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9 怡情
89怡情
在路曼声进入醉仙居后,管贝特意调转车头,来到杏林书院外,迫不及待地想要告诉太子殿下这个消息。
“你做得很好,管贝,这件事本宫要好好谢谢你。”
“太子殿下,你言重了,你交代的任务奴才怎敢不认真完成?”
“那行,这功给你记着,回去给你行赏。”
“奴才只是举手之劳……谢太子殿下!”管贝看太子殿下笑着看过来,也不假意推辞了,连忙谢恩。
“你个小滑头。”宫旬笑了,路曼声的车夫是这么个鬼灵精,那他也放心一些。
“诶,对了,路御医听了这些话有什么反应?”宫旬又问。
“这个……路御医坐在马车里,我也没看到她有什么反应。不过,路御医自那之后,就没说话了。太子殿下,说不定路御医正一个人在车里偷偷开心呢。”管贝坏笑着道。
“去,你以为路御医是你这个贼机灵?”一个人躲在车里偷笑,那画面想想还真的是喜感。不过,这样的事那个女人才不会做,顶多是感慨一番。
不对,以路御医的聪明,该不会联想到这些事都是他在背后指使管贝说的吧?还别说,之前只顾着解决这件事,都忘了要克制一下自己的反应。在某些时候,他确实表现得心急了一些。
要真是如此,只怕这会儿路御医正在偷偷地笑话他呢。
“太子殿下,你怎么了,是不是小的办错了?”
“不,这件事你做得很好,只要她能不误会我,被笑话也就笑话了。”宫旬摆摆手,无所在意的道。
他让管贝先回去,别路御医出来见不到人。
要是被路御医知道这么一点时间,管贝都回来向他通风报信,那真的是丢人丢到家了。
殊不知,在管贝驾着马车离去时,路曼声就站在醉仙居的二楼,将这一幕完全看入眼里了。
他看到管贝放下她,很快就调头回去了,其目的地正是杏林书院。
有趣,这两个人。
“曼姨在看什么好玩的东西?”金元宝单手撑着头,对着窗户后的路曼声问道。
“没有啊。”
“没有?可我怎么觉得曼姨在心里偷笑的样子~”
“……”路曼声有些愣的回头。
“从刚才开始,曼姨的注意力就一直在楼下,嘴角还不自觉的微勾,嗯,肯定是碰着有趣的事了。而且,曼姨不会撒谎,你每次只要说假话,人就会很紧张。要么就是冷冰冰的,不让人看穿你内心真正的想法。”
“小家伙,你这么聪明你娘知道吗?”路曼声这话表面是在夸元宝聪明,其实是在教育这小东西别乱揣测大人的心事。
他莫非在温三小姐面前也是这么干的?
“我娘当然知道啦,我可是最聪明的孩子!不过,我才不敢对娘这么干嘞,她会揍我的!”娘可没有爹那么好说话,别人家是严父慈母,他们家正好相反。
爹什么时候脾气都很好,娘则有些吓人。有的时候温柔如水,有的时候又笑得像个坏坏狐狸,总之,元宝小少爷最怕的人就是他的娘了。
“你还知道怕啊?”
“嘿嘿!曼姨也知道,我娘真要生起气来,可是很可怕的。连谢叔叔和公孙叔叔都怕极了她,我当然也免不了了。”
路曼声笑了,确实,温三小姐在那些人心目中可是很有威吓力的,别看她平时温柔,关键时刻又很有魄力,还动不动温氏奇毒一百八十式招呼,也确实让人消受不了。
这小少爷如此跳脱胆大,有的时候确实需要拿出母亲的威严,来让他乖乖听话。
但从这些日子路曼声对元宝的了解,这小家伙脾气虽然古怪却有天真的一面。只有那些真正让他尊敬的人,他才会乖乖地听话。
这样的小孩子其实也很单纯,一点小早慧反而让他更可爱、更加的讨人喜欢。
“元宝,愿意跟曼姨回宫呆一阵子吗?你要看杏林书院开学,我也可以带你一起去。”
“上次都和曼姨说好了,曼姨今天又出来了。难道这一次不只是曼姨自己的意思?”
还真是聪明啊,她说错了,这孩子可不只是一点早慧。
每天面对着他,她一定会有压力的。因为这小鬼连他心里想什么都能猜得到,怪不得温三小姐都会这小家伙感到头疼了。
两个高智商的人,生出了一个更加高智商的孩子,以后还不知道要成长为什么样。
大杨武林,总之就是人才济济。
“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他得知你到来,一定要让我接你进宫住几天,一尽地主之谊。”
元宝听到这儿,机灵的眼珠转动了几下。
他知道娘很挂念曼姨,尤其在听说曼姨嫁给太子殿下之后,就更是担心她在大尧宫里过得好不好。
有这样一个好机会,还不如进宫去探探。如果大尧太子对曼姨不错,那回去了可以禀告娘,让娘宽心。而他还能趁机邀一功,让娘免了他先斩后奏的罪责。
元宝小少爷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好主意,在心里感慨着金元宝真是聪明。
面上配合着点头:“既然是大尧太子邀请,那元宝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路曼声讶异,前一刻还坚持不想进宫,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但听到小家伙愿意到宫里去住几天,路曼声是打从心里高兴。
“欢迎你,元宝。”
“那就叨扰了,曼姨,我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你可以像娘亲一样管教我,元宝是不会跟你生气的。”
“我可不敢,小家伙。”路曼声揉揉元宝的脑袋,心里疼这孩子是疼得紧。
赵威和杨远二人呢,路曼声也邀请了,不过二人说他们去皇宫不合适,还是被凑这个热闹了。璐华城多好啊,民间这么多漂亮姑娘,这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他们可都还没有玩够呢。
让元宝尽管进宫去,他们在外面好好玩耍一番。然后他们在杏林书院开学那天见面就好了,都在这璐华城,见面也方便。
见他们坚持,路曼声也只有说好。让叶浓帮忙照看着两位兄弟,便带着元宝回宫了。
上马车前,管贝给元宝行礼。
“小少爷你好,我叫管贝,是路御医的专属车夫。”
“管大哥除了给曼姨驾车,是不是还接私活啊?”
“接私活?小少爷这话谈何说起,我们尚医局每一位御医一辆马车,不用去接私活,也不允许。”管贝笑着解释。
“那可就怪了,今日管大哥刚放下我曼姨,便调头走了,我还以为管大哥要去拉下一个客人呢。”
“……”
“咳咳~”路曼声咳嗽了几声,这个小鬼头,怎么连这个也注意到了?
“额,这个抱歉路御医,中途有事离开了一会儿,还请路御医责罚。”管贝也很机灵,猜测到路御医有可能猜到了,也不多解释,直接领罪,也免得路御医追问,把太子殿下的事捅出去。
就算是知道,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没事,我本来就是让你忙自己的。”
路曼声和金元宝二人上了马车,管贝将车一调头,直接往大尧皇宫的方向而去。
“你爹和你娘这些日子都好吗?还有你谢叔叔,公孙叔叔,九儿阿姨他们?”九儿阿姨也就是汪大小姐了,元宝有时候叫她玲姨,有的时候又叫她九儿阿姨、小九阿姨,称呼几乎每次都不同。
后来路曼声渐渐总结出一个规律,当这小鬼和别人说的时候,会说玲姨。他自己喊呢,会喊小九阿姨,随她母亲小九的称呼。而当他有事求她、或许说西门庄主就在身边的时候,他就只会称她为九儿阿姨。
尤其是在西门庄主在身边时,那小家伙乖得很,九儿阿姨小心翼翼的叫着,要是敢蹦出小九这种没大没小的称呼,哪怕是加上了阿姨两个字,都得承受西门庄主的冷气。
“我娘和我爹都好着呢,我爹每日种种花、弹弹琴,我娘呢就制制药、给人看看病。娘要是在外面,我爹每天傍晚时分都到娘旗下的药铺,去接她一起回家。别看那两人老大不小了,还经常不顾及别人的眼光,牵着手一起回家呢。”
元宝捧着小脸,虽然嘴上用了一些爹娘不怕羞的用词,但眼里则是一片向往。
路曼声的脑海里则伴随着元宝的话,映射出一幕幕温暖的情景。
夕阳西下,一对璧人,两只手紧紧相牵,真是羡煞旁人。
古人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是多么的传神,道出了无数人的衷肠!
其实路曼声内心里最盼望的,可能就是这样的一种生活。
细想想,她在过去也经历过。
那个时候,她和阿进二人都上班。阿进下班早,每天都会开车到医院外来接她。当时很多医院同事都很羡慕她,说她嫁了一个爱她的好老公。
到后来,她总是加班加班,对一起回家这样的事反而成了负担。阿进的车很少出现在医院外,医院里开始有风声他们两人的感情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确实,每个人似乎都逃不掉那一句:有些事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才认识到它的宝贵。
“我以后也要娶一个心爱的妻子,爱她一生一世,陪她一起慢慢变老,手牵着手。”元宝歪着头感慨着道。
路曼声前一刻还有些伤感,听到这话蓦地笑了。
“小东西,你才六七岁,想娶妻早着呢。”
就算古代人成家早,这么个小豆丁,还是太早了。不过,这小家伙原来不像是谢小迹那样的多情浪子啊,从小就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忒也难得!
但其实,父母的感情状况对子女的影响很大。
元宝生在那样的一个富庶家庭,原本很有可能染上一些有钱公子的毛病。但温三小姐和金六公子在孩子的教育上很有办法,常常一件事就能发人深省,以至于早早地便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孩子。
而感情上,那两个人也以身作则,对彼此忠贞,任何时候都不离不弃,看到他们那么恩爱羡煞旁人的样子,孩子们肯定也希望以后能够像他们一样的幸福吧。
元宝从小就相信真情,也想要像他的父亲一样,倾尽自己全部的爱意去对一个女人好,保护她一生、爱她一辈子,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小就发出这样的感叹了。
想必每次他看到自己爹娘相处,都在幻想着以后自己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
他也希望能像他爹一样,有个相伴一生、让自己活得更有意义、每一天都充满着幸福的女人。
当然,更多的是两个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共同承受,他们相信彼此,也相互支撑,成为牢不可破又密不可分的存在。
那样的安全感,又那样的幸福。
夫妻关系本就是最紧密的连结,两个人一旦牵手,这辈子都要在一起。
许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而现代,男女双方即便有一纸婚书相连结,也能轻易地结束。在这样一个快餐化的时代,还有多少人愿意这么小心翼翼又心怀虔诚地去经营这样一段感情?
也不怪越来越多的人对真爱没有信心,反而越发地去追求物质了。
“曼姨,你也一定会找到这样一个人的,我相信!”
“元宝——”
“因为曼姨值得这样的对待啊,喜欢上曼姨的家伙,以后也一定很幸福。”
干嘛突然说这样的话?
都被这个小家伙给感动到了。
“你怎么就知道了?曼姨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比起爱别人,我更爱我自己。”
“每个人都这样,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那个让你爱他超过一切的人还没有出现。又或许已经出现了,你还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心。”
路曼声愣了愣,半晌才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娘说的啊,她说她以前也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笨手笨脚的。直到遇见我爹,看了一眼后,就觉得只要在他身边,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害怕了。哪怕是陪他一起死,她都觉得很幸福。”
“三小姐说的……”
“嗯!”说到这,元宝还偷偷地附上嘴巴过来,“我告诉你哦,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巧被我爹听到了。你知道我爹的耳力超好的吧,知道娘对他一见钟情,可是很得意呢~”
“……”
840 做客
840做客
到了正阳宫,宫人们都出来迎接元宝小少爷。
路御医领进宫来的,那他们都得小心伺候着,把他当成少主子。在这正阳宫中,除了太子殿下就是两位娘娘,怪冷清的,如今好了,来了一位小少爷,可热闹多了。
他的房间路曼声都已经让人提前布置好了,和大杨的差不多。她不知道元宝会不会来,但提前安排好,万一元宝要是来了,就可以直接住下了。
“喜欢麽,元宝?”
“喜欢,多谢曼姨,这个地方和我的房间好像。”
在大杨的时候,路曼声就已经光顾过元宝的小窝了。她凭着记忆,布置了一番,猜想着应该能和元宝的心意。
“其实,我什么房间都能住的,在江湖上混的时候,师父就说了行走江湖最辛苦了,风餐露宿那是常事,曼姨不用特地麻烦的。”
“嗯,元宝真乖!”这么小,就知道风餐露宿了。不过小孩子更多认为这种行为很酷,晚上住在野外,烤烤兔子和鱼什么的,以为味道特别美好,其实多半都是半生不熟的。
也有那些很有经验的江湖人,到哪里都能生存,烧烤的手艺也是一流,风餐露宿要稍微好过一点儿。
据说我们的元宝少爷吃行,自己动手那就有些一塌糊涂了。
元宝小少爷干过最蠢的事,听温三小姐说啊,他三岁跟着扁担大师闯江湖的时候,两个人为了体验生活,分文不带,也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扁担大师品评天下美食,就靠巧舌吃饭了。但他呢,自己煮的食物可以用黑暗料理来形容。
元宝跟着他呢,首先要做的就是填饱两人的肚子。
结果那段时间,元宝每天都是一个小花脸猫,烤的鱼自己吃不下去,扁担大师更不吃。挣扎了五天,两人都熬不住了。从深山老林里出来,嗅到满街飘香——
一个人捂着小肚子,在那里可怜兮兮地舔着自己的嘴唇,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哪家可怜孩子。
在他的身后,扁担大师胖乎乎地揉着自己的肚子,径自在那流着口水。
自那之后,元宝小少爷长记性了,以后都不跟扁担大师一块出门了。而且每次出去,都一定要带上一两位手艺好一些的,至少不能让他饿肚子。
最关键的是他明白行走江湖不是那么简单的了。
这一次他带上赵威和杨远两个兄弟出来,一个是这样让他娘更放心,另一个就是这两兄弟一个特别会做吃的,走到哪儿都不用担心自己的胃。另一个会掉书袋,别看杨远特喜欢玩儿,对各地方的风土民情那是知之甚详。他初到大尧,对这边的情况不清楚,有杨远同行,那许多事就轻松多了。
“元宝,我再带你到处转转?”
“曼姨,你有事忙自己的去吧,让香儿姐姐带我去看看就行了。”
“我的事,就是要好好陪元宝。”路曼声捏了捏元宝的小脸,牵着他的手,先是转了转正阳宫,然后又到了秋菊苑、尚医局,这些和路曼声息息相关在宫里也算是相当出名的地方。
“住得惯吗?”路曼声始终担心元宝在宫里呆着不开心,觉得闷。她应该坚持邀请赵威和杨远两位兄弟的,这样元宝在宫里就有人陪他玩了。
“住得惯,曼姨,你不用担心,我在哪里都住得好,何况这里还有曼姨陪着我呢。”
元宝这么一说,路曼声总算是安心了。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这小少爷如此跳脱胆大,有的时候确实需要拿出母亲的威严,来让他乖乖听话。
但从这些日子路曼声对元宝的了解,这小家伙脾气虽然古怪却有天真的一面。只有那些真正让他尊敬的人,他才会乖乖地听话。
这样的小孩子其实也很单纯,一点小早慧反而让他更可爱、更加的讨人喜欢。
“元宝,愿意跟曼姨回宫呆一阵子吗?你要看杏林书院开学,我也可以带你一起去。”
“上次都和曼姨说好了,曼姨今天又出来了。难道这一次不只是曼姨自己的意思?”
还真是聪明啊,她说错了,这孩子可不只是一点早慧。
每天面对着他,她一定会有压力的。因为这小鬼连他心里想什么都能猜得到,怪不得温三小姐都会这小家伙感到头疼了。
两个高智商的人,生出了一个更加高智商的孩子,以后还不知道要成长为什么样。
大杨武林,总之就是人才济济。
“是太子殿下的意思,他得知你到来,一定要让我接你进宫住几天,一尽地主之谊。”
元宝听到这儿,机灵的眼珠转动了几下。
他知道娘很挂念曼姨,尤其在听说曼姨嫁给太子殿下之后,就更是担心她在大尧宫里过得好不好。
有这样一个好机会,还不如进宫去探探。如果大尧太子对曼姨不错,那回去了可以禀告娘,让娘宽心。而他还能趁机邀一功,让娘免了他先斩后奏的罪责。
元宝小少爷觉得这是一个不错的好主意,在心里感慨着金元宝真是聪明。
面上配合着点头:“既然是大尧太子邀请,那元宝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路曼声讶异,前一刻还坚持不想进宫,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但听到小家伙愿意到宫里去住几天,路曼声是打从心里高兴。
“欢迎你,元宝。”
“那就叨扰了,曼姨,我要是有什么不对的,你可以像娘亲一样管教我,元宝是不会跟你生气的。”
“我可不敢,小家伙。”路曼声揉揉元宝的脑袋,心里疼这孩子是疼得紧。
赵威和杨远二人呢,路曼声也邀请了,不过二人说他们去皇宫不合适,还是被凑这个热闹了。璐华城多好啊,民间这么多漂亮姑娘,这么多好吃好玩的地方,他们可都还没有玩够呢。
让元宝尽管进宫去,他们在外面好好玩耍一番。然后他们在杏林书院开学那天见面就好了,都在这璐华城,见面也方便。
见他们坚持,路曼声也只有说好。让叶浓帮忙照看着两位兄弟,便带着元宝回宫了。
上马车前,管贝给元宝行礼。
“小少爷你好,我叫管贝,是路御医的专属车夫。”
“管大哥除了给曼姨驾车,是不是还接私活啊?”
