,但是这一碰到林氏的双手就是听见她像是杀猪一样凄厉地哭喊了起来。
“老爷啊,这个家我实在是呆不下去了,您看看你这好女儿这般地容不下我!”林氏疼的厉害,王嬷嬷也不敢再随便地触碰,林氏伏在地上,有些像是乞丐一般朝着宋成挪动了过去,她把脑袋蹭在宋成的小腿上,哭得是万分的凄凉。
宋珩冷笑地瞧着那作得厉害的林氏,刚刚还一脸杀气十足的厉害,要不是双手都脱臼了,这人肯定是要抱着宋成的大腿哭闹着,这模样还真不像是一个官宦人家的小姐和侯门里头的夫人,倒像是街边抱着有钱人的乞丐,不给钱就疯闹得厉害。这女人颠倒是非黑白的能力,谁都望尘莫及,要是穿越回现代,琼瑶剧中的主演可就非她莫属了!
“二娘这话说得,你要杀我,难道我就该站在那等着你来杀么?”宋珩看着林氏,缓缓道,“你拿着剪刀冲进了我的院子张口就是要为你儿报仇的,我可是一直都让着您。这俗话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但是你非君,我也不是臣,总不能你要我死,我便乖乖地挨上你那一剪刀去死吧!而且二娘您这话过了,我尊你,叫您一声二娘。我若不敬你,你就什么都不是!您自个想想吧,你不过是我爹的妾,我却是宋家的嫡女,你和两位姐姐动不动就对我指手画脚的,破口大骂的。”
“你们当是自己是什么身份,真当自己是宋家的当家主母,真当宋家是个没规没距是个随意的平常人家了!怎么,仗着自己是个长辈就能够为所欲为了完全就没家教规矩了么?还是二娘你觉得我这辈子就应该被你们这么欺负着?一声不吭默默无闻?你当我是丫鬟还是奴婢!还是你当我是个有娘生没爹管可以随意欺负的人了?”
宋珩猛地一张拍在了桌上,她这一掌带了力度,桌上的茶壶一下子炸裂了开来,滚烫的茶水顺着桌面流了下来,滴滴答答地在地面上滩开一大块。
林氏被宋珩那厉声厉色的一番话说得是脸色越发难看了起来,她说的话倒也是在理的,大门大户的全都是注重礼数的,原本宋珩根本不受宠,放任着属于自生自灭,但是却还是占着嫡女的身份,在宋家的地位自然是不低的,她们一直以来都是越距了,而宋珩也从来都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谁知道现在她居然会变成这个样子!
林氏心中一个忐忑,看向宋成的眼神带了一些求救,却不想瞧见宋成那有些为难的眼色。
宋成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个女儿以前是怎么样的,也不出挑,他也不关心,所以也就默认了林氏她们一直以来的所作所为,也全然不顾这个女儿是宋家的嫡女。现在听到宋珩说的这些话,就像是被狠狠打了一个耳光。这个女儿一直被他忽视了良多,她刚刚那犯话,从侧面也说了自己对于她实在忽略了,诚如她所说的有娘生没爹管。
原本宋成还是想为林氏求一番情,但是在听到宋珩这么说了之后,他原本想说的话像是鱼刺一样梗在自己的喉咙口完全说不出话来。
他也瞧见了林氏求救的眼神,他默默地撇开了眼去,全作没有瞧见。
林氏心中冰冷至极,她的丈夫,她的丈夫居然在现在这个时候弃她于不顾就让她在这里受着这个女人的羞辱,这让她觉得自己被人掌掴了一掌还要来得让她觉得耻辱。
她瘫倒在地上,脱臼的双手使不上半点的力气把自己撑起来,她发了狠,抬起了头定定地朝着宋成道:“老爷,既然我是这般不守规矩的人,那么我就自己求去了,求老爷你给我一份休书吧,取了休书之后我便收拾了去尼姑庵里头住着,也好过在这里碍着人的眼了。”
王嬷嬷一听也跟着跪了下来:“老爷啊,我家小姐一向都是心善的,这番也是被大少爷的伤势急红了眼了啊!您可要明鉴啊!”
林氏这一招已经是穷途末路,她是料定了宋成不会轻易地休了她的,就算是夫妻情分不在,宋成也不会休了她,她们之间不是单纯的婚姻,而是林家和宋家的两个家族的。月氏孑然一身,府上的姨娘都是个狐媚胚子,唯一能够给予宋成扶持的就是她了,她爹也侍郎,而哥哥眼下是正四品的官位,宋家和林家早就已经紧密联系在了一起,不是说断就能断的。
第48章 步步紧逼
宋成这么一听,脸色也微微一变,轻斥了一声:“胡闹!”
宋成当然晓得里头的利害关系,要是真的休了林氏,只怕林家也不会善罢甘休的,这样想了想之后,宋成往着宋珩身上看去,那忧郁的眼神似乎是在恳求她放了林氏这一回。
恳求?
宋珩在心底嗤之以鼻,以往她受欺侮的时候,他宋成可曾想过她是他的女儿,可曾为她仗义执言上一声,可曾夸耀过她一句说“珩儿今天的剑法练得不错”,他未曾,甚至于她很少见到宋成的面,想喊他一声爹都要掂量着自己会不会莫名地惹了他的厌!
可现在,他的眼神之中居然用了恳求,他居然为林氏而恳求她!
这是多么嘲讽的事情,宋珩偏不,她偏不放过林氏!“二娘这话说的可就越发的掉份了,珩儿虽然还没出阁,倒是也听说过‘出家从夫’这句话的,二娘你既然嫁到了宋家来,成了我爹的妾,要生要死都是全凭了爹来做主的,爹一向是个重情重义的人,对于二娘的荣宠也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你这自行求去又是要去尼姑庵的,旁人见了还以为是爹薄情寡性,这不是陷爹于不忠陷宋家于不义么!”
宋珩直勾勾地看着林氏,她那一双眼黝黑的像是深潭一样完全叫人瞧不出半点的端倪,但是林氏却知道,这女人阴险着,她这三两句话就把自己说成了一个心计叵测的人,还把忠义挂在了嘴上,只要她再多说一句求去的话,宋成为她求情,就真的成了不忠不义了。
她这是要自己死也要死在宋家,死在她宋珩的眼皮子底下!
林氏突然之间顿悟了这个道理,她浑身抖得厉害,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因为害怕的。
“怎么回事?”宋慎抬脚进了花厅,之间花厅里头站着宋珩和宋成,月氏坐在一旁喝着水,像是被吓到了一般,而林氏和王嬷嬷都跪在地上,地上有着一把锋利的剪刀,正如匆匆忙忙跑来求救的丫鬟水碧说的那般。
“反了天了!”老太太也紧跟着宋慎进了门来,瞧见这跪在地上的人,眉头就是紧紧地皱起,一开口就是斥责。
总算这该来的人都来齐了!宋珩扫了一眼屋子,若是只有她爹宋成在,这戏不过顶多就是重重提起,轻轻放下。她要让林氏在宋家再也翻不了身!
林氏瞧见宋珩眼眸之中那一闪而过的光芒心中只觉得不好,这妮子估摸着就是从一开始就在算计着她了。
“二娘,”宋珩忽然地露出了笑来,林氏看着那一张笑靥如花的脸,心中小鼓如擂,只怕这笑就是那送行前的一碗断头饭了!
“二娘,你口口声声说着是我害了大哥,我自认这一路上也算是恪守了本分,能搭救大哥的必然是搭救的,今日有这断手之害,只能说是他咎由自取。你当大哥是个宝,却不知大哥在外头干了多少的混账事,兰陵卫之中有多少人明眼看着,这金陵城是天子脚下,兰陵卫更是护城卫,只因大哥是我宋家人,朝堂上都想着当年老太爷征战的事迹按下不表罢了!”宋珩把刚刚暮天给她的那一些关于宋锦的罪行的纸张朝着林氏狠狠一丢,字字刚硬如铁,“张开你的眼看看吧,二娘,太祖军法,十七禁令五十四斩,你细数,大哥的罪状够斩杀多少回了?”
宋慎把刚刚宋珩丢给林氏的纸拿了一张看了一眼,之间上头写着“几月初几赌钱喝酒,几月初几不去晨练”一类的罪行,光是看了这一眼,宋慎便是气得发抖了。
“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他这般下去,只怕我们宋家一门上下都得赔了命才是!”宋慎摔在了宋成的脸上,恶声道,“此等竖子,废了也好,免得丢了我宋家的门楣!”
宋成也看了一眼,整张脸惨白了起来,这下面的印鉴,还是銮仪使的印鉴,这銮仪使是金陵城里头的暗卫,专司调查官员。看到那印鉴,宋成心也凉了一截,好在至今也没有闹出点什么事来。他对于林氏的再也没有一点情分在,冷漠无比。
“明日我便上表辞了航儿的兰翎卫一职,让他在别院养伤。”宋成道。
老太太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缩成一团的林氏,冷声道:“林氏你教子无方,罚一年的月钱,去家庙里头面壁思过一阵再说吧!”
林氏身子一歪,当场又厥了过去。
林氏这么一厥,王嬷嬷焦急到不行,她抬眼看了一眼老太太,李氏寒着一张脸再不愿多看林氏一眼。王嬷嬷又转头去看姑爷宋成,可他连看也没有看林氏一眼,那一双眸子只看着刚刚宋珩丢出来的那几张纸。
王嬷嬷看得眼泪落了下来,现在小姐身上有伤,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办,罚月钱事小,去家庙事大,一般会被被发落去家庙只有犯了重大的错误的,那里只有青灯祠堂,没有仆人的伺候,吃的是粗茶淡饭,穿的是麻布粗衣。小姐一向是娇生惯养的,怎可能能够承受得住这般的打击!
