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3、你们的前程到此为止
栗子香大眼睛眨巴眨巴。
半晌回神，尴尬却不失礼貌道：“对呀，所以我才将保护豆皮的重任交给你！”
“是这样嘛……”
“是的是的~怜华在这里乖乖的，我去去就来，你记得奶我们。”
“哦……”
怜华低头拨弄自己的裙摆，而后突然停住，仰头好奇道：“什么奶……诶？走这么快……”
她俯身向前，只见自家小姐已经向下飞去，好似一颗流星。
声音则远远地飘来：“就是游戏术语啦！”
“游戏……术语？”
小萝莉歪头陷入沉思，而后猛地一惊，“难道是那种游戏的术语？咦……小姐好污哦！”
下方，马恒和水淼淼由于灵力亏空逐渐陷入劣势，被双斧男子一众围拢在圈中心。
二妖背靠背站立，面色警惕。
马恒忍不住用眼角余光打量后者，只见水淼淼左上臂被划了道口子，鲜血直流，将整条袖子染成猩红之色。
“淼淼，你怎么样了？”他传音道。
“还好……我封了左臂穴位，已经止血了。”
“可你这条手也暂时不能用了。”
“嗯……没办法。”
水淼淼深吸口气，嘴唇泛白，原本漂亮的额头上细汗密布，身子也抑制不住小幅度颤动。
好痛。
她握剑的右手下意识用力许多，试图转移痛感。
蓦地，她眼皮轻抬，两道流光映入眼帘，速度极快，几乎在她发现的同时就落在了地面上。
咚——
一声闷响，地面皲裂，牧长清手持血色巨刀站立。
另一道身影则如仙子谪尘般缓缓降落，脚踩大地，未曾扬起丝毫尘土。
少顷，趁两边都处于懵圈状态，栗子香举手向后摆动，淡淡道：“相公退后，此等小事交给妾身来做便是，莫要脏了相公的手。”
“啥？”
牧长清嘴角扯了扯。
自己女朋友几斤几两他还不清楚？
且不说战斗手法，单就她那连鸡鸭鱼都不敢杀的胆子，还指望她杀妖？
怕不是一剑下去就吓得弃剑逃跑了。
栗子香只当没听见自己男人的疑问，左手持剑迈步上前，强大气场逼得众妖下意识后撤。
待来到水淼淼面前，她眉头微蹙，伸手在伤口处抚过。
伴随着绿光绽放，疼痛感迅速消退，约莫五个呼吸后伤口消失不见，连痕迹都没有。
“凉月仙子！”
她睁大眼喃喃道，眼中满是惊喜之色。
栗子香依然高冷，点点头，问道：“你俩因何与他们厮杀？这村子，又因何变成这副模样？”
“回凉月仙子。”
马恒拱手，尊敬道，“我与淼淼之所以与他们厮杀，是因为他们作恶，大晚上来此村劫掠幼童不说，还杀了不少反抗的村民，最后更是将村里半数屋子点燃，导致二十余位村民被活活烧死在屋内，堪称罪大恶极！”
水淼淼补充道：“是的，若非我和师兄恰巧路过此地，这村子恐怕会被屠尽。”
“又是妖贩子……”
栗子香黛眉蹙起，转身看向双斧男，冷声道，“看来是缘分。”
“……”
他眯了眯眼，警惕道，“缘分？在下可不认得仙子。”
“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和我相公曾解救过数十名被拐幼童便是。”
“……何处？”
“小高镇附近。”
“居然是你们！”
双斧男子瞳孔骤缩，大喝道，“你知道你耽误了多少孩子的前程吗？”
“？？？”
栗子香愣住。
这突如其来的质问一时间让她手足无措，求助似的看向牧长清。
而后者也没好到哪里去，嘴巴微张，一副见了鬼的样子，他头一回听见妖贩子把自己干的事说得那么清新脱俗。
耽误了多少孩子的前程？
牧长清不知道。
但他知道那次在小高镇附近解救幼童时，五十二个小孩，死了七个，基本都是被挤压或者闷死的。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前程？
“我靠，你们脑子被门挤了是吧？”
沸血红光大闪，骂骂咧咧，“要不要老娘给你们开颅好好检查下？啊？你瞧瞧周围这片火海，这些尸体——你这样做也是为了他们的前程吗？”
双斧男子梗住，转而怒道：“哪儿来的黄毛丫头？出来说话！”
话落，血光乍现。
紧接着便是“啪”的一声脆响，男子脸上多了个鲜红的手掌印，沸血站在十米开外，不爽道：“看清楚了，老娘是红毛，黄毛在天上呢！”
“……”
懵了。
他捂着火辣辣的面庞，眼中露出惊惧之色。
方才这一下居然快到他没反应过来，再细探其他两位的修为，那男的为元丹境初期接近中期，而女的……浩瀚如海！
难道是元神境大能？
双斧男子面色骤变，顾不上这一巴掌带给他的羞辱，直接撕开一张灵符。
顿时平地生变，大量黑红色雾气逸散开来，迅速笼罩他们。
紧接着，从浓雾中走出了五道一模一样的人形身影，足有三米多高，皆手持狼牙棒，浑身上下长满棘刺，空洞的双眼中邪火跳跃，毫无生气。
“他们果然跟魔物有关！”
马恒怒目圆睁。
他对魔族可谓恨之入骨，不然如今的他说不定已经晋入元神境了。
说罢，他持枪杀上前，水淼淼紧随其后，而栗子香也在无锋的带动下迎上了剩下三个傀儡魔物。
“主人，我们也上啊，夫人很菜的！”
沸血重新化作巨刀，催促道。
牧长清摇摇头，看着那团大雾面露疑色：“不急，有风风帮她……这黑红之雾很诡异。”
“多新鲜，魔族的东西当然诡异了。”
“不是……我感应到里面有一丝空间波动，而且刚才那群妖里有几个气息已经消失了。”
“哎？”
沸血刀身红光微闪，少顷，轻咦一声，“真的诶，什么情况？若是里面有空间裂隙，他们不该直接全部消失吗？”
牧长清摇头，解释道：“不，任何东西放到灵符上，效果肯定都不如直接施展出来强大，所以里面的空间裂隙应该很小，可能每次只能通过一个妖。”
“那还等屁，再等下去都走完了！”
“嗯，我们上。”
刀光闪耀，一人一刀凭空消失，再出现时已来到黑红雾气之中。
不出他所料，里头果然有个窄窄的空间裂隙，或者说空间通道，两个妖正努力将一名大哭不止的小孩儿往里塞。
牧长清面色阴沉下来，冷漠道：“呵，看起来你们的目的地离这里有点远，居然生成了空间通道，而不是裂隙。”
话落，众妖吓了一跳。
下一秒，那两个塞小孩儿的妖发现目标不见了，循着哭声看去，只见那孩子已经到了人类身后。
“你……你怎么进来的？！”妖媚女子大惊。
“很奇怪？”
“废话，这里可是个独立空间！”
“哦，然后呢？”
牧长清大手虚空一抓——众妖身后的孩子们一个个减少。
前后不过两个呼吸的时间，共计二十三名幼童全部到了他身后。
“……”
“……”
众妖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末了，还是双斧男子反应过来，震惊道：“你会空间术法！”
牧长清点头，举起左手：“是的，所以你们回不去了。”
话音甫落，他左手握掌成拳。
咔啦——
小小的空间通道突然崩碎，化作虚无，又在天道规则的帮助下迅速愈合。
有妖试图在崩碎的瞬间钻进去。
奈何运气不好，稍晚一瞬，只进去半截身子，于是他便只剩半截了，腰部往上消散在了无尽虚空中。
死得不能再死。
趁他们呆滞，牧长清缓步上前，淡淡道，“这些孩子的前程如何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们的前程应该到此为止了。”
“你……狂妄！”
“受死——”
“斩！”
血气纵横。
牧长清每一刀下去便是一条妖命，除了双斧男子和妖媚女子，其他的妖根本不是一合之敌。
运气好的还能留个全尸，运气不好的，直接斩成两截。
无尽血色彻底染红这片空间。
254、头发，我的头发
雾气空间内的战斗并未持续太久。
当同伴都殒命时，领头男女果断选择逃跑，男子撕裂灵符，身上浮现出一层淡淡的空间波动，原地消失不见。
而那波动似乎还有某种干扰能力，导致牧长清无法锁定，进行追击。
好在女子没跑掉。
因为她动作慢了半拍，被前者抢先一步禁锢在原地。
别说逃，就连眼珠子都无法转动，像是被镶嵌在空气里的一副立体壁画。
若非尚有鼻息，当真跟蜡像馆的那些蜡像毫无区别。
“空间传送灵符……看来你俩知道的事不少，连如此稀有贵重的保命之物都有。”
牧长清迈步上前，盯着女子手中即将被撕开的灵符怔怔出神。
说起来，他也有想过制作这种灵符，但碍于之前修为不够以及此种灵符难度过高，便暂时搁置在旁。
如今遇到一张完好的，正好可以拿来逆推思路，学习学习。
“不错，意外收获！”
牧长清面带喜色，伸手来到女子身前。
想了想，在距离灵符只剩寸许时突然停住，收手，认真道：“霏霏，你帮我把这灵符取下来。”
“啊？主人不是都要拿到了吗？”
“不，男女授受不亲，我已有对象，不宜和别的女子有任何肢体接触，当然你们除外。”
“……”
血光闪过，巨刀化作红发红衣少女。
沸血双手插腰，仰头打量自己英俊帅气的主人，目不转睛，那叫一个认真。
接着侧手放在嘴边，笑嘻嘻道：“主人是怕我告密吧？”
“别瞎想。”
“哎呀放心啦，不会的，毕竟你才是我主人，这种小秘密我肯定不会告诉夫人。”
“是么？”
牧长清眉头轻挑。
见他有几分动摇，沸血忙不迭点头道：“是的是的，主人放心摸……呸，主人放心拿吧！”
“那我就不客气了？”
“嗯嗯嗯！霏霏会当作什么都不知道的。”
说着，她竟真转过身闭上眼，还用双手捂住耳朵，可可爱爱。
牧长清不禁莞尔。
摇摇头，屈指弹在她小脑袋瓜上，笑道：“行了，用不着自作主张替夫人试探我，快去拿。”
“哦……”
沸血摸摸脑袋，嘟囔道，“主人真能忍住做个不偷腥的豆皮吗？”
“豆皮？什么破比喻？”
“本来就是啊，我在书上看到的，说是世间男子无论妖还是人，都跟猫猫一样就没有不偷腥的。”
她小心翼翼掰开妖媚女子的手指，将灵符取了下来。
待交给主人，她继续道：“除非年龄还小或者老得动弹不得了。”
“扯淡，这种话属于典型的一杆子打翻一船人。”牧长清简单查看灵符。
顿了顿，收回手镯，决定等有空了再细看。
而后淡淡道：“你知道有种东西叫自制力吗？”
“诶？”
“我不否认我脑子里有时候会冒出奇怪想法，但想归想，做归做，二者不是一码事。”
“不太明白。”
“没关系，你只要记住能控制住自己想法和本能的，叫人或者妖，控制不住的叫牲口。”
沸血似懂非懂，呆在原地细细回味。
半晌，她只觉自己主人的形象莫名高大了几分，暗自决定以后也要找个这样的男子。
假如有机会的话。
另一边，战斗逐渐接近尾声。
马恒和水淼淼互相配合，一记合招同时斩杀了两尊傀儡魔物，令得它们化作雾气，消散于天地。
“呼……这东西好厉害……”水淼淼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喘息，信手抹去额头上的香汗，整个妖狼狈不堪。
马恒稍微好点，但也有限，一边打坐调息一边说道：“单论强度其实还行，主要是傀儡魔物不知疲倦，没有痛感，防御力也夸张，不然我们不会如此艰难。”
“是的……师兄你怎么样了？”
“问题不大，有些轻微内伤，修养几天便可恢复，你呢？”
“我也无碍，多亏了凉月仙……”
话未说完，一阵尖叫忽然传入他俩耳朵里。
循着声音看去，只见他们嘴里的凉月仙子正像个风筝一样挂在无锋身后，随着她腾挪闪转，四处纵横。
每当剑光闪耀，傀儡魔物身上便会留下一道深深的剑痕。
“风风，你慢点儿——我跟不上你的出招速度！”
栗子香足尖轻踏虚空，跃上高处，右手胡乱甩动，毫无章法可言。
无锋轻叹一声：“已经很慢了，夫人。”
“啊？果然是我太笨么……”
“不是的，初学者这样很正常，夫人不必妄自菲薄。”
无锋领着她向后飞去，停留在距离傀儡大约百米处，认真道，“最后一招结束吧，回头先教你基础。”
“好，我要怎么做呀？”
栗子香举剑，颇有种“拔剑四顾心茫然”的味道。
正想着，一股特殊灵力顺着手臂进入自己体内，并按照特定路子流转于各个经脉和穴位之间。
她认真感悟，似懂非懂：“这是何招？”
“破空。”
“破空？”
“是的，这招主人曾经用过，很简单，也不需要什么动作，只需运转灵力让我的剑形虚影扩大，然后猛力砸下就好。”