“接私活?小少爷这话谈何说起,我们尚医局每一位御医一辆马车,不用去接私活,也不允许。”管贝笑着解释。
“那可就怪了,今日管大哥刚放下我曼姨,便调头走了,我还以为管大哥要去拉下一个客人呢。”
“……”
“咳咳~”路曼声咳嗽了几声,这个小鬼头,怎么连这个也注意到了?
“额,这个抱歉路御医,中途有事离开了一会儿,还请路御医责罚。”管贝也很机灵,猜测到路御医有可能猜到了,也不多解释,直接领罪,也免得路御医追问,把太子殿下的事捅出去。
就算是知道,他也只能装作不知道。
“没事,我本来就是让你忙自己的。”
路曼声和金元宝二人上了马车,管贝将车一调头,直接往大尧皇宫的方向而去。
“你爹和你娘这些日子都好吗?还有你谢叔叔,公孙叔叔,九儿阿姨他们?”九儿阿姨也就是汪大小姐了,元宝有时候叫她玲姨,有的时候又叫她九儿阿姨、小九阿姨,称呼几乎每次都不同。
后来路曼声渐渐总结出一个规律,当这小鬼和别人说的时候,会说玲姨。他自己喊呢,会喊小九阿姨,随她母亲小九的称呼。而当他有事求她、或许说西门庄主就在身边的时候,他就只会称她为九儿阿姨。
尤其是在西门庄主在身边时,那小家伙乖得很,九儿阿姨小心翼翼的叫着,要是敢蹦出小九这种没大没小的称呼,哪怕是加上了阿姨两个字,都得承受西门庄主的冷气。
“我娘和我爹都好着呢,我爹每日种种花、弹弹琴,我娘呢就制制药、给人看看病。娘要是在外面,我爹每天傍晚时分都到娘旗下的药铺,去接她一起回家。别看那两人老大不小了,还经常不顾及别人的眼光,牵着手一起回家呢。”
元宝捧着小脸,虽然嘴上用了一些爹娘不怕羞的用词,但眼里则是一片向往。
路曼声的脑海里则伴随着元宝的话,映射出一幕幕温暖的情景。
夕阳西下,一对璧人,两只手紧紧相牵,真是羡煞旁人。
古人那句只羡鸳鸯不羡仙,是多么的传神,道出了无数人的衷肠!
其实路曼声内心里最盼望的,可能就是这样的一种生活。
细想想,她在过去也经历过。
那个时候,她和阿进二人都上班。阿进下班早,每天都会开车到医院外来接她。当时很多医院同事都很羡慕她,说她嫁了一个爱她的好老公。
到后来,她总是加班加班,对一起回家这样的事反而成了负担。阿进的车很少出现在医院外,医院里开始有风声他们两人的感情是不是出现了问题。
确实,每个人似乎都逃不掉那一句:有些事总是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才认识到它的宝贵。
“我以后也要娶一个心爱的妻子,爱她一生一世,陪她一起慢慢变老,手牵着手。”元宝歪着头感慨着道。
路曼声前一刻还有些伤感,听到这话蓦地笑了。
“小东西,你才六七岁,想娶妻早着呢。”
就算古代人成家早,这么个小豆丁,还是太早了。不过,这小家伙原来不像是谢小迹那样的多情浪子啊,从小就想着一生一世一双人,忒也难得!
但其实,父母的感情状况对子女的影响很大。
元宝生在那样的一个富庶家庭,原本很有可能染上一些有钱公子的毛病。但温三小姐和金六公子在孩子的教育上很有办法,常常一件事就能发人深省,以至于早早地便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孩子。
而感情上,那两个人也以身作则,对彼此忠贞,任何时候都不离不弃,看到他们那么恩爱羡煞旁人的样子,孩子们肯定也希望以后能够像他们一样的幸福吧。
元宝从小就相信真情,也想要像他的父亲一样,倾尽自己全部的爱意去对一个女人好,保护她一生、爱她一辈子,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小就发出这样的感叹了。
想必每次他看到自己爹娘相处,都在幻想着以后自己身边的那个女人是谁?
他也希望能像他爹一样,有个相伴一生、让自己活得更有意义、每一天都充满着幸福的女人。
当然,更多的是两个人在任何时候都是共同承受,他们相信彼此,也相互支撑,成为牢不可破又密不可分的存在。
那样的安全感,又那样的幸福。
夫妻关系本就是最紧密的连结,两个人一旦牵手,这辈子都要在一起。
许多人都是这么过来的,而现代,男女双方即便有一纸婚书相连结,也能轻易地结束。在这样一个快餐化的时代,还有多少人愿意这么小心翼翼又心怀虔诚地去经营这样一段感情?
也不怪越来越多的人对真爱没有信心,反而越发地去追求物质了。
“曼姨,你也一定会找到这样一个人的,我相信!”
“元宝——”
“因为曼姨值得这样的对待啊,喜欢上曼姨的家伙,以后也一定很幸福。”
干嘛突然说这样的话?
都被这个小家伙给感动到了。
“你怎么就知道了?曼姨其实是一个很自私的人,比起爱别人,我更爱我自己。”
“每个人都这样,之所以会如此,是因为那个让你爱他超过一切的人还没有出现。又或许已经出现了,你还没有发现自己的真心。”
路曼声愣了愣,半晌才道:“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我娘说的啊,她说她以前也不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笨手笨脚的。直到遇见我爹,看了一眼后,就觉得只要在他身边,发生什么事都不会害怕了。哪怕是陪他一起死,她都觉得很幸福。”
“三小姐说的……”
“嗯!”说到这,元宝还偷偷地附上嘴巴过来,“我告诉你哦,娘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巧被我爹听到了。
“……”
841 欢心
841欢心
午膳之时,宫旬从书房出来了。
而路曼声和金元宝已经等在那儿了,等宫旬入座之后,才坐到了他的两侧。
“用膳吧。”
宫旬发话,路曼声和元宝两人才拿起筷子,慢慢吃起来。
宫旬有些纳闷,这平时路御医和他一块用膳没这么多规矩啊。怎么元宝来了,她反倒拘谨起来了?
这个路曼声也不知道,只是自然而然地那么做了。
大概是看元宝在那傻站着,她也跟着这么做。等到做完之后,才忘了告诉元宝在正阳宫用膳不用讲宫廷里那些规矩。
路曼声不是没有看见过皇上和皇后娘娘他们用餐,坐在那里,喜欢吃哪道菜,小公公就为你夹一点,放到你面前的小碟子里。而且每道菜,还不能多吃,最多也只能动三筷子。
路曼声刚到正阳宫的时候,怕宫旬也同样的毛病。她可做不来那个,她喜欢吃一道菜,就喜欢盯着猛吃。而且一个人有手有脚的,为什么吃饭还要用人侍奉?面前一堆好吃的,就吃那么一点儿,不是浪费?
路曼声不是资深吃货,可每一个人稍微有点追求的对吃喝一类都会讲究一点儿,她也不例外。
第一次用膳时,在腹诽良久,看到公公进得殿来,还以为她和宫旬也必须要公公们帮忙夹菜。在那等了半天,公公一直没动静,宫旬一脸莫名,让她吃啊,才慢慢放下心来。
如果那个时候,宫旬知道路曼声的心里在想什么,一定会笑话她一顿。
因为她面上不动声色的,心里却在想一些稀奇古怪的事儿,脑袋喜欢开小差。
“这里的食物还合胃口吗?”宫旬问金元宝。
“大尧御膳房的大厨们烹饪的这几道大杨菜色味香而不腻,颇得其中精髓,吾很是喜欢,还要多谢太子殿下。”
宫旬看着金元宝,过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小东西,才多大年纪,就一套一套的。武林世家出身,该当洒脱随性如是。”
“太子殿下此言差矣,既来之则安之,慕殊既然来到了大尧宫廷,理当守这里的规矩。要是不小心冲撞了殿下,或是失了规矩,殿下打慕殊的板子,慕殊向谁哭诉去?”
“噗~”站在路曼声身后侍奉的香儿忽然笑了,宫旬睇了她一眼,香儿赶紧低下头去。
路曼声抿紧着嘴唇,暗自偷笑。金慕殊,这就是金家长孙金元宝的大名。
因为温三小姐元宝元宝的叫着,让他的小名成为了通用的名字,他的大名反而没多少人知道。就连路曼声,这一次要不是元宝刻意提及,她也快要忘记这回事了。
至于元宝,为什么改用慕殊自称呢?大概是在暗示他们以后尽可以叫他金慕殊,什么元宝和小东西之类的称呼的,还是能免则免罢!
“慕殊,金慕殊,这名字有些意思。”宫旬轻轻吟着,转瞬间,便猜到了这名字的由来。
金六公子对温三小姐还真是一往情深,就连名字,也都是爱妻的款款深情。
想到这儿,宫旬忍不住想,若是有一天他和路曼声有了孩儿,应该给他/她娶一个什么样的名字?
如果可以,他倒是愿意效仿一下金六公子。
只是将那几个字眼反反复复重组,曼声,曼声,也组不出一个能叫出来的名字。又或许,他和路御医未来的孩子也会像元宝一样,不得不在为自己的名字烦恼。
想到这儿,宫旬对金元宝越发的亲切。
好像是透过他,能看到未来他和路曼声的孩子一般。
路曼声不知道宫旬此刻在想什么,只是脸上的笑容颇有些赫人。说得好听一点叫温和,说得不好听就得叫扭曲。
宫旬还真是不适合这么哄孩子的表情,果然她一看元宝,发现这孩子低着头,眼角眉梢却是一脸的嫌弃。
太子殿下沉浸在自我世界中,没有发现这一点罢了。
这一幕由衷逗乐了路曼声,这两个人说不定非常的契合。一大一小,一举一动都透露着淡淡的滑稽感。别看宫旬如此精明,在元宝这小家伙面前,可占不了便宜。他自恃是大人,总不能跟人家小孩子一般计较。
而元宝呢,则在想着他名字的事。
娘呢,在他心目中不是那种脸皮子薄的人,别人做不出来的事她通常都敢做,但只有在一个人面前是例外。
那就是爹爹。
爹爹为他取名金慕殊,是取爱慕温书之意。娘心知这一点,但每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忍不住羞涩。以至于娘在任何时候都直呼她元宝,除了堡里人会打趣地当着娘的面喊他慕殊,外面的人都以元宝相称。
久而久之,世人更多只知金元宝而不知金慕殊了。
这就可怜了金家小少爷,一心想让金慕殊这个名字“上位”,道路是尤为艰难。这两年,不但努力没有成效,反而在前辈面前闹了不少的笑话。
因为他们都认为,小孩就是小孩,只有小孩子才会这么在意自己叫什么。
“曼姨,你吃这个。”
金元宝看路曼声在那径自用膳不说话,眼珠骨碌一转,便拿起筷子,为路曼声夹了一块鲈鱼。
“我娘说,吃鱼聪明。不但自个儿脑袋瓜通透,生的娃也会聪明非常。我娘怀我的时候,就经常吃这个,曼姨也试试。”
路曼声愣住了,想着这孩子突然说这一出做什么?还有这等歪理,她才不信是温三小姐告诉他的呢。
最关键的是,她和宫旬都还没有……怎么可能肚子里怀了孩子?
但这样的事不可能让别人知道,路曼声在僵了一下,还是提筷将它吃下去了。
心想着吃下去元宝应该就没话了,谁知道元宝一阵精神。
“难道曼姨肚子里真的有了弟弟?”
“没没有啊,元宝,这话可不能乱说。”
在金元宝喊出这句话的时候,香儿他们的眼睛一下子便亮了。这要是传出去,都说正阳宫的路妃娘娘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肉,抢先长公主一步,那又是一场是非了。
如果她真的怀了太子的孩子,那么原本宫里有关她独得太子宠爱的消息将会进一步传得沸沸扬扬。不只如此,他们都开始说长公主的太子妃之位会怎么样怎么样,母以子为贵,即便她的出身不如长公主,有孩子在手,将来也是飞黄腾达,扶正有望。
路曼声可是怕了这些流言了,她巴不得能躲一些清静,只希望能尽可能地免受风波所累。
“曼姨给自己把脉了吗?新婚燕尔,可是很容易怀上的。曼姨和太子殿下成亲数月有余,说不定肚子里已经有了宝宝……”
“不可能。”路曼声飞快的道,答完之后,才觉得自己这样笃定的回答有些问题。而元宝,眼里则有丝疑惑。这么聪明的孩子,看样子是察觉出什么问题来了。
宫旬也在笑看着路曼声,他倒是想看看,这样的事路御医会如何解释?
“元宝,我前几天才为自己把过脉,没有这回事。”
“哦,是慕殊多嘴了。”金元宝又在不动声色地强调他叫金慕殊。
路曼声又笑了,这小家伙。
虽然这事划过去了,路曼声还是回头,对身后的香儿他们嘱咐。没有这回事,就别到处说了,免得引起别人的误会。
流言流言,假的都能说成真的。一点点动静,他们就会进行各种夸张的揣测。
而路曼声的这一举动,让金元宝再一次疑惑了。
在他看来,曼姨有些太小心翼翼了。
还有,为什么提到孩子的事,她会是这种反应?
难道……
元宝的眼神在宫旬和路曼声之间不动声色地打来打去,猜测着这种情况最常有的可能。
用完膳后,元宝抱着球在外面庭院里消食,并向正阳宫的宫人们展示他的蹴鞠技巧。
因为刚用完膳,不能做剧烈运动。他就用脚在那里颠球,不知不觉间,已经颠了一百多下,而且球越颠越高,也不见它落下。引得一帮宫女太监们阵阵惊呼,围成一圈,都看着这小少爷表演他的颠球技巧。
路曼声也坐在一旁看,宫旬刚用完膳,这会儿也没事,便和路曼声并肩站在门后,望着院子里热闹的一幕。
元宝双手背在身后,两只脚轮流颠着球,速度越来越快,那球高高抛出,然后又稳稳地落在他的脚尖,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小小年纪,眉眼浅笑,已经带着一抹潇洒韵色。
在又踢了二三十下之后,元宝觉得有些无聊了,脚尖一勾,便将球纳于自己的脚下。
回头,脚一送,将球直接送给了宫旬。
“太子殿下来试试?”
“这是在向我挑战吗?”
“是切磋。”说着,金元宝双手抱胸,笑嘻嘻地跑过来。他笑的时候,没有遗传到他父亲的温雅若仙,反倒是带了几分谢小迹的随性不羁。这大概是从小便跟着谢叔叔身后耳濡目染的关系,而他笑起来,也很是可爱。
路曼声对这笑容有着淡淡的怀念,仿佛谢小迹上次对她这样笑还是昨天的事情。
浪子无根,她却不用担心他过得好不好,因为他的生活永远充满着刺激和冒险,那些便是他所追求的。
在路曼声低谷和迷惘时,谢小迹帮助了她,也给予了她温暖,温书对这位朋友很感激。
现在的她,回想起这些朋友,这些过去,内心是温暖的。
这也是路曼声变化的最根本一个原因。以前她的内心一片冰冷,如今却有许多温暖的东西。一个人的心底有温暖,那么对生活的态度也就完全不同。
就像她此刻站在这里,脸带笑容,望着宫旬和元宝在那切磋球技。一种纯欣赏的态度,也很好奇地观望着接下来的变化。
这种闲心,是真的和过去那个路曼声截然不同了。
“会踢球的男人很容易讨姑娘家欢心,这是谢叔叔说的。太子殿下就不想秀一手,让曼姨惊艳一下。”
最后一句话,是元宝凑到宫旬身旁说的。
宫旬心中一动,虽然他并不认为他颠个球就能让路曼声喜欢上她,但如果能逗她一笑,又有何不可?
“小家伙,你失策了,我从小就打马球,还玩蹴鞠,颠球难不倒我。”
“那便来啊!”元宝说着,跳到了路曼声的身边:“曼姨来做个见证,看我和太子殿下哪个玩得更好。”
“当然是元宝了。”路曼声微笑着道。
“……”
“路妃,本宫还没有开始,你就判定我输?”
“开不开始,结果都是一样的。太子殿下勤于政务,少于练习,比不得元宝时时玩耍。”
“路妃,好好的看,本宫要让你大吃一惊!”