“老爷啊,一夜夫妻百夜恩,我家小姐……”王嬷嬷抹着泪,她不知道要怎么去求情,她朝着宋成磕着头每一下都是切切实实的,磕得咚咚作响,几个下来之后,王嬷嬷的脑门上已经肿了一个大包,隐隐冒着血丝。
黄氏面无表情,朝着自己身后的李妈妈看了一眼,李妈妈也是个人精的人物了,自然晓得黄氏的心意。
“来人啊,好生将二夫人扶回院子去,请了大夫来瞧上一瞧。”李妈妈上前了两步,把不停地磕着头的王嬷嬷给扶了起来,“我说王嬷嬷,你也别叫主子们为难了,赶紧回去将东西收拾了吧,去家庙也是一件功德呢,伺候得都是列祖列宗,别整的要死要活似的。再说了,又不是叫二夫人在家庙呆上一辈子,等老太爷老夫人下了火,自然而然就回到府上来了。”
第49章 宋锦归来
李妈妈这一些话摆在这儿,王嬷嬷也晓得今天这家庙只怕是非去不可了。她抹着累泪,随着那搀扶着林氏的丫鬟婆子一起出了门,在跨出门槛的那一瞬,王嬷嬷回头看了一眼宋珩,小姐现在被罚去了家庙,这整个府上只怕都是由着这三小姐兴风作浪了,也不知道这往后还有些其他的风浪等着来呢。想到这,王嬷嬷也觉得寒意四起,只可惜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了。宋成看完那些个巨细靡遗的罪行,自己的身后已经是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看着那一脸淡然的宋珩,实在是琢磨不透这个女儿的想法,宋成也懒得再去揣测什么,只好腆着一张老脸开了口。
“珩儿啊,这……你都是从哪里弄来的?”
宋珩看了一眼眼神里头盛满了担忧色泽的宋成,眼下宋航的这些罪证一旦上表和他这个当爹的是脱不离半点的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保宋成不会担忧这把火会不会烧到自己的身上来。
“女儿足不出户,也就是这两日认识了永宁郡主,今日陪着她上了一趟藏剑山庄罢了,通行的是睿王与秦王殿下。”
宋珩慢慢悠悠地说着,看着宋成的脸色变了又变。
宋成觉得自己的心跳很快,是呀,自己这个女儿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也就这两天认识了永宁郡主,在听到秦王睿王的名号,宋成更是心惊,如果是秦王给的,这秦王似乎一向有些吊儿郎当的,对于王储之位也似乎没有什么意思,有或者其实也是在暗地里头干着一些勾当,如果是睿王给的,睿王是各位王子之中呼声最高的,却也是最铁面无私的,严御下人得很,要不是兰翎卫不在睿王的管辖范围之中,若是真的是睿王管理,只怕宋航早就已经是人头落地了。
左想右想的,不管是谁给的,宋成只觉得自己的脖子有些发疼了起来,眼前有些发黑,他摇晃了几下,差一点同林氏一般厥了过去。
宋珩看着宋成那样子,只觉得心中有些痛快。她虽然不清楚暮天到底是怎么样拿来的,既然这些东西给了她,那就代表着他也无意再把这些事情上表。宋珩是故意不说的,她就是要让宋成急,让他怕,让他忧。
“这秦王和睿王,可曾对你说过些什么?”宋成低声问着,像是在求证着,他也是怕的,在朝堂上他这个定远侯不过是个虚名,眼下手上没有半点的实权,拿着俸禄养着一家子,要不是老爷子的威望还在,只怕宋家是真的成了一个笑话了。
“不曾。”宋珩平静地吐出这两个字来,成功地看到宋成的脸色再度变了一下,他还想要再开口询问些什么,在他开口前,宋珩先说了,“今天在藏剑山庄,我受了内伤,爹,女儿想休息一下。”
“内伤?可是要紧的?”宋慎问着,端详着宋珩的面色,他也不是大夫瞧不出个什么来,只好细细叮嘱着,“那便好好休息着,若是不舒服,就着丫鬟来说一声,请叶老太医来看看吧!”
宋珩乖巧地点了点头,原本想送宋慎和黄氏到门口,却是被宋慎给推了,只给了一句“好好休息”之后就径自走了。
老太爷和老太太走了之后,宋成也不好再留下去,那一张因为忧心而有些脸一下子像是苍老了好几岁,他走到了门口,一只脚已经踏了出去,下一刻又缩了回来,转过身看着宋珩,他的语气是有些迟疑的。
“珩儿啊,你若是和永宁郡主交好,有些事你就帮爹打探打探,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有什么事情你也要帮衬着点。”
“爹,我省得的,可永宁郡主也不见得会对我说些什么。”宋珩应了一声,依旧是淡淡的,听话却又淡漠。
宋成不知道自己还能够说些什么,最后还是跨出了房门,负着手慢慢地走了出去,从背影上来看,他整个人心事重重,像是负着一座大山,沉重的厉害。他往着自己的书房而去,想着那陈情表改如何去写。
“珩儿。”月氏从惊吓之中缓过了劲来,往着宋珩的方向看去,“她是真的要去家庙了?”
月氏说不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听到林氏要去家庙,她的心里头是有些高兴的,但是又觉得同情林氏,现在宋航伤成这样,她也是当了母亲的,自然是希望在这种情况下能够陪同在子女的身边。
“娘,别觉得我心狠,那人是拿着锤子想要杀我们的人,如果心不够狠,会沦落到那般下场的,就会是我们。”宋珩轻声道,去家庙这惩处不算重,可这么一来,林氏也算是彻底失了势,对她来说也算是是件值得庆幸的事情了。
“娘知道,你睡一会,娘到用晚膳的时候再来叫你。”月氏点了点头,起了身慢慢地往着自己房里头去了。
宋珩睡了一个时辰左右,便是被水碧叫醒了,她的脸色上满是慌乱。
“小姐,少爷回来了!”
宋珩皱了皱眉,大哥在军营之中一般地说还没到归家的日子,怎么就突然地突然地回来了,再者,回来也是件好事,怎么水碧就一脸的慌张神色?
“小姐,少爷说,明日要去前线援军!”水碧匆忙道。
“什么?”宋珩一听彻底清醒过来,掀了床帘坐起了身来,严肃地问道,“怎么回事?”
宋珩之所以会惊讶,是因为这些年北雍国战事极少,处于国泰民安的盛世时期。这两年,只有东北部的游牧民族的在边境烧杀抢掠,后来在睿王百里流觞的带领下一举重创之下,签下了降书,成了北雍的附属。一时之间,宋珩实在是想不出到底为何宋锦是要去前线支援。
第50章 落井下石(1)
“哥哥呢?”
宋珩一边穿着衣服,一边问着水碧,匆忙得一会就不敢落下,就怕还没有见到宋锦他便已经走了。
“少爷在老太爷那边问安呢,说是一会之后就得走!”水碧也赶紧地给宋珩梳着头,她也是和少爷小姐一起长大的,自然晓得这对兄妹关系极好,少爷眼下要去前线援军,小姐自然是要相送一程的。
水碧手脚利索,一眨眼的功夫就把人宋珩的头发给梳好了。宋珩见自己穿妥当了之后,急忙地往着松风苑而去。林氏晕厥也是有些时间了,王嬷嬷一直守在身侧,院子里头的丫鬟们也全都听说了林氏被老太太贬去家庙的事情了,原本一个一个低眉顺眼阿谀奉承的眼下全都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看得王嬷嬷恨不得上了前把那些个小蹄子一个一个打赏一顿才解气,只是她要守着她的小姐。
宋薇和宋歆也陪在一般,相较宋歆的一脸担忧,宋薇整张脸面如寒霜,她怎会想到,她娘眼下会变成了现在这样躺在床榻之上,而且还被贬去了家庙。
老太太都已经这样开了口了,宋薇也心知就算自己眼下去求,也不会让老太太改变了心意的,她心中有些发冷,宋珩居然逼迫她娘到如斯地步,却一句责备都没有,倒是她们半点便宜都没占到,反倒是惹上了一身的腥。
眼下哥哥成了一个废人是指望不上了,若是宋珩不除,只怕往后只会让她一人坐大,这宋家还能有她的立足之地?
宋薇默默地盘算着,若是娘真的去了家庙,往后的日子她越发地要为自己打算了起来了。
林氏的手微微动了动,王嬷嬷的一双眼立马就红了起来,凄凉叫道:“小姐,你觉得如何?”
林氏觉得自己的两只手还是疼的厉害,尤其是肩胛骨那一段,像是被人卸了下来一般。
“小姐不必担心,大夫来瞧过了,说是脱了臼。眼下已经给安上了,将养两日就没事了。”王嬷嬷安抚着,一想到刚刚李妈妈说的话,她沉声问道,“小姐,这家庙一事……”
王嬷嬷的话音未落,房门口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我的好姐姐,妹妹我来瞧你了!”
那声音带着笑,人未至,声先到。
林氏瞪着那刚刚闯进了门来的万姨娘,她穿了一身花色的衣衫,发尖插着金步摇,随着她的走动轻轻地晃动着,她的脸上妆点着漂亮的妆,那漂亮的罗裙,好看的妆容,无一不是刺激着林氏的眼,更让林氏觉得愤怒的是,这万灵玉根本就是故意的,故意穿的这么的花哨来刺激她的。
“我听说姐姐要去家庙伺候祖宗,这可是大大的好事,所以赶着在姐姐出门前来看一眼姐姐,免得姐姐在去了那清净的家庙之后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万姨娘看着躺在床上恶狠狠地瞪着她不放的林氏,这个女人到这个关头还要摆出一副凶恶的神情来,现在这是摆给谁看呢!
“万灵玉,给我滚出落霞苑,别脏了我的地方!”林氏恨恨地道,“怎么的,你一个小妾,还能够爬上我的头来了?就算我今天破落了,也轮不到你在这边落井下石,在这给我唧唧歪歪!”
林氏忍着疼,抬了自己的手指着门口,大声咆哮道:“滚!给我赶紧地滚!”
“哟,我的好姐姐,你还当自己是正当宠,还掌管着宋家上下呢?”万灵玉嘲讽地说着,手上的花绢轻轻地挡着自己的鼻子,“姐姐,你这房间怎么就有一股味儿呢,倒是有点像是人老了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味儿,也难怪老爷总是不来你这房里头了。”
林氏一张脸气得发白,手抖得越发的厉害了起来,一个劲地喊着滚。
“万姨娘,你算是个什么身份,什么时候也轮到你在这边对我娘说这种话了!”宋薇瞪着万灵玉,“你不过就是别人送进府里头来的女人,你有这资格在这边说三道四么!我娘的话你是没听到还是怎么的,我娘让你滚,你给我马上滚!”