“原来是那个啊……”
小白狐想起来了，这招是牧长清当初刚得到无锋，和齐飞试剑时用的。
确实简单，全程就一个往下砸的动作，势大力沉，刚猛无比。
可是那样显得好粗鲁，一点儿也不仙女。
要不改改施法动作？
她陷入沉思。
不一会儿，无锋冷不丁呼唤道：“夫人？”
“嗯？怎么了？”
“战场上不可以发呆……”
“哦哦，对不起！我刚才在想如何改变破空的施法动作，使得它看起来优雅些，所以走了神，风风是有建议吗？”
“没有……我只是想说……傀儡魔物都到脸上了。”
“……”
栗子香下意识抬头。
只见头顶上方阴影遮蔽，三个三米多高的大家伙同时举起手中狼牙棒，灵力涌动，悍然砸下！
破空声呜呜大作。
“……”
“啊！！！”
她当即尖叫一声，双手乱舞，无数剑气肆意迸发。
大的有数十米，小的只有手指粗，天知道她是怎么做到的。
总之整个战场刹那间被剑气覆盖，漫天遍野都是，几乎眨眼功夫就将那三具傀儡魔物斩成了碎片。
马恒和水淼淼目瞪口呆。
这……这是剑招？
还是纯粹乱来？
一马一狐陷入沉思，正想着，远处黑红雾气中走出一道人影。
牧长清见外面已无敌对，转身弯腰，将半边脑壳探进去，对着里面哭累了的二十三个小孩微笑道：“好啦，外面危机解除，你们安全了，跟哥哥出——去吧……”
他话音斗转直下，怪异无比。
沸血不由得好奇道：“主人怎么了？”
“呃……不知道怎么说。”
“昂？”
“刚才有道剑气擦着我后脖颈飞了过去。”
“然后呢？”
牧长清吧唧下嘴，反手从后背上摸出一把乌黑发丝，无奈道：“然后这是我蓄了三个多月的头发。”
“……”
255、跟男的睡觉还不如修炼
约莫半小时后，附近五灼县的巡察队终于珊珊来迟。
领头的是个鬼妖，名叫余辛，牧长清听着名字感觉耳熟，一问才知他是北冰城巡察司副管事余见的弟弟。
而那余见，当初在五十二个孩童被抓时，带队支援过。
所以真算得上缘分。
余辛站在牧长清和栗子香面前，看着泪流满面的后者不由得轻叹一声，感慨还是女孩子共情能力强。
堂堂元神境大佬居然会为了一群普通村民的死哭泣这么久，眼睛都红肿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想了想，安慰道：“凉月仙子莫要过度悲伤，生死由命，他们今夜遭逢大难也是命中有此一劫，而且祸福相依，说不得日后便有机缘。”
“呜呜呜……不是……”
栗子香泪眼婆娑，低头看着手中的发丝，感觉心都碎了。
蓄了三个多月啊！
结果被她一道剑气砍回原点，顺便把两人的婚期也往后砍了三个多月，这是多么漫长且难熬的日子。
她掐着手指头，哭哭啼啼计算：“六个半……呜……加三个半……呜呜呜变成十了……长清——————”
小白狐猛地扑进自己男人怀里，埋头大哭。
牧长清哭笑不得。
他倒是不在乎多等三个半月，毕竟两人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也许了终生。
除了没拜堂和没官府的小本本，本质上跟夫妻没区别。
但他也知道凡事不能光从自己的角度想，对于栗子香这种仪式感很强的女性来说，没有拜堂，就不算夫妻。
眼下突然多了三分之一的等待时间，确实让她有点心梗。
关键她还怪不了谁，因为是自己作的。
“呜~栗子再也不要练剑了……”
“好好好，不练，你专心治疗就行，杀敌的事交给我。”
“嗯……”
栗子香委屈巴巴应了声。
完事儿，抬头对旁边一脸自责的无锋说道：“风风别这样，我没有嫌弃你，也没有怪你，是我自己的原因。”
“可我当时若拦着点……”
“真的不怪你。”
“好吧，谢谢夫人，我去看看豆皮醒了没。”
无锋化作流光飞上天。
鹰龙则早就去了之前的地方饱餐，到现在还没回，不过也正常，就它那张小嘴，估计再叨俩小时都叨不完。
又安慰了会儿栗子香，牧长清留下水淼淼和她做伴，转身与马恒一道去往周边查看情况。
村子火势已灭，经过统计被烧毁了二十八间房子，因火灾死亡二十四妖，其他死亡五十五妖，被劫掠幼童二十三名。
万幸这些幼童皆平安无事，唯一可惜的是，他们中大部分成了孤儿。
因为死去的妖，大多都是争抢他们的父母和爷爷奶奶，少部分则是防备野兽或者妖兽进村觅食的夜间巡逻队成员。
整个村子还活着约莫小三百号妖。
说实话，规模还是在的，只要花些时日依然能恢复家园。
“呼——幸亏你俩来的及时，不然这个村子多半会被屠尽。”
一栋烧成碳的木屋前方，牧长清看着几名官兵从废墟内扒拉出一具烧得焦黑的尸体，轻声叹息。
马恒没立即吱声，而是目送他们远离，这才点点头，沉声道：“主要是他们烧了房子，在夜色中很显眼，不然我和淼淼真未必注意到。”
“嗯……话说你们大晚上是要往哪儿去？”
“回家。”
“回家？”
“是的，回黑马族拜年。”
马恒笑笑，继续往前走，迎面过来几个村民送吃的，嘴里说着感谢大仙之类的话。
牧长清也收到了两块肉饼和一碗凉茶。
他小嘬一口，轻笑道：“见父母了？”
“是啊，淼淼今天下午主动跟我说想去黑马族……她其实挺好的。”
马恒回头看了眼来时方向，挠挠头，有几分腼腆，不似平时严肃的大师兄模样。
完事儿咬了口饼，继续道：“很乖，可能坊间对她有些风言风语，但我知道，她本性一点儿也不坏，那些被她吸了阳气的，她都会事后偷偷补偿些东西，从不伤及性命。”
“而且自几个月前开始，她就不干这事了。”
“那还挺好的。”
牧长清也吃了口饼，有点咸，又喝口茶，待咽下，轻笑道，“我家那位说过，狐族女子虽然可以通过吸收阳气提升修为，但影响根基，不利于后续进步。”
“是的，她自己也知道，之前这般做，完全是因为憋了口气想尽快带水狐冲回到九尾国，当然，现在不用了。”
马恒忽然停下脚步，转身笑道，“现在有你们惟侠派在，估计就算是九尾国来求他们，他们也不会回。”
“哈哈哈，傻子才回。”
“对，傻子才回！”
两个大男子以茶代酒碰了碗，毫饮而下，继续边走边聊。
约莫一小时后返回，栗子香的情绪也终于稳定下来，正坐在村边的一块大石头上和水淼淼聊天，皆面红耳赤。
见他俩回来，二女同时弹射起身，迎上。
“师兄。”
“长清~”
“怎么了，天很热吗？脸蛋儿烫成这样？”
牧长清摸摸栗子香面庞，故意笑问。
后者面色更红，白了他一眼，转移话题道：“长清，淼淼他们也要去黑马族呢，正好和我们顺路，一起如何？”
“当然可以啊，我刚才还跟马兄说到这个。”
“嗯~谢谢长清，那我今晚和淼淼睡哦~”
“……”
“……”
猛男沉默。
牧长清与马恒对视一眼，随即又同时笑笑。
同意呗，不然还能咋办？女孩子之间有闺房夜话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少顷，牧长清去将那没跑掉的妖媚女子带来，交给余辛。
她很可能知道不少关于背后势力的事情，比如所在位置、成员构成等等，非常重要，必须押入大牢尽快审问。
然而就在余辛将她押上特制囚车时，她忽然跟犯了癫痫似的剧烈抽搐。
等平静下来，栗子香上前探查其身体情况，眉头蹙起：“还活着。”
“那就好那就好。”余辛松了口气。
“但是脑子一片浆糊。”
“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她已经成白痴了。”
“……”
众妖面面相觑。
变白痴了？！
这跟死了有什么区别？难道还能指望从一个白痴嘴里问出什么关键信息？
念头落下，栗子香再度探查，只不过改成了探查她的记忆。
不出所料，其记忆已经碎成了渣，变成无数细微片段混合在一起，根本分不开，无法复原。
小白狐费了半天劲，勉勉强强得到一丢丢线索，那就是这群妖贩子的所作所为确实与魔族有关。
而且最近的据点很可能有几千里远，不然牧长清之前看到的就不是空间通道，而是空间裂隙了。
尽完修仙者义务，大家终于再次上路，于三十里外的黄兴镇停下，找了家客栈打尖加住店。
夜已深，镇上一片安宁祥和。
两女手牵手洗完澡，又手牵手进了屋，顺便打下禁制，一副狗狗崇崇的样子。
器灵三姐妹也带着豆皮回屋搓麻将，最终只剩下一人一马一鹰三只公的孤零零杵在大堂。
掌柜的和跑堂哈欠连天，却又不敢催。
良久，他们终于动了，迈步走向二楼，待关门声传来，跑堂的赶紧把大堂门关上，美滋滋睡觉去了。
与此同时，牧长清和马恒同睡一床，一个在这头，一个在那头，鹰龙则在他俩中间。
三者皆睁大眼睛。
“马兄你睡了吗？”
牧长清忽然问。
“没有。”
“在想什么？”
“到了黑马族怎么跟父母介绍淼淼——你呢？”
“我……单纯就是睡不着。”
话落，鹰鹰歪了歪脑袋，发出“咕”的一声，满脸写着呆萌。
马恒笑道：“我看是旁边没有温玉软香才睡不着？”
牧长清尴尬挠头，亦笑：“你其实也是吧？”
“嗯……哈哈哈……”
“那不如起床修炼？”
“好主意，跟男的睡觉还不如修炼。”
“没错！”
黑漆漆的房间里，两道身影盘坐在地，身上弥漫淡淡微光。
鹰龙则径直倒下——太爽了，一只鹰睡大床！
256、别打了，你们不要再打了！
翌日一早，寒风割脸，天空下起小雪。
牧长清和马恒最先清醒，洗漱完去往大堂吃早食，不多时器灵三姐妹和豆皮也出来了。
至于狐妖姐妹俩，硬是等到他们吃完才出现，打扮得花枝招展，若灵似仙。
栗子香一袭绿白长裙，脚踩毛茸茸的棉靴，身后还有块同样为绿白色的装饰小披风，随着步伐一颠一颠，很是可爱。
相比昨天的马尾，她将满头白发披散下来，大概是觉得当女侠还是不如当仙女好玩儿。
水淼淼则换上浅浅的天空蓝长裙，少数部位泛白，像飘了白云。
黑中带红的发丝上发饰满满，还涂了指甲，和平时那个身着天境派弟子服的女剑修形象截然不同。
相比前者，她这身装扮着实稀罕，马恒眼睛都直了，而后用手肘捅了下牧长清，惊喜道：“牧兄，这是我头一次见淼淼这样打扮，怕是得多谢你媳妇儿。”
“哈哈哈，路上再让她俩多处处，你以后就能经常看到水淼淼这般了。”
“言之有理……那该是慢些走，好好领略沿途风景。”
“英雄所见略同。”
待二女吃完早点，一行登上神行马车继续赶路。
按地图显示，这里距离五灼县约莫八十里地，是以仅仅只用了不到两小时便顺利抵达。
之后就成了牧长清与马恒痛苦的开始。
都说三个女子一台戏，眼下有多少？
二加四等于六——六个啊！
虽说年龄段不同可能导致沟通方面会有代沟，但在购物方面没有。
六女一进县城就疯了，满城跑，从上午跑到中午，中午跑到下午。
但凡跟吃穿相关的店铺几乎都被她们光临过。
又因为今天是大年初一，城中活动繁多，所以她们到了晚上也不消停，手牵手去逛庙会，拜仙神，求取符、签、玉之类的玩意儿。
殊不知在这群普通百姓眼里，她们就是仙神，尤其栗子香，当个悬壶济世的医仙绰绰有余。
而她还真的一时兴起，偷偷藏起来玩“显灵”。
施展治愈术法将一对出生不久，天生有眼疾的双胞胎婴儿治好，引起群妖跪拜，热闹无比。
接着，她又溜进妖群中，排队祭拜求了两块玉。
“我说栗子，你这不自欺欺妖么？”
夜深。
客栈房间内，牧长清看着自己手中温软晶莹的玉石，哭笑不得。
就这么一块正常玉石，居然花了二十颗下品灵晶！
倒不是说差这点钱，关键不值当，有种被当猪杀的错觉。
栗子香正带着豆皮在桌前学习，闻言回头轻声笑道：“求个心安嘛，这可是明仙玉，可保长清一生平安哦~”
“鬼信……为什么叫明仙玉？”
“因为我拜的是明仙呀，他是最近几千年历史记载中攻击最弱，但防御最强的妖仙，据说能肉身硬抗数名妖仙合击，若是施展防御术法更不得了，所以他便成了安全的象征。”
“可是……”
话未说完，女朋友忽然皱起眉头。
牧长清赶忙住嘴，将明仙玉用红绳串好，挂在了脖子上，又塞进衣服里装模作样细细感受。
片刻后竖起大拇指，舔着狗脸夸赞道：“别说，还挺温和的，一点儿也不凉，我家小狐狸眼光就是好！”
“那是~”栗子香翘起尾巴晃悠。
“你的玉是什么？”