大吃一惊的后果是宫旬尽玩高难度动作,甚至展开轻功,在假山和庭院中飘来飞去。
还别说,那身姿、那技巧,看得令人咂舌。就连元宝,都放弃了挑衅,耸着肩膀,一副这把老骨头动得还不错的样子。
宫旬看到底下欢呼声四起,就连路曼声都一脸被惊艳到的样子,心中越发的得意。
在空中三百六十度转身,正准备不落地来个带球反扣动作时,只听见嘎的一声,老腰扭了。
旁边人起哄声太大,都不知道宫旬不对劲。只是发现他的动作似乎僵了一下,动作没有完成,便落到地上。
其他人没有发觉,路曼声和元宝却是察觉到了。
路曼声刚要走上前去,宫旬却是一转身,将球抛起,然后看着它定在自己的脚尖。
一个帅气的结尾,大家都看满足了。
路曼声让他们都散了,等到人都散光了,宫旬才蓦地捂住自己的腰,让路曼声扶着他点儿。
“太子殿下,真是好身手,慕殊佩服,佩服!”金元宝口气里没带半点嘲讽,这可是大尧皇宫,他可不会自讨没趣的去得罪这位爷。
不过心里却是笑翻了,为了让曼姨高兴,还真是卖力。
不过人上了年纪,还是要服老,想要像年轻时那么生龙活虎上窜下跳,难罗!
宫旬恨不得将那小东西给丢出去,但看他态度还不错就算了。实在撑不住了,便让路曼声扶他回屋了。
今天真是丢死人了,宫旬尴尬的想。
843 妙语
84妙语
杏林书院开学典礼。
一早,香儿就为路曼声送来了御医袍服,戴上高高的四方头冠,踏上花形履。然后坐上了御医专属马车,便往杏林书院的方向而去。
而太子殿下,已经先她一步出发了。
他提议一起的,但路曼声觉得这样太高调了,两人一起出席,难免会让人议论一番。
即便是这样,路御医和太子殿下一起出席杏林书院开学典礼,还是吸引了不少人的眼球。
有些人特地是为他们来的,都说这太子殿下和路御医情比金坚,两人的姻缘也是羡煞旁人,都想过来瞧瞧。
杏林书院外的落阳楼,已经是人山人海。璐华城百姓,还有来自五湖四海的大夫们,都齐聚在这里。
鞭炮声一串接着一串,热闹非凡。不少小朋友穿插在人群间,笑闹着,追逐着。
很快的,就被大人给各自领了回去,人这么多,要是哪里碰着擦着可就麻烦了。
马车停在了杏林书院后门,路曼声下了马车,进入了书院。
“管贝,你先回宫,晌午过后,再来接我。”
“是的,路御医。”
管贝并没有回宫,反正这是路御医的专属马车,平时也没有人会用。
他将马车赶到了杏林书院后场,自己则来到杏林书院前,正好有这个机会,他可以好好看看热闹。
在落阳楼二层,已经坐了不少的达官显贵。尚医局的承御大人和三位典御也都出席了这个典礼,除此之外,太子殿下以及八位主修夫子也陆续来到此地。
鹊罗街上热闹非凡,人声鼎沸。
本来这种场合,宫旬是受无数人瞩目的焦点,但此时他拄着小鹿子,走路都歪歪斜斜的,气势全无。
不过有一种人只要站在那里就会发光,自认为是最优秀的,宫旬就是这样的人。哪怕腰扭了,走路不便,他依然是最帅气的患者。
看人来得差不多了,杏林书院的管事们走到了台上,让底下安静一下。他首先代表杏林书院方欢迎各位学生的到来,然后又说了大尧医术这些年的发展和成就。本来这种发言冗长又无聊,但这位管事也知道各位大人都等着,长话短说,在一刻钟之后便结束了这次的发言。
他让大家欢迎太子殿下来为他们说话。
今日这种场合,太子殿下的身份是最贵重的,而且他又是杏林书院的总负责人,第一个发言再不为过。
而落阳楼外,也有不少侍卫把守。
宫旬拒绝了小鹿子的搀扶,缓缓地走到台上。
这种时候,可是展现大尧威严和风范的时候,若只因腰扭伤,便让人扶着上台,会被别国人质疑大尧太子软弱。
路曼声忍不住有些担心,太子殿下该不会逞强,加重腰的伤势吧?
“路御医很担心?”
坐在路曼声身旁的正是邱凤水。
师徒两人在结束了短暂的师徒之谊后,便很少出现在同一个场合了。尤其是蝴蝶夫人的事件发酵之后,邱凤水就变得很低调,甚至很少在公开场合现身。
从大杨回来后,路曼声几次都想要去见邱凤水,好好聊一聊,一直没有机会。
不是他忙,就是师父不肯见她。
她想,有些事就连邱凤水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说,就好像是蝴蝶夫人,就好像是默安王。
但这些路曼声不会过问,那些都是邱凤水的私事,她不可能多过问。她担心的还是邱凤水自己,似乎他的处境不太好。
虽然宫里的传言已经淡下去了,却有些讳莫如深的味道。
“殿下的腰伤挺严重,我担心二次扭伤,那样就更加麻烦了。”
“有你这位尚医局的大国手在,小小的腰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虽是如此,我也会觉得很困扰。”一想到某位大男人受伤后,就变得尤为的黏人,还总是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路曼声就觉得有压力。
再这样每日黏在一起照顾他,肯定会出事。
而且她接下来又会忙碌一段时间,也确实没有闲暇照顾他。
“我还以为你会说乐意效劳。”邱凤水勾起嘴角,打趣道。
路曼声意外的看了邱凤水一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但这个时候,宫旬的发言开始了。
他代表大尧皇室欢迎远方来客,然后逐一向他们介绍起了八位主修夫子。
他每介绍一位,那位主修夫子便会站起来与底下的人点头示意。而宫旬的介绍也很风趣,让人一下便记住了八位各具特色的尚医局御医们。
“第一位,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一把忘忧香,便能让人忘去喜怒哀乐。香在他手里能治百病、能解烦忧,这个人便是我们德高望重的侯御医——”
这一次能请动侯御医,公孙承御和太子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也是因为忘忧香的事,侯御医面对太子殿下有些心虚,这一次才答应得这么痛快。否则要让这个狡猾的老家伙配合,可不容易。
侯御医起身,淡淡地和台下人点了一个头,这个点头一看就很官方,而且挺严肃的。
那些报名在侯御医门下的学生,见状,都站直了一点儿。
“惨啦惨啦,侯御医比传说中的还要严肃。”
“幸好没有在侯御医的班级,感觉怪吓人的。”
“我就算有问题也不敢去问他。”
“但侯御医听说人还是不错的,对医术很认真,严师出高徒,有这样一位老师对我们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吧。”
“我更喜欢邱御医,坐在那里就好帅!”
“快看快看,邱御医在笑耶~来这个地方的女人,一大半都是为了来看他的吧。只是坐在那里,都觉得快要成仙了。”
人群中的议论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跑题了,而借着这股兴奋劲儿,宫旬开始向大家介绍邱凤水。
“这一位,怎么说,是我们尚医局最受欢迎的男御医,整个大尧的姑娘都逃不出他的魅力。当然,比本太子要差一点~”
底下一片哄笑声,而邱凤水也是笑意盎然,在看着路曼声的时候还对她家那位翻了个白眼。似乎在说:自恋也该有个限度,也不看看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邱凤水站起来后,嘴角一勾,便露出一个风流的笑。
底下姑娘尖叫声一片,让路曼声感慨在帅哥面前女人们的激动总是不分时代的。
“真受欢迎啊,师父。”
邱凤水低头,俯视着路曼声:“来到这里的人,除了那些真心来学医的,一大半的女人是为我来的,而有一半的男人是为你这位女御医来的。”
“……”
“不相信?”
“这……”路曼声动动脑袋,邱凤水说的话让人接不下去。
邱凤水倒是并不在意这一点,“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路曼声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正好宫旬正说起她,也便转过头去,专心地看着他那里。
“接下来这一位,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女巾帼,填补了尚医局女御医的空白,其独门医术绝技更是可以改容换面,化腐朽为神奇。这一位……”
“路御医!路御医——”
宫旬的话还没有说完,落阳楼下无数人便高喊路御医的名字。
而这之中,兴奋得脸通红的多半都是男御医。
路曼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宫旬则有些尴尬了,怎么他的夫人,这些男人跟打了鸡血一样的高兴?
看不出来,咱们的路御医在男人中人气还挺高!
“路妃娘娘——路妃娘娘——”
“路御医——路御医——”
底下出现了两拨声音,一拨喊路曼声路御医,另一拨则喊她路妃娘娘。其欢呼声颇有些山呼海啸之势,看得出来,这位女御医在民间是多么的有人气了。
确实,尚医局男御医虽多,女御医却是珍稀动物。这几年,路曼声的名气又十分高涨,做过许多轰动的事,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口碑也是没话说。
路曼声站起来,对大家郑重点了一个头,然后才落座。
宫旬看到她坐下后,才介绍下一个人。
“现在懂我的意思了?”邱凤水依然是那副笑容款款的样子。
他是一个全身都会散发荷尔蒙的人,哪怕只是一句寻常的话,由他说起来,都是魅惑十足。
“是啊,邱御医最厉害。”
“好敷衍。”
而同宫旬一起来到落阳楼的金元宝,则一直不见踪影。
路曼声唤来小鹿子。
“路妃娘娘,有事您吩咐。”
“慕殊少爷呢?”来这么久了,都没有看见他。以元宝的性子,如果看到她来了,应该会上来打一个招呼。
“慕殊少爷……人太多,还真没有看到他。路妃娘娘稍候,奴才这就去找。”
“有劳了。”
直到落阳楼散会,学生们进入了杏林书院,金元宝都没有出现。
小鹿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娘娘,慕殊少爷似乎不在落阳楼。”
“不在?”
怎么可能,他今天特意说要来观赏杏林书院开学典礼。这么多人,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路曼声也没有心思继续接下来的活动了,也开始在书院内找起来。
“怎么回事?”宫旬刚回来,就看见路曼声离开了,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
“路妃娘娘在找慕殊少爷。”
“说起这事,元宝那个小家伙,早上跟我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宫旬顿了顿,“派人去找,要把小少爷找回来。还派两个人跟着路妃娘娘,别让她出事。”
“是。”小鹿子立即便带着人去了,路曼声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元宝。
在落阳楼外,路曼声刚一出现,就被不少人围了起来。
人群推搡着,都想要过来和她打招呼。
路曼声点头,想要穿过人群走出去,却异常的困难。
侍卫及时赶到,准备将人群隔离在外。路曼声伸手,阻挡住了他们的动作。
不需要那么粗鲁,她回去就是了。
她想,元宝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事情办完了一定会自己回来的。她这样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可能会引起慌乱。
而金元宝此时确实遇上了一些小麻烦。
他在落阳楼外徘徊,遇到了两个不长眼的人贩子。看他一个人,又是一个小孩,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这种场合,如果不是盯上他,那么其他小孩就得遭殃了。
元宝觉得一定要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永远不敢再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于是,就装作被他们哄骗到的样子,任由他们拉着手,跟着他们离开了。
一路上,那些人想抱着元宝迅速离开。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元宝是不是一个人呢,要是他的父母招来,一定会徒生枝节。
可是元宝这个鬼机灵,一路上总是嚷着要吃这要玩那,不给就要哇哇大哭。那些人想要抱着他就跑,却不知道为什么,还真的很难抓得住他。
于是无奈之下,只能陪着他吃吃喝喝。想着这么个小东西也吃不了多少,等到把他卖掉了,就能挣一大笔钱。
这小家伙一看就是一位小少爷,模样长得精致,还很可爱,会有不少人花大价钱来买他的。只要他乖乖听话,这些都好说。
元宝比他们想象的能吃多了,一路上吃个没完,那两人心疼得要死。唯一让他们安慰的是,只要买给他想吃的,他就会乖乖跟你走,不吵也不喊。
于是他们就大放血,元宝想吃什么就给买什么。
等目的地终于到了,他们要让金元宝进去。元宝乖乖进去了,他这一进去,找到了二十多个别的小孩。
这些人中,也不乏有三脚猫的对手。但金元宝别看才有六岁,功夫那是没得说。但他一个人完全能出去,别的小孩子可就不保准了。要是那些人贩子抓着他们做人质,他的处境就很被动了。
所以他必须想一个万全的法子,让所有人一起脱险。
他的办法是安心地等到晚上,然后他一个人偷偷跑出去通风报信。不但能救出这些孩子,还能将他们给一网打尽。
计划就是这样,这就是为什么路曼声在落阳楼外没有找到金元宝。
眼看着天快黑了,元宝还是没有回来,路曼声越发地坐不住了。
不管怎么样,元宝,你可不能出事啊。
844 义举
844义举
“怎么样,有消息吗?”聂涛刚一回宫,路曼声就赶过来问。
聂涛摇头,“杏林书院周围的几条街道全都找遍了,都没有慕殊少爷的消息。路路御医,你别着急,太子殿下已经撒出去了全部人手,相信很快就能找到慕殊少爷。”
看到路曼声在听到他的话后呈现出了焦急之色,聂涛连忙道。
“这么长时间了,如果元宝只是自己跑出去玩了,也早该回来了。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元宝出事了。”
“娘娘,如果今晚还没有找到元宝少爷的话,属下明日就一家一户的搜查,就算是掘地三尺,也会把慕殊少爷给找出来。”
“衙门那边有什么消息?”
“属下特地去过府尹衙门,据付大人所说,最近璐华城发生了多起小孩失踪的案件,有一伙有组织有效率的人贩子正在对十岁以下的孩童出手。最近他一直在追查这件事,他怀疑慕殊少爷的失踪可能和这伙人有关。”
在之前路曼声受伤一件事上,付志洲心中有虚。虽然那件事表面上已经告一段落,但太子殿下一直都没有放弃对这件事的追查。尤其太子殿下几次旁敲侧击,都在怀疑他和幕后主使人有关。
这一次路妃娘娘有事,付志洲是倾尽全力也想要帮她把人找回来。看得出来,路妃娘娘对那位慕殊少爷很重视,要是能将功赎罪,他会不遗余力。
付志洲所代表的府尹衙门通过连日来的追查,已经掌握了一些线索。不过那些人做事很谨慎,迄今还没有查到他们的老巢。
“你是说,慕殊少爷很有可能被这批人贩子给带走了?”
这可能吗?金家的小少爷从小混迹江湖,不会连这种伎俩都看不破。
该不会……
路曼声的脑海里忽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说元宝真的是被这批人带走的,不是被迫的,而是自愿跟他们去的,那么此刻他们的做法会不会打草惊蛇,让那些人狗急跳墙,做出不利于那些被拐卖小孩子的举动?
“聂侍卫,将所有派出去的人全部都给撤回来。”
“路御医,这……”
“照我的话去做,但这些人都在宫内待命,让他们辛苦一点,今晚就不要休息了。”
聂涛虽然还不明白路曼声的用意,但既然是路妃娘娘的命令,他就会按照她的意思去做。
“属下遵命。”
聂涛按着佩刀走出了正阳宫,去执行路曼声下达的命令去了。
在聂涛走后不久,宫旬便回来了。
“我听聂涛说你将派出去的人手都给撤回来了?”
“嗯,我怀疑元宝是故意被那些人带走的。”
“故意的?”
“我想他应该是想去救那些被拐走的孩子。”金慕殊,年纪小小,就喜欢路见不平。他不只是玩心发作,想戏弄那两个不长眼睛的人,也是想去救其他被他们带走的小孩。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尤其是蝴蝶夫人的事件发酵之后,邱凤水就变得很低调,甚至很少在公开场合现身。
从大杨回来后,路曼声几次都想要去见邱凤水,好好聊一聊,一直没有机会。
不是他忙,就是师父不肯见她。
她想,有些事就连邱凤水自己都不知道如何说,就好像是蝴蝶夫人,就好像是默安王。
但这些路曼声不会过问,那些都是邱凤水的私事,她不可能多过问。她担心的还是邱凤水自己,似乎他的处境不太好。
虽然宫里的传言已经淡下去了,却有些讳莫如深的味道。
“殿下的腰伤挺严重,我担心二次扭伤,那样就更加麻烦了。”
“有你这位尚医局的大国手在,小小的腰伤,还有什么可担心的?”