万灵玉冷冷地嗤笑了一声。
“大小姐,虽然我只是个姨娘,可你娘也不过是个妾罢了,这身份同我也是没高多少的。”万灵玉看着那还带着一脸神气的宋薇,这些年不就是仗着老爷对她的疼爱,还正当自己是这个家的嫡女了,什么东西!
“算了,既然这边也没人欢迎我,我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我这会还赶着去前头同宋家的嫡子道喜,听说宋少爷这一次可是要去前头的战场,保不准得了个什么战绩回来,这宋家可就变天了。”万灵玉扭着那极细的纤腰,扭了两步之后,又回过了头来看了一眼躺在床上气得脸色发青的林氏一眼,那般的媚眼如丝姿态,她轻轻一笑,“不过姐姐可就放心了,眼下大少爷已经这般了,姐姐也算是得了个安生,也无需担忧大少爷会不会上战场的事了,只是这战功一类,也就和大少爷无缘了,姐姐恭喜你呀!”
林氏越发的气极,整个人像是弓一样弯了起来,粗粗地喘着气,宋薇急急忙忙地抚着林氏的胸口帮她顺着气。
宋歆怒了起来,顺手操起一个花瓶望着林氏的方向砸了过去,“滚!再不滚我就划花了你的脸!”
万灵玉被宋歆的恐吓吓了一跳,女人总是对自己的容貌最在意不过了,急急忙忙地出了门。
林氏喘过了气,一口一个贱人地斥骂着,也不知道是在骂那万姨娘还是在骂那月氏宋珩一流。
骂了一会之后,林氏朝着王嬷嬷道:“扶我起来,薇儿,你给我研磨去,我要修书给你舅舅!宋锦想要出人头地也得问我准不准,航儿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他宋锦就得给我埋骨他乡!我还没有输给宋珩这个贱丫头!”
第51章 落井下石(2)
王嬷嬷应了声,急忙扶了林氏起来,宋薇也急忙拿了笔墨纸砚,在砚台之中加了水,细细地磨了磨。
林氏在椅子上坐了下来,也不顾自己现在的手臂疼痛不已,她咬牙拿了狼毫笔,蘸了墨汁,开始给自己的兄长写一封密信。
宋珩进了松风苑,宋锦正坐在宋成的下座回着话,一些日子不见,宋锦整个人瘦了一些,却也壮实了一些,肤色也暗沉了一些,却透着一股子健康和男子气概。
这军营果真是锻炼人的地儿。
听见动静,宋锦回了头,瞧见进门的是宋珩,扯开了笑容,露出一口白花花的牙齿,亲切唤道:“小妹来了!”
宋珩朝着正座上的宋慎和黄氏行了礼,又不冷不热地唤了宋成一声爹之后,她才开了口:“我听水碧说哥哥要去前线援军,不是国泰民安,怎么就?”
“这国家大事也是你一个女儿家能够妄自绯议的?”黄氏扫了一眼宋珩,对于这个孙女,黄氏一直提不起疼爱的心,总觉得自己对着这个孙女的时候总是有些不自在。
“三丫头这不也是关心锦儿么!”宋慎不以为意,捧着茶盏喝了一口之后慢慢地说着,“说实在话,我这心里头也有些困惑。”
“说是要去西北,祖父放心,此去有十万大军,由睿王殿下亲自带领,孙儿也想去见见市面好好锻炼一番!”宋锦铿锵有力地说着,他在睿王麾下时日稍短,这番也是他自动请缨的,在军营里面学的再多也比不上去了战场上真刀真枪同敌人斗上一番来得长见识长经验。
“西北……”宋慎沉吟了一下,“可是南嘉国有些动静?”
一想到南嘉国,别说宋慎的眉头皱了起来,就连宋成的眉头也蹙了起来,虽然眼下北雍、南嘉、东极、西芳四国都相安无事,东极野心勃勃,南嘉深不可测,谁都不晓得这天下的太平到什么时候。
宋锦摇了摇头,这些并不是他所知晓的。
宋慎又问了几句,宋成和月氏也说了几句体己的话,眼看着时候也不早了,宋慎站了起来,看着宋锦,“锦儿你且随我来吧!三丫头也跟着一起来吧!”
宋锦和宋珩虽然不知道宋慎要带他们去哪里,但是还是应了声,乖乖地跟着宋慎走出了花厅,转了两个弯之后进了松风苑的书房。
宋慎的书房除了洒扫奴仆,其余时候都是不让旁人进去的,在此之前宋锦也未曾到访过,在进去了之后,他才觉得其实同父亲的书房也是差不多的,两排书架上摆着满满的书,唯一不同的那就是在一脚摆着一副银白色的铠甲。
宋珩从刚刚进门的时候就瞧见了那副银白色的铠甲,那铠甲擦的裎亮看的出来是被人精心呵护着的。
宋慎也看着副铠甲,他走近了一些,轻轻地抚摸着那头盔,铠甲,那眼神就像是面对着自己心爱的姑娘一样,只是有一些微微的惆怅。
宋慎取了胸口位子的一块圆形铁片,递给了站在自己身后的宋锦,他缓缓开了口:“这是我当年上战场上用的护心镜,战场上凶险万分,但愿能护你周全。”
看着还稚嫩的宋锦,宋慎想到自己当初也是差不多这个年岁上的战场,而自己的大儿子也是差不多在这个年纪跟在自己的身边,结果却也是他亲手沾染上了大儿子的鲜血。
“谢祖父!”宋锦双手恭敬地接下了护心镜,他也不曾想到祖父竟然会这样体贴他。
“我十四岁上战场,征战二十余年,如今却轮到送自己的孙儿上战场了,果真是老了。”宋慎看着宋锦,一脸的缅怀,“锦儿啊,我们这宋家在外人眼里头是风光无限,承了侯位,可这实际上一切都是虚的。咱们宋家,眼下渴求着一个实权的,你是嫡孙,要是有了出息这宋家都是你的,你且记着我这话吧!”
宋锦心里头微微一动,他虽然是个笨嘴拙舌也不能算是个聪慧的,却也清楚祖父刚刚说的话是怎么个意思,他上战场是本着男儿郎理当保家卫国,却忘了自己还是宋家的嫡子,也是要为宋家的荣耀一搏的。
宋锦点了点头,沉声应着:“锦儿记住了,祖父可放心。”
“战场上,多注重着自己的身子。”宋慎再度叮嘱了一声。
宋慎像是缅怀了自己以前的事情,摆了摆手让宋珩和宋锦离开,临了,他开了口:“三丫头可来这里多走动,要看什么书也可看。”
宋珩回头看了一眼宋慎,他坐在一旁,抚着那一身的铠甲,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里头。虽然宋慎心底里头还是关注着宋家的荣耀,却也还不至于对宋锦全然无半点的关怀。送这护心镜,也算是对宋锦的仁爱了。
宋锦回来仅能呆一个时辰,完了就要去营中集合,傍晚时分便是要出发的。在月氏处说了一些体己话,这时辰也就差不多了。
“珩儿,我不在的时候你多关心母亲和父亲一些,你自己也多留心着些。”
在宋家大门口,宋锦叮嘱着宋珩,他也不晓得自己这一出门会多久,眼下他最放心不过就是母亲和小妹了,除了叮嘱眼下也不知道还能做些什么了。
“我知道的。”
宋珩点了点头,她当然是知道的要怎么做的,只要有她在的一天,自然不会让月氏有一分苦吃。
“那,我便走了。”宋锦背着行囊,其实他这行囊之中也并没有多少东西,不过就是几身换洗的衣服,和母亲给他新纳的两双鞋子。
“哥,我送你。”
第52章 出征
宋珩看着宋锦,她想多看这个一向疼爱自己的兄长几眼,这战场上瞬息万变,她也护不了宋锦,只能在这金陵城里头等候着,也为他多祈祷一分。
宋锦原本想让宋珩别送了,但是瞧见宋珩那一脸倔强,他还是点了点头,由着宋珩送了。
大军离去的时候是在傍晚,金陵城的百姓站在街道两旁,送着北雍最为英勇的睿王率军而出。
宋珩站在城门之上,这天还有些微凉,落日有些残冷,她看着那从玄武门而出的将士,为首的是穿着一身铠甲的睿王百里流觞,那般的怒马鲜衣,他神情直视向前方,目不转睛,身侧是那背着一把大刀的少年郎……暮天。
宋珩知道自己根本就瞧不见自家兄长,从那十万大军之中瞧出一个人是很难的,她只是想多送宋锦一程罢了。
东极国的杀手她倒是体验过了,也不知道这南嘉国是如何的,最好这一行是有惊无险才好。
“此行,照我说应该叫上宋家那很会使用阵法的宋家小姐,保不齐还能够解了眼下这困局!”暮天低声对着百里流觞说着,他是百里流觞的影卫,“若是遇上南嘉国的国师凤血歌,许还能……”
百里流觞斜眼了看了暮天一眼,止住了他原本要说的话。
暮天静了一下,但是很快又嘀咕了一句:“眼下你可对那西北大军的五万大军无辜失踪一事有些眉目?五万大军,眨眼之间便消失在黑风城外了,那可是一向蹊跷得很。”
暮天会这般的担忧不是没有理由的,百里流觞虽然面上没有露出紧张的神色,心底里头却也是有些没底的,此番出征事关重大。
他今日下午同三哥匆忙被招进了宫,迎接着的便是来自西北的军情急件,原本西北边陲有八万大军镇守,黑风城本是南嘉国的边防城池,在半个月前,那黑风城的地界里头电闪雷鸣,一派的天有异象,守城的将军带了五万大军前往查看,却不想进了那黑风城前那石林之中,却一下子消失无踪了,副将也派人进去查探过,但是查探的人无一回来。
无奈之下,副将只得写了奏折,着人快马加鞭送进皇城,皇上也是震怒不已。
南嘉同北雍已经数十年没有开战了,百里流觞并不希望战事再起,一旦起了战事,死伤无数,苦的都是老板姓。
百里流觞忍不住在心底微叹了一声,他又何尝不知道南嘉国最擅长的是阵法,那无故失踪的五万人也不知道是活着还是……
宋锦入了他军营之后,他也曾着人好好观察过,只觉得这个宋家的嫡子倒也是个实打实的,有不少的富家子弟为了谋求利益而进了营,一时之间纨绔的品性难改在军营里头屡屡犯错的人不少,而这宋锦倒是闷声不吭,操练的时候一丝不苟,闲暇时也不忘自我操练的,一点世家子弟之气都没有。
只可惜,他似乎对于阵法一类并不精通,而那宋珩,却可惜是个女儿家了。
“北雍到底不是西芳,真真是可惜了。”
百里流觞轻轻叹了一声。
暮天沉默了,不再提及。北雍虽民风开放,准许女子习武,到底还是不同于女子为尊的西芳国,女子为官为帝,在北雍是没有这个先例的,大军之中又怎么能有一个女子。暮天也觉得,真真是可惜了。
宋珩一直在城门之上等到天色渐暗,就算是凭栏远眺也瞧不见那队伍的之后,她才下了城楼,慢慢悠悠地踱回了定远侯府。一路走来,有些人面色忧郁,怕战事又起,而有些衣着华贵非富即贵模样的人倒是一脸无谓。
宋珩一路看过去,只觉得历史多半都是相同的,颠沛流离的颠沛流离,歌舞升平的还是歌舞升平,就像是诗中所说的那样“商女不知亡国恨。”
到了门口,宋珩就瞧见了那停在侯府门口的马车,丫鬟往着马车上搬着东西,王嬷嬷搀扶着林氏,并着宋薇宋歆两姐妹站在一旁,在瞧见宋珩出现在门口,林氏看向宋珩的眼神像是淬了毒。
“哼!”林氏重重地朝着宋珩哼了一声,声音薄亮怨恨,“这下可就如了你的意了!”