“命仙玉，记住是命不是明，也称九尾玉。”
“九尾玉？”
牧长清下意识将目光放在她尾巴上，又仔细思索了下之前的见闻。
猛然想起她确实拜了个九尾狐，也是女性，面容姣好。
难道是她家前辈？
栗子香自顾自将九尾玉从衣领里扯出来，解释道：“这尊妖仙是我们天妖白狐一族的先祖，世称命仙，历史很久远了，我是自她之后的第三位九命仙狐体质拥有者。”
“这样啊。”
牧长清凑上前，低头细细打量。
单看外表和他的无甚区别，材质也一样，仅仅只是轮廓稍有不同，她这个更显柔和。
不对，看这个有锤子用，又不是两大妖仙亲自赐予的，作坊物品罢了。
“此外，命仙和明仙乃夫妻，二妖合力堪称世间无敌。”
“看得出来，一个奶妈一个坦克，谁打谁头疼。”
“诶？坦克是什么？”
栗子香眨巴几下大眼睛，嘟囔道，“老说些我听不懂的名词……哼，既然你这么厉害，你来教豆皮写文章好了，我找淼淼洗澡去~”
“去吧去吧，偷懒还找这个这么清新脱俗的借口。”
“略略略~不服一会儿收拾我呀？”
“……”
牧长清尴尬笑笑，目送她离开房间，而后坐在她先前坐的高凳上，伸手rua了几下猫耳。
后者抬头，撅嘴委屈道：“长清哥哥……不，爹爹~栗子姐姐故意为难豆皮，她让我写下雨天，可又不让我写雨字，这怎么可能办到嘛喵！”
“哈哈哈哈，虽然对你来说有点超纲了，但确实可以哦。”
“喵呜？”
“来，你听我跟你分析，这个在文章中描绘环境啊，最讲究的是意境……”
牧长清凑近些，一边讲一边写。
猫猫头则时不时点点，偶尔发出“原来是这样呀喵”之类的声音，同时奋笔疾书。
大约半小时后文章终于完成。
豆皮郑重其事的用砚台将纸张压好，又向牧长清道了声谢，便扑腾着小短腿从窗户跳出去，说是去野外找鹰鹰玩。
“这丫头……”
牧长清站在窗口宠溺一笑，复又关窗，回到桌前坐下，摸出那张空间传送灵符细细观摩。
不出预料，在一阵视线波动后，他两眼泛起光芒，再次进入虚无空间。
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张半透明巨大灵符，灵力流转，光彩熠熠，原先看不到的内部结构全部清晰无比展现出来。
并且还有一个光点在动，沿着固定轨迹运行，最终与灵符上的脉络完美契合。
牧长清知道，这是这张灵符的绘制路线，只要记牢并理解，便可尝试自己动手制作。
但这并不简单。
渐渐的，他看入了神。
一遍、两遍……十遍、百遍……
光点不知疲倦，他也忘了时间。
与此同时，批着浴巾的栗子香在门口和水淼淼分别，关门进屋。
一边看着手里的小本本，一边念念有词：“生发药水的配方应该到极限了，除非还能弄到青丝梗……长清，等黑马族事情完成，我们去灵云郡看看有没有青丝梗卖吧？”
“长清？”
她收回本本，迈着小碎步上前。
待瞧见牧长清手中的灵符和眼中奇异光彩，不由得小嘴微张，惊讶道：“真厉害，居然又顿悟了……咦？这是豆皮的作业？”
小白狐偏过头，将压在纸上的砚台挪开，再拿起纸，抖抖，认真念道：“住手……”
“你们住手，不要再打了。”
“我求求你们……”
“不要再打……了？诶？这跟下雨有关系吗？”
粉白狐尾悄悄扬起，弯曲成问号。
257、大狐商队第七分队
栗子香看看纸上这短短几句，又看看牧长清，再看向隔壁屋，脸上不自觉露出一丝怒意。
好家伙，大的小的合起伙来糊弄是吧？
她作势要去隔壁屋抓豆皮，想了想，还是轻叹一声作罢。
转而拿起毛笔端坐在板凳上，打算写个范文，让这爷俩儿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才女。
然而就在她即将动笔的时候，却忽然停住。
“不对，好像没那么简单。”
栗子香黛眉微蹙，自言自语。
少顷，放下笔，重新拿起纸张观摩，俏脸上满是凝重之色。
“从细节来看，这短短几行字中出现了至少三个角色，两个打架的，一个劝架的。”
“而从劝架者的口气来看，这二者她应当都认得，并且关系都很好——难道是情敌？还是家人和恋人之间的矛盾？”
“嗯……如此角色背景下，环境应当比较晦暗、凄凉。”
“果然，脑子里不由自主浮现出阴雨天了呢……长清好厉害！”
小白狐忍不住看向牧长清。
越看越欢喜，越看越满意，便凑上前撅嘴轻啄一口，再继续看那几句话。
不多时，她又不对劲了。
因为她愈发觉得这几句话描绘的场景很真实——她是那个劝架的，牧长清则是打架的其中一方，另一方为自己父皇。
两个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男性，却因为她打了起来。
“无耻人类，你死了这条心吧，本皇是不可能将香儿嫁给你的！”
“不……你拦不住我，今日纵然身死……咳，我也要带她走……”
“呵呵，那便试试看——杀！”
“住手！你们住手，不要再打了！我求求你们……不要再打了呜呜呜……”
幻想悄然散去。
栗子香上扬的眼瞳缓缓下移。
喉头滑动。
双手微颤。
她吸了吸鼻子，鼻头忽然发酸，接着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他妈是什么妖间疾苦啊！
牧长清完全不知道她脑补了这么多，等到从虚无空间中出来，外头已是天光大亮，并且屁股下传来非常轻微的震颤。
很显然，自己已经在马车上了。
放眼望去，他瞧见自己脑袋上多了顶“鹰帽”，右手旁长了只猫猫。
马恒坐在对面闭眼打坐，俩狐妖则抱在一块看小说，时不时还小声讨论两句，眉眼带笑。
并且，外头那三位少女车夫应该也在干差不多的事，莺莺燕燕，娇笑连连。
牧长清随意瞥了眼封面，只见上面写着几个柔柔弱弱的大字《我欲撒野》，封面则是两个相貌非常妖艳的男狐妖。
穿得袒胸露乳不说，其中一个还用手轻轻抬起另一个的下巴……
好骚啊。
“哎——你俩在看一和零的故事？”他轻声问道。
下一秒，两女同时止住痴笑并尖叫一声，将打坐中的马恒惊醒。
“没……没什么！”
栗子香做贼似的将小说收好，俏脸红润，紧张道，“什，什么一和零啊？我们没有在看奇怪的东西！”
“……”
“……”
两男沉默。
欲盖弥彰大抵就是如此了。
马恒笑着摇摇头，和牧长清打了个招呼，继续闭眼打坐。
后者则起身简单活动下身体，浑身噼啪作响，而后重新坐下，一边撸猫一边笑道：“栗子，我顿悟多久了？”
“两天多啦。”栗子香端起一杯凉水送来，“今天是一月初四，我们已经过了五灼县、北溪县，然后大约半个时辰前刚出大原县。”
“大原县？”
牧长清歪头回忆地图，顺便灌下凉水，咕嘟咕嘟清洗口腔，又吐在前者递来的瓷盆里。
顿了顿，惊讶道：“那岂不是马上要到黑马族领地了？”
“没错，大约还有五十里。”
马恒睁眼，顺手拉开后方纱帘，介绍道，“自大原县出，地势变化较大，总体由山地转为丘陵，等到了我们那儿更是一望无际的平原。”
闻言，牧长清亦拉开自己身后的纱帘，伸头出去张望。
果不其然，这里的地形地貌已经与五灼县那儿有了相当大区别。
虽然森林依然众多，但并不是特别密集，只有那些一两百米，最多三四百米的山上长着。
哪儿像北冰县和天境派附近，除了道路、河流，剩下的全是高山，平民百姓种田都得往山上种，唤作梯田。
“不错，感觉心境都开阔了几分。”
牧长清满意笑道。
话音落下，前方道路尽头出现一辆载货马车，车上方还插着旗杆，旗杆上则有标志——
好像是只狐狸头？
还是白色的？
哐——
马车门突然被推开，怜华将脑袋伸进来，小手指着外面，兴奋道：“小姐小姐，前面是大狐商队诶！”
“嗯？大狐商队？”栗子香眼前一亮。
身旁的水淼淼亦如是，身子不自觉靠前。
在这异国他乡，忽然见到自己老家的商队，心情自然有几分激动。
但牧长清就不一样了，唰的一下拉上纱帘，警惕道：“要不要绕个路？”
“长清是怕咱俩暴露？”小白狐掩嘴轻笑。
“嗯……毕竟不是每一支大狐商队的领队都是嫂子。”
“也没关系啦，实在不行——风风，你且去前边打探打探，问问他们是大狐商队第几分队的。”
她话锋一转，吩咐道。
无锋领命，三步并作两步向前奔跑，很快追上了大狐商队。
神行马车则缓缓减速，停留在路旁等候。
很快，无锋回来，拱手尊敬道：“回夫人，前方乃大狐商队第七分队，领头的是一名三尾男白狐，修为应该有元神境初期的样子。”
“好，我知道了，谢谢风风。”
车门关上，马车却并未开动。
车内大眼瞪小眼。
马恒根本就是一头雾水，在他眼里，遇见自己老家的商队不应该开心地冲上去打招呼吗？
怎么一副犹犹豫豫的样子？
水淼淼亦有几分不解：“栗子，他们可是有何不妥？”
“没有呀，挺好的。”栗子香甜甜一笑，“大狐商队第七分队我熟得很。”
“诶？很熟悉？我记得大狐商队中，编号前十的分队皆由天妖白狐领队……难道栗子你……”
“是的呢，我就是天妖白狐的一员~”
“……”
“……”
空气突然安静。
马恒和水淼淼瞬间瞪大眼睛，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如此说来，惟侠派那个时而正经时而放浪的掌门，也是天妖白狐？！
难怪兄妹俩修为如此高深！
咕咚——
二人同时吞了口唾沫。
与此同时马车再次发动，追着大狐商队而去。
牧长清时不时撩开帘子往外张望，看着商队越来越近，心跳也愈来愈快。
蓦地，一阵香风袭来，栗子香凑到他耳边，柔声细语道：“长清不用担心，前十商队中，一、二、五、七、八、九这六个分队的成员全都是母后亲自挑选的，绝对不会往外乱说话。”
“……”
“可我……这……我……”
牧长清有点语无伦次。
深吸几口气，他鼓起勇气道：“我就想知道，如果我们去打招呼，狐皇后会知道我的存在吗？”
“你说呢？”
“会？”
“当然~”
“……”
得到确切答案，牧长清两腿止不住地轻微颤抖了起来。
眼珠子东转西晃，毫无焦点，手则在大腿上无意义抠弄，完美诠释了什么叫紧张。
然而没多久他便强自镇定下来，双拳握紧，狠狠道：“豁出去了！真男人敢于直面未来的丈母娘！”
“噗嗤——”
258、某种意义上不算嫁给人类
紧张气氛过后，神行马车加速追赶，不多时便追上了大狐商队的尾巴。
一群坐在车上聊天的狐妖护卫下意识回头看了眼，很快又挪回，继续聊。
只是这次没聊几句，他们表情便集体变得怪异起来，大眼瞪小眼，一副见了鬼的样子。
一名年轻男黑狐迟疑道：“诸位，你们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
“呃……我好像看到了。”有赤狐点点头。
“我也是。”银狐仰头张望。
“昂？原来你们都看到了？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一只白狐忽然起身，看着前方两手摊开：“那是怜华啊！”
话音落下，前方车辆上的其他护卫也纷纷起身，窃窃私语，脸上露出惊喜之色。
目送神行马车来到车队中段。
怜华骑在“假马”上向大家挥手打招呼，兴奋无比。
什么大山叔、露露姐、阿宇哥……大部分都能叫上名字还能聊两句。
相比之下无锋和沸血就有点局促了，手牵手坐在一块，视线跟着怜华移动，没有吱声。
而车内，原本豁出去了的牧长清再次紧张起来，直到栗子香葱指点在他额头上，注入一股清灵之力，他的心境才算真正平复。
与此同时，马车速度放缓，附近脚步声、腾飞声、交谈声、兵器当啷声此起彼伏。
水淼淼全程瞪大眼感受着，总觉得自己猜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向栗子香确定。
明明她俩这几天好得跟什么似的，连澡都一块洗，还交流了好多好多面红耳赤的东西，简直无话不谈。
按理，此等关系下她可以直接问，但一想到这只漂亮女白狐可能是那位，她就怂了，不敢张嘴。
“师兄……”
她抓住身旁大手，眼中满是求助之色。
马恒正偷偷摸摸顺着纱帘缝隙往外张望，见状回头，关心道：“怎么了？”