“虽是如此,我也会觉得很困扰。”一想到某位大男人受伤后,就变得尤为的黏人,还总是说一些让人脸红心跳的话,路曼声就觉得有压力。
再这样每日黏在一起照顾他,肯定会出事。
而且她接下来又会忙碌一段时间,也确实没有闲暇照顾他。
“我还以为你会说乐意效劳。”邱凤水勾起嘴角,打趣道。
路曼声意外的看了邱凤水一眼,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但这个时候,宫旬的发言开始了。
他代表大尧皇室欢迎远方来客,然后逐一向他们介绍起了八位主修夫子。
他每介绍一位,那位主修夫子便会站起来与底下的人点头示意。而宫旬的介绍也很风趣,让人一下便记住了八位各具特色的尚医局御医们。
“第一位,大家都已经很熟悉了。一把忘忧香,便能让人忘去喜怒哀乐。香在他手里能治百病、能解烦忧,这个人便是我们德高望重的侯御医——”
这一次能请动侯御医,公孙承御和太子可是费了不少的心思。
也是因为忘忧香的事,侯御医面对太子殿下有些心虚,这一次才答应得这么痛快。否则要让这个狡猾的老家伙配合,可不容易。
侯御医起身,淡淡地和台下人点了一个头,这个点头一看就很官方,而且挺严肃的。
那些报名在侯御医门下的学生,见状,都站直了一点儿。
“惨啦惨啦,侯御医比传说中的还要严肃。”
“幸好没有在侯御医的班级,感觉怪吓人的。”
“我就算有问题也不敢去问他。”
“但侯御医听说人还是不错的,对医术很认真,严师出高徒,有这样一位老师对我们也是一件幸运的事吧。”
“我更喜欢邱御医,坐在那里就好帅!”
“快看快看,邱御医在笑耶~来这个地方的女人,一大半都是为了来看他的吧。只是坐在那里,都觉得快要成仙了。”
人群中的议论不知什么时候就开始跑题了,而借着这股兴奋劲儿,宫旬开始向大家介绍邱凤水。
“这一位,怎么说,是我们尚医局最受欢迎的男御医,整个大尧的姑娘都逃不出他的魅力。当然,比本太子要差一点~”
底下一片哄笑声,而邱凤水也是笑意盎然,在看着路曼声的时候还对她家那位翻了个白眼。似乎在说:自恋也该有个限度,也不看看你说的这个人是谁。
邱凤水站起来后,嘴角一勾,便露出一个风流的笑。
底下姑娘尖叫声一片,让路曼声感慨在帅哥面前女人们的激动总是不分时代的。
“真受欢迎啊,师父。”
邱凤水低头,俯视着路曼声:“来到这里的人,除了那些真心来学医的,一大半的女人是为我来的,而有一半的男人是为你这位女御医来的。”
“……”
“不相信?”
“这……”路曼声动动脑袋,邱凤水说的话让人接不下去。
邱凤水倒是并不在意这一点,“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路曼声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正好宫旬正说起她,也便转过头去,专心地看着他那里。
“接下来这一位,可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女巾帼,填补了尚医局女御医的空白,其独门医术绝技更是可以改容换面,化腐朽为神奇。这一位……”
“路御医!路御医——”
宫旬的话还没有说完,落阳楼下无数人便高喊路御医的名字。
而这之中,兴奋得脸通红的多半都是男御医。
路曼声似乎明白了些什么。
宫旬则有些尴尬了,怎么他的夫人,这些男人跟打了鸡血一样的高兴?
看不出来,咱们的路御医在男人中人气还挺高!
“路妃娘娘——路妃娘娘——”
“路御医——路御医——”
底下出现了两拨声音,一拨喊路曼声路御医,另一拨则喊她路妃娘娘。其欢呼声颇有些山呼海啸之势,看得出来,这位女御医在民间是多么的有人气了。
确实,尚医局男御医虽多,女御医却是珍稀动物。这几年,路曼声的名气又十分高涨,做过许多轰动的事,在老百姓心目中的口碑也是没话说。
路曼声站起来,对大家郑重点了一个头,然后才落座。
宫旬看到她坐下后,才介绍下一个人。
“现在懂我的意思了?”邱凤水依然是那副笑容款款的样子。
他是一个全身都会散发荷尔蒙的人,哪怕只是一句寻常的话,由他说起来,都是魅惑十足。
“是啊,邱御医最厉害。”
“好敷衍。”
而同宫旬一起来到落阳楼的金元宝,则一直不见踪影。
路曼声唤来小鹿子。
“路妃娘娘,有事您吩咐。”
“慕殊少爷呢?”来这么久了,都没有看见他。以元宝的性子,如果看到她来了,应该会上来打一个招呼。
“慕殊少爷……人太多,还真没有看到他。路妃娘娘稍候,奴才这就去找。”
“有劳了。”
直到落阳楼散会,学生们进入了杏林书院,金元宝都没有出现。
小鹿子气喘吁吁地跑回来:“娘娘,慕殊少爷似乎不在落阳楼。”
“不在?”
怎么可能,他今天特意说要来观赏杏林书院开学典礼。这么多人,该不会出什么事吧?
路曼声也没有心思继续接下来的活动了,也开始在书院内找起来。
“怎么回事?”宫旬刚回来,就看见路曼声离开了,似乎有什么要紧的事要做。
“路妃娘娘在找慕殊少爷。”
“说起这事,元宝那个小家伙,早上跟我来到这里之后,就再也没有见到他了。”宫旬顿了顿,“派人去找,要把小少爷找回来。还派两个人跟着路妃娘娘,别让她出事。”
“是。”小鹿子立即便带着人去了,路曼声里里外外转了一圈,也没有看见元宝。
在落阳楼外,路曼声刚一出现,就被不少人围了起来。
人群推搡着,都想要过来和她打招呼。
路曼声点头,想要穿过人群走出去,却异常的困难。
侍卫及时赶到,准备将人群隔离在外。路曼声伸手,阻挡住了他们的动作。
不需要那么粗鲁,她回去就是了。
她想,元宝是一个懂事的孩子,事情办完了一定会自己回来的。她这样不但帮不上什么忙,还有可能会引起慌乱。
而金元宝此时确实遇上了一些小麻烦。
他在落阳楼外徘徊,遇到了两个不长眼的人贩子。看他一个人,又是一个小孩,便打起了他的主意。
这种场合,如果不是盯上他,那么其他小孩就得遭殃了。
元宝觉得一定要教训他们一下,让他们永远不敢再做这种丧尽天良的事。
于是,就装作被他们哄骗到的样子,任由他们拉着手,跟着他们离开了。
一路上,那些人想抱着元宝迅速离开。因为他们并不知道元宝是不是一个人呢,要是他的父母招来,一定会徒生枝节。
可是元宝这个鬼机灵,一路上总是嚷着要吃这要玩那,不给就要哇哇大哭。那些人想要抱着他就跑,却不知道为什么,还真的很难抓得住他。
于是无奈之下,只能陪着他吃吃喝喝。想着这么个小东西也吃不了多少,等到把他卖掉了,就能挣一大笔钱。
这小家伙一看就是一位小少爷,模样长得精致,还很可爱,会有不少人花大价钱来买他的。只要他乖乖听话,这些都好说。
元宝比他们想象的能吃多了,一路上吃个没完,那两人心疼得要死。唯一让他们安慰的是,只要买给他想吃的,他就会乖乖跟你走,不吵也不喊。
于是他们就大放血,元宝想吃什么就给买什么。
等目的地终于到了,他们要让金元宝进去。元宝乖乖进去了,他这一进去,找到了二十多个别的小孩。
这些人中,也不乏有三脚猫的对手。但金元宝别看才有六岁,功夫那是没得说。但他一个人完全能出去,别的小孩子可就不保准了。要是那些人贩子抓着他们做人质,他的处境就很被动了。
所以他必须想一个万全的法子,让所有人一起脱险。
他的办法是安心地等到晚上,然后他一个人偷偷跑出去通风报信。不但能救出这些孩子,还能将他们给一网打尽。
计划就是这样,这就是为什么路曼声在落阳楼外没有找到金元宝。
眼看着天快黑了,元宝还是没有回来,路曼声越发地坐不住了。
不管怎么样,元宝,你可不能出事啊。
845 造人
845造人
宫旬一旦生了这想法,便再也无法退却。
他认为他和路曼声的感情已经趋于稳定,两个人心中都有彼此。
成亲这么久,还维持老样子,实在有些不像话。虽然他之前也说过,必须要在记忆恢复之后,才能想这些事。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已经不苛求能恢复记忆,那些过去对如今的他们并不影响。而且路御医也没有再提那些旧事,在这些事上他们两人之间已经达成了某种默契。
于是这天晚上,宫旬一面在前面处理公文,一面偷偷回头注视着路曼声,看她看得专心,也就没有打扰她。
等到夜深了,路曼声方从书上抬起头,打了一个呵欠。
她站起身,伸了一个懒腰,就看到宫旬在看她。
放下胳膊,只见宫旬走了过来:“娘子,夜深了,我们该休息了。”
路曼声吓了一跳,太子殿下这是怎么了?以前不是叫她路御医,怎么忽然叫娘子?
就是成亲当夜,他也不曾这样唤她过。
“娘子,你看我们成亲已有数月之久,是不是应该……”
路曼声猛地拍掉宫旬的手,等到拍掉之后,又觉得自己的动作过大了。果然太子一看路曼声反应这么激烈,也怔立当场。
“路御医,被我碰触就这么反感吗?我们已经是夫妻,你不该再这样拒绝我。”宫旬有些受伤害。他一直以为这些日子他心中有了路曼声,而路曼声也开始接受他。
但看她的反应,似乎比成亲当天还要激烈。
难道是他自作多情,想错了?
“我……对不起,太子殿下,我还没有……准备好。”路曼声低下了头,其实早在成亲当夜,她已经鼓起勇气要接受宫旬了。
可是这些日子,她渐渐沉溺在宫旬为她营造的幸福当中。她原以为可以再等些日子,直到他们感情更好的时候。
或许是她奢求太多了。
她确实也不应该这样,都已经是他的妻子了,再坚持这些,也显得尤为矫情。
想到这儿,路曼声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勇敢地看着宫旬:“太子殿下,我已经准备好了。”
“真的?”
“嗯,刚才只是有些太突然了。”
“那我就来了?”宫旬注视着路曼声的眼睛,然后伸出手,不断地向她靠近。
宫旬看见路曼声睁着双眼,就像是一只暗暗为自己打气的青蛙,连呼吸都变得紧张起来。就在他的手快要触及到她的肩膀时,路曼声却猛地闭上了双眼。
“这样就叫准备好了?”
只是这种程度的碰触的话,都忍受不了,那么接下来的事就不用做了。
路曼声睁开眼睛,放在身侧的手则握紧。
“再来一次,这一次我一定可以。”
“算了。”
“没关系,太子殿下,我真的可以做到。”
宫旬伸出手:“路御医,今日的提议就当是我开个玩笑,别放在心上,我会等你彻底准备好的那一天。”
宫旬的手轻轻地搭在路曼声的肩膀,然后拍了拍。
两个人并排躺在床上,彼此没说话,都闭着眼睛,但他们都清楚对方并没有睡着。
就这样躺了快一个时辰,宫旬转过身,将那个身体有些僵硬的路曼声揽入怀中。
然后,路曼声听到宫旬说了一句这辈子她都无法忘记的话。
他告诉她:“路御医,我想和你有一个共同的孩子。”
路曼声的心就那么地触动了一下。
后来她时常会想起这句话,她也渐渐明白为什么这句话能让她这么的感动。
宫旬说的是:我想和你有一个共同的孩子,和她血脉相连,是他们两人的连结体,不是孤立的存在。这孩子是他们的,身上流着他们共同的血。
而不是常见的男人对女人说的那句:我想你为我生个孩子。
数字之差,却带给了路曼声完全不一样的感动。
路曼声承认,她是一个非常敏感的人。尤其在宫旬的事上,哪怕是一句话,她也会忍不住斟酌推敲一番。
“在你准备好的时候,我们就生个孩子好不好?”
宫旬埋在路曼声的颈窝,蹭了蹭,那个样子,似乎对路曼声充满了无限的依恋。
“……嗯。”许久过后,宫旬听到了路曼声那声轻不可闻的嗯。那一声嗯,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宫旬就是确认自己没有听错。那不是他的错觉,而这个嗯,更是让他喜上眉梢。
当一个女人心甘情愿要和你拥有一个共同的孩子,那不是爱是什么?
或许有许多女人为了名为了荣华富贵,又或许是为了这个家,但他知道路曼声不是这样的人。
她答应这些事,一定是她内心的意思,不受任何外物所扰。
“谢谢你,路御医,我很高兴。”
“高兴?”路曼声动了动脑袋,她以为她的迟疑会让他不高兴。
“高兴有你在我的身边。”
“……”
“这其实是一种很特别的经历,以前我只需要当好太子就可以了。做好父皇交代的差事,保住自己东宫之位。每一日都活在勾心斗角之中,每做一件事都要先衡量一番值不值得我去做。”
路曼声沉默,过去的那个宫旬,确实是这样的人。他的心里也有朗阔一面,但一旦牵涉到他的东宫之位和切身利益,他就会变得很功利,甚至有些不择手段。
路曼声想,她为什么会反感那样的宫旬?大概是她曾经看过他内心中最纯挚的一面,不想要他变成那副样子,才会想要和他保持距离,不愿意为这些事烦扰吧。
服下了忘忧香的宫旬,虽然忘却了一部分的记忆,却有着一颗赤子之心。为人更包容,也更能体念别人的心意。
可是,这终究只是她自己的想法。
具体怎么样,还是要听宫旬自己的意思。她又如何能那么自私地替他决定,哪怕他在许多时候已经流露出满足于现状的意思。
“但自从有你在我的身边,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平静、又很快乐。我做一件事,不再想值不值得,而是你高不高兴。”
路曼声惊住了。
“太子殿下,曼声不值得你如此对待。”你可知道,过去你曾经因为我曾长久地处于痛苦和自责之中?
虽然你并不怪罪于我,但我却知道,在你的内心深处,对那件事依然介意。
而有些痛苦,深入骨髓,是很难忘却的。
“不,你值得,这世上也只有你值得我如此。”
“我……曾经是那样想要摆脱你。”路曼声已经决定和宫旬摊牌。
她不知道那件事宫旬记得多少,但却真实存在过。
“我知道,但那是我对不起你,我不该勉强你,逼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宫旬的声音更加温柔,怀里的路曼声也被搂得更紧了。“可现在不会了,我不会再这样对你。你是我非常珍贵的人,我呵护你都来不及,决不会做那些让你会离开我的事。”
他再也不允许路曼声离开他的身边了。
“太子殿下,忘忧香的解药我已经研制出来了。”如果宫旬想知道所有的过去,他随时都可以知道。
“那不重要。”宫旬亲了一下路曼声的额头,他只觉这一夜自己的内心温柔得如同水一般。他从来不曾对任何一个女子这样过,可这样抱着怀中的女人,和她轻轻说着话,眼前的一切梦幻得近乎不真实。
他甚至有些担心,这是忘忧香的副作用。等他一睁开眼,等候他的又是满室冰冷。
其实,那大半年的事,虽然已经忘了七七八八。可这数月来,宫旬不时会做一个梦。
梦见偌大的正阳宫,他茫然若失,站在梅花树下,他清楚地知道自己遗失了什么,却又不记得自己想要找什么。一日又一日,内心空空如也,站在那里,似乎在等待着某人归来。
然后,梦就醒了。很平静的一个梦,不会惊吓着醒来,只会觉得冷,从内心沁入表皮的冷,让他无处可钻。
然后,他看着躺在身旁的人。嗅着空气中她身上的幽香,感受着她身上淡淡的体温,一颗心才慢慢地平静下来。
他猜测到了自己为何如此。
怕是那大半年的经历,在他的心里留下了难以抹去的阴影,即便许多事不记得了,对于路曼声他始终缺乏安全感。
他总觉得有一日路曼声会离他而去,就像过去那次一样,走得决绝,让他以为天大地大,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她的存在。
真正的失去,不是离开,而是死亡。
宫旬害怕这样。
只要感受过死亡的绝望,其他的分离都算不了什么。因为只要她还活着,他就一定有办法将她留在他的身边。
宫旬和路曼声,谁缺了谁,都不再完整。
他有这样的自信,他们命运相牵,会一直相伴着彼此。这叫命中注定。
“你想要我记起来吗?”宫旬又问路曼声。
“……不知道。”
“为什么这么说?”
“我曾经很想要太子殿下记起来,作为赎罪。因为太子殿下因为我才变成这样,我希望你能够像任何一个正常人一样。”
“那现在呢?”
“现在,我只想看到太子殿下活在当下,不去理会任何纷纷扰扰,只要太子殿下快乐就好。”
“你真的这么想?”
“那当然还是因为过去的记忆不全是好的。”
“你怕我记起来了会怪你?”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就一辈子都不记起来好了。
路曼声却摇摇头。
“我问心无愧。”
“路御医,你可以适当的安慰我一下。你这句话,其实是在指责做错事的人是我。”
“那是太子殿下自己说的。”
“好吧,我们的路御医在任何时候都不会承担不属于自己的过错。”
“并不是这样,而是有一段时间,太子殿下曾处于深深的自责之中。”路曼声低下头,虽然她有自己的无奈,她却决不愿看到宫旬那般折磨自己。
尤其是从孟大哥和长公主他们口中得知了宫旬那大半年的情形,路曼声就忍不住地难受。
绕了一大圈,所有的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
如果她早接受了这些,那么有些事是不是就不会那般复杂?