“二娘你错了,你该欢喜的,若不是我,二娘你眼下不止是前往家庙,大哥就该死在菜市场。”宋珩轻笑着,这林氏对她的恨意,眼下已经是入了骨。
“照你这么说,我还该感激你,还该谢你救了我们母子一场?”
林氏嗤笑着,她在宋家风光了大半辈子却不想今日载在了这个黄毛小丫头身上,但是她决计是不会这么倒下的,早晚她都是要叫这小贱人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小贱蹄子,这一次我栽了你的手,别以为这就下了定数了,你且等着。”
宋珩浅浅地笑,“我且等着二娘你风头再起时,倒是二娘你此番去家庙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到府上来,二娘可是要尽心尽力伺候祖宗。”
宋珩听到林氏那话暗暗发笑,这种话总是能够在失败者的嘴巴里头听到,但是她能够打压林氏一回,就能够再打压她第二次,如果在家庙里头她还不能够学乖的,那么下一次,就不是家庙这么简单了。
“这天色都已经有些暗沉了,二娘路上可小心着点,我便在此别过二娘吧!”宋珩脸上的笑容越发的盎然,她再度看了林氏一眼,踏进大门。
“这目中无人的!”宋薇嗤了一声,真是越看宋珩越发的生气。
“我不在的日子,你们两个收敛着点,凡事和王嬷嬷商量着些,你们两个青嫩着斗不过那宋珩!”林氏叮嘱了一声,她因被贬去家庙,奴仆都是不许带的。林氏也放心不下受了伤还昏迷不醒的长子,自己这两个女儿一个心气高,一个太单纯,绝对是斗不过宋珩的,眼下她也不在府上,长鞭莫及,就算想帮衬点也没有这个心力了。
第53章 担忧
“小姐放心,有我王嬷嬷在,就算那小贱蹄子想做点什么,也不会让少爷小姐再吃上半点亏的!”王嬷嬷咬着牙,应了声,“倒是夫人自己要小心着了。”
林氏听到王嬷嬷这么说,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想到那受伤未愈的宋航,她的眼眶红了红想到自己又不能再做些什么,只好在王嬷嬷的搀扶之下上了马车,车夫也坐上了驾座,调转了马车,手上的马鞭一扬便离开了宋府。宋珩去宋慎的屋子里头取了同南嘉国相关的书,接着才去了月氏的房内,月氏的眼眶微微有些红,一脸的忧心忡忡。
“小姐可回来了。”水碧对着宋珩道,“二夫人已经收拾了东西离了府去家庙了,眼下二夫人可再也不能在这兴风作浪了。大少爷听说刚醒了没多久,发现自己废了,把房里头伺候的丫鬟和小厮全部都骂了出去,听说现在还在骂着呢……”
“骂又有些什么用,废了到底是废了,骂完还能把手给接上不成!”宋珩轻笑了一声,依着宋航的性子,只怕还要再闹上一些时日,“罢了,反正过几日他也是要出了府去休养的!”
宋航犯事太多,眼下又是一个废人,宋成对这个大儿子已经是失望透了,早早已经发了话要他出府在别院里头休养,也不会碍了他们的眼。父亲就是一个追逐权力的人,对于无用的人,只是弃子罢了。
“珩儿,我心里头不踏实。”月氏对着宋珩道,“你哥哥这么一走,我心里头就扑腾的厉害。”
“娘,莫怕,哥哥吉人自有天相。”宋珩宽慰着,翻开了从那史书中的其中一本,才瞧见一页,宋珩手上的书便吧嗒一下落在了桌上发出了一声轻响。
那上头一页上写着……南嘉国擅阵法。
莫名地,宋珩的心里头也微微地不安了起来,希望宋锦此行是没事,希望百里流觞身边也是有擅长阵法之人,否则……
南嘉擅长阵法。
宋珩的脑海之中一直都充斥着这么一句话,对于阵法,没有谁比她这个从小就接受阵法,生于阵法世家的人更加明白了,这阵法可比千军万马,尤其是她祖上流传下来的八阵图,可困万千兵马于阵内。
虽然有些担忧,但是转念一想到百里流觞这些年的战绩,宋珩也就稍稍放宽了心一些,想着行军打仗,身边肯定也不伐谋士,有能门人一流。
一早去松风苑里头请了安,回了自己的院落打算着把自己昨天从书房拿来的书册好好瞧上一番,这才不过翻开了两页,一个兴冲冲的身影已经跑进了,她穿着粉色衣衫,柔嫩的就像是三月里头的杏花一般。
永宁进出宋珩的房间倒像是自己屋子一样的自在,也不叫人通传一声,自己一路小跑地就进了来,毫不客气地端了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小口小口地抿了两口。
“郡主你今日又是得了闲?”宋珩请了安,看了一眼永宁,她也正托了腮在看着自己。
“四哥上战场去了,三哥忙着正事,无暇顾及我,眼下我也只好来找你了。”永宁转着自己摆放在桌面上茶杯,一脸百无聊赖的模样,“你却总不得空的样子,这书到底是有多好看?我父王总说,女儿家的,功夫不必太好,强身健体即可,学问也无需太高的。”
听着永宁那带了一些抱怨的话,宋珩倒也不是很意外。
“可我看那阮碧兰,不过是多看了几本书,又有几分姿色罢了,一天到晚持着自己才女的名头招摇过市……”
宋珩轻笑了一声,把手上的书搁在了一边,笑看着那鼓着一张脸的很是生气的永宁,阮碧兰这个名号,她听过好几回,从永宁郡主嘴巴里头说出口的就不下几回,看来,永宁郡主是真的不喜欢那人。
阮碧兰是当朝丞相阮明道的女儿,和她那美貌无双的姐姐宋薇号称是“金陵城双壁”,当今皇后是丞相嫡亲的妹妹,自然的身价也就不同了。听说是睿王正妃人选最有力的人选。
“你是受了她的闲气了吧。”宋珩笃定地说着。
永宁的脸色一僵,只觉宋珩的直觉是一针见血。
今早她去太后宫里头给太后请安的时候,又遇上了阮碧兰,她又一副好像一定会成为她四嫂的姿态,看着就觉得让她讨厌,她居然还邀请她上淑女阁,八成又是要显摆自己的才学了。
“不给我闲气受的,只有你宋珩一人吧!”永宁叹了一声,“我就是讨厌她,讨厌她那不可一世的模样,我才不要她当我的四嫂,四哥也绝对不会喜欢她的。”
宋珩摇了摇头,取了桌上的茶壶给永宁的杯子里头添了点茶水,“消消气吧,为了那些个无谓的人气坏了自己的身子不值得。”
永宁捧了茶喝了一口,看着宋珩那淡然恬静的模样,她有些困惑:“这金陵城中的女子哪个不想嫁给我四哥的,看你的那两个姐姐见到我四哥,一个一个都恨不得把眼珠子粘在了他的身上,宋珩,你不喜欢我四哥?”
“睿王殿下英明神武,我也是极其敬重的。”
宋珩很是得体地回答,她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件事情,她也不想嫁入皇家这种事情。就像是睿王喜不喜欢阮碧兰是不要紧的,要紧的是,如果睿王真的有心夺嫡,那么这朝堂之中眼下最有助力的大概就是阮丞相家了。
熙熙为利来,攘攘为利往,大抵就是这样了。
“眼下,我较关心的是我那上了战场的兄长。”宋珩直言不讳,她眼下最担忧的也就是这件事情了。母亲月氏是更加担心,昨夜似乎一夜没睡,今早瞧见的时候憔悴了许多。
第54章 阮碧兰
永宁那眼珠子一转,分外的狡黠,“宋珩,你若肯帮我个忙,我便将我所知的前线战事告知于你,你觉得如何?”
宋珩看了一眼永宁,低声笑着:“看来那阮家小姐让郡主你厌恶至极了!”