“就是……那个……师兄你一会儿扶着我点。”
“为何？”
“师兄先莫管，反正……反正你照做便是。”
“好吧。”
栗子香闻言掩嘴轻笑，轻抚水淼淼狐耳，没说话，只给了个“安心”的眼神。
但这眼神在她眼里几乎等同于证实了自己之前的猜想，一时间更不安心了。
如坐针毡，两手抓着马恒的大手捏来捏去。
终于，马车停止，外头杂七杂八的声音也随之消失。
嘎吱——
车门被怜华打开一道缝隙，她面带喜色，嗲嗲道：“小姐~大家都在等你下来呢。”
“嗯，我知道了。”栗子香点头应答。
接着水淼淼主动和马恒先下去。
他俩毕竟是客，总不好从头到尾赖在车里，更不好最后才出去，乱了体统。
“一起吗？”
牧长清亦起身，深吸口气，认真道，“还是说我先下，然后再牵你下来？”
“都不要~人家想要长清抱着下去~”小白狐边扭动腰肢边撒娇。
“这……你确定？”
“嗯！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我不否认否决以及否定~”
“……”
话已至此，牧长清再矫情下去也不像个男人了。
他两臂一弯，大手一伸，用公主抱的姿势将公主抱在怀里，怜华则和无锋站在两侧撩起幕帘，方便他出来。
外头日光正盛，照射在雪地上更是耀目几分。
牧长清下意识眯眼，待适应后睁开，发现四周站着近百妖。
其中七成都是狐妖，有白、黑、银、赤、黄五种毛色，剩下三成则是其他妖，有认得的，也有从未见过的。
众妖齐聚，整齐站立在神行马车两侧，尽头处是名中年白狐男子。
他手持飞剑，庄严肃穆的面容中掺杂几分激动，作势欲拜，却在看见牧长清的瞬间戛然而止。
什么情况？
头顶“长”鸟的人类男子？
不对！他为何会抱着……
“栗喻——”
一声呼唤让他从思索中回神。
栗喻面色陡变，赶忙跪下，双目直视地面，恭敬无比道：“大狐商队第七分队统领，栗喻，拜见公主殿下！”
话出，四周呼啦啦跪倒一片，嘴中同样高呼“拜见公主殿下”。
声音中明显带着激动，几乎传出去数里地远。
而水淼淼在听见这句话后直接两眼翻白，昏了过去，吓得马恒手忙脚乱。
又是搀扶她，又是向栗子香行礼，别提心情有多复杂了。
不一会儿，栗子香伸手轻抬，柔声道：“都起来吧。”
“谢公主——”
众妖起身。
栗喻同时看见栗子香已经站在了地上，只是小手和旁边的大手握住了——
不对，应该说是扣住了。
十指紧扣。
肩膀亦紧挨着。
他不傻，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更知道在她之前还有前车之鉴。
唉……当真不是一家妖，不进一家门呐！
“栗喻统领可是有何心事？不妨说与本宫听听？”
栗子香笑盈盈道。
前者刚要点头，猛地止住，肃穆道：“未曾，属下只是心情有些激动，毕竟能在这异国他乡遇到您，实在太巧了。”
“确实很巧……你们下一站可是要去黑马族？”
“回公主，是的，黑马族乃附近最大的族群，我们准备在那置换货物，并修整几天。”
“那倒是更巧了。”
栗喻心领神会，挺直身板，举手大声命令道：“全体听令，出发！护送公主殿下前往黑马族！”
“是！”
众妖领命，全然不复先前放松模样，长达三百余米的商队如同大地之龙，迅速开拔，消失在前方道路尽头。
整个队伍气氛凝重。
近百护卫谁都没说话，皆睁大眼睛东张西望，哪怕头顶上飞来一只鸟也要赶走。
知道的这是商队，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满载而归的劫匪。
栗子香坐在马车内翻看第七商队的账本，眼角余光时不时看向窗外，并竖起耳朵偷听。
“我叫牧长清，放牧的牧，长短的长，清澈的清，来自冲国……嗯，应该是冲国。”
牧长清骑在黑马上，认真介绍。
身旁同样骑马的栗喻闻言沉吟了会儿，而后摇头：“未曾听闻过这个人类国度。”
“很正常，有可能是我记错了。”
“记错了？”
“嗯，因为我是很小的时候被人贩子拐来的，所以对母国印象不深，你们若是查不到，那多半便是我记错了。”
牧长清面不改色。
说完，四十五度仰望天空，露出忧伤之色。
他很清楚自己此刻所说的话，会在不久后一字不差呈现在栗子香的母亲，也就是狐皇后面前，所以必须好好表现。
而这个“好”不仅仅体现在谈吐和气质上，也体现在说话内容中。
他必须要隐晦地表达自己其实对人类世界没什么感情，是个“人生妖长”的“半人半妖”。
你把女儿嫁我——某种意义上不算嫁给人类！
259、公主出巡，生妖勿近
栗喻不是笨妖，自然不会如此轻易相信，但也没就这这个问题往死里问，毕竟公主殿下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想了想，他转移话题继续问别的。
牧长清不得已，现编了一套自己的“人生履历”，加之栗子香时不时在旁附和两句，听起来倒也有模有样。
之后便扯到了重点——天盆大战及两次拯救被拐幼童。
这是大大的加分项，尤其还得到了仙云国官方及妖盟认可。
无论狐皇后是否看得起他，这都是无可抹除的光辉点。
不出意料，栗喻在听完这三件事后面色柔和许多，点点头，赞赏道：“你若真是妖，修为再高些，说不定真有希望成为驸马爷。”
“我觉得我现在也挺有希望的。”
“……”
这话没法接。
反驳是不给公主面子，不反驳……不反驳他自己都不信，毕竟狐皇讨厌人类天下皆知。
是以还是闭嘴，换点别的聊吧。
思忖片刻，栗喻淡淡道：“不知小友可懂诗词？”
“诗词……略通一二。”牧长清心中一喜。
“那咱俩来对对诗，主母平日里就爱钻研诗词书画这些东西，你可懂我意思？”
“自然懂得。”
牧长清左右张望，片刻后指着白雪和逐渐明显的草原说道，“便以这两样为主题如何？诗词中可具体描绘，也可暗喻，若能引申出更深层次的意义则为上佳。”
栗喻无所畏惧：“可以——由公主殿下评判？”
“那是当然。”
“行，小友你先来，回头莫说我仗着年龄大、见识多欺负你。”
“哈哈哈哈，不会不会！”
此情此景，栗子香在车内娇笑不已。
跟牧长清比诗词？
那不是厕所点灯，找死吗？
他自打成为修仙者后，脑子里能回忆起的冲国诗词不说一千首，七八百首还是有的。
再来十个栗喻也不够他喝一壶。
顿了顿，牧长清打量四周，故作绞尽脑汁模样，三分钟后两手一拍：“有了！”
“哦？”
“之前我曾看过地图，记得这黑马族所在的草原名叫‘厉云’，左侧最后的低矮山脉则叫民山。”
“然后呢？”
“然后你且听我说——厉云川，民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
栗喻顿时僵住。
先是低头念叨了几遍，接着又抬头张望，看着周围环境念，眼中神色愈发明亮了起来。
栗子香亦如是，甚至忍不住提笔书写。
这诗虽不押韵，却有种独特的韵味，念完之后脑子里直接展开画卷，感觉心胸都开阔了几分。
外头忽然响起掌声，栗喻连道好几声“妙”，开始琢磨自己要怎么接。
接下来这一人一狐便斗了整整一路的诗词。
牧长清悠哉悠哉，游刃有余，栗喻额头却不知何时泛起了细密汗珠，呼吸也变得急促几分。
世间都说在文学造诣方面人类超过妖族，他以前还不信，现在看来似乎不得不信，六首诗词对下来他已经深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差距。
尤其那一首“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妖不识君？”
愣是将他惊住了。
“好一个天下谁妖不识君！大气磅礴——我输了。”
不等栗子香评判，栗喻主动认输，叹气道，“公主殿下好眼光。”
“嘻嘻~多谢栗喻统领夸奖，记得在母后面前帮长清多美言几句哦~”
“放心吧，只是陛下那边……”
“不打紧，先把母后哄好再说。”
如此，栗喻也不便多言，轻鞭马臀，奔向商队前方。
不多会儿，一抹光亮直冲天际，向着南方而去，显然是传递给狐皇后的纳境珠。
牧长清心脏突突了几下，舔舔嘴唇，靠近神行马车车窗，轻声道：“栗子，我这一路表现如何？”
“相当不错呢~”栗子香笑笑，顺便伸长粉颈，凑过来亲了他一口。
附近护卫赶忙将视线挪开，非礼勿视。
“真的？我读书少你不要骗我。”
“当然是真的！母后性子温婉，除了管理商队，平日里便只喜欢鼓捣诗词歌赋和书画，至今还在我的宫殿里藏了不少人类著作呢。”
“……”
好嘛，还真是母女，性子相似不说，就连爱好也相差无几。
藏书可以理解，毕竟狐皇不喜欢人类的东西。
顿了顿，他忽然认真道：“栗子，我想给你母后写本诗词集，你看如何？”
“诶？诗词集？”
栗子香愣了愣，随即眼前一亮，欣喜道，“可以的！母后一定会喜欢！”
“可我要如何送给她？”
“这不重要，你先写，总有机会送的~”
“嗯……那这两天我先琢磨琢磨分类。”
“好~”
草原地形越来越明显。
当商队又行进了十分钟后，前方变得热闹起来，足足三条宽阔大道在一处湖泊边交汇，分别通往东、南、西三个方向。
道路上车流如织，妖声鼎沸，大部分扎堆在湖边那个小镇上。
不出意料，其名字叫黑马镇。
牧长清在临近镇子口时就下了马，拍拍马肩。
随着一阵黑光闪过，黑马变幻成马恒，笑呵呵道：“没想到驸马爷人不胖，肉倒是很扎实。”
“去你的，还不快去照顾你家淼淼，她到现在还昏迷着呢，你是想一会儿就这样带她见父母啊？”
“呃……那不行！”
他赶紧爬上马车将水淼淼弄醒，栗子香则趁机抱着还在睡觉的豆皮下来，转身吩咐护卫们一会儿不要叫她公主殿下，叫小姐就行，免得引起骚动。
众妖应声，商队缓缓进入镇子。
三百多米长的队伍排成长龙，蔚为壮观，吸引了不少目光。
尤其在看到白狐旗帜后，个个面露尊敬之色，不敢造次，至于客栈嘛，那自然是舍弃一切脸皮使劲招揽。
栗喻四声道耳朵都快被磨出茧子了，最后受不了，脚一跺，给他们集体震趴，再摸出几枚铜钱——抓阄！
“公……小姐，这几天便住在青湖客栈吧。”
栗喻回来，对着栗子香拱手道，“我到看过了，这家客栈基本算是黑马镇最好的客栈，属下已让店家腾出上房，小姐去歇息吧。”
“不了，我和长清今晚要去后方的黑马族驻地。”
“去那儿？”
小白狐点点头，轻笑道：“没错，长清有位救命之恩的朋友身受噬灵花困扰，我得去帮他治好。”
栗喻恍然。
这事儿很正常，自家公主殿下什么性格他还是很清楚的，毕竟也算是看着她长大。
再说，噬灵花这东西，寻常医师真没辙。
她若不救，那妖大概率死路一条。
简单沟通几句，栗喻安排了十位除他以外最强的护卫跟随保护，十米之类生妖勿近。
“唉……这街还怎么逛嘛……搞得跟本宫出巡似的。”
栗子香扁扁嘴，一脸无奈。
260、又双叒叕不在
牧长清忍俊不禁。
得亏是自己熟悉她，不然这言论听起来就跟“哎呀，我家也有本难念的经，钱多得不知道怎么用”差不多，满满的凡尔赛气息。
不出意料，在小白狐强制要求下，护卫们从圆形防护变成了尾随。
尽管依旧无比严肃，却不至于妨碍到其他妖正常行走。
“我们黑马镇由于地处三条大道的交汇处，比较特殊，和别的镇子大有不同。”
马恒和水淼淼走在队伍旁侧，指着附近建筑介绍，“如果说黄兴镇那种镇子是以农业为主，那黑马镇则是商业为主，客栈、市场、马厩、驿站、镖局等相关产业非常多，比多数县城都要发达。”
“此话倒是不假。”栗子香点点头，挽住牧长清胳膊缓步前行，后者另一只手还搂着熟睡的豆皮。
前方是条通往镇子内部的主干道，颇为宽敞。
两侧全是客栈，不少行商就地摆摊，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丝毫不比先前经过的三个县城差，甚至犹有过之。
而若细细感受更可发现，整个镇子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妖都是修仙者。