然而这世上什么都有,就是没有如果。她有她的挣扎,也有她的无奈,无关于妥协,也无关于对错。在某个时间点下,做出的选择有可能完全不一样,你不可能预料到今后会发生什么。
之前她离开大尧的时候,有想过自己后半生注定江湖漂泊,过着与前几年截然不同的生活。
她没有料错,大杨的日子有平静有波澜,有过生死关头,也有真情流露和备受感动之时。
那段日子比她想的还要精彩、刺激。
她唯独没有想过自己还会回来,而且以这种方式和宫旬的生命紧紧绑在一起。以后,她再也不能说她和宫旬是无关的人,本来两个各走一方之人通过一纸赐婚,展开了新生活,也产生了新的羁绊。
“痛苦并不都是坏的,正因为有这些痛苦,一个人才知道什么人对你最重要。一个人也只有品尝过痛苦,才知道幸福的滋味有多么宝贵。如果生活中全部都是甜的和快乐的,那么任何东西就都没有意思了。”宫旬说了一套很哲学的话。
路曼声本来还有些沉默,直到听到这番话,才忽然笑了。
宫旬没等到夸赞,反而是被笑了,自然气不过。一个低头,咬了一口路曼声的鼻子。
路曼声吃惊不小,僵在他的怀中,一动都不敢动了。
“路御医,这样太玩火了,如果真的出了什么事,你可不要说我讲话不算话。”
路曼声和宫旬分开了一点儿,骨碌往床里转了两圈,想要保持一段距离。
但床里面太冷了,她刚滚进去,就有些受不了。
面子薄的路曼声,没好意思趁着原先的轨道再咕噜咕噜滚回来。
“还是我来吧——”宫旬叹了一口气,一伸手,将路曼声再一次揽在了怀中。
他一定要再加油才行,让这个女人打从心底接受自己。
看到元宝那孩子这么可爱,他得好好加油才行。
毕竟他还有他的造人大计。
宫旬的手下意识地摸着路曼声的肚子,路曼声拿开,他又抚上去了。
路曼声无奈:“太子殿下,这里面还什么都没有呢。”
“哦,我提前预习一下~”
846 诀窍
846诀窍
宫旬的提前预习绝对不是说说的。
他已经开始看古代的一些育婴书籍了,包括胎儿还在母体的时候,怎样教育能让孩子更聪明更健康。生出来之后,父母又该如何教导,才能成长为顶天立地的儿郎。
古人那之乎者也的一套,说得十分晦涩难懂,宫旬学问高深,这些自然难不了他。只是每一日学习到了新鲜有趣的东西,总是要回来和路曼声分享一番,让路曼声有些哭笑不得。
这造人的事也不是说造就能造出来的,且不说两人还没有发展到那一步,就算是真的到了,孩子也不是说有就有的。
平时路曼声还是很有办法的,但宫旬一旦变成这样,她就一点办法都没有了。
这一天,元宝进来,有些神秘兮兮地问路曼声:“曼姨,这一次你是真的有了?”
“为什么这么……该不会是太子殿下问了你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吧。”以宫旬那个头脑发热的程度,这种事确实有可能发生。
“曼姨知道了?”
“不用理会他,太子殿下最近有些不正常。”
如果宫旬知道路曼声在背后这样形容他,不知道会做何感想。
“不过我倒想知道,太子殿下问了你些什么?”
元宝想起这事,便昂着脑袋,有些得意洋洋。“太子殿下问我,是怎么样才能成长到如今这么聪明。”
路曼声勾唇,“那你又是怎么答的?”
“我说我天生就这般聪明。”
“元宝,你以前可是个谦虚的好孩子。”
“开个玩笑么,曼姨。虽是如此,我这话也没有说错。我爹聪明,我娘也聪明,那生出来的我一定也是一个聪明的孩子了。”
“太子殿下听了这话有说什么?”
“嗯……”
“元宝,在曼姨面前,有话要直说。”
“太子殿下听了我的话,拍着自己的胸膛,说他的聪明才智完全不需要怀疑。就是,就是曼姨很有可能拖累孩子的智商……”
路曼声面上还维持着温和,但眼角旁却炸出了一串十字路口。
“所以太子殿下的意思还是嫌我笨?”
这样他就去找一个聪明的女人去生孩子好了。
在他的身边就有一个,长公主。长公主是女人中的佼佼者,和她相配,那肯定能生出世上最聪明的孩儿。不过长公主已经心有所属,即便宫旬肯,长公主也是不肯的。
路曼声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因为这一句话就生生地吃醋了。
而且这醋劲还不是一般的小。
她承认自己没有温三小姐和长公主聪明,但还不至于到拖后腿的地步。瞧太子殿下这话说得,让人好生不痛快!
“曼姨这是生气了?”
“曼姨才不会为了这点小事生气。”
“可我看曼姨似是有火。”
“小孩子不要乱猜测。”
“哦。”元宝乖乖应了一声,然而有一件事,他却要告诉路曼声。“曼姨,那你知不知道太子殿下最近关心孩子的事,已经传扬了出去?”
“有这样的事?”那这样就糟了,一传十十传百,宫里每个人还不都以为她已经有喜了?
之前她就避免这样的事,谁知道防住了一次,这一次太子殿下这么一折腾,肯定已经是流言纷纷了。
“相信很快就会有人上门来恭贺路妃娘娘有了太子殿下的骨肉。”
“不会吧?”
“曼姨不知道在宫里做事,一字记之曰:快!”
“路妃娘娘——路妃娘娘——秋贵人前来拜访——”正说着,香儿便进来禀报。
“来了。”元宝站起,“曼姨好生应付着,我去和太子殿下喝杯茶。被太子殿下花样夸赞,感觉还挺新奇的。”元宝小大人的道。
“诶——”就这样走了,可真不够意思。
秋贵人来了,她是皇上的妃子,在宫中并不是很受宠,路曼声曾经为她看过病。两人算不上有交情,在宫中也很少来往,哪里知道她这么快就得到消息,然后便过来了。
路曼声好说歹说,说自己没有怀上太子殿下的孩子,秋贵人就是不信。太子殿下亲自过问这事儿,还关切得不得了,不是她肚子有了,还能是什么?
她能够理解,宫中许多女人即便有了,也不喜欢张扬。可怀上太子殿下的孩子,那是天大的幸运,换成其她的女人,早就张灯结彩,恨不得让全天下知道了。
这路御医还藏着掖着,该不会是装腔作势、故意为之吧?
好不容易送走了秋贵人,一会儿李贵人、张嫔又上门了。
平时在宫中都没有过来往的人,逐一上门,不管路曼声怎么说,她们都一副笑盈盈我完全了解的样子。
路曼声没有办法,只得闭门谢客。
她必须要尽快找到太子殿下,让他摆平这件事。现在还只是在一小部分人之间流传,要是传到皇上和皇后娘娘耳朵里,那可真要闹出大笑话来了。
“有这等事?哈哈哈哈哈!路御医,你看她们一番好意,我们也得尽早努力,争取早日让此事成真。”
“你还笑?太子殿下,你知不知道现在整个皇宫都以为我……”路曼声简直是难以启齿,不管是前世还是这一世,她都没有过孩子。好端端的,就被人说成是有喜了,不害羞才怪。
“又有什么关系,迟早有一天你的经历这些事,早点适应也不错。”
“太子殿下!这不是玩笑!”路曼声看宫旬还一副说笑的口吻,便加重了口气。
“知道了,我会说清楚。询问孩子的事,是因为宫内来了一个小孩子,本宫想更好地照顾他。”
“这样真的就能平息这些流言?”
“我是太子,你要对我有信心。”如果连这点麻烦都不能为她摆平的话,那他就枉为太子了。
说来也奇怪,本来流言绯绯,宾客临门,几乎是一夜之间,就全部平息了下去。
第二天一整天都没有什么动静,路曼声总算是放下了心。
许多时候,宫旬还是很有办法的。
至于皇上那里,他把太子喊过去,煞有其事地问及这件事。
太子则不似其他人面前那般潇洒了,被育成帝狠狠笑话了一番。还让他要是有这个心思,就用实际行动。别人家的孩子只能看着,终归不是自己。想要有孩子的话,就多努点力。不管是长公主,还是路曼声,只要能延续皇家的血脉,都是美事一桩。
宫旬嘴上应着是,心里则在想:他倒是也想,可路御医的心扉不知道何时才能够打开。
而除了路御医,他可不想和别的女人生孩子。
虽然路御医在某些时候算不上聪明,但有他这个爹爹在,孩儿一定会很聪明。
一场小风波,在宫里刚刮起,又平息了下去。
杏林书院开幕后,路曼声的第一堂课也临近了。
时间就在明天。
说不紧张是假的,那都是一群有经验水平也都不错的大夫。不只是简单的收徒,还要让这一群人安心地跟着她的节奏走。
在这些人中,难免有一些大夫沉不住气,直接奔着颜术而来。如何让他们卓有成效地走稳每一步、打好根基,那就是她这位夫子的能耐了。
金慕殊在用晚膳时,提议明日想去听路曼声的课。
“你要去听?”路曼声有些难办起来。元宝一不是大夫,二不是杏林书院的学生。如果将他带去杏林书院,会不会有违书院的规定?而且那么多大夫中,多了一个小孩子,也会让其他大夫多想。
“我看没有问题,大尧开设杏林书院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所有对医术感兴趣的人能够见识到大尧博大精深的医术,元宝是大杨远道而来的贵客,特地为了杏林书院而来。就让他见识一下,也显得我们大尧胸襟广阔。”
“太子殿下既有此言,那曼声就照办。不过元宝,毕竟是在学院,你要乖乖听话,不能闯祸知不知道?”
“曼姨,我可不是一个喜欢闯祸的孩子。”元宝嘟起嘴,怎么曼姨说话和娘一样。
“好,是曼姨说错了,元宝只是喜欢管闲事,不是闯祸。”
“放心吧,明日是曼姨的场子,元宝砸谁、也不敢砸曼姨的场子。”
路曼声捏了捏金元宝的小脸,笑着点点头。
翌日,用过午膳,两个人便上了路曼声的专属马车。
在马车上,元宝撑着头,问路曼声有没有带学生的经验和诀窍。
“我只收过两名徒儿,平日都是我布置任务,他们按照我说的去完成,然后不懂的再问我,倒也没让我费什么心思。”路曼声说的是小锦和燕儿他们,燕儿和那些孩子,充其量只能算是在她旁边生活的小孩,没有学多少的医术。
她真正的徒儿只有小锦,平日小锦都是自己完成她交代的功课,也会利用她闲暇时间来向她请教医术问题。路曼声没有讲求什么方法,只是在讲解的时候会尽量浅显易懂,让小锦听得明白。
至于她回答两名徒儿,也算上了叶上午。
她答应过王霄,将叶上午收于门下。虽然现在还没有明确师徒名分,但在路曼声心里,已经决定将叶上午当成自己的徒弟,倾囊相授了。
“这一套应付你的小徒弟还行,对付那些大人,还各个是老油条的大夫们,可就难罗~”元宝感叹。
幸亏他问了,这要是交由曼姨自己,说不定很快就惹出问题来。
“难道你有什么好办法?”
“或许一开始,他们摄于曼姨的威势,不敢对你不敬。可时间久了,他们知道曼姨并不是外表那么严厉,还是一只纸老虎时,那就很难管住他们了。而且我听太子殿下说,曼姨一开始要教他们的并不是颜术的技巧,而是跟身体内部什么瘤有关。他们愿望落空,肯定不甘心,抗议两声事小,说不定还会给曼姨添麻烦。”
“应该不至于吧。”路曼声的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但这个小家伙说得也有道理,有些问题她确实想得太简单了。那些人千里迢迢来到大尧,为的就是想学到最精深的医术。她对自己的肿瘤内科有信心,但他们可就不见得这么看了。这个问题不处理好,可能会惹来无尽的麻烦。
只是,元宝看似没关注她的这些事,连她教授的内容改变都知道。
这小家伙,什么时候对这些事也这么关心了?
“先说好,我是不放心曼姨,才打听这些事。曼姨虽说是大人,在某些方面,可没有小孩子的脑袋瓜好使。”
“元宝也说曼姨笨?”大概是某位爷说的话让路曼声记忆太过深刻,她现在一听到她智商低或是笨的话就很敏感。
用现代的话说,就是炸毛了。
尚医局的冷面女御医居然也会炸毛,这也够新奇的了。
“曼姨,不要被太子殿下说了一句,就这么神经紧张。曼姨的智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还不至于让你这么丧失信心。”
“……”路曼声被打击得不轻,元宝这些话到底是谁教他的?
果然,这小家伙越来越不乖了,竟然都可以若无其事地打趣他的曼姨了。
不过,这会儿路曼声倒是关心另外一件事。
“你说你有好办法,是什么办法?”
“哪,曼姨,你在众人心中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冷冰冰的,有些不近人情。好,如果是情况需要的话,我会尽量做出改变。我一开始也这样打算,会更温和一点。”
“非也!”金元宝摇摇手指,“依着我的意思,要想让你的课堂太平,你不但不应该变得温和,还更应该让你的人设更加地靠近冷面女御医这个外号。”
从元宝的遣词用句,路曼声就知道他一定深受温三小姐的影响。某些话语,非现代人说不出。可温三小姐这位穿越女,言谈间的说话风格,也被自己的儿子学了个七八分。
“你想让我对他们冷冰冰的,表现得很严厉?”
“不是想要,而是一定要。做夫子还是严厉一点的好,你冰着一张脸,按照自己的计划传授他们医术,你不需要告诉他们你要教他们什么,他们只需要按照你的节奏来。无需解释,也无需忐忑,相信自己,日久便会见人心。”
847 首堂课
847首堂课
这是在叫她扮酷?
好吧,路曼声本身就是冷冰冰的,现在只不过是保持住原本的样子,并没有多少难度。
她讶异的是,元宝为何会这么说。
“曼姨一定很奇怪为何我会知道这些?”金慕殊笑着看了过来,一下子就猜到了路曼声的心里在想什么。
“因为我别的不多,就是老师最多啊。站在一个学生的角度,我最知道什么样的夫子最能威慑学生了。”
“元宝以前也经常为难你的老师?”路曼声关心的是这个。
“对于看不顺眼的老师,会故意整他、刁难他一下。因为啰啰嗦嗦的太烦了,只有用这种办法将他逼走。但明月堡开的待遇太好了,每次都要费好大一番工夫,才能让他们知难而退。”
路曼声没有想到,金慕殊也会做这样的事。她以为他是那种随性又乖巧的孩子,很懂道理。
又或许每个人都有叛逆的一面,不管怎么说,元宝还是一个孩子。
“虽然曼姨教授的都是一些大人,不会再那么幼稚地逼走老师。但这些大夫中,难免也会有些淘气包,要挑衅一下你这位冷面女御医的威严。你应该知道,有很多这样无聊的家伙。如果我不跟着,以曼姨的性子,很有可能会吃亏的。”
“哟,小家伙,你的意思是你跟我来是为了保护我罗?”
“那是~”元宝昂着头,“曼姨虽然年纪比我大,但江湖经验比我少多了。我在这个时候保护曼姨,曼姨有机会就为我向娘亲多美言几句,那我娘亲就不会责罚我了。”
这小家伙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曼姨还真是感动,元宝都已经知道要保护曼姨了。”
“啊哈,当然也不只是为了这个,他们都说曼姨医术高明,我也是想见识一下的。”
“你对医术很感兴趣?”这个也是路曼声一直想问的。三小姐医术举世无双,元宝却从小浪迹江湖,跟着不少的师父后面学习武艺,唯独没有学过医术。
是因为他本身对医术不感兴趣,还是三小姐压根就没有想过让元宝继承她的衣钵?
若是以后江湖上出现一个男神医,那也是一件不错的事。不过元宝玩性还是有些重,现在学医恐怕还不到时候。
“医术……唔,我不想学,但我对毒药倒是很感兴趣。行走江湖,要是对这些没有了解的话,很有可能就稀里糊涂地死在别人的手下。我娘是百毒不侵,不代表我也是。”
“行走江湖很容易受伤,学点医术百利而无一害。”
“曼姨说对了,真正的江湖高手,不但能解毒,还能救人。关键时刻,还能耍耍帅。”
“……”
“那你可以跟着你娘后面认真学习。”
“我娘现在还不肯教我,说我太小了,安心地再玩几年。”
“三小姐真是一位好母亲。”
“可我要学的东西还是很多,我爷爷说我是明月堡的长孙,许多事要从小学起。在堡里的时候,为我请回许多的夫子。我不喜欢,就只有偷偷溜到江湖。我爷爷对这点倒不反对,因为江湖也是一种学习和历练。在江湖上摸爬滚打,能够学到许多生存经验,塑造更为坚强的体魄。从小到大,哪怕不舍得爹和娘,我还是得辗转各个门派之间。”
元宝说到这儿,突然就有些低落。
路曼声伸出手,在他的小脑袋上挠了两下。
生在那样家庭的孩子,从小承担的责任就要比别人多。
“哈哈哈,曼姨,我是骗你的,你不会真相信了吧?”元宝比出一个剪刀手,冲着路曼声做了个小鬼脸。
“好啊,你这个小家伙,居然敢戏弄曼姨了~”
“就说曼姨容易被骗吧,到了杏林书院后一定要稳住。否则若是让别人知道曼姨只是一个纸老虎,那就会爬到你头上来了。”
“好,听你的。”
马车驶到了杏林书院,缓缓地停了下来。
立即便有一个人迎了上来,路曼声拂开车帘的时候,就看见他朝她拱手行礼。
“你到了,路御医。”
“吴管事,无须多礼。待我熟悉杏林书院班级情况之后,你就无需在这里候我了。”
“哪里,这是吴某份内之事。”吴管事对路曼声显得很恭敬,面前这个人且不说是太子殿下极之宠爱的路妃娘娘,就是她在尚医局的地位,也值得任何一个医门中人尊敬。
“这位是……?”