她也想瞧瞧和宋薇并称金陵城双壁的,是怎么样的人物。北雍民风开放,除了有那供学子高谈论括的学士馆,还有金陵城中大多女子往日爱谈诗论曲的淑女阁。
这淑女阁还是高祖皇后的时候建立起来的,原本只是官家夫人和小姐相聚时的场所,后来渐渐开放了起来,倒成了所有未出阁的女子谈论诗词歌赋,或是比拼才学武艺的地方,淑女阁也不禁止男子进入,因此一些颇爱风雅的男子倒也不少。
永宁带着宋珩进了淑女阁的时候,这一楼厅堂那台上有一个女子纤手拨弄着古琴,而一个女儿家正在清声吟唱着,倒也颇为动人。
“瞧见那倚坐在二楼的人了么,那便是阮碧兰。”永宁指着倚坐在二楼的一个穿着紫蓝色的绣着合欢花样对襟儒服的女子对着宋珩说道,“这人一直自视甚高,你且小心对付着。”
宋珩顺着永宁的手指抬头看了上去,果真二楼上依靠着一个美人,那人有着标准的鹅蛋脸,梳着发髻倒也有些优容姿态,脱脱一个美人坯子,那微微上挑的丹凤眼勾出一星半点的媚态,眉宇之中却是有着一股子的傲气。
也当真是当得起“金陵双壁”这个称号的,宋珩觉得,论美貌宋薇的确如蔷薇一般的扎眼,而这阮碧兰那桀骜的气息倒有些阳春白雪,曲高难和的味儿,如若冬日里头的白梅。
一曲了,阮碧兰转着自己手上的茶杯:“莫小姐的琴艺也就不过如此罢了,该婉柔时未婉柔,该大气时却小气得很,到底是家室所累,小家碧玉了些,难登大雅之堂。”
阮碧兰那声音清亮,落在寂静的淑女阁之中,倒是清亮无比,砸得刚刚那抚琴的小姐脸色一片难堪,却又不敢说些什么。
“你看,她便是如此嚣张,不怪我看不过她!”永宁愤然道。
的确,刚刚阮碧兰一开口便是一副自傲模样,的确是叫人有些生气的,也亏得那莫家小姐能忍没有拂面而去。
“郡主不是说今日不得空来淑女阁么,怎么现在又来了,郡主身边的是哪家的小姐,怎么就没见过?”阮碧兰从永宁刚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瞧见了人,这郡主也一直和她不对付,时常找她的刺,两人不对盘已经许久。不过,阮碧兰在心中轻笑着,这永宁郡主只怕在北雍国的日子也没多少了。
“哦,这是定远侯府上的三小姐,平日不喜在人多的地方出没,所以我今日特地带宋三小姐来瞧瞧这淑女阁。”永宁缓缓道,“毕竟阮小姐可是在这里成的名,来一睹你的风采。”
阮碧兰打量着站在永宁身边的宋珩,暗想着不过是个容貌清丽还没长开的小丫头罢了,她轻笑了起来。
“宋家有这三小姐么?我只当宋家有那空有美貌的大小姐,娇蛮的二小姐,纨绔的大少爷,还有那做着巡视大街小巷的无用二少爷呢!”阮碧兰笑着,“这三小姐,又是什么来头呢?”
巡视大街小巷的无用二少爷?
宋珩扬着头看着还倚靠在栏杆上的阮碧兰,原本心里头只觉得她不过是因为家世显赫而显得有些娇气了自负了一些,原来她根本就是目中无人的。
“阮小姐说错了,那不是叫巡视大街小巷,而是凤羽令,专司京师府间事,官衔是小了些,却也还是从太祖皇帝陛下定下的官职,阮小姐这是觉得太祖陛下设下的职责不好?”宋珩冷笑一声,曼声问道。
阮碧兰那笑脸一凝,原本她还以为这宋家三小姐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人,却不想还是个深藏不露的人,在金陵城中谁不知道宋家的嫡子干得是那般的低贱的职位,但是经她一说,倒是她在藐视皇权了。
“再者,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若是府家无杂事,路不拾遗,夜不闭户,自然是天下大同,是吧,阮小姐?”
阮碧兰何尝听不出来,这人是在嘲讽府间的事情自己都没有处理好,才衍伸出了凤羽令一职,有因才有果。阮碧兰大约是知道永宁郡主带着这个人来是什么意思了,只怕是来找她晦气的。
想到这里,阮碧兰把自己手上的茶盏递给了站在一旁伺候着的婢女,轻提了裙摆慢慢地从二楼走了下来,径自走到了宋珩和永宁的面前。
“宋三小姐好口才。”阮碧兰是一向心高气傲惯了的,又才学在外,在金陵城之中还真的没有人敢于她在口舌之上做争论。
“阮小姐谬赞,阮小姐才名远扬,曲有误,周郎顾,果真是腹有诗书气自华。”宋珩浅笑着迎上了阮碧兰的视线,那略显薄凉的声音听上去实在不像是在称赞。
原本宋珩对阮碧兰也不至于到厌恶的地步,只觉得这人行事过于乖张了一点,虽然她觉得自己不会同她成为朋友,却也不至于到敌人的地步,但是在听到她刚刚对自家兄长的诋毁,宋珩最不喜欢的就是有人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诋毁她的亲人。看来,她和阮碧兰之间只能是敌人。
阮碧兰也听了出来,这宋三小姐刚刚是在嘲讽她,那“腹有诗书气自华”根本是在暗喻她恃才傲物,不予人留半点的情面!
常来的淑女阁的之中的女子是见惯了阮碧兰嚣张的姿态,却又不得不承认,阮碧兰在琴棋书画上的造诣的确是高人一等,无人敢与她对抗,这突然来了甚少见的定远侯家的三小姐倒是敢当众嘲讽阮碧兰,一个一个拉长脖子瞪大眼睛竖起了耳朵就怕自己漏看漏听了一丁点。
第55章 斗琴
阮碧兰心气极高,哪里肯被人这么暗讽而不做声,尤其是在淑女阁之中又那么多的人瞧着的情况下。
她浅浅一笑:“今日我们淑女阁之中主要是乐艺,也不知道宋三小姐擅长什么乐器,既然来了这里,多少同大伙一起切磋一番吧。”
她那漂亮的单凤眼微微上挑了一些,看向宋珩的时候稍稍带了一点不怀好意,语气之中带了一点迟疑:“我倒是忘了,定远侯府上是武将出生怕是崇武怠文,不过女孩儿家略会点花拳绣腿倒是能防身健体,太过醉心可就不好了,女儿上不了战场,倒是成了那悍妇,胸中无半点墨水,也就成了那绣花枕头一包草了。”
这么说着,阮碧兰轻轻笑了起来,她一向讨厌那宋薇,不过是以一张漂亮的脸孔就和她的名连在一起并称“金陵双壁”,真真是污了她的名,她又怎会同那以色示人瞧见了睿王便没有半点的名门子女该有的矜持,那司马昭之心,也不怕被人笑话。
宋珩听着阮碧兰这话,要是她说自己不会乐艺,那估计就成了只会舞枪弄棍的悍妇,那绣花枕头草一包了!
“刚刚听阮小姐点评头头是道,想来是在琴艺上颇有见地,我虽不才,这琴还是会一些的,不知道能不能聆听阮小姐一曲?”宋珩不慌不忙地说着。
永宁听到宋珩这么说,整个人都发急了,虽然她也是很想这一向嚣张惯了的阮碧兰受点教育,但是如果比琴的话,永宁直觉就是宋珩要输!她轻扯了扯宋珩的衣袖,凑近了低声道:“你不知道,阮碧兰的琴艺是出了名的,宫里头的乐师都不及她!”
永宁觉得要是宋珩和她比武,阮碧兰是必输无疑!可谁知道,这宋珩居然要和阮碧兰斗琴,这不是以卵击石自找死路么!
“有些东西,在对方擅长的给予一击才最让人难堪。”宋珩轻声地回着,似乎一点也不担心自己会输。
永宁的眉头皱了起来,虽然这话是不错,但是问题是也要能赢才是真的。
阮碧兰一听到宋珩说要比琴,心里头都是要笑坏了,淑女阁之中的那些个女子和文人雅士也只觉得可笑。
“阮小姐琴艺超群,闻之当天籁,绕梁三日不绝于耳,又岂是常人能够相比的!”一个书生站了起来,高声朝着宋珩嚷道,那姿态极尽蔑视。
他这话一出,其他的人也跟着应和了起来,一时之间这阁里头除了观望的人,其余皆是站在阮碧兰那头声援。
阮碧兰轻轻笑道:“大家切磋技艺罢了,又何妨呢。宋三小姐,这样吧,我今日新作了一首曲子,一会我演练一会,端看宋小姐能不能弹奏出来,然后宋小姐再抚琴一首,我按照抚,若是抚不上来,我便认输。”
宋珩点了点头:“也可。”
阮碧兰施施然地上了大厅的那台子,在琴椅上坐了下来,曼声道:“我这首新作的曲子名曰《金陵秦淮夜》。”
阮碧兰纤手在琴弦上轻轻的一个滑动,清亮的声音在这阁楼里头响了起来。
阮碧兰自负并非是没有半点的理由的,在潺潺琴音之中,让人仿佛是置身在了金陵城中那秦淮河畔,灯火璀璨,人声鼎沸,美人,佳肴,美酒,华丽无端,悠扬婉转之中,有那莺歌燕舞,有那繁华一片。
厅上的人也皆是沉醉其中。
阮碧兰十指按在琴弦上,止了音,在一片叫好声中带着笑看向宋珩,“宋三小姐,该你了!”