单从比例而言，别说县城，就是郡城、州城都赶不上。
牧长清接过话茬：“马兄，我看地图上介绍，这里还有专门的修仙者集市？”
马恒笑笑，伸手指向西北方，熟稔道：“是的，从这儿走到前边的十字路口再左行五十丈便到了，往来行商大多都会在那儿进行交易——牧兄若有兴趣，现在便去看看？”
“唔……改天吧，还是先去将宏元的病治好，反正市场又不会长腿跑了。”
他颠了颠快滑下去的豆皮，“但宏元一天没治好便多遭一天罪。”
“谁说不是呢……”马恒轻叹。
这些年来，他也不是没帮自己这个堂弟想过办法，还去请过康乐宫的师姐，然而皆无用。
别说治好，就连病因都不清楚。
好在其苦日子总算熬到头了，以堂堂九尾国公主的能力，应当药到病除。
众妖顺着主干道进入镇子内部，吵杂声顿时更甚几分。
除了卖货的，便是各种天南海北的小吃将各自香味布满空气。
而后大家还是来到了修仙者集市，因为正好顺路。
本着来都来了，简单看两眼的想法。
众妖穿过高大牌坊进入集市内，入眼便是好几排长达数百米的店铺整齐排列，几乎每间铺子都有主。
“器派出品，必属精品！这把长欢刀由器派内门弟子亲手打造，为下品法器，削铁如泥，仅售三十颗下品灵晶！”
“本商队明日开拔，故今日清仓出售中品法诀《益气功》，此法诀温润无比，修炼简单，各大门派均认证适合灵涡境入门修士，特价八十颗下品灵晶！”
“看一看瞧一瞧咯，音韵派独家秘制止血散，三颗下品灵晶一箱，十颗下品灵晶三箱！”
牧长清忍不住走上前低声道：“兄弟，你这算数好像不太对……”
“去去去，就你知道的多？不买靠边，耽误我做生意，真是！”
话没说完就被轰出店。
栗子香掩嘴轻笑道：“吃瘪了吧？他是故意的，这叫不怕骗术太老，只怕傻子不够。”
“得了吧，我可不信真会有这种傻子。”
“不，肯定有~不然他不会这么做的。”
“……”
似是为了验证，她提起裙摆去旁边买了块很有嚼劲的云石糖，边吃边看。
不多时，一名十四五岁的少年居然真凑上去买了三箱，同时递给店家十颗下品灵晶。
栗子香笑盈盈道：“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
“哈哈哈，不止如此，你瞧那个念叨‘本商队明日开拔’的。”
马恒指着斜对面另一家商铺，哭笑不得道：“那家店，自我去天境派修行时便开始喊这个口号了，如今小十年过去，他还在喊‘本商队明日开拔’，而你永远不知道他的‘明日’到底是哪日。”
“……”
牧长清悟了。
他想起了老家步行街那些天天喊“厂家倒闭，清仓甩卖”的服装店。
有一家愣是从他上小学喊到穿越！
“哎——这人世间果然处处充满套路……”
简单逛了半个小时，众妖顺着镇子西北方向离去。
路上不少马妖都认得马恒，跟他打招呼，顺带调侃几句终于带媳妇儿回来了。
这一度让水淼淼很紧张，脑子里本来想好了一会儿见到他父母如何说话，此刻却忘了一干二净。
最后还是得栗子香出手，姐妹俩手牵手走在前面，低声细语，偶尔笑笑。
牧长清则头顶鹰龙、怀抱豆皮，面带微笑看着器灵三姐妹在白雪覆盖的草原中撒欢，偶尔和马恒聊两句。
如此步行了五里地后，一片密集的黑瓦白墙建筑映入眼帘。
在旁边，还有条河流自远处民山蜿蜒而来，大量动物栖息在河边，悠哉悠哉。
“嚯，规模还挺大的。”
牧长清惊讶道。
马恒点点头，解释道：“还行吧，我们这一脉黑马族共有妖口五千多，主要分散在镇子和部落里，历史大约六百年，族纪记载我们是从更南边搬迁来此地的。”
“原来如此，倒是比水狐冲过得舒坦许多。”
“哈哈哈，现在可不一定咯。”他笑着摇摇头，“淼淼他们如今背靠惟侠派，惟侠派掌门又是……对吧？发展起来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倒也对……嗯？那不是马玉玉嘛？”
牧长清忽而停下脚步，眼睛直视左前方。
在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河边望着东方发呆，其中一只手还放在肚子上。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栗子香也发现了她，赶忙和水淼淼飘飞上前，先一步聊开。
等牧长清和马恒以及一众护卫跟上时，她正将葱指搭在马玉玉手腕上，细细探查，俏脸上满是认真之色。
“玉嫂身子不舒服？”牧长清下意识问。
马玉玉摇摇头，难得温柔笑道：“你们也来了？我没事，凉月仙子是在给我检查胎儿呢。”
“哦，那就……啥？胎儿？”
“怀孕了？！”
马恒亦面色一变，惊喜道，“弟妹你怀孕了？”
马玉玉又笑：“回二哥，是的，我也是前几日才发现。”
“哈哈哈……好好好！我黑马族又要添丁了！宏元那小子呢？他怎敢放任你一个孕妇单独在外？马宏元——”
他冲着建筑群大喊。
结果马宏元没喊出来，倒是喊出来不少别的同族。
马玉玉哭笑不得，摆手解释道：“二哥莫要喊了，宏元不在族内。”
“不在？这种时候他怎么能不在？哪儿去了？我去把他拎回来！”
“这个……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只知道是东边。”
“东边？”
牧长清接过话茬，疑惑道，“可有说何时回来？”
马玉玉摇头：“未曾说过，而且宏元他七天前就走了。”
“……”
“……”
261、经典小说剧情终于碰上了
牧长清以手覆面，长叹一声。
坎坷。
都找到老家了，结果还是没看到马宏元。
七天前是十二月底，距离过年就两三天，在那个节骨眼上不老老实实留在家里过年，跑去外头做甚？
当他问出这个疑问时，马玉玉轻叹一声，无奈道：“自然是因为那个病。”
“这……唉，糊涂啊，我都说了这个病我们有办法，他安心等着便是，还到处跑什么？”
牧长清忍不住轻轻摇头。
“倒也不是宏元他自己要走，是三叔。”
“三叔？”
“噢，就是我们黑马族目前的三长老。”马恒在旁解释道，“他对医术也有一定研究，可能是想到了什么法子，便带宏元出去了。”
“……”
“你也莫生气，三叔他固执得很，宏元定然是推脱不得才不得不跟他上路。”
马玉玉忙不迭点头道：“没错，宏元说了多次过完年便回北冰县，有大仙相助，可三叔不信，执意要带他出去寻药，哪怕即将过年。”
闻言，一直在诊脉的栗子香终于抬起头，先是笑笑，示意胎儿一切健康，再问道：“那你三叔可曾探出过你夫君体内的具体问题？”
“有，他说的也是噬灵花。”
“哦？有点儿意思……那他可曾说过如何治疗？”
“也说过，但是只有族长和二长老知道。”
小白狐眉头轻挑。
稍作沉吟，她扣上牧长清大手，淡淡笑道：“那走吧，去找他好好了解了解。”
“好的。”
众妖在狐妖护卫下向建筑群漫步。
听得外面动静，不少黑马族成员从里头钻出，好奇打量这群狐妖和牧长清这个人类。
马恒也变得忙碌起来，牵着水淼淼不断跟亲戚朋友打招呼。
后者脸色臊红，说话细声细气，像个大家闺秀，跟从前那“放浪形骸”的模样简直一个天一个地。
不一会儿，大家便来到了黑马族建筑领地边缘。
大概是马恒暗中传音通知过了，一位自称是族长的中年男马急急忙忙从建筑群深处飞来，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差点脱口而出“黑马族全体恭迎九尾国凉月公主”。
最后还是收住，变成了凉月仙子。
他正是马宏元的父亲，也是马玉玉的公公。
名叫马大礼，陪他在旁边的还有黑马族二长老，马二义，那个去找药的三长老则叫马三孝。
他们是正儿八经的亲兄弟，虽然名字不怎么样，但相貌气质还是不错的。
门口简单寒暄几句后，马大礼大手一挥，亲自在前带路，脸上洋溢喜色。
顺道往下吩咐今晚办席，最顶级的那种。
待夜幕低垂，黑马族旁的那条河边火光大亮，载歌载舞。
牧长清喝得满面通红，看了眼前边正在舞蹈的性感黑马小姐姐们，回头说道：“按照您的意思，三长老这会儿已经带着宏元去往武俊国了？”
“对，但是具体……嗝……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是很清楚。”
马大礼打了个酒嗝，轻叹道，“三弟只说他在武俊国有个朋友，曾专门研究过噬灵花，知道如何应对。唉……也真是难为他了，辛辛苦苦带着元儿跋山涉水。”
“他可曾说过会如何治疗？”
“这个……似乎是泡药水？”他皱眉回忆。
旁边二长老马二义接过话茬，点头确认道：“正是如此，三弟说了，元儿体内的毒素已是遍布全身，寻常法子根本不顶用，须得药浴。”
“对对对，是药浴，所以他才要带元儿去实地配药，说是十五天内能回来。”
“十五天。”
牧长清小声念叨，旋即端起酒杯又要喝，却被栗子香拦下，嗔怪道：“还喝呢？你看你脸都成猴屁股了。”
“这不是开心嘛，难得来到宏元家乡，又遇上这么多喜事。”
他努努嘴，“喏，你看马恒和水淼淼喝得多开心。”
“那能一样嘛？我不管，反正你不许喝了！”
“……”
得，女朋友不让那就不喝呗。
牧长清摸摸她耳朵，顺势将酒杯往上递送，随着“滋滋滋”几声，酒水干涸。
扑——
鹰龙张嘴吐出一小团赤火，兴奋地展了下翅膀。
完事儿，牧长清又道：“如此说来，他俩最多还有八天时间便会回来？”
马大礼手指在桌面上抠了抠，确认道：“没错，除非因为别的事耽误了，但理论上应当不会。”
“好，我知道了，那我们便多叨扰几天，等他回来，确认无碍了再走。”
“可不能说是叨扰！”
马大礼眼睛瞪圆，侧身过来小声且严肃道，“凉月公主驾临，那是我族六百年修来的福分，岂能算叨扰？”
“再者而言，小友与吾儿关系甚密，又是特地来为他治疗的，单凭这点我这做父亲的也该替他好好招待你们。”
“哈哈哈，马族长客气了，来，再干一杯！”
“干！”
栗子香小嘴鼓起，皱眉看着牧长清的后脑勺。
好家伙，合着自己刚才白说了？
她越想越不开心，思索片刻后忽然说自己累了，想先去歇息。
马大礼立即安排丫鬟带路，去往黑马族中专门为贵客修建的“莺飞园”，十名护卫自然跟随，只是没一会儿又回来了。
牧长清并不意外。
自家小狐狸从来没有皇亲国戚的那些架子，相当体恤下属。
她让他们回来，自然是希望他们再多吃点，吃饱点。
“呃……那个，驸……驸马爷……”
一名白狐护卫蹲下身，对着牧长清呼唤道，言语里满是僵硬。
这个称号太大了，也就是现在没陛下的眼睛在，不然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叫。
牧长清听得心中起蜜，轻笑道：“怎么了？”
“就是，咳，公主殿下说屋内有点冷……顺便让您莫要再贪杯了。”
“……”
话落，马大礼鱼尾纹都挤出来了，赶忙把酒水收起，“懊恼”道：“怪我怪我，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把控——小友，你不如也去歇息？”
牧长清眼观鼻鼻观心。
前者又道：“放心，他们我都会安顿好的。”
“那……我便走了？”
“去吧去吧，哈哈哈！”
牧长清起身，鹰龙识趣的从他头上离开，飞入豆皮和三姐妹那桌，叨开酒瓶一顿豪饮。
与此同时，正准备泡脚看小说的栗子香忽而听见园外传来敲门声。
她面色一喜，收回还未浸水的玉足，穿好鞋，迈着欢快步伐推开房门走进园内，又一路来到大门口。
嘎吱——
大门打开。
“长……你是谁？”
栗子香脸上的喜色以肉眼可见速度消退，转而换上女王气息。
眼前是个黑发男子，瘦瘦巴巴，状态略显虚浮，身上一股酒气，但从眼神来看意识应该还算清醒。
顿了顿，他笑呵呵道：“在下，黑马族三长老之子，马耿。”
“有事？”栗子香蹙眉。
“也没什么大事……”
马耿眯了眯眼，忽然向前一步，“就是……想跟美丽的仙子交个朋友——让我进去坐坐？”