“这是金慕殊,我朋友的孩子,今日想来观摩一下杏林书院授课情况,吴管事应该不介意吧?”
“哦~这一位莫非就是之前城内流传的慕殊小英雄,小小年纪,就勇斗恶徒,破获了儿童拐卖案,真是英雄出少年,佩服,佩服!”
“吴管事客气了,也多亏众人帮忙,才能成功抓获那批恶徒。”
“慕殊小英雄不骄不馁,不贪功,更是难得。”
金慕殊还礼。
等两个人客套完了,三人方才进入杏林书院。
在路上,吴管事向路曼声介绍了一些杏林书院的情况。包括上课时间、中间休息,以及用膳和住宿的情况。
杏林书院是不对学生提供住宿的,但经济条件特别困难、在城中又没有客栈入住的倒是可以申请,一方面帮助杏林书院做些杂事,换取在这里住宿和用餐的机会。
用现代的话就是勤工俭学,因为有许多的大夫,凭着一腔热血来到这里,没有盘缠,也无法解决住宿情况。
远来是客,既然是来学医的,就不能让他们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而他们有些人,所有的钱全部都用来教学费了。
“路御医,这就是你的课堂了。”
路曼声的班级在一楼左侧最里面的一间,课堂宽敞古朴,宁静幽深,人坐在里面有一种宁和幽远的味道。
单是这杏林书院里面的布置,就得到了不少大夫的赞赏。就算是那些出身富庶的,对这个地方也没有什么挑剔。
路曼声先在外面站了一会儿,并没有进去。
金慕殊就陪在她的身边,这个地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隐约听到一些从里面传出来的声音。
课堂里很安静,这是第一堂课,谁都不会贸贸然的开口。
离上课时间大约还有五分钟,其他几位夫子也先后到达了,有的已经提前进入了班级,和学生们进行自我介绍。
“曼姨,时间到了你再进去,不要迟到,也不要早进,这种效果最好。”迟到是浪费每个大夫的时间,这是不尊重课程的表现。早到,因为还没有上课,气氛过于放松,不利于维持路曼声的形象。
路曼声虽然有些无奈,却还是点点头。
元宝固然说的有道理,但她还是会按照她的想法去做,就做她自己。不需要刻意拉进她和其他人的关系,却也没有必要对每一个人都那么冰冷。
平平淡淡,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好了。
她想,元宝一开始说的可能就是这个意思。只是看出来她有意让性格更加的温和,才会那么说。
“曼姨,我先到其他教室外转一圈,很快就回来。”
“诶——”
“我这可是刺探敌情。”元宝说着就跑走了。
路曼声摇摇头,“这个小家伙。”
元宝这一去,还真的看到不少的好东西。
在路曼声隔壁的教室,主修夫子是侯御医。
侯御医一到这里,便给所有人来了一个下马威。
他点燃了一支离香,每个人都进入了梦乡,做了一个让他们神经舒展、整个人都心旷神怡的梦。
元宝站在外面,只是从隔壁门里传出来一点,都让他脑袋有些晕,忍不住昏昏欲睡。
紧走两步,飞快地离开了。这老头太不可爱了,让所有人睡大觉有什么意思,要是让他们疯疯癫癫、热热闹闹那样才好玩。
他虽然不是百毒不侵之身,但是是被温书十月怀胎,而温书本身又是一个巨大的毒之容器,她的血液里有着抵御各种毒性药性的威力。
所以元宝在某些方面比正常人的抵御力要强。
正因为如此,这么远的距离,还只是嗅到了一点点就会这样,可想而知侯御医的药劲有多么的威猛了。
金慕殊回头看了一眼路曼声,那个距离,应该吹不到那里去。
这种香,最怕的就是风。门缝飘出来的一点,被风一吹散,药力也就大打折扣了。
他又到了下一间教室,是一位年轻的帅哥。
金慕殊听路曼声说过,这位御医姓陈,叫做陈墨染。当年她参加杏林盛会苑试的时候,遇到了已经是御医之身的陈墨染,他们这批新晋御医都叫他陈哥,是个很照顾新人的御医。
金慕殊在外面站了一会儿,陈墨染很快就捕捉到了他。看到他微微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教室里一片寂静,在上课的钟声响起之前,他还不打算开讲。
元宝等了一会儿,确信自己听不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便先去了对面的教室。
对面还有三位御医的班级,这边路曼声、侯御医以及陈墨染三个班级列在一块。
对面则是邱凤水、华御医还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老御医。
金慕殊最感兴趣的还是那位大尧最受欢迎的男御医的邱凤水,听说他非常的华丽,走到哪里都能让人神昏目眩。
果然,还没有到他的班级外,就已经嗅到空气中百色花香味了。
金慕殊闭起眼睛,狠狠嗅了一下。
真不错的味道,不浓不淡,雅俗共赏。还带着鲜花初露的清新,让人嗅一下,就仿佛沐浴在深秋冷露之中。
金慕殊到了后门外,看到满屋鲜花飘零,每一朵鲜花都仿佛有生命一般,在空中妖娆绽放。
直到满室全部都是鲜花铺地,邱凤水才满意地举起双手,沉浸在鲜花飘香之中。
“果然是个爱花成狂的家伙!”
说到爱花,天下没有人比他的父亲金六公子更喜爱鲜花的了。
但金钟楼和邱凤水两人喜爱鲜花的表现不同。金钟楼热爱一切生命和美好,他的满香楼全部都是他精心抚弄的鲜花。每一朵鲜花,都像是他的孩子,他的鲜花就像是他人一般,充满着温暖。
邱凤水痴迷香味,一个精心抚育鲜花,另一个则是需要用鲜花来提炼各种香味。打一个不好的比喻,邱凤水虽然爱花,却也经常“辣手摧花”。
这么多的花瓣撒在地上,只是为了华丽,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惜花之人呢。
这么一弄,所有的学生身边都有鲜花相伴,教室内也是香味扑鼻。不刺激,却散发着幽香,而且这些香味都是邱凤水精心挑选,大有安宁平和让人心情放松的功效。
但见邱凤水的学生有的心花怒放,有的面露微笑,听他的课全是一副享受的模样。
“有意思。”要不是待会儿有事,他还真想进去坐一坐,感受鲜花铺满地的味道。
看来前面几个班级,夫子们都成功地稳定住了班级内的情况。其中以侯御医和这位邱御医为甚,只怕是有他二人坐镇,这些学生们不敢乱来。
而从隔壁传来悠扬的琴声,还有满室静悄悄,就知道华御医那边情况也搞定了,他的学生完全沉浸在他的琴声中无法自拔。
看过了这些大夫的,金慕殊忽然有些迫切。
不知道曼姨会在她的首堂课上做些什么,是如他所说来一个下马威,还是平淡的开场,踏实做着她传道授业解惑的工作?
正这时,上课的钟声已经响了。
金慕殊回到了路曼声的班级上,并且先他一步走入了教室内。
他找了最后面的位置坐下,其他学生一看到教室内居然进来一个六七岁的小孩,都投以好奇和疑惑的目光。
但这种情况并没有持续多久,因为就在他们朝着金慕殊看时,教室外的路曼声踏着钟声步入了教室。
金慕殊发现,在路曼声出现的那一刻,这些学生们霎时紧张起来,一个个收腰挺胸,笔直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站在讲台上首的人。
“哦——”金慕殊看着学生们这副样子,放下了撑在脸侧的胳膊。
看来这些学生们比他想象的还要尊敬曼姨呢,或许曼姨也能来一个不错的开场。
848 掌声
848掌声
在路曼声的课堂内,一共有二十九名学生。
首堂课,是夫子和学生相互了解的过程。金慕殊坐在最后一排,一一看去,从他们的肤色和长相上,大致能猜测到他们是哪个地方的人。
但有些人,却判断不出。
金慕殊的视线重新打回到了讲台上,兴致盎然地看着路曼声。
路曼声的话和动作都很平淡,没有刻意冰冷,身上却始终有股淡淡的疏离。
课堂内每个人都很安静,在还没有摸清这位女御医的脾性和底线之前,谁都不敢妄动。
这其实就是一场单方面试探和触碰的过程,不能算是博弈,但却关系着之后师生相处模式。
“一开始,是自我介绍。姓名,年龄,籍贯,哦,就是你们来自什么地方,还有过去的经历也可以简单说一下,我先来——”
还真是老掉牙的开场呢,不过愿意和学生这样简单的交流,关心他们来自每一个地方,通过这个过程可以了解他们语言和医术的掌握程度,算是一位认真的夫子了。
“路曼声,二十六岁,大尧璐华城,目前是尚医局五颗半星级的御医。”
路曼声在黑板上写下她的名字,“在杏林书院,你们可以叫我路御医或者老师、夫子都可以。上个课程结束后,在下个课时到来之前,写下你们不懂或是想要知道的医术问题,然后在课前放到讲台上,我回去统一解答,再到下节课时发回给你们。”
干脆、简洁,并且直击要点。这个规则一出,那平时就没有那么多的废话了。
这也符合路曼声的一贯个性,不喜欢拖拖拉拉和过于繁杂。她是一个富有责任心的人,所以她不会对学生的疑问置之不理。但同时,她又是一位御医,在上课之余,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去做,不可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放在这些学生上。她要用一个集中的时间来解答这些问题,平时保证不会过多的分心。
而且这样规律性的安排,也给学生们减少了不少的麻烦。他们不用担心问题得不到回答和解决,也不用想着去堵老师的路。提供了这样的途径,换句话说就是有问题就会给个回复,谁都一样。
然后,路曼声课堂的二十九名学生开始了自我介绍。
从第一排左侧开始。
“我叫卓小佳,今年二十二岁,来自武常临别,我以前是个厨子,学医术只有三年。我的理想是成为一代药膳大师,将来能够进武常皇宫,为皇上烹饪食物。”
课堂内响起一片抽气之声,纷纷朝卓小佳看去。
那是一个阳光小哥,脸上总是挂着灿烂的笑,一看就很招好感。
大尧、大杨、武常和大食这几个大国,官方语言其实在某种程度上很相似,都属于同一个风云大陆。或许说起来有些差入,但听的话没什么大问题。
就像是路曼声和温书,她们一开始就不存在交流上的障碍。
作为他们夫子的路曼声,因为在大尧和大杨都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融合两地的语言,对这些学生各地的官方语言就更加没多少障碍。当然,还有一部分学生,说的不是官方语言,是各种本国人都听不懂的方言,那就相当吃力了。
卓小佳一口标准的武常官方口音,又是来自临别这样的重镇,将来还想入宫成为药膳大师,这样的人确实在语言上下了不少的工夫。
而让其他大夫吃惊的还是卓小佳在医术上的天赋,只学习了三年,就通过了大尧前两轮考核,直接进入了大尧尚医局八大夫子的班级,这样的天赋,确实让人吃惊。
据他们所知,前两轮考核,有些从医十多年的老大夫都被刷下来了。
尚医局没有放水,一切都是以医术为准。而能到这里来的,对自己的医术都很自信。有一部分人也以通过尚医局两轮考核为荣,有些人甚至生了轻慢之心,认为前两轮考核也没有什么了不起。
然而只有他们自己知道,这两轮考核还真的不简单。虽然也存在极少数人浑水摸鱼,运气好来到了这里。然那只是最例外的情况,进入了八大夫子班级,就该知道后面所学习的与这完全是不同的等级。
学医三年,这天赋算是绝佳的了。
路曼声点点头。
药膳大师,卓小佳专攻的原来是这方面。老实说,路曼声之前还真没有想过这方面的问题。但医术本来就与很多方面相关,药膳也没有问题,只要对医术感兴趣,她都会一样对待。
“我叫兴舟生,今年三十五岁,来自大尧彭城,梦想是在四十岁的时候能进入尚医局,成为一名御医。”
四十岁,这个年纪不算小了,进入尚医局的御医,许多都是天赋极高的大夫。有一些不到二十岁,就取得了御医资格。就拿尚医局如今最小的御医白念来说,他通过杏林苑试之时还不到十岁,其天资之高,在大尧可以说是首屈一指。
还不止如此,进入尚医局之后,他也没有被其他人所埋没。他的资质不断地开花,小小年纪就已经成了尚医局有名的御医,之前自宾州归来,已经成功升格成为了四颗半星级的御医。对于他这个年级的御医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却做到了,他成为了白家最有资格的继承人,振兴了白家的医术。
他的成绩,已经足以让白家每一个祖先为他骄傲了。
但除了像白念这样天赋极高的医者,还有许多大器晚成的人。他们身上没有什么过人的天赋,唯有一腔对医术的挚诚和坚持。这些人,无论别人说什么、也无论坚持在一日又一日的失败中受到了怎样的打磨,都固守着同一个目标。
一万个人中,可能只有一个做到了。但正因为有这样的人,才让这一切具有了更美丽的意义。
在他说出四十岁这几个字眼的时候,不少人在摇头。
还有些人发出了轻笑之声。
四十岁,人生都已经走到了后半程,还有什么希望可言?何况尚医局年轻御医那么多,资质那么差,根本就没有出头之地。即便进去了,也很快就会被打回原形。
但路曼声却用饱含鼓励的眼神看着兴舟生,她从进来后,还是第一次流露出这么温暖的眼神。
然后,其他人便看见之前没有发表过任何看法的路曼声,抬起手,鼓起掌来。
“四十岁,还有四年,这个愿望并不遥远。”
兴舟生愣了一下,过了半晌,肩膀都开始抖动起来,眼里已闪烁着泪光。
这么多年来,无数的人劝他放弃,都说他没有自知之明。脑袋瓜比谁都笨,就别想做那些做不到的事。就连昔日鼓励支持他的朋友,也开始慢慢让他实际一点,别再去想那些难以达成的事。在民间做个普通的坐堂大夫,这样便够了,照样可以生活,为什么要坚持去尚医局那种人才辈出的地方。
别以为尚医局地方就多好,虽然身份尊贵,受人尊崇,但那里也容易打击人的信心。再聪明和有前途的御医,在那里都算不了什么,许多人进入杏林书院之后,便在一日日之间消磨自己对医术的热情,直到后来彻底怕上了它。
可就在今天,有一个人告诉他这个愿望可以实现,它并不遥远。
这个人还是天赋卓绝、在二十出头年纪便成为尚医局六大御医之一的医者。
他们的资质天差地别,可他还是受到了来自她的鼓励。他知道,路御医这些话是真诚的。
要不然以她的性格,她大可以什么都不说。
而在路曼声鼓掌之后,金慕殊率先跟着鼓掌,不一会儿,室内便传起了热烈的掌声。
不管这些掌声的真实意义是什么,这里面都包含着对一名坚持梦想的老大夫的尊敬。
金慕殊看着台上的路曼声,露出了微笑。
曼姨给兴舟生的掌声,大家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至于底下这片掌声,据金慕殊分析起来,无外乎三种。
第一种是跟风,因为路御医都拍手了,其他人给面子。
第二种是和曼姨一样,出于对兴舟生的鼓励和支持,认为他能坚持到现在不容易。
第三种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曼姨。从这些大夫们兴奋的脸上,金慕殊都能够猜到此时他们的心里在想什么。
曼姨这一个拍手,将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尚医局的冷面女御医并不是一个冷酷高傲的人,她可以为一位最平凡的大夫送去掌声,充分地给予尊重。
这一点,让他们吃惊,也让他们喜出望外。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路御医的严厉了,甚至一些脾气有些吊儿郎当的御医,也都小着心,决定不要轻易碰触她的逆鳞。
这是畏惧,或者说是敬畏。
然而现在,尊敬居多。
甚至有些大夫会忍不住感慨:尚医局的这些大御医们,不但医术精湛,就连品格也都是出类拔萃。不愧是大尧传奇医者,也不怪乎能让那么多百姓发自心底地喜爱他们。
一连十几个大夫都进行了自我介绍,路曼声在那之后便再没多开口。
这些大夫中,有在当地小有名气的医者,也有各行各业转行过来的。还有些只是单纯的憧憬大尧的医术,到这里见识来着。
不管动因为何,他们都对接下来的经历充满着期待。
“姓名窦心鱼,年纪十八,来自大食北斗,身份是大食太丞的女儿,从小习医。到这里是想要看看,和你们这些御医到底还有多少的差距。”
这一位就是路曼声所在的班级唯一一位女学生,倨傲的言行,还有一身的贵气,就知道这位女大夫来历不凡。
太丞,在大食相当于大尧的丞相。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且据闻大食太丞膝下只有一位掌上明珠,应该就是窦心鱼了。
窦心鱼不但身份贵重,长得也是美艳不可方物。在路曼声进来之前,就已经有不少男大夫的目光集中在她的身上了。
她对这一点似乎很习惯、也很享受了。昂着头,坐在那里,坦然接受着来自周围的瞻仰,如同一位骄傲的女王。
她以为,在她说出她的身份之后,就连路曼声也会动容。至少会说点什么,来显示她的特殊。
但路曼声只是点了一下头,下一个接着介绍,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就连眼神都没有在她的身上多做停留。
这让高傲的窦心鱼完全没有办法接受,过了半晌,等另外一个人忐忑不安的开口时,她才悻悻坐了下去。
她始终盯着路曼声,仿佛这样就能从她的身上看出什么。
“还有问题吗?”路曼声回头,对准着窦心鱼的视线。
这个女人,是假装的,还是真的没将她放在眼里?