她这一句话,带着十足的挑衅味,坚决不许人临阵脱逃之意。
宋珩看向阮碧兰,她的确是恃才傲物,却也是真的有才,刚刚那一曲《金陵秦淮夜》是很考验指法的一首曲子,若指法不得当,稍有不慎便会划伤自己的手指,阮碧兰根本就是故意谈奏这首曲子来为难她的。
永宁的脸色越发的难看,她可从来都没有瞧见过宋珩弹奏,也没在她的房里头看到过琴案,她抬眼去看宋珩,只见她一脸平静地走上了台子,那姿态是那般的从容不迫,似乎一点都没有将阮碧兰放在眼内。
宋珩看了一眼还坐在琴椅上的阮碧兰一眼,轻声笑道:“阮小姐,你挡道了。”
阮碧兰在一瞬间变了脸色,她的曲子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成的,她不懂这宋家三小姐是胸有成竹呢还是故作无畏姿态。
她从琴椅上站了起来,侧立在一旁,专心等着她出丑。她可不信这北雍之中还有谁能够比她琴艺更高,永宁郡主找了这个人来,只怕也不过是自取其辱罢了,到时候掉的只怕还是整个定远侯府上的面子。
宋珩在琴椅上坐了下来,微微活动了一下手指,她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阮碧兰,她那带了得意神色的眸子闪耀着,像是在等着她的出丑。
琴架上摆着一副古琴,刚刚听阮碧兰弹奏,这音色极正,是一把难得的好琴,她上半辈子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除了看书习阵法外,对于古琴倒也是极其喜欢的,哥哥也为她寻了不少的古琴师傅来教导,她一向是过目不忘,阮碧兰那指法又怎么能够难得住她。
闭上了眼微微思索了一阵之后,宋珩睁开了眼睛,手指在琴弦上轻轻拨动着,那潺潺如流水一般的清音从她的手中慢慢流泻出去,这曲子和阮碧兰刚刚弹奏的那曲很相识,却还是多少有些不同。
那琴声没有阮碧兰指下那般的愉悦,如泣如诉的声仿佛让人瞧见了在夜晚下那秦淮河边摇着船只的艄公,在雨夜里头,他们穿着单薄的蓑衣戴着蓑帽,那画舫之中可人的姑娘在身后默默擦拭了眼角的泪珠嘴角那笑容的苦涩,还有那街边扯着人的裤腿裙摆哀求的小乞儿,那般的凄凉。
第56章 菁华浮梦
如果阮碧兰的曲子是沉静在声色犬马之中的一派浮华之气,那么宋珩的琴声便是狠狠给了阮碧兰一个耳光,她所看到的那些繁华根本就是菁华浮梦,谁都知道这些年,北雍国并不像是瞧见的那般的太平,东北的游牧民族骚扰,如今的西北南嘉之国的困顿,还有那虎视眈眈的东极国,若是有心之人应该心怀天下才是!
这两首曲子虽然相近,却是完全不同,两者放在一起一比较,谁优谁劣根本一听便知,阮碧兰苍白了一张脸,呆呆地站在原地,她没有想到宋家三小姐居然在琴艺上有如此的造诣,居然这般的刁钻。
那琴声突然一个转变,从那汨汨流水声成了江川大海,洒脱,雄厚而又苍凉,和之前那缠绵悱恻之音截然不同,大漠孤烟,长河落日。琴声慷慨激昂,豪情万丈,听得人也心潮澎湃。
淑女阁之中也有不少的文人雅士,虽然平日里头喜爱诗词歌赋,伤春悲秋,可骨子里头还是些血性男儿,听到这样的曲子觉得自己好像也上了战场,为了北雍的疆土为了挚爱的亲人而热血奋战,有一种豪迈之情在心中溢开来。
在这激昂之时,那琴声又突然如同裂帛一般,在几记重重的顿音之后,琴声渐止,琴弦微微颤动,残音渐渐,仿佛一场激战过后,满目苍夷,遍地尸骸。老鸹在枯树上凄凉地叫着,天空之中有着秃鹰盘旋着,等着啄食。
将士死于战场,白云苍狗,人生如梦,千百年后,谁有能记得这一切,谁又能够马革裹尸还……
“好!”
宋珩琴音一止,便有人大声叫好,这一声“好”也让众人从琴声所牵引的思绪之中回过了神来,才恍然发觉有些人的眼眶已经因为这一曲而有些微微发红了起来。
“三哥!”
永宁看向那拍着掌的人,欢喜地叫了一声。
“刚刚这一曲真是应该叫老四来听听,那样的豪情和胸怀……”百里绍宇脸上带着笑,手上那画了桃枝的扇面,点点殷红,春未至,他看着站在台上的宋珩,原本他还以为宋珩擅武而已,却不想这琴也是极好的,刚刚那一曲,有着隐隐的担忧,怕是也在担忧着前往西北的宋锦吧。
“阮小姐,宋珩是武将之后,平日里头舞枪弄棍惯了,所以刚刚那一曲也只是随便乱拨乱谈,也没有阮小姐你那好听的名儿,让你见笑了。”宋珩浅笑着看向那面无血色的阮碧兰,从琴凳上站了起来,走到一旁站定,“阮小姐,该你了……”
阮碧兰心中惊讶不已,刚刚她弹奏的那一曲的确是没有玩弄过多的技巧,并不是她不能弹奏出来的,可她自己却是清楚至极,就算是她能够一模一样地弹奏出来,却永远不会有这人这种意境。她的生活一向平顺,从一出生就是含着金汤匙,又怎么会有那种心境?
可眼下她却是骑虎难下,抚了是她输,不抚也是她输,但是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果她不抚,那就是不战而败了。
“三哥,你怎么来了?”永宁扯了百里绍宇的袖子,轻声问着,“我还以为四哥上了战场,三哥你也就不得空来了。”
“眼下你可满足了,这下子宋家小姐把你的里子面子都给你挣回来了,看着那阮碧兰吃瘪,你心里头高兴了吧?”百里绍宇用折扇遮住了自己大半张脸,轻笑地对着永宁道。他也一直觉得阮碧兰自恃太高,但是碍于阮丞相和阮皇后的面子,所以不好笑得太过分,多少还是得给阮碧兰留几分的面子。
“可不是!”永宁神气扬扬,好像出尽风头的是她自个。
阮碧兰极其不愿自己被人瞧轻,左思右想的,她还是坐上了琴凳上,才将将抚了一个音,只听见琴弦“噌”地一声轻响,断了。
那断了的琴弦划过阮碧兰的食指与中指,殷红的鲜血就从那伤口之中冒出,鲜血淋漓,触目惊心。
阮碧兰捂着自己的右手,一脸苍白,“宋小姐,碧兰的手不慎受伤,只怕今日是不能再抚琴了,你看……”
宋珩看着阮碧兰,心想这个女人倒是狠的,居然用这种方式来避过,若是琴弦断了怕众人是要鼓吹着换一副琴来,只有这手受了伤才能收场,才能保全自己的才名,也不会落人口舌之中,说她不敢约战。
“阮碧兰你赶紧去找个大夫瞧上一瞧吧,要是这手残了再抚不了琴,你这琴棋书画四绝只怕成了棋书画三绝了。”永宁轻笑着,“只是这琴好端端的,怎么就突然之间断了呢,这早不断晚不断的,也不知是这琴太脆弱了,还是你太用力了呢?”
永宁那言有所指的话让阁中曾经被阮碧兰指点过却也被奚落过的女子们面色之中带了一点鄙夷的味儿,一时之间,厅上的人揣着各种心思,好不精彩。
“永宁郡主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阮碧兰学那些个无胆匪类,怕输动了手脚不成?”
阮碧兰叱问着,没有受伤左手握紧成拳,一副气恼不休的模样。她的声音微微大了一些,可是不这样,阮碧兰觉得自己就会被瞧出一丝心虚。的确是如永宁猜想的那般,她刚刚故意弄断了琴弦,虽然手指上的伤口颇疼,可相比较在大庭广众之下名誉受损,阮碧兰甘愿承受这十指锥心之痛。
受了伤,可她还是那才名远扬的阮家小姐,金陵一绝!没有人能够说出刚刚是她做的手脚,这琴弦总有突然崩断的时候,这怨不了她。
“阮小姐还是让大夫去瞧瞧吧,永宁,今日可不许再胡闹了,小心我同皇叔告状,让你禁足一段日子!”
第57章 危机重重
百里绍宇轻斥了两句,永宁朝着他瞪了一眼,乖乖不再说话了。
阮碧兰也不作停留,在随侍的丫鬟的搀扶下,出了淑女阁的大门,上了阮家的马车。
才将将上了马车,丫鬟急忙用手绢去给阮碧兰包扎,却是阮碧兰一下子推开。
“小姐……”丫鬟小心翼翼地开口,眼下的阮碧兰一脸寒霜,她心知小姐眼下心情极其不好,可手上的伤口还在不停地冒血,她只能硬着头皮道,“小姐莫要生气,我瞧那宋家的小姐也不过尔尔,小姐您才是天下第一琴!”
阮碧兰抬了脚,狠狠地踹了那丫鬟一脚,踹得她差一点跌出了马车。
“你懂什么!”阮碧兰对于贴身丫鬟那恭维越发的恼火,她压低了声嗤了一声,她根本就什么都不懂!在那宋珩面前,她根本就算不得是天下第一琴。她算是什么天下第一琴,眼下她就快成了天下第一笑话!
丫鬟忍着身上的疼,一脸委屈地望着阮碧兰,不敢再做声,就怕这马屁拍在了马蹄之上惹得再来一顿好打。
“我只当宋小姐功夫不错,这琴抚的也甚是动人。”百里绍宇看着那刚刚走下了台来的宋珩,脸上的笑容更加盎然了一些,“只是这琴音之中带了一些忧思,宋小姐可是在担心宋锦?”
宋珩看着百里绍宇,从见面之初,秦王殿下就是一副只关注风花雪的模样,他倒也是个懂琴的人,居然能够听出来,她的确是有些担忧自己的哥哥,毕竟到了这个世界,真正待她好的人不多。
“嗯,略有一些。”宋珩也不隐瞒,也知道自己担忧也是没有多少用处的,只能等待着。
“此事涉及南嘉,我也有些忧心呢,只求不是凤血歌出战,否则是要死伤无数了。”百里绍宇微微皱了皱眉头,见永宁和宋珩都是微微蹙着眉头一脸不解地瞧着他。
“三哥,这凤血歌是谁啊?”永宁问着百里绍宇,凤血歌这个名字她似乎是在哪里听到过,却不是很清楚。
百里绍宇原本想同她们解释一番,但是一瞧这淑女阁之中有不少的人在,有些事情也不好太过张扬免得无端端地引起恐慌。
“寻个清净地且慢慢说着吧!”百里绍宇轻声道。
宋珩点了点头,这淑女阁之中人多混杂,的确不是个好说话的地方,在百里绍宇的带领下,宋珩跟着一同走出了淑女阁。
在淑女阁二楼的偏角处,一个穿着蓝色布衫的书生轻轻摇着手上的折扇,一派的肆意,那面容温润无比,颇有书生的温和之气,只是那一双眼眸如星辰一般晶亮无比,他身边站着一个作小厮打扮的人,那双手紧握成拳,像是在隐忍着什么一般。
“瞧清楚了?”那书生轻声问着,“就是那丫头了?”