“……”
此话一出，他瞧见栗子香嘴角轻轻扬起，自觉有戏，便又要上前，甚至想毛手毛脚，却发现身前好似有一道屏障，根本过不去。
栗子香站在对面似笑非笑看他：“真有意思，经典小说剧情终于让本宫碰上了。”
“什……什么？交个朋友而已，难道你要这般不给面子？”
“嗯哼？就凭你也配得上本宫的面子？”
“……”
262、犹豫就是想要
哐——
院门在声音落下的同时合上。
马耿僵在原地，他着实没想到会这么快吃闭门羹。
顿了顿，他明显有几分恼怒，隔门不满道：“仙子过分了，我黑马族好生招待你们，结果你还这般给主妖家脸色，不觉得失了礼数吗？”
“不觉得。”
“你……”
栗子香迈步回屋，淡淡道：“相比之下，你一个男妖大晚上来本宫住处才叫没有礼数吧？”
“仙子此言差矣，我先前说了，只是想来和仙子交个朋友而已。”
“是吗？”
“当然，还请仙子开门，马某备了不少好酒，足以畅饮至天亮。”
“可是本宫没兴趣，阁下请回吧。”
话落，她举起小手，一抹粉白色光芒冲上天，又化作“鸡蛋壳”向下笼罩，最终将整个莺飞园包裹住。
刹那间天下安静了。
栗子香回头极度嫌弃地看了眼院门，转身进屋，嘴里嘀嘀咕咕诸如“神经病”之类的话。
与此同时，牧长清正好哼着小曲从道路尽头而来，一眼便瞧见了一名黑马族男子正在莺飞园门口使劲敲门。
禁不住眉头皱起，不满道：“这位道友，夜已深，请勿打扰凉月仙子休息，有事明天再……”
“关你屁事啊！”
“……”
牧长清脸色阴沉下来。
顿了顿，马耿似乎也听出了声音的主人是谁，回头看去，脸色顿时变了几变。
他自然是认得牧长清的，毕竟族长马大礼先前翻来覆去介绍了两三遍。
但他没想到他居然也提前退出了宴席。
这算什么？
场上气氛有些许微妙。
“你……”
“嘘——别说话，动手。”
“……”
大约三分钟后，牧长清拍拍手推门进院。
与此同时在远处民山之巅，一条落差约六百米的大瀑布轰隆作响，为下方河流提供水源。
忽然，瀑布上方天空出现波动。
紧接着空间裂隙打开，一道鼻青脸肿的身影尖叫着从中掉落，再坠入瀑布中。
“啊——————”
“救命啊！！唔……咳咳咳……咕，救……”
“牧长……清！老子，呕……老子跟你没完！！”
轰隆——
惨叫声愈来愈远，最终被瀑布声所掩盖。
而相比于那边水声的震耳欲聋，屋子里的要清脆许多。
哗啦——
牧长清撩起一捧热水浇在嫩白小巧的脚丫上，用手轻轻搓揉。
“力道还行？”他仰头笑问。
闻言，栗子香放下手中那本名叫《我欲撒野》的耽美小说，转而拿出一把梳子，轻轻梳理前者头发，笑盈盈道：“嗯，很舒服~”
“那就好，一会儿觉得水凉了就跟我说，我帮你加热。”
“唔……还是算了吧，泡完这一水就行，再多的话会导致皮肤发白影响美观。”
牧长清笑笑。
顺势举起她右脚放在自己腿上，一边用力按压足底，一边温柔道：“傻瓜，短时间外观变化而已，我又不嫌弃。”
“那也不行，泡发的脚丫子口感也会变差，长清一会儿还怎么吃呀？”
“……”
怪起来了。
牧长清一时间不知道该说她变态好，还是体贴好。
想了想，正要说话，却见栗子香忽然将可爱的脚趾弯曲，又弹起，于是几滴洗脚水便溅在了他脸上，有一滴还跑到了嘴中。
啧——
猛男咂嘴。
小白狐眨巴下眼睛，嗤嗤笑道：“坏人~你家小狐狸的洗脚水好吃吗？”
“你说呢？”
四目对视。
牧长清擦了擦嘴，没好气道：“下次你尝尝我的就知道了。”
“才不要，你的洗脚水肯定有毒，会毒死我的！”
“呵呵，你的也没好到哪里去。”
“是么？”
“当然是。”
于是两人同时笑个不停，小小的水盆溅起浪花，将地面和衣服淋湿，眼看是没法洗了。
简单擦拭过后，牧长清捧着小白狐的精致玉足放在床上，又用被子盖好，接着去倒水。
等回来时后者已经整个钻进被窝，只露出一对狐耳和一双眼睛在外。
狐耳轻掸，眉眼带笑，一条狐尾更是从被子边缘钻出，像手似的往回勾动，发出求爱信号。
一切尽在不言中。
牧长清口水狂咽，除去身上衣物，带着一股酒气掀开被窝。
“我还没洗澡。”
“没关系，香儿喜欢你身上的味道……”
“嗯？我体味应该都被酒味盖过去了，哪儿还有？”
“有的，你自己闻不到罢了……吻我……”
栗子香眼神变得迷离，张嘴吐舌索吻。
待分开，她忽然嘤咛一声，两手箍紧。
精致的眉头微微蹙起，接着又舒展开来，眼睛呈半睁半开状，鼻间呼吸频率加快。
淡淡的粉色雾霭自其体内逸散，将整张床包裹，两人的灵涡均不受控制迅速运转。
牧长清记得，这貌似是自家小狐狸的另一个体质，媚狐体质。
名字有点烂俗，但这修炼加速的能力着实厉害得很，大约比正常情况要快百分之三十。
而且据她自己说，这效果并不是只有那个的时候才生效，一次能维持大约三天，也就是说——
“只要相公努力，某种意义上等于永久提升三成的修炼……修炼速度哦……”
“嗯，我知道了。”
牧长清眼神认真，果然更努力几分。
惹得栗子香轻咬嘴唇。
享受半晌，她又气息紊乱道：“相公……玉玉姐怀孕了呢。”
“……”
话题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牧长清思考数秒，舔舔干燥嘴唇，俯身下去，贴耳柔声道：“我知道，胎儿状况如何？”
“挺好的……很健康。”
“几个月了？”
“两……两个月出头，再过两个月就会开始显怀啦。”
“嗯，那咱们过些天走的时候给她留点补品什么的——呼……”
发丝前后晃动，栗子香闭眼蹙眉没空说话。
约莫十分钟后，百花盛放，仙音绵长，粉色雾霭渐渐消散无踪。
她将脸面埋在牧长清胸口处，呼吸起伏不定，声音微微颤抖道：“好……都听相公的。”
“谢谢娘子。”
“嗯……”
房间内安静下来。
牧长清仰头看着床顶，思绪飘飞，表情时而认真，时而温柔，甚至会冷不丁笑笑，跟个二百五似的。
栗子香看得好奇，伸出葱指戳他下巴：“长清在想什么呀？”
“在想这个。”
他翻手摸出一张图画，上面绘着他俩的“纸片儿女”。
小白狐顿时面色绯红，羞臊道：“坏人也想要孩子了吗？”
“唔，这个……嗯？你坐我身上干嘛？”
“你犹豫了，说明你想要~”
“……”
263、你是不是打错妖了？
“咯——”
天微亮，一阵鸡鸣声将牧长清从睡梦中唤醒。
他伸了个懒腰，顿时感觉浑身噼啪作响，像在工地搬了一天砖似的。
几点睡的？
不知道，反正肯定是零点以后了，只能说年轻就是资本，年轻就是任性。
“唉~昨夜雨疏风骤，腰子不消狐妖……”
“噗嗤——这是你自己编的吧？”
身旁响起熟悉的声音。
牧长清愣住，转而轻抚栗子香面庞，啄了口，微笑道：“聪明，原句叫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真好听……然后呢？”
“知否，知否，应是啊-啊-哦-哦。”
“啊——讨厌！要死啦你，又狐言乱语！”
“哈哈哈哈……我先起床了，还有事要做呢。”
牧长清一个鹞子翻身坐起，光腚下地。
小白狐好玩儿似的拍了一下，咯咯笑道：“什么事呀？”
“当然是给你母后写诗词集啊，大早上思维清晰，不容易出错。”
他三两下穿好衬衣秋裤，坐在圆桌前，又掏出文房四宝，回头笑道，“都睡她闺女几个月了，总得表示表示不是？”
“哼~算你还有点良心。”
“所以她是更喜欢诗多一点，还是词多一点？”
“唔……诗更多点，词的话她还喜欢歌词，所以若有意境深远或者画面感强的歌词你也可以写几首进去。”
“行。”
牧长清开始研墨，脑子快速运转。
以苍星界和自己未来丈母娘的风格，歌词自然得从冲国风和古风里找。
不知怎的，《青花瓷》和《兰亭序》同时跳进了脑海里，挥之不去，或许这就是经典吧。
研墨完毕，他先是在空本子封面上写下《歌词集》三个大字，接着翻开第一页，落笔书写，一笔一划透露着百分之一百二的认真。
栗子香本想起床陪他，想了想，还是选择躺在床上静静地看牧长清侧颜。
真好看……
男人认真的模样果然是最帅的。
她逐渐沉迷，直到那身影来到眼前，并屈指弹了下额头，她才回过神来，捂住额头撅嘴道：“干嘛呀？人家这么细皮嫩肉你也舍得弹？”
“呵，昨晚是谁让我用打的来着？”
“……”
“哈哈，先不说这个，香儿你看看这两首歌词怎么样？”
栗子香白了他一眼，接过本子，眼珠子从左往右，从上往下，一排排看过去。
眼神也在这个过程中逐渐泛光。
待看完，她直起上半身惊喜道：“这词真好，母后一定会喜欢的！”
“呃……那就行。”
牧长清看着那颤颤巍巍忍不住吞了口唾沫，食指大动。
栗子香自是注意到，以本遮面，娇羞道：“坏人想晨练呀？”
“有点儿。”
“可是今天不行哦~”
“为什么？”
“因为人家想听你弹唱这两首歌~”
她拿开本子并送到牧长清手中，再翻手变幻出一张筝，小脸上满是期待。
意料之中的请求。
牧长清自是不会拒绝，接过筝放在桌子上，一边调试筝弦一边问道：“那香儿想先听哪首？”
“唔……《兰亭序》吧？”
“可以，这首歌的标题其实是一片文章，也称《兰亭集序》，出自冲国古代书法大家王羲之。”
栗子香裹着被子靠前些，好奇道：“书法大家？他书法造诣很高吗？”
“很高？”
牧长清摇头失笑，“岂止是高，几乎是最顶尖的那位，被后世尊为‘书圣’。”
“哇——书圣？真想亲眼看看他的字！”
“会有机会的，下次去地球的时候我想想办法。”
“嗯~长清真好~”
筝弦调试完毕，试音完毕，牧长清开始尝试弹奏。
几遍过后逐渐找到感觉，便清了清嗓子，开始正式弹唱。
相比于现代歌曲的大量混音，只用筝这一种乐器多少有点“薄”了，但却也更多了一份清新和温柔。
“兰亭临帖，行书如行云流水，月下门推，心细如你脚步碎。忙不迭，千年碑易拓却难拓你的美，真迹绝，真心能给谁……”
一人唱，一狐听。
栗子香掏出纳境珠将这一幕从头到尾录入，嘴角带笑，时不时还自言自语两句，非常小声。
等最后一句“我等春雷，来提醒你爱谁”结束，曲子便只剩尾奏。
他趁机偏头看去……
“母后您看到没？长清整首歌都在向您女儿表白呢~是不是很委婉，很有气质还很帅？”
“……”
“呀，被他发现了！”
素手轻挽，纳境珠消失不见。
栗子香整个埋入被子里，瓮声瓮气道：“我什么都没干！”
“要不要把《青花瓷》也录下来？”
“我真的没……诶？”
狐狐探头。
不多会儿，房间里再次扬起乐曲声。
待一切结束，栗子香依依不舍从温暖被窝里爬起来，简单洗漱后，换上一袭女王气十足的红白长裙。
又涂了红色口红，红色指甲，再戴上金冠，整体看去不是女王胜似女王。
牧长清大概能猜到她为什么这么做，掸了掸自己的深V领，笑道：“怕再被骚扰？”
“是的，昨天晚上那个妖烦死了，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栗子香对着镜子进行最后的细节整理，吐槽道，“明明还没本宫身边的一个护卫厉害，却敢调戏本宫，真不知脑子是什么成分组成的。”
“有一说一，确实。”
“诶？长清后来遇到他了？”
“嗯，就在门口。”
牧长清伸手指向门外，将昨晚的事娓娓道来，笑得小白狐花枝乱颤，跟下蛋母鸡似的“咯咯咯”个不停。
接着扣住他大手，出门扶摇直上，身后立马跟来一群护卫。
她的目的很简单——看笑话。
因为根据牧长清描述，马耿昨晚应该过得相当凄惨，毕竟被拳拳到肉暴打了一顿不说，还被丢进瀑布玩命冲刷。
以他元始境的修为，死肯定不会死，但也绝对不好受。
然而当他俩找到马耿时，后者却在黑马镇一家酒楼里搂着两个女伴大吃大喝，身上毫无伤痕，气色也很正常，完全看不出受过伤的样子。
“长清你是不是打错妖了？”栗子香眉头轻挑。
“……”
264、万一树神是个女的怎么办？
“不可能啊……我又不瞎。”
牧长清一脸古怪之色。
他确定一定以及肯定自己昨晚揍的就是眼前这个名叫马耿的妖。
栗子香稍作沉吟，猜测道：“难道他有个孪生兄弟？”
“应该没有，因为他的灵力波动频率和昨晚那位一模一样，这点是孪生兄弟也做不到的。”