“……没有。”窦心鱼撇过头,冷哼了一声,看向别处。
金慕殊勾起嘴角。
曼姨还真是……怎么说呢,这种事,只要曼姨稍微多说上一句,那位大小姐就满意了。偏偏曼姨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样就树敌了。
不过,即便大食公主来了,在这里都得不到特殊待遇。那位太丞的千金,未免将自己看得过高了。
身为尚医局六大御医之一,在皇宫里都不用对那些公主娘娘卑躬屈膝,又怎么会迎合讨好一位别国千金?
虽然这位大小姐要的只是一点特殊待遇,但如果曼姨真的让她满意了,那接下来的授课可能会麻烦许多。窦心鱼会以为曼姨惧了她、会看她的面子,这种想法对于约束其他的学生十分不利。
何况向曼姨那种固执又死脑筋的女人,做这种事也做不来。
金慕殊看窦心鱼颇有些不甘心,就知道接下来曼姨的日子一定不会那么好过。这位大小姐会想方设法地为她惹一点麻烦,还真是伤脑筋。
但如果不是这样,那就不好玩了,课上也会单调许多。
虽然金慕殊希望路曼声一帆风顺,不要遇上什么麻烦。可对于一个喜欢看热闹的小孩儿来说,有些事他也是乐见其成。
是那位高傲大小姐更胜一筹,还是曼姨绵里藏针、原封不动送还她的攻击?
真是热闹,他还真想在这里多留一些日子,看看好玩的东西~
849 交心
849交心
二十九名大夫,全部介绍完毕后,一堂课已经过掉一半了。
等到最后一个人说完,课堂内再一次恢复了寂静。
他们都看向路曼声,期待着她接下来会说些什么。
又从何说起?
金慕殊看过其他几位御医的开场,都是他们最擅长的领域,也代表着他们的风格。
可曼姨情况就不同了,她最为人所知的是颜术,教授的方向又截然不同。
在第一堂至关重要的课上,她会做些什么?
然而,路曼声什么都没有做,也没有演示,她只是向所有人提了一个问题。
一个让金慕殊大吃一惊仔细想想又意料之中的问题。
“告诉我,你们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
此话一出,二十九名大夫都愣住了。
“都说说,从你开始。”
于是,在自我介绍之后,路曼声又从第一个开始点名了。她静静地看着每一个人,虽然一轮下来,还没有记住全部人的名字,但她多少都有了一些印象。
这一次,与先前不同,她回到了讲台之后,拿起毛笔,点了点墨,听到重要的或者说是那个人主要的内容,会选择记录下来。
“说,说什么?”卓小佳还有些愣,他并没有完全听明白路曼声的意思。
“你想从我这里学到什么?医术,什么样的医术,侧重于哪一方面?这些都很重要。”
底下有些骚动,有些开始低低议论,都在猜测着路御医问这些话的用意。
“不用担心,不管你心里想什么,都可以照实说。”
“我我想学华丽的医术。”
“华丽的?”路曼声愣了一下,她觉得这孩子可能走错了地方,说到医术之华丽,他们之中最代表的应该要数邱凤水了。
“嗯!我想要做出最美味的药膳!”
“我不会做菜,可以说,一点也不会。”何止是不会,除了熬点粥,路曼声做的许多菜色简直就是黑暗料理。
底下人莫名的都有些兴奋,路御医不知不觉就大爆料了哟。
“我不是要和路御医学做菜的,如果路御医想学做菜的话我倒是可以教你,我想要从你这里得到更多更多医术的知识,凡是和做菜息息相关的,我都想要学到。”
路曼声还是觉得,像卓小佳这种情况,更适合到邱凤水的班级。
她很难想象,她接下来讲述的肿瘤内科以及外表痈肿这种听了会让人倒胃口的内容,会符合一位厨师的需求。
前者还好些,痈肿血瘤肉瘤这一块,单是脑袋里想想,都会觉得不太舒服的。路曼声自己长过那东西,虽然作为一个大夫,听到这些不可能会有什么多余的感受,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在几年前,路曼声脸上的伤刚好的时候,提到这几个字眼她本能地便升起一股不适。这些年过去她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却知道大多人还是普通人,包括是大夫,他们想学习的也更多是那些华丽的医术。要是每天都与这样的伤病为伍,他们也会嫌弃。
嘴上说关乎职业道德,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
颜术与痈肿痈疽,看起来有着联系,其实是天差地别。
颜术在所有人眼里,就是那种华丽至极的医术。虽然它可能与各种毁容和切身伤痛有关,但这门绝技却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痈肿痈疽,脸上血瘤肉瘤脓疮这一些,都是不少大夫最怕触碰的东西。可路曼声这一次要做的事,就是将他们带往这一块最无人问津的领地——
经历了这一些,其中最优秀的佼佼者,才能学习颜术。
还有一些,即便你做了这些,也未必适合学习颜术。
其实,路曼声之前说她要转变方向,其实并不完全如此。要达到颜术学习规格的人太少了,所有的学生之中,可能只找得到一到两个学习这门绝技的。又或许,一个都找不了。
当年魏东床自创颜术,可是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见的困难。而路曼声之所以做到这一点,除了和她前世的经历,还在于她在这方面有着独到的天赋。
而之前血瘤无法以真面目见人的经历,更是锻炼了路曼声超强的心志。
种种条件之下,路曼声终于习成了。而百年来,她是继承魏东床颜术的唯一一人。
将来这套绝技会不会失传,她不知道。
汪大小姐那边的回复也过来了。
颜术是什么?我不知道。
在看到这个回复之时,路曼声甚至能够想见西门夫人慧黠地眨着眼睛,和她装糊涂的样子。
其他人见了这句回复很有可能是一头雾水,但路曼声却是一下子明白了。
汪大小姐这是告诉她,颜术她既然学成了,那么就是她的。传不传给别人,要用它来做什么事,她一概不过问。
得到了这个回答,路曼声也放心了。
站在一个现代人的角度上,她当然希望是这门绝技能够后继有人。
但颜术对一名大夫的功底要求过高,不只是颜术,包括白神风的飘花落水还有祖百岁的百鬼齐出,这些人的技术就算是愿意传给弟子,他们能学会其中多少还是一个问题。
有些人终其一生,不过是能学会师父的三四成,好多话七八成已经是非常优秀的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弟子,向来是不可多求的。
颜术又跟易容和改容换面有关,如果用在正途,那能够给人带来希望。如果习医之人心术不正,那反而是遗患无穷。
所以,在人选方面一定要慎之又慎。
这重重条件加起来,她门下所有学生,也未必有机会习得颜术。就算真的能学,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光景以后了。
路曼声并不想以颜术为幌子,让无数人空带着期望。
但即便不是颜术,其他的照样能够造福病患,就看他们会如何选择了。
“我知道路御医很精通药理,还遍读各地风土人情。虽然是尚医局六大御医之一,却没有半点高傲之气。冷虽冷了点,却很谦恭,待人温和,有教无类。我想,在路御医之下,我一定能学到我想学到的东西。”
这一个马屁拍得,咳咳,在卓小佳说完后,底下不少人便偷笑了。
即便是路御医这种冷淡型的御医,乍一听这么多好听的话,肯定也会飘飘然。
这一招还真是高,既回答了路御医的问题,还给她戴了几顶高帽子。
金慕殊嘴角挂着笑,觑着路曼声。
小家伙正仔细盯着路曼声的眼角,想看看她的曼姨在听到这些话后有没有一丝丝的小兴奋或者暗喜之类。
正好回去的时候也能调侃一下。
很可惜,路曼声这会儿还在想着之前的事,在卓小佳说完之后,只是点了一下头,让他坐了下去。
这样都没有反应?
大尧这位女御医真是冷淡啊,不愧是传闻中大名鼎鼎的冷面女御医,还非常的严肃。
这么一来,原本变得轻松不少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之前还在议论纷纷的大夫们,这一刻各个正襟危坐,都不敢再随意的交谈了。
路曼声就是这种性格,在你觉得她严肃的时候,她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温和。当你觉得她不同于冷淡的外表,人其实还很亲和时,她又冷热不吃,让人完全摸不清她的脾性。
看着教室内的气氛,金慕殊感慨曼姨这一手也不错。
没有刻意为之,却达到了很不错的效果。
一个夫子,最不妙的就是完全被学生摸透了。多一点变化,也多一点城府,就给人高深莫测之感,那别人就不敢轻易冒犯了。
“我从你这儿,当然是想要学习颜术了!”
窦心鱼,这一个大小姐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哪怕嘴里说着是向路曼声学习,却没有半点服气。仿佛她能从路曼声这里学习颜术,她应该感觉到非常的荣幸。
“如果没有颜术呢?”路曼声忍不住问。
“那我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除了颜术,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教我?”
窦心鱼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一片抽气声。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火了,再怎么说,她可是路御医啊,是他们的夫子。怎么会有学生和夫子这样说话的,这位窦大小姐,也太傲慢无礼了。
金慕殊的身体也直了一些,这样的情况,连他都没有料到。
没错,他是看出窦心鱼和曼姨因为刚才的事已经生了嫌隙。可远道而来,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该这么沉不住气。如果不是存心挑衅曼姨,那就是这位大小姐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那么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路曼声仍然是淡淡的,她的话语里没有半点的火药味,她只是静静的阐述一个事实。
“什么意思,这这……”其他学生也听出了情况不对劲。
“你这是要赶我?大尧好歹也是礼仪之邦,怎么对远道而来的贵客这般无礼?”窦心鱼有些得意,“路御医这也太没有风度了,就不怕别人说你小气?”
没错,她不是生气和愤怒,而是得意。
得意于自己终于挑起了路曼声的火气,做到这一点,可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路曼声却转过头,视线扫过教室内的其他人:“不只是他,如果谁一开始是抱着颜术而来的,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想去其他夫子门下,我也可以帮忙安排。”
教室内哄哄声一片,这个时候每一个人都无法淡定了。
兴舟生站了起来,拱手作揖:“路御医,敢问这句话是何意?”
“我不会教你们颜术。”
“独门绝技,不想传给其他人,也能够理解。”
其实不只是路御医,其他几位御医,也未必会真的展现自己压箱底的绝技。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在医坛这句话也是非常流行的。
“学颜术者,万里挑一。之前,也必须经历重重试练。你们在大尧留的时间有限,只怕还没有窥到门径,就得离开了。如果一心为了颜术而来,我也是不敢留你们,耽误你们的前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有兴舟生,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反倒是更踏实了。
“路御医,听了你这一席话,我就知道我投在你的门下没有错。”兴舟生昂昂头,眼神中是郎朗日月。“颜术之难,难于上青天。舟生资质愚钝,从不奢求能习得路御医独门绝技。我们无数人都是抱着对大尧医术憧憬而来,这些独门绝技,万千大夫中也只有一两人习得,又怎敢认为自己受到了命运的垂青?”
兴舟生的话让不少人冷静了下来。
大尧医术博大精深,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这里代表了天下医术最高的水平。如果只是冲着那几门绝技,希望实在过于渺茫。掌握更多的医术知识,回乡当一个普通的大夫,也够他们名扬乡里了。
当然,有些人有大志向,有些人只有小志向,谁也不敢说谁比谁就更加的高尚。
路曼声把话说明白了,对于那些拥有小志向的学生来说,心里反而比之前进入这里要安心得多。
不求好高骛远,只求能学以致用。
这样便够了。
那些本身就抱着颜术而来的,也并没有立即离开。
一个他们认为这不过是路御医让他们踏实求学的手段。她之前也说了,能学颜术的万里挑一,真对自己有信心,那么万里挑一之中就有你一份。
另一个还处在动摇之中。
路御医的这一节课还没有结束,从她那里,也许可以知道更多有关于她教授的东西。
这之后有学生问及路曼声接下来的主攻方向。
肿瘤内科,他们的感受还不是多么的深。当听到痈肿痈疽之时,许多学生脸上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该不会以后他们天天就得与那些可怕的病症打交道吧?
那吃饭还吃得下去吗?
虽然知道医术这一块,难免会遇到这一些。可尚医局的御医们格调太高,站在顶尖的就更是独领风骚,有专属车架,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簇拥,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真正的行动起来,才发现原来风光只是表面。一个大夫,要想真的有所成就,还是要安于平凡,将心思集中在病人身上。
事实归事实,能够理解并且接受的还是少数。
这一节课后,恐怕不少人要默默离开了。。
850 心大~
850心大~
一堂课结束,路曼声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去找了吴管事。
她告诉他,如果接下来的日子有她课堂的学生要转入其他班级,他尽可以答应,不要多加为难。
八位主修夫子的上课时间并不是统一的,除了第一节课,接下来各有各的时间。只要有时间的,其他人的课都可以去听。
然而,他们第一次填下的夫子的名字,是他们认定中的班级,这之后能否合格也必须由他们的主修夫子授予资格。这就意味着你可以去其他夫子那里听课,但自己第一次选中的班级却也十分重要。以后不想来了,那就得写申请交给杏林书院,将授予资格的老师转给其他的夫子。
一般学生们都会避免这样的情况,夫子们事情忙,不会亲手料理这些事。但他们却能够从书院管事那里知晓学生离开的情况,要是这些御医们心胸狭窄一点,可就是得罪人了。
吴管事吃了一惊,他没有想到路御医特地来和她说这些。
难道课堂上发生了什么事麽?
按理说,路御医的班级,许多大夫都想要进来,好不容易进来了,又怎么可能主动离开?
虽然心里有疑惑,吴管事也不敢多问。
“路御医放心,吴某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路曼声点点头,然后便离开了。
金慕殊说他去方便一下,让她在外面等她一会儿。
路曼声坐在马车上,看着书院内各国大夫来来去去。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我我想学华丽的医术。”
“华丽的?”路曼声愣了一下,她觉得这孩子可能走错了地方,说到医术之华丽,他们之中最代表的应该要数邱凤水了。
“嗯!我想要做出最美味的药膳!”