“是的,少爷!”那小厮应了一声,声音压得低低的,“就是那丫头。”
“无用!连个小丫头都斗不过,早早地自己抹了脖子算了,脸都被丢了个尽!”那书生嗤笑了一声,站起了身,往着楼下而去,小厮紧紧地跟在身后,在听到那极尽嘲讽的话,小厮的手微微一抖。
“属下派人去杀了那人!”小厮压低的声音里头有些愤然。
“谁让你自作主张的!”书生斥了一声,踏出了淑女阁的大门,他微微仰头看了一眼天空,碧蓝无比,“一个丫头罢了,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又不是西芳,且先留着吧,若是成了大患,到时候再杀也不迟。”
“少爷……”
小厮还想再抗议,但是在瞧见书生那瞥来的凌厉一眼之后,他把原本自己心中想要说的那一句话给咽了下去,眼下或许那女子或许还够不上任何的威胁,却终究还是以一人之力敌过了十六名身手极佳的暗杀者,还懂阵法,也不知道和南嘉国有无联系……但是眼下殿下已经发了话,他即便再想杀了她,他还是得等着命令才能动手。
一辆朴素的马车停在了刚刚走出淑女阁的书生面前,驾车的车夫朝着书生叫了一声:“少爷,您该回府了,老爷病重,几位少爷们都争着家产不放呢!”
书生上了马车,那小厮也紧跟着坐上了马车恭敬地坐在一旁,压低了声道:“殿下,我们即刻回东极吧,晚了只怕其他几位殿下就抢占了先机了。”
“让他们闹着去,父王又不是吃素的,怎么会那么快就咽下了气,只怕就等着那些个蠢货有动作呢!”
车内铺着上好的羊毛毯子,书生寻了一个舒服的姿势侧躺了下来,如玉一般的手指抚着自己垂下的头发,黑亮的发丝在指尖绕着圈,嘴角带了一丝残酷的笑,“派人去西北打探打探,这可不是那凤血歌的一贯作风,只怕其中另有隐情。”
“是,属下遵命!”
想到那挟天子以令诸侯的南嘉国师凤血歌,书生嘴角的笑容更加盎然了一些,这盘名曰‘天下’的棋局,似乎是越来越有趣了,若是那百里流觞能够一去不复返,那就更好不过了。
百里绍宇带着永宁和宋珩上了秦淮河畔的画舫,秦淮河贯穿整个金陵城,又因河水平缓,文人雅士与富家子弟皆爱游览秦淮河。
秦淮河边停着不少的船只,待有人走近,便有船家上来询问是否要租船游河。百里流觞毕竟是秦王,和那些个富豪之家一般有着自己的画舫。
秦王的画舫不大,却颇为精致,船夫大半的时间都是住在船上,每日秦王府上有婢子来这里打扫,所以在宋珩他们三人上船的时候,那婢子刚刚整理妥帖,见了她们上船,急忙去了后头烧水。
第58章 抵达西北(1)
画舫在秦淮河上慢慢悠悠地晃着前行,两岸垂柳还没有到萌芽时节,只有光秃秃的枝干迎风摆荡,秦淮河,胭脂畔,那些个花船无数,倚栏而立的美人也不少,有不少手拿团扇、香帕的女子娇羞答答地朝着他们看。
百里绍宇捧着自己手上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拨了拨,抿了一下口,那姿态惬意和慵懒,他朝着一艘花舫上的女子露齿一笑,引得那些个姑娘在那边抿嘴轻笑,百里绍宇见状,那笑越发的风流起来。
“三哥,我们来可不是为了瞧你怎么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永宁气鼓鼓度地道,“你要不说,我们可就不陪你了!”
百里绍宇轻笑了一声:“永宁你还是这般的耐不住性子,着急个什么劲呢!瞧瞧人家宋小姐便沉稳许多。”
“秦王谬赞了,我也是想问的,只是不大好开口罢了。”宋珩轻笑,她也是想问的只是碍着自己的身份,她又不像是永宁郡主一般同秦王亲近,就算她想问也不能随意地开口,只能静静地等着。
“我刚刚说的那凤血歌,是南嘉国的国师,虽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实际上,他已经是把持了整个南嘉的朝政,人人只知国师凤血歌,而不是南嘉景仁帝。”
百里绍宇又捧了茶喝了一口,再抬眼时,眸中已经没有了那玩世不恭的神色。
凤血歌,也可以算当时奇才一般的存在,没有人知道他确切的来历,只知道十年前,那个年方十六,像是妖孽一般的男子上了南嘉金殿,十年间,他成了南嘉国背后的帝王,主宰着一切的生杀大权。
“不过,这凤血歌也算是个治国奇才,此前景仁帝的荒淫无道苛捐杂税惹得民不聊生,眼下井井有条,也难怪深受百姓爱戴。”百里绍宇缓缓道,语气之中倒是对凤血歌有着欣赏之意,见宋珩捧着茶盏不说话,百里绍宇多看了两眼,开了口,“宋小姐,其实有一个疑惑,从那一次上藏剑山庄之时,我便想问你了。”宋珩抬头,见百里绍宇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又听见他说到藏剑山庄那一日,她估摸着也知道了他会想问的是什么了。从她看的资料上来看,这阵法算是南嘉国不外传之秘,起于三百年前,南嘉建国之初,便是倚靠谋士方华而取得大成,高祖以国师为尊,南嘉皇室皆以习阵为荣,五十年后,国师方华犯上作乱,景世宗抄其家灭其族,更效仿秦始皇焚书坑儒,南嘉上下禁令除皇室外人员研习阵法,这阵法一类渐渐变成了皇室不外传之秘。
对于这些个历史,百里绍宇也是再清楚不过了,当世虽非皇室却懂阵法的,除了国师凤血歌,便只有宋珩了吧!
“宋小姐,你这阵法,从哪里学来的?”百里绍宇认真地问着,眼眸之中不再是那带着笑,反而有些凌厉之姿。
宋珩看着百里绍宇那严正以待的姿态,轻轻地笑了,她的手指抚着那热烫的茶盏边缘。
“秦王觉得这阵法是从何而来?”宋珩镇定地问着,“其实还不是和书一样,都是人想人做出来之后,便记录下来了。就和路一般,有些荆棘遍布,有些却是平坦无比,那都不是人走出来的,因为有人走过了,成了一条道,人人便跟着走了,若是没有人走过,那么就得自己动手砍去那荆棘亲自走出来。功夫不也是如此,有人创了,便有了名称,有了门派……”
“我会不会阵法也不是件打紧的事情,重要的是我不是南嘉国的人,而是北雍国之人。秦王,你说是吧?”
百里绍宇听着宋珩那些话,认认真真地想了想,的确也是这么一个道理。这古往今来的,很多东西不都是创出来的。
这阵法,也是由人所创。
百里绍宇轻笑了一声,没想到这宋珩看得比他还要来得透彻了一些,他们北雍国之人会阵法倒是件好事,大大的好事。
“你们说的什么,我怎么就不懂呢?”永宁双手托着腮,看着宋珩和百里绍宇,一脸困惑地道。
百里绍宇手上的纸扇一收,敲上了永宁的头:“大人说话,小孩不用懂!”百里流觞与十万大军日夜兼程,索性这天公也作美,一路上也没遇上雨雪天气,但到了西北边境才真真觉得十里不同天的意思,这都已经快二月份的天了,西北寒冷依旧,人人都裹着厚重的衣服,那风吹来还是和刀子割肉似的,疼的厉害。
边境守军副将何一山早就已经等得心急如焚,主将萧远良同五万大军被困守之后,他立马上书朝廷,等着救援,却不想一等就等来了睿王百里流觞。
百里流觞命令大军在封城外扎营,士兵很快扎了主营,百里流觞同暮天便带着何一山进了主帐。
“这五万大军,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何副将你赶紧将事情的原委说一说。”百里流觞声音冷冽,那不怒自威的面容倒很是符合一个元帅将军应有的沉稳。
“是。”何一山应了声,细细地把之前的原委说了。
这封城在边境,可以算是北庸和南嘉的门户之城,十里地外便是南嘉边城黑风城。原本这些边境之城除了一些守军之外,除了边境遗民是很少有人居住,但是在半个多月前,那黑风城突然来了一些人马,且时常来封城外叫嚣,惹得封城里头的农户也不敢去外头放牧,个个人心惶惶的,认为战事又起。
半个月前,几万军队在封城外叫嚣,大有攻城之势,主将萧远良便带着五万守军前去迎战,萧远良能征善战,逼得那几万军队往着黑丰城退守,却不想,在离黑丰城约一里地的石林之中,五万大军突然消失了踪影,生死不知。
第59章 抵达西北(2)
听了何一山的话,暮天想了想,朝着百里流觞道:“不如我先去探探底?”
百里流觞微微皱了皱眉头,站了起来,拿了摆放在一旁架上的龙吟剑:“找两个机灵的,何副将你带路,我去瞧瞧到底是有什么古怪。”
暮天最后从营中挑选出来的两个人一个是宋锦,一个是林勇。
五人骑马而行,很快就到了那黑风城一里地前的那一片石林。石林连绵成一片,有高有低的,倒像是小片的山岭。
“这石林百年前就已经有了,平常这里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也算是一个天然的屏障,可那一日,萧将军追入石林之后,五万人马就完全消失不见了,末将也在这里守了好几日发现即便是有鸟飞入这石林之中也没见再出来的!”何一山指着那石林道。
听着何一山那话,百里流觞的眉头皱得越发的紧了,他看着那近在眼前似乎并没有什么异状的石林,他利落地翻身下马。
“我去瞧瞧到底是有什么古怪!”百里流觞想要往前行,却是被暮天给死死拉住了。
“你要是也一去不复返,少了你这元帅,你要我们这十万大军怎么办?”暮天的言语之中带了一些严厉,“要去也是我去,怎能让你去!”