“嗯……这就怪了，或许是他体质特殊，亦或许有什么灵丹妙药吧。”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二人又观察了会儿，见实在看不出什么异样，转身离开酒楼。
与此同时，正在跟自己那群酒肉朋友们瞎几把吹的马耿突然停下动作，好好一杯酒水就这样从嘴边洒落，淋了一身。
众妖面面相觑。
身旁两名女伴赶紧擦拭，顺便呼唤道：“三少爷，您怎么了？您动一下啊。”
“是啊，您别吓我们。”
半晌，还是没动静。
马耿保持着仰头喝酒的姿势一动不动，两手和袖袍将整张脸都挡住。
约莫半盏茶时间后，他突然回神，扭扭脖子，扯起嘴角笑道：“我没问题，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入了神。”
“哦？不知何事如此令三少爷神往？”有酒友问。
他再笑，夹起一把凉菜塞进嘴里，边嚼边道：“自然是我那好哥哥，马恒，他如今距离元神境只差一丝机缘，我方才在想，等他突破元神境，我黑马族将会是何等风光的样貌？”
“原来是此事，三少爷当真是心系家族。”
“是啊……话说回来，二少爷马恒的天赋着实惊妖，我若没记错，他才三十岁不到吧？”
“嗯，二十七来着，如今还多了个如花似玉的准媳妇儿，属实妖生赢家。”
“谁说不是呢？他准媳妇儿也是元丹境强者，昨夜篝火会我打探了下，据说她老家如今背靠化身境大仙建立的宗门，前途不可限量！”
“嚯？真的假的？化身境？来来来，细说细说。”
一众妖窃窃私语，入了神。
蓦地，前边响起瓷器碎裂声。
大家不约而同看去，只见马耿手中的酒杯变成了碎片，悉悉索索掉在地面，清脆无比。
他笑笑：“看我做甚？你们继续聊啊，这杯子不小心摔碎了而已。”
“……”
“……”
话题重新围绕马耿展开。
另一边，牧长清二人已在护卫们拱卫下前往修仙者集市。
路上见到两拨行商因为价格问题大打出手，这个嫌那个价太低，扰乱行情，那个嫌这个价太高，导致同行迟迟无法出货，回笼资金。
后来被驻扎在黑马镇的官府巡察队带走调解，各打五十大板，罚款两百颗下品灵晶。
接着又看见器灵三姐妹和豆皮在逛街，鹰龙则在不远处高空翱翔，时不时对地俯冲，扎进镇外的湖水里捕食。
快哉！
“我说大早上怎么没看到你们几个，合着偷摸来镇上了是吧？”牧长清拍拍沸血脑袋。
她吐了吐舌头，嬉笑道：“因为今天赶大集！”
“大集？”
“是的姑爷。”怜华接过话茬，解释道，“黑马镇每逢‘五’和‘十’都会赶一次大集，今天是一月初五，正好。”
“原来如此……我就说怎么比昨天还热闹——要一起逛吗？”
话落，三姐妹同时摇头，无锋更是把手上牵着的豆皮送进他怀里，认真道：“不了主人，我们想去其他地方逛逛。”
牧长清眉头轻挑：“赌坊？”
“……”
三道青春身影撒丫子跑没了影。
栗子香嗤嗤地笑：“随她们啦，她们最多看看不会赌的。”
“我知道，但那地方鱼龙混杂，终究不适合女孩子去。”
“怕她们被骚扰呀？”
“当然不，我是怕她们把场子掀了，顺便再弄死几个。”
“哈哈哈哈哈鹅鹅鹅……”
笑完，一人一狐分别牵着豆皮的小手走进修仙者集市，活像一家三口。
这里头比起昨日热闹许多，妖头攒动，吵杂纷乱。
除了那些固定的店铺，还多了许多临时摊位，再往里走，大家更是瞧见了一场露天拍卖会，那叫一个受欢迎，主持妖嗓子都喊哑了。
出于凑热闹心理，牧长清拍了三件东西。
分别是具有醒神能力的金黄色小铃铛、用于编织衣物的高级龙丝和一颗号称被树神祝福过的种子。
前两样分别给了猫猫和狐狐，种子则留给自己。
栗子香不解道：“长清你拍这个做什么呀？那妖肯定故意吹嘘，栗子从未听说过有什么被树神祝福过的种子。”
牧长清笑笑，伸手轻抚：“我知道，但是树神帮了我这么多，即便知道这玩意儿是假的，我还是想买。”
“你呀你……”
“怎么？”
“难怪树神会喜欢你~”
牧长清莞尔。
翻手将正在玩铃铛的豆皮抱上肩膀，而后扣住她小短腿，迈步向前，笑道：“算不上喜欢吧，说不定它对其他妖或者其他人也这般好，甚至更好。”
“不可能。”栗子香和护卫们跟上。
二人目的地在前边另一处露天交易点，大狐商队正在那儿进行货物售卖与收购。
“为何？”
“因为即便是树神节时，它也只会选择五个人五个妖，共计十位生灵进行祝福。”
栗子香眼神认真，耐心解释。
而后伸手指了指自己：“比如我七岁那年就获得过，并和树神进行过简短的沟通，它说它除了每年树神节祝福的十位生灵外，还会随机在全天下挑选三到五位赐予机缘。”
牧长清咂巴下嘴，迟疑道：“就像我那样？”
“是的。”
“但它同时也说了，无论哪种，每个生灵都只有一次机会，能否领悟它的真意全凭各自本事。”
“……”
脚步忽而顿住。
牧长清低头，伸出手指头一个个弯曲，接着眉头微蹙，嘀咕道：“我好像……五六七八次了？”
“是呀，所以树神肯定喜欢你~”
“那你怎么办？”
“？？？”
“我是说，万一树神是个容貌甚美，身材傲世，姿色不输给你的女神仙，要把我强行绑走，你怎么办？”
栗子香不由得愣住，大眼睛忽闪忽闪。
这还真是个未曾设想过的道路呢……
265、纳境珠到狐皇后桌上了
见她突然沉默，牧长清哑然失笑：“傻瓜，你当真了？”
“唔……有点儿。”
“别闹，你听不出来我是在开玩笑啊？”
“我知道你是在开玩笑，可是……”
小白狐轻咬嘴唇，眉宇间皆是担忧之色，一副欲言又止、止言又欲的样子。
她两手互相掐了掐，嗫嚅道：“可是树神曾经向我夸你时，用的词语可夸张了，现在想想是有点不对劲。”
“它怎么夸的？”
“丰神俊朗，德行无双，天才绝艳，世间无二。”
“……”
嘶——脸好烫！
牧长清感觉脸颊似火烧，从小到大他还没听过这种近乎吹捧的夸奖，不免有点害臊。
顿了顿，他大手rua了几下狐尾，安慰道：“傻瓜别瞎想，它若真是个女的，若真有如此想法，干嘛还把我送给你？而且你那时候七岁，我也不过十一二岁，它还能看上我一个毛都没长齐全的小孩儿不成？”
“假如呢？”
“……”
小白狐挽住他胳膊，顺着妖流慢慢往前走，嘟囔道：“假如它是暂时没空，想借我之手把你调教好，然后只管享……”
“停停停！打住打住——再说可是大不敬了！”
“哼~反正我不会放你走的，谁来都不好使~”
“我也是。”
铃铛声戛然而止。
豆皮低头看着被亲上脸颊的长清哥哥，扁扁嘴，嘟囔道：“豆皮也想亲水果喵……”
牧长清大笑几声，安抚道：“放心吧，会有那天的，你家栗子姐姐可是等了十三年呢，你才多久？”
“豆皮知道，可是……喵呜————”
一声长喵表达完不开心，她继续摇晃黄澄澄的铃铛，一直摇到大狐商队交易场地。
相比刚才的露天拍卖，这里要更拥挤，更热闹。
因为大狐商队是九尾国的，他们的路线远比一般商队长，使得物资种类丰富，数量又多，能买到许多国家的土特产。
若是能搞好关系，说不得以后有什么“好吃的”还可以合作分杯羹。
栗子香一来，跟栗喻打了个招呼，便自顾自在货物堆里转悠了半天，最终心满意足找到想要的东西——青丝梗。
此物无法治病救人，但生发能力极强，哪怕是天生秃头都可以重新生发！
算是四品灵植中的一朵奇葩。
完事儿，她又搜罗了好几百斤九尾国特产食材，顺便从栗喻那儿弄来些食谱，面色严肃，郑重其事交给牧长清：“长清，这是传说中豢养小狐狸的秘籍哦！”
“……”
“不信？”
“当然信，只要你不怕胖就好。”
“不怕不怕，仙女才不会胖呢~”
栗子香甜甜一笑，挽上牧长清胳膊继续溜达，临近中午时，终于想起自己出来还有另一个目的，宣传宗门。
赶忙就地开展。
先是掏出自己绘制的两米多高宣传画摆在商队前边，又摸出纳境珠轮播小剧。
牧长清也没闲着，动用灵力扩音向过路群众讲解。
豆皮则负责发放宣传手册。
小猫猫可用功了，一下午发出去五百多册，平均“每百册耗鱼二两”外加一句夸奖。
栗喻一众全程懵比，万万没想到陛下找了四年的儿子居然已经自立门户，开宗立派，丝毫没有回去的意思。
而且看架势，公主殿下短时间内也不打算回……
冬天日落得早。
约莫下午五点半钟时天空便开始黯淡，商队众妖齐聚，清点今日的收支情况。
栗喻随意看看，迈步来到牧长清和栗子香身前，拱手道：“公主殿下……”
“怎么啦？栗喻统领有事吗？”她正啃着桃子，见状摸出个新的丢给他，“给你。”
“谢公主赏赐，属下……”
“是想询问哥哥的事情吧？”
栗喻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点头道：“是的，这几年主母很是想念皇子殿下，她曾叮嘱过我们几个商队统领，若发现他，务必让他报个平安。”
栗子香不言。
待手中桃子吃完，她用湿巾擦擦嘴，叹息道：“哥哥如今就在仙云国澜江州飞天郡北冰县下的天盆，你也看到了，我们建了一个叫惟侠派的宗门。”
“所以……皇子殿下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到处乱跑？”
“是的，栗喻统领若有空便去一趟吧，哥哥也很想念母后。”
“好！属下现在就去！”
栗喻心情激动，再次行礼，召唤出飞行专用飞剑奔着天盆方向狂飙，眨眼消失在天际。
这一去就是三天。
三天内，商队继续进行售卖及收购活动，只是力度比起赶大集那天要小不少。
牧长清一行则安心等待马宏元和他三叔归来。
期间，栗子香迷上了帮马玉玉检查胎儿，一天下来不查个十次八次总觉得心里少点儿什么。
论认真程度比人家准妈妈都高。
而牧长清要忙活的事情就多了，首当其冲便是修炼，一天大约要修炼十小时，其中包含打坐、练剑、练刀和马恒实战。
然后睡觉六小时，写诗词集一小时，吃饭加休息两小时，绘制空间灵符、灵能塔符三小时。
最后再和栗子香双人锻炼两小时——这个分早晚，通常晚上会久点儿，毕竟一日之计在于夜嘛！
于是在一点三倍的修炼速度加持下，他突破到了元丹境中期。
无论灵力储备还是空间传送距离都得到提升。
经过测试，他如今可以在极限情况下一次性传送到两百里外，蓝耗五分之一，满蓝情况下则是千里！
若非多次极限传送很容易产生空间疲劳，牧长清完全可以仗着栗子香这个36D大奶妈在，于一天之内逛完周边国家。
之后又测试了空间灵符。
大概是修为还差点意思，其传送距离仅仅只有十里左右，在面对修为较高的对手时作用不是很大，对面蹦个屁就追上了。
“长清，不要太失落啦，这种东西又不是一蹴而就的。”
栗子香一边沏茶一边安慰。
牧长清点点头，放下灵篆刀伸了个懒腰，又揉揉肩，轻叹：“我知道，这不是着急嘛，每次一想到你是九尾国的公主我就忍不住上头，恨不能立马变成人仙。”
“想美事儿呢你~”
小白狐白了他一眼，顺手递上一杯热茶。
待其小饮，她像是想起什么，惊咦道：“对了长清。”
“怎么了？”
“母后今天应该收到栗喻统领的纳境珠了哦~”
“噗——”
266、好诗！谁写的？本皇要认识认识！
夜。
九尾国都城。
新年的第一场大雪让这座巨城比往日更热闹几分。
伴着街灯，雪花漫天飞舞，落在或大或小的街巷，落在城池中央的皇宫，也落在每个百姓愉悦的心头。
风雪中，一座百丈见方、极为华美的空中楼阁稳稳悬停在都城上空。
其内灯火通明却又安静无比，只能听见笔在纸上走动的轻微沙沙声。
不多会儿，笔落、声停。
一名金冠霞帔，白发及腰的白狐女子轻舒口气，看着眼前刚刚完成的书法作品露出满意之色。
少顷，她轻启朱唇，柔声道：“小芸，你瞧本宫最近的书法可有进步？”
话落，后方众多狐族女子中走出一位气质出众，姿色上佳的银狐。
她先是应声，而后来到其身旁弯腰细看，微笑道：“娘娘书法造诣已臻化境，登峰造极，哪儿还有进步空间呀？”
“乱语！”狐皇后白了她一眼，眉眼间却掩不住笑意，“你这丫头净知道哄本宫开心。”
“才没有，小芸发誓，以上皆是肺腑之言。”
“好吧~你这肺腑之言本宫收下了。”