何一山也紧张地劝阻着,他眼睁睁地瞧着萧将军消失在石林之中,要是现在连睿王殿下也一并失踪了,他要如何向朝廷交代,他脖子上的那颗脑袋就算是砍上十次都是不够的。
“殿下,不如我前去查看一番如何?”宋锦一抱拳,朝着百里流觞道,“既然大家都说着林子有古怪,不如在我身上绑一条绳子,等我进了林子之后,若是许久都不出来,那就劳请诸位扯了绳子把我从林子里头拽出来可好?”
暮天想了想,这倒也的确是一个好的法子,拿一根绳子系着,这样一来难道还能大变活人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突然之间消失不成?
暮天多看了宋锦一眼,原本还以为他一直都是个实在人,却不想还是有点才智的,并不能算是太过愚钝。
那林勇也开了口:“殿下,请许我同宋兄一同前往,也好相互有个照应!”
百里流觞见宋锦和林勇两人那般的坚持,想了想,也就同意了。他身负重任,的确不能任意妄为,但是他也不想自己的部下出点意外。
何一山策马回营,很快拿来了两捆绳子,分别给宋锦和林勇打了两个确定不会散开的牢固结节之后,才让宋锦和林勇往石林方向而去。
眼见那石林越走越近,宋锦的心里头也是有些紧张,刚刚听何一山将军的话,五万大军就这样消失在了这石林之,光是想到这一点,宋锦觉得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也不知道一会进了石林之中会看到什么,许是那五万大军的尸骸么?
“宋表哥,我们走近一些吧,我心里觉得有些害怕。”林勇看了一眼那绷紧了情绪的宋锦,走近了一些,那脸上微微苍白的色泽也真的像是有些害怕的。
宋锦是知道林勇这个人的,和他们宋家还有些许关系,他是宋航嫡亲舅舅……四品大理寺少卿林原然的次子,这是他刚刚进了军营之中,林勇就来打了招呼,明明没有半点的关系,但是他却还是管自己叫着表哥,宋锦是不喜欢林氏的,但是对于这个总是示好的林勇,宋锦厌恶不起来,毕竟伸手不大笑脸人。
“你若是怕,便走在我的身后吧!”宋锦对着林勇道,一脸的无谓。
“那谢谢宋表哥!”
林勇从善如流,他停了一下脚步,见宋锦走上了前之后,他便跟在了后头,一手扶着系着宋锦的绳子,而另外一手则是探进了自己的衣袖之中,在触到那一把冰凉的匕首的之后,他的嘴角泛起了森冷的笑意,他刚刚自动请缨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完成姑姑的交代,只要进了那石林之中,就算是他杀了宋锦也能够把罪名推脱的一干二净,毕竟这五万大军不都是葬身在这里么!
百里流觞瞧见宋锦和林勇进了石林,不到一会的功夫,两个人的身影就被那石林所隐秘,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也不见他们两个人掉头出来,百里流觞心里头也有些不安,做了手势,让暮天和何一山车扯绳子把两个人扯出来。
扯了好一会,何一山只觉得自己的绳子一松,完全没有之前扯着人的力度,他大骇,手上的动作越发快速了起来,很快地,那绳子全部都被扯了回来,原本应系着宋锦的那一端只剩下那被利刃隔断的齐口。
而暮天也有些骇然,手上也越发的用力,一会之后,只见林勇的身影出现在石林入口,暮天又扯了两把,那林勇又动了两步,彻底走出石林,他的神情有些呆愣,很快地就反应了过来,他小跑了过来,在百里流觞面前单膝跪下,一脸的骇然。
“殿下,这石林里头有大古怪啊!”林勇的脸色有些微微的发白,“那些石头会动,还有那千军万马都是敌将,他们呐喊着朝着属下杀来!”
呐喊?石头会动?
百里流觞自认眼力颇好,林勇进入石林也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他既没有瞧见那石林之中有石头会动,更没有听见关于千军万马的厮杀呐喊声。
“宋锦呢?”百里流觞冷冽地问着。
林勇脸色惨白:“属下不知,属下进了石林之中之间满山壁皆是古怪的图形和文字,这一转眼,敌军就已经杀到了我的面前……”
“殿下,这石林之中只怕是布满了阵法,你看……”暮天轻声问着。
第60章 宋锦失踪
百里流觞蹙紧了眉头,“回营之后,你用飞鸽传信给三哥,让他去求教一下许能有办法解决。在三哥未回信之前,全军原地驻扎,不得轻举妄动!如有不从者,以军法论处!”
暮天看着百里流觞飞身上马,往者军营而去。他也叹了一口气,跟着翻身上马,早知这么麻烦,他就干脆把那宋珩麻袋一套丢上马背,管她是女子还是男子!
眼下宋锦失踪,要是让那宋珩知道,指不定要出什么乱子!宋珩同秦王品了茶,回到宋府的时候也不过是午间。她去了月氏的房里头,月氏一脸魂不守舍地坐在一旁,搁在手边的绣花棚子堪堪地垂在一旁,眼看着就要掉落在地了。
宋珩上前了两步,欲举手把那绣花棚子给放好,却不想被月氏抓住了手,那绣棚一下子落在了地上,咕噜噜地滚了一圈之后才停了下来。
“珩儿,我怎么都不放心你大哥,总觉得而有什么事情发生。”月氏忧心忡忡地道。
宋珩脸上带着笑,她拨了月氏的手走开去捡那是绣花棚子,原本还想说一些安抚的话,但是看到那绣花棚子的时候,她脸上的笑容僵硬在那,那绣花棚子全圈住了一个小石子,一副困顿之象。
“小姐回来了?”端了吃食进门的水碧笑意盈盈,在瞧见宋珩那古怪的神色的时候,“小姐怎么了?”
“娘你同我向老太太此行,就说你要上城外安宁寺为哥哥祈福。水碧你赶紧收拾衣物你同我娘一起去。”宋珩交代着,伸手去扶月氏。
“那珩儿你……”
“我送你们到安宁寺,之后我便要去西北找大哥去!”宋珩寒着一张脸,“娘不要多问,若我这一次不去,大哥只怕是要困死在西北再也回不来了。”
月氏一听原本那满腹的疑惑也不再问出声,水碧最听宋珩的话,转身便匆匆去收拾东西去了。
宋珩扶着月氏去了松风苑,这午间时分,老太太黄氏和宋慎正在用膳。宋慎瞧见宋珩进来,招了招手:“珩儿可用了餐,若是没用让丫鬟添两副碗筷一并吃了吧!”
黄氏看了宋珩和月氏一眼,并不言语,只是那面色之中隐约有些不快,似乎并不想同她们娘俩一起用膳。
宋珩摇了摇头,微笑地对着两人道:“祖父,祖母,珩儿同母亲想去城外的安宁寺为哥哥祈福几日,不知道祖父祖母应不应允?”
黄氏看了一眼月氏,她的面容上满是忧愁,这样子的月氏倒是叫黄氏想起了年轻时候的自己,也是那般地为上了战场的丈夫和孩子担忧,日不能食,夜不能寐的。
想到这里,黄氏微微动容了几分:“去吧,为锦儿祈福是件好事,你们去吧。”
“多谢祖母。”宋珩倒也没有想到黄氏会这么简单就同意了,原本她还想着如果黄氏不应允要怎么样去劝服,心里头想了许多的话都不用说出口。
“去吧,出门在外,路上多注意一些就是。回来前稍个信儿,也好派人去接。”宋慎也点了点头,也不问宋珩和月氏要在安宁寺之中的呆上几日。
“多谢祖父!”
宋珩同月氏行了礼,便出了松风苑,回到自己院落的时候,水碧已经手脚麻利地把包裹给收拾妥了,去找马房找小厮牵马驾车到大门口候着。
宋珩回房取了破军,她原本还以为这把剑在她的手上只能一直摆在架子上蒙尘,却不想那么快就可能会派上用场,前去西北路上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危险,只能一切小心为上,有利器防身总是有利而无弊的。水碧办事,宋珩倒也是宽心的,等宋珩扶了月氏到大门口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大门口等着她们了,马车是双骑,宋珩一眼就发现了白色那一匹还是御赐的宝马。
水碧在大门口候着,见了宋珩和月氏的身影,她便匆忙上前,扶了月氏,小心翼翼地扶着月氏踩了小凳,上了马车。
马车慢慢悠悠地在路上前行着,驾车的小厮倒也是个技术好的,倒叫宋珩她们坐在车内的三人半点颠簸也察觉不到。
直到马车行了好一会,月氏才低声问出了自己心里头的困惑:“珩儿,你为何要去西北,锦儿他到底是?”
“娘,大哥眼下只是被困住罢了,暂时不会有性命之虞。”宋珩低声道,有些东西她也不想同月氏多说,说的越多只怕月氏越担心。
学阵法的人,对于周易一类自然是再清楚不过了,对于推演命理一事多少懂一些,乾坤卦,占卜,她都是会的,宋珩并不愿意给自己算命或者是给他人算命,窥天机本就是一件损事,必有惩罚,轻者疾病缠身,重者丧命。
今天也实在是巧合罢了,月氏想着宋锦之际,那手上的绣花棚子掉落在地,偏偏困住了一个小石子,成了那困顿之象。那绣花棚子牢固至极,若无人拾取,那小石子就会一直被围困,也正是要求人相助。
宋珩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宋锦被困,南嘉国擅长阵法,如果是以阵法相困,如果没有人牵引,这辈子都要困在那里面的。她如果要去西北,将月氏留在宋府中她是不放心的,所以还是让是月氏先以祈福为名呆在安宁寺之中比较好一些,林氏虽然人在家庙,可府里头不是少了林氏就代表着没有半点的威胁了。
马车到了安宁寺门口,宋珩下了马车,让那小厮解下了那一匹御赐宝马之后便让他回了宋府,待那小厮将马车赶下了山之后,宋珩背了水碧给她准备妥帖的包袱,一手拿了破军翻身上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