狐皇后笑意盈盈侧过头，真真儿的明眸皓齿，端庄大气，面相与栗子香有六七分相似，尤其眼角上方那眼影般的浅浅殷红简直一模一样，无论颜色还是角度、长度，都完美复刻。
母女俩若是站在一块儿，十有八九会被认为是姐妹，而不是母女。
说着，她缓缓起身，双手交叠放在身前，拖动白色金边的华贵长裙向前方露天回廊走去。
尽管外面风雪飞舞，跟风雪仅有围栏之隔的回廊却不受丝毫影响。
小芸和众侍女亦步亦趋跟上。
待停步，狐皇后仰头张望四周，又低头看向下方热闹非凡，灯火辉煌的都城，冷不丁喟叹了声：“唉，许久没见香儿写字了。”
“是啊，也不知表姐如今身在何方——娘娘至今没有消息吗？”
“没有。”
狐皇后摇头。
如玉般的纤手在栏杆上轻轻抚摸，移开后，上面赫然有个小刀雕刻的“香”字。
字迹稚嫩，想来是栗子香年幼时的杰作。
她面带宠溺看着这个字，浑身上下散发母性光辉。
顿了顿，柔声细语道：“以本宫对她的了解，她这两年应当是躲起来了。”
“为何？”
“自然是因为联姻之事，这丫头曾不止一次明确表示拒绝联姻，语气很坚决。”
“这……”
小芸梗住。
理论上来讲，大部分公主的命运都逃不过联姻，并且大部分公主也是默认接受这个命运的，毕竟从小就是这么培养。
但自己这位表姐大概是继承了几分来自父亲的脾气，居然一点都不买账，甚至逃走躲起来了！
这谁想的到啊？
稍作沉吟，小芸迟疑道：“那娘娘您的态度呢？”
“本宫只希望香儿过得开心就好。”
狐皇后眉眼低垂，再次抚摸栏杆上的“香”字，幽幽道，“只要她喜欢，便是去外头招个驸马进来，本宫也没意见。”
“可惜陛下肯定有意见。”
“是的。”
场上蓦然安静下来。
众女发丝纷飞，裙摆飘扬。
约莫一盏茶时间后，狐皇后再次叹声：“好了，天色不早，我们下去吧，陛下晚点儿要来歇息了……”
话末终止。
她仰头望天，一抹流光自风雪深处破空而来，并毫无阻碍接连穿过都城大阵，皇宫大阵，最后稳稳落入其手中。
“栗喻统领？”狐皇后看了眼纳境珠上雕刻的“七”字，喃喃自语。
待简单感受一番后，她面色变得古怪，挥手屏退侍女，同时牵上小芸去往屋内，明显有几分心急。
后者一头雾水，摆手道：“娘娘，商队的消息小芸不便知道，我还是退下的好。”
“不必，栗喻统领在前言中说此事与商队本身无关。”
“那……”
“与你表姐有关。”
“！！！”
入屋，二女席地坐定。
狐皇后抬手注入一丝灵力，刹那间，纳境珠光芒闪烁，投射出栗喻身影。
他站在商队前方，先是问好，接着开门见山说自己的商队正巧在仙云国澜江州灵云郡下的黑马镇遇到了公主殿下。
而后画面一转，怜华和另外两个少女出现在神行马车车头。
再一转，一个陌生男人抱着栗子香下了车。
“……”
小芸傻眼，嘴巴张了又张，小手指着画面中的身影晃来晃去，跟哑巴似的“阿巴阿巴”。
狐皇后表面倒是淡定些，但心中同样翻起惊涛骇浪。
男人！！
她万万没想到自己女儿出去两年多，居然找了个情缘，而且还是人类！
“唉，这丫头……”
狐皇后只觉一个头两个大，禁不住轻揉太阳穴，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明明有前车之鉴，为何还敢这般做？”
“呃，娘娘您先别着急，或许他俩是普通朋友呢？”
“怎可能？你瞧香儿的手和眼神。”
“……”
小芸定睛看去，只见一人一狐十指紧扣，自己表姐还将脑袋靠在了前者胳膊上，满脸写着幸福。
好嘛，如果说之前的公主抱是礼仪，那这就是石锤了啊。
百万斤的那种。
画面继续变化。
简单拜见后，商队开拔，栗喻开始和牧长清交谈，或者说套话。
不过考虑到他说自己是很小时候被拐来的，对母国印象不深，倒也不是不能理解。
接着牧长清开始讲述自己的“人生经历”。
讲到动情处还会抹几滴眼泪，再加上栗子香的补充，一眼看去真没什么漏洞。
“我就这样在那蛇妖的奴役下，帮她画了十几年灵符，动不动挨打挨骂，日子苦不堪言。后来侥幸得悟空间术法，成功逃离，来到了北冰县，并正巧认识来此游历的栗子……”
二女不知不觉入了神。
听着牧长清在那瞎几把吹，从悲惨童年一路讲到自己两次解救被拐幼童，并参与天盆大战，抗击魔族。
狐皇后红唇微动，漂亮的淡金色眸子微微低垂。
良久，双手松开，叹声道：“抛开人族成见，此子确为好人。”
“是啊，而且能领悟空间术法说明他天赋也不差，再算上相貌……表姐眼光还是挺好的。”
说完她偷瞄了娘娘一眼，见其没反驳也没同意，便知道她心里其实也是这么想的。
顿了顿，她俩继续看。
牧长清已经讲完身世，和栗喻对诗词。
这一波属实将狐皇后震住了。
以她的眼光来看，这六首诗词无一不是神作！
尤其那句“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妖不识君”让她许久没有回过神。
“娘娘，他好厉害啊……纵然宫中大学士也不过如此。”小芸已经近乎呆滞。
“嗯，本宫研究过不少人类诗词文章，但像他这般水平的，未曾得见。”
“那您的意思是？”
“改天陪本宫去见见他……”
“哈哈哈——月汐这要是要带小芸去见谁啊？”
话落，空中楼阁外面忽然传来一声大笑。
栗广武轻挥袖袍落在回廊上，狐皇后抢先一步收回纳境珠，起身行礼：“陛下。”
“小芸拜见狐皇。”
“免礼，小芸郡主有心了，知道你舅母无聊，不远万里经常来陪她。”狐皇上前摸摸她头。
“这是小芸该做的。”
“嗯，所以你俩刚才在聊什么？”
栗广武自顾自坐下。
狐皇后则与小芸对视一眼，后者上前挽住他胳膊，甜腻道：“回舅舅，小芸方才在和舅母看栗喻统领发来的纳境珠。”
“怎么？商队遇到麻烦了？”
“不不不，他说他遇到了一位在诗词方面造诣极高的……妖。”
“哦？”
他露出好奇之色，刚要再问，却见自己皇后提笔书写，便凑了过去。
一边看一边小声念叨：“千里白云黄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妖……不识君？嘶——”
栗广武接过纸张细细品味，越看越满意。
待念了十遍有余，他手拍桌面，惊喜道：“好诗啊，大气磅礴，自信却不自负——谁写的？本皇要亲自认识认识！”
“……”
“……”
267、豆皮不见了
一月十三日，阳光明媚，微风轻拂。
草原的天空大约是世上最美的天空，碧蓝如洗的天穹下，大片云朵结伴飘过，见之心旷神怡。
牧长清满身臭汗躺在草地上仰头望天。
栗子香斜则坐在他身旁绘制最后一件宗门制服的图样，身旁有两个水果盘，其中一个已经见底。
嘎嘣——
又一枚拳头大小的黄果被咬开，小白狐腮帮子来回鼓动，发出清脆声响。
“我说栗子，你到底是来画画的还是来吃水果的？”牧长清用手遮蔽阳光，轻笑道。
栗子香白了他一眼，将剩下半边黄果塞到他嘴里，娇哼道：“你有意见呀？”
“不敢”
“哼，不敢就对了。”
“哎……你看那朵云像不像你？圆圆的，软软的，还有两个凸起。”
“？？？”
旁边同样在休息的器灵三姐妹顿时长嘘一声。
沸血一脸嫌弃道：“主人越来越那个了，居然当着我们小孩子的面说这种东西！”
“就是就是，纯洁的怜华都快被带坏啦……”
“呵呵，你说这话不脸红么？”
“……”
三姐妹吵吵闹闹。
牧长清两手一摊，看着旁边那居高临下的淡金色眸子哭笑不得道：“我真没搞黄色，你自己看啊。”
栗子香顺势看天，果然，天上有朵圆乎乎的白云，前边还凸出了两个三角形尖端，乍一看确实像她脑袋。
她面色微红，啐道：“你就是在不正经，明明可以换成别的形容词。”
“好好好，我错了，我下次一定注意。”
“嗯，这还差不多~当然咱俩私下除外……”
“……”
牧长清眼观鼻鼻观心，小声道，“色狐。”
“色人~”
“那咱俩算色味相投？”
“噗嗤——讨厌死了你！”
打情骂俏十分钟后，牧长清再次开始练功。
临近傍晚，大家回到黑马族，身后没有再跟护卫，因为他们已经在一月十一日跟随商队前往灵云郡——再耽搁下去要耽误生意了。
虽然栗喻表示无所谓，但栗子香坚持让他们先走，反正自己和长清后面也是要去灵云郡的，还会碰上。
吃过晚饭洗过澡，天色彻底黯淡。
牧长清今晚没急着锻炼腰子，而是搬了张圆桌，叫上马大礼和马二义来莺飞园斗地主。
栗子香、马玉玉、水淼淼则负责观战。
“对五。”
他甩出两张五，瞥了眼马大礼，问道，“马族长，按照计划，宏元该是今天回来吧？”
后者点点头：“对七……没错，但今日天色已晚，若是他叔侄俩还有些距离，多半会选择就近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对了老二，除了大原县，离咱这儿最近的县城多远来着？”
“虎峪县，直线二百零五里，大哥你这记性真是一天不如一天……要不起，过。”
“你以为我愿意？天生记性不好，治都治不了。”
牧长清笑呵呵听着，随手抛出一对老K压死，再打了个三带二：“哈哈哈，只要没失忆就行——话说回来，宏元这病到底是怎么得上的？”
马大礼顿时梗住，旋即摇头叹气道：“说来话长，宏元五岁以前其实都还好，可惜六岁那年他有天误食了一种毒草，被老三抢救回来，万幸捡了条命。”
“然后呢？”
“然后？然后自然就成了这般，哪怕是天天喝老三配的汤药也不顶用。”
“等等……汤药？天天喝？”
“是啊，汤药可不得天天喝？”
他回忆了一下，继续道，“前后也就半年吧，宏元全身经脉堵塞、气穴封闭，灵涡停摆，好好一根修仙苗子硬生生成了无法修炼的普通妖，唉……”
马玉玉在旁边直抹眼泪。
在座诸位，就属她最清楚自己丈夫这些年怎么过的。
然而相比于他们的伤感，牧长清此刻却仿佛抓住了什么。
他隐约记得栗子香之前跟自己说过，马宏元这个病就是因为长期服用噬灵花熬煮的汤药导致的，难不成……
一人一狐对视，很默契的谁也没提起。
大约到晚上十点多，牌局结束，马大礼和马二义告辞离开。
栗子香则亲自送马玉玉这个孕妇回去，并在检查过后才回来，嘴里哼着小曲，显然很开心。
“怎么着？路上捡钱了啊？”
牧长清放下灵篆刀，将她揽过，按在大腿上坐好。
后者立即钻进他怀里，撒娇似的蹭来蹭去，软糯道：“捡钱算什么？亲眼见证一个小生命的成长可比捡钱有意思多了~”
她用手比比划划：“真的很神奇，每天都能感受到玉玉姐的宝宝在缓慢成长，这是我从医这么多年来从未经历过的。”
“嗯？你没接生过？”
“没有诶，若有机会，我想帮玉玉姐接生。”
“这个……”
栗子香掸了掸狐耳，撅嘴道：“怎么啦？干嘛这个样子？怀疑你家小狐狸的能力吗？”
“不是。”
“那你犹犹豫豫做甚？”
牧长清挠挠头，傻笑几声，附耳柔声道：“我主要怕你那时候没精力接生。”
“为什么？”
“因为……说不定她产子的时候你也已经怀孕了啊。”
“……”
腾的一下，一抹羞红出现在粉颈上。
接着迅速向上蔓延，遍布整张俏脸，尤其人耳尖尖，那叫一个滚烫绯红。
小白狐止不住媚眼连连，轻咬嘴唇，吐气如兰：“相公又调笑人家……嗯——”
耳垂被含住。
牧长清嘬弄几下，吐出，再用手擦干净，温柔道：“没有，说几句实话而已。”
“是吗？”
她低头，两手悉悉索索解东西。
“当然。”
“那人家今晚不吃药好不好？屁屁抬起来。”
牧长清照做。
随着哗啦一声，裤子掉地，大腿上的鸡皮疙瘩瞬间冻起。
他下意识搓了搓，当作热身运动，摇头道：“不行，至少等我元神境再说——呃……其实也行，我那个……咳，我可以那个外面。”
“是哦……那香儿今晚就不吃啦？”
“嗯，正好吃多了对身体不好。”
牧长清点点头，两眼紧盯着身前的可人儿撩起裙子，俯身过来。
顿了顿，正当两人要在修仙世界进行活塞式发动机的相关科学研究时，院外突然传来剧烈敲门声。
咚咚咚——
“主人！夫人！不好了，豆皮不见了！”
“啊？！”
瞬间，兴致全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