“我不会做菜,可以说,一点也不会。”何止是不会,除了熬点粥,路曼声做的许多菜色简直就是黑暗料理。
底下人莫名的都有些兴奋,路御医不知不觉就大爆料了哟。
“我不是要和路御医学做菜的,如果路御医想学做菜的话我倒是可以教你,我想要从你这里得到更多更多医术的知识,凡是和做菜息息相关的,我都想要学到。”
路曼声还是觉得,像卓小佳这种情况,更适合到邱凤水的班级。
她很难想象,她接下来讲述的肿瘤内科以及外表痈肿这种听了会让人倒胃口的内容,会符合一位厨师的需求。
前者还好些,痈肿血瘤肉瘤这一块,单是脑袋里想想,都会觉得不太舒服的。路曼声自己长过那东西,虽然作为一个大夫,听到这些不可能会有什么多余的感受,但其他人就不一样了。
在几年前,路曼声脸上的伤刚好的时候,提到这几个字眼她本能地便升起一股不适。这些年过去她已经没什么想法了,却知道大多人还是普通人,包括是大夫,他们想学习的也更多是那些华丽的医术。要是每天都与这样的伤病为伍,他们也会嫌弃。
嘴上说关乎职业道德,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
颜术与痈肿痈疽,看起来有着联系,其实是天差地别。
颜术在所有人眼里,就是那种华丽至极的医术。虽然它可能与各种毁容和切身伤痛有关,但这门绝技却能够化腐朽为神奇。
痈肿痈疽,脸上血瘤肉瘤脓疮这一些,都是不少大夫最怕触碰的东西。可路曼声这一次要做的事,就是将他们带往这一块最无人问津的领地——
经历了这一些,其中最优秀的佼佼者,才能学习颜术。
还有一些,即便你做了这些,也未必适合学习颜术。
其实,路曼声之前说她要转变方向,其实并不完全如此。要达到颜术学习规格的人太少了,所有的学生之中,可能只找得到一到两个学习这门绝技的。又或许,一个都找不了。
当年魏东床自创颜术,可是经历了常人无法想见的困难。而路曼声之所以做到这一点,除了和她前世的经历,还在于她在这方面有着独到的天赋。
而之前血瘤无法以真面目见人的经历,更是锻炼了路曼声超强的心志。
种种条件之下,路曼声终于习成了。而百年来,她是继承魏东床颜术的唯一一人。
将来这套绝技会不会失传,她不知道。
汪大小姐那边的回复也过来了。
颜术是什么?我不知道。
在看到这个回复之时,路曼声甚至能够想见西门夫人慧黠地眨着眼睛,和她装糊涂的样子。
其他人见了这句回复很有可能是一头雾水,但路曼声却是一下子明白了。
汪大小姐这是告诉她,颜术她既然学成了,那么就是她的。传不传给别人,要用它来做什么事,她一概不过问。
得到了这个回答,路曼声也放心了。
站在一个现代人的角度上,她当然希望是这门绝技能够后继有人。
但颜术对一名大夫的功底要求过高,不只是颜术,包括白神风的飘花落水还有祖百岁的百鬼齐出,这些人的技术就算是愿意传给弟子,他们能学会其中多少还是一个问题。
有些人终其一生,不过是能学会师父的三四成,好多话七八成已经是非常优秀的了。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弟子,向来是不可多求的。
颜术又跟易容和改容换面有关,如果用在正途,那能够给人带来希望。如果习医之人心术不正,那反而是遗患无穷。
所以,在人选方面一定要慎之又慎。
这重重条件加起来,她门下所有学生,也未必有机会习得颜术。就算真的能学,那也不知道是多少光景以后了。
路曼声并不想以颜术为幌子,让无数人空带着期望。
但即便不是颜术,其他的照样能够造福病患,就看他们会如何选择了。
“我知道路御医很精通药理,还遍读各地风土人情。虽然是尚医局六大御医之一,却没有半点高傲之气。冷虽冷了点,却很谦恭,待人温和,有教无类。我想,在路御医之下,我一定能学到我想学到的东西。”
这一个马屁拍得,咳咳,在卓小佳说完后,底下不少人便偷笑了。
即便是路御医这种冷淡型的御医,乍一听这么多好听的话,肯定也会飘飘然。
这一招还真是高,既回答了路御医的问题,还给她戴了几顶高帽子。
金慕殊嘴角挂着笑,觑着路曼声。
小家伙正仔细盯着路曼声的眼角,想看看她的曼姨在听到这些话后有没有一丝丝的小兴奋或者暗喜之类。
正好回去的时候也能调侃一下。
很可惜,路曼声这会儿还在想着之前的事,在卓小佳说完之后,只是点了一下头,让他坐了下去。
这样都没有反应?
大尧这位女御医真是冷淡啊,不愧是传闻中大名鼎鼎的冷面女御医,还非常的严肃。
这么一来,原本变得轻松不少的气氛又紧张了起来。
之前还在议论纷纷的大夫们,这一刻各个正襟危坐,都不敢再随意的交谈了。
路曼声就是这种性格,在你觉得她严肃的时候,她会不经意间流露出一点温和。当你觉得她不同于冷淡的外表,人其实还很亲和时,她又冷热不吃,让人完全摸不清她的脾性。
看着教室内的气氛,金慕殊感慨曼姨这一手也不错。
没有刻意为之,却达到了很不错的效果。
一个夫子,最不妙的就是完全被学生摸透了。多一点变化,也多一点城府,就给人高深莫测之感,那别人就不敢轻易冒犯了。
“我从你这儿,当然是想要学习颜术了!”
窦心鱼,这一个大小姐毫不掩饰自己的心思。哪怕嘴里说着是向路曼声学习,却没有半点服气。仿佛她能从路曼声这里学习颜术,她应该感觉到非常的荣幸。
“如果没有颜术呢?”路曼声忍不住问。
“那我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除了颜术,你还有什么东西可以教我?”
窦心鱼这话一出,教室里顿时一片抽气声。
这话说得未免太过火了,再怎么说,她可是路御医啊,是他们的夫子。怎么会有学生和夫子这样说话的,这位窦大小姐,也太傲慢无礼了。
金慕殊的身体也直了一些,这样的情况,连他都没有料到。
没错,他是看出窦心鱼和曼姨因为刚才的事已经生了嫌隙。可远道而来,在别人的地盘上,也不该这么沉不住气。如果不是存心挑衅曼姨,那就是这位大小姐根本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那么你现在就可以离开了。”路曼声仍然是淡淡的,她的话语里没有半点的火药味,她只是静静的阐述一个事实。
“什么意思,这这……”其他学生也听出了情况不对劲。
“你这是要赶我?大尧好歹也是礼仪之邦,怎么对远道而来的贵客这般无礼?”窦心鱼有些得意,“路御医这也太没有风度了,就不怕别人说你小气?”
没错,她不是生气和愤怒,而是得意。
得意于自己终于挑起了路曼声的火气,做到这一点,可是一件相当困难的事。
路曼声却转过头,视线扫过教室内的其他人:“不只是他,如果谁一开始是抱着颜术而来的,那么现在就可以离开。想去其他夫子门下,我也可以帮忙安排。”
教室内哄哄声一片,这个时候每一个人都无法淡定了。
兴舟生站了起来,拱手作揖:“路御医,敢问这句话是何意?”
“我不会教你们颜术。”
“独门绝技,不想传给其他人,也能够理解。”
其实不只是路御医,其他几位御医,也未必会真的展现自己压箱底的绝技。
教会徒弟,饿死师父,在医坛这句话也是非常流行的。
“学颜术者,万里挑一。之前,也必须经历重重试练。你们在大尧留的时间有限,只怕还没有窥到门径,就得离开了。如果一心为了颜术而来,我也是不敢留你们,耽误你们的前程。”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只有兴舟生,在听到这样的话后,反倒是更踏实了。
“路御医,听了你这一席话,我就知道我投在你的门下没有错。”兴舟生昂昂头,眼神中是郎朗日月。“颜术之难,难于上青天。舟生资质愚钝,从不奢求能习得路御医独门绝技。我们无数人都是抱着对大尧医术憧憬而来,这些独门绝技,万千大夫中也只有一两人习得,又怎敢认为自己受到了命运的垂青?”
兴舟生的话让不少人冷静了下来。
大尧医术博大精深,他们来到这里,是因为这里代表了天下医术最高的水平。如果只是冲着那几门绝技,希望实在过于渺茫。掌握更多的医术知识,回乡当一个普通的大夫,也够他们名扬乡里了。
当然,有些人有大志向,有些人只有小志向,谁也不敢说谁比谁就更加的高尚。
路曼声把话说明白了,对于那些拥有小志向的学生来说,心里反而比之前进入这里要安心得多。
不求好高骛远,只求能学以致用。
这样便够了。
那些本身就抱着颜术而来的,也并没有立即离开。
一个他们认为这不过是路御医让他们踏实求学的手段。她之前也说了,能学颜术的万里挑一,真对自己有信心,那么万里挑一之中就有你一份。
另一个还处在动摇之中。
路御医的这一节课还没有结束,从她那里,也许可以知道更多有关于她教授的东西。
这之后有学生问及路曼声接下来的主攻方向。
肿瘤内科,他们的感受还不是多么的深。当听到痈肿痈疽之时,许多学生脸上不可避免地流露出了嫌弃的神情。
该不会以后他们天天就得与那些可怕的病症打交道吧?
那吃饭还吃得下去吗?
虽然知道医术这一块,难免会遇到这一些。可尚医局的御医们格调太高,站在顶尖的就更是独领风骚,有专属车架,走到哪里都是人群簇拥,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真正的行动起来,才发现原来风光只是表面。一个大夫,要想真的有所成就,还是要安于平凡,将心思集中在病人身上。
851 风度
851风度
“听说你今天书院那边发生了不少的事?”路曼声一回宫,宫旬就走了过来。
他这会儿腰还没有完全好,就留在正阳宫休养。
“你是说哪一件?”是课上的还是课下的,总之,第一天还真的发生了不少的事。
不过,每一件都还在预料之内,也算不上什么严重。
“那位大食太丞的千金,似乎给你惹了不少的麻烦。”
“有点任性罢了,算不上什么大问题。”
要是前几年,她或许还会感觉到伤脑筋,但路曼声已经不是那个沉不住气的小姑娘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路曼声总说自己老了,在心境方面确实老练淡定了许多。
窦心鱼,年纪小,又被娇纵惯了。路曼声不止一次遇见这样的大小姐了,应付起来也不会觉得太为难。
“哟,我们的路御医,够风度。”宫旬翘起大拇指,那位窦大小姐,可是很少有人能够消受的。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他没有想到路御医特地来和她说这些。
难道课堂上发生了什么事麽?
按理说,路御医的班级,许多大夫都想要进来,好不容易进来了,又怎么可能主动离开?
虽然心里有疑惑,吴管事也不敢多问。
“路御医放心,吴某会按照你说的去做的。”
路曼声点点头,然后便离开了。
金慕殊说他去方便一下,让她在外面等她一会儿。
路曼声坐在马车上,看着书院内各国大夫来来去去,静静地等待着金慕殊上车。
这个时候,书院外有了动静。
对面慢慢赶来一辆马车,正是路曼声班级上那位窦大小姐的。
大食太丞的千金,即便到了大尧,依然很张扬。
路曼声的马车,因为马上要走,正在等人,便占据了道上。本以为金慕殊很快就会回来,不知道什么事耽搁了,多等了一会儿。
“怎么还不走?”窦心鱼问自己的车夫。
大小姐今日在课上非常的不爽,那个女夫子没给她半点面子,而且总让她感觉路曼声有些针对她,让她下不来台。
本来她在那些人中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被她这么一对待,就连其他人都对她有了看法,也不似之前那么捧她。
这让窦心鱼颇有些不自在。
在马车里,还有一个人。
大食太丞府的管家肖傲,也是太丞的心腹人选。因为不放心自己的女儿一个人来到大尧求医,就让他跟着。
肖傲虽然还年轻,但为人处事非常有分寸,也很知道轻重。不但如此,他还是一位武功高手,可以保护窦心鱼的安全。
窦心鱼的性格是那种不太安分的类型,很容易惹事。肖傲作为太丞府的管家,从小到大就为这位大小姐解决了不少的麻烦。
“小姐心情不好?”上课第一天,她之前不是还挺期待?
“谁都看得出来我心情不好,还用你说?我说,到底走不走,我说话你没有听见?”窦心鱼提高了点音量,因为这个时间外面的学生太多,在她的马车边来来往往,声音喧嚣了点儿,车夫又在张望前面的情况,便没有听到。
“对不起大小姐,前面有辆车挡路,可能要等一会儿。”
“有车挡道,你不知道让他让开一点儿?”窦心鱼此刻很不耐烦,她必须要想清楚接下来还要不要在路曼声的门下。
她的颜术确实还挺吸引她的,但如果没有了颜术,她就没有留在她那儿的必要了。可是,就这样走她不会甘心的。路曼声说万人中可能有一个学习她的颜术,她现在走岂不是告诉别人她根本没资格学?
让窦心鱼认输,就更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了。
可她也没有把握在这种情况下能和她相容,因为她现在看到路曼声,还没有办法压抑自己的火气。
“大小姐,我们还是再等一会儿好了,那一位是路御医。”
“路御医,路御医很了不……你说是谁?”
“是路御医,也就是路妃娘娘。”
“路妃娘娘就能够挡道?你去叫她让道,本小姐要先过去。”
“欸——”肖傲伸出手,“再等等。”对外面那车夫道。
“是,肖大人。”
“你干嘛也这样,路妃娘娘算什么,说来说去只不过是太子的一个侧妃。”堂堂的冷面女御医,居然给别人当侧妃,换句话说也就是妾,真不知道有什么值得炫耀的。
凭她的身份,将来也是非富即贵,皇家子弟,她未必就看得上。
“小姐,你太任性了,这里是大尧,有些话纵然你心里想,也决不能说出来。”
“难道你还想剁了我的舌头?”
“……”肖傲和这位刁蛮大小姐没话说,要不是太丞大人吩咐他小姐的安危全部由他负责,他还真的不想跟在这位大小姐身后,受了不少的闲气,还不知道这位大小姐会不会突然给他惹出什么麻烦来。
“叫你去就去,谁是主子,谁是下人?听谁的命令都不知道了?”这一次可是路曼声理亏,她倒要看看她有何话说。要是因为这个事情吵起来,路曼声自己也无法自圆其说。
“是是是,大小姐,小的这就去。”
那车夫不敢再耽搁,立即就下了马车,跑到了前面。
“这位大哥,我家主子现在就要走,你能不能将马车往边上停点儿,好让我们先过去。”
“我们这边也要走了,稍等一会儿,马上就好。”旁边人那么多,也没地停车去。而且小少爷马上就出来了,何必这么麻烦。
管贝这么说了,那车夫也不好多说,就回来原话禀报了。
“什么,他们不让?”窦心鱼听了就是这意思。
她以为路曼声这是妄自尊大,因为身份特殊就在这里占道,立即便掀开车帘,跳下了马车。
“喂,你们占道了,到底走不走?你们不走,其他人还要走呢。”
“姑娘,你怎么说话呢,我们才刚停一会儿,你怎么就骂上了?”想想管贝,虽然是个车夫,可主子在宫里面也是有头有脸的,平时其他人看了路御医的座驾,怎么都会客气几分。怎么今日这姑娘就跟吃了火药似的,就算说让路好好说就是了。
她这么说,就是能让他也不让了。
在车里闭目养神的路曼声,听到熟悉的声音。
窦心鱼,这个名字路曼声记得很清楚,是一位性格有些乖张的大小姐。而她的名字,和她的管家鲍辛鱼也很类似,只听一次路曼声就不会忘记。
更何况,在第一堂课上,窦心鱼几次开腔,也都够震动的。
“你不占道我会骂你吗?怎么,里面坐的是路御医,就堂而皇之占道,别人就不能说了?这可是书院外面,大家公共的地方,又不是路御医一个人的。”
“嘿我说……”这话说得冲归冲了点儿,还是有道理的,弄得管贝一时不好反驳。
他们路御医招谁惹谁了,多大点事,就摊上了这一顿编排?
而且因为动静不小,外面聚集的人越来越多。有些人站在那里看热闹,有些甚至开始议论起来了。
管贝一看这情况,就有些着急了。停在这里是他自己的决定,别给路御医招麻烦。
而且他看其他几位夫子的车夫也是这么干的,他们就没碰上这个事,怎么到了路御医这里就这么倒霉,被人硬生生地杠上了!
“管贝,把车停到边上去。”路曼声终于开口了,她坐在车内,并没有露头。
现在她还不想和窦心鱼遭遇上,她一旦露头,肯定又没玩没了。
何况这件事本就是他们理亏,没什么好争论。
“是。”路御医都下了令,管贝立即跳上车子,将他们驶到了旁边。
“这小少爷也不知道上哪儿去了,一顿好等。”
“不急,慕殊可能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了。”孩子贪玩,又看凑热闹,容易理解。而且路曼声又不急于这一时半刻,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路曼声这么便作罢了,反倒让窦心鱼噎了一下,无话可说了。
“看看,主人比奴才都懂道理!”
“你说谁奴才?”
“说的就是你,一个赶车的,不是奴才是什么?”
管贝就不满了,这位姑娘是特意要找茬啊。“我是奴才,可也不是你家的奴才。道呢,我已经给你让出来了,要走现在便走,要是想吵架或是找茬,那小爷就奉陪到底!”
俗话说这打狗还得看主人,明知道这是路御医的车架,还几次三番的找茬生事,摆明了就是对路御医不满。
说到这里,路曼声不能再保持沉默了。
她伸出手,拂开了车帘,管贝立即跳下车,将车帘拂到一边,将路曼声给请了出来。
“还有事吗?”
路曼声班级里的那些学生,恰巧也有从旁边经过的。一看到这气氛,也便停下来。从旁边人那里知道了什么事,就知道这位大小姐又在顶撞路御医了。
真不知道是谁给她这么大的胆气,在大尧,居然挑衅主修夫子路御医,而且这个人身份特殊,还是大尧太子最宠爱的路妃娘娘。
“既然你们让开了,那就没事了。”
“没事那就请吧。”路曼声说着就要回车里,看了看自己身边的管贝,回过头来。
“管贝是我的车夫,我的人我自会管教,不劳窦大小姐费心。”
说着,路曼声又对管贝道:“从明天开始,马车就停在书院外,不要赶到里面来了。”
“是。”管贝低头。
路曼声这个处理方式,让人无话可说。
有些人说路御医虽然有错在先,可人家没有摆架子,别人提出来了就让车夫停旁边,而且还下令今后都不赶到里面来。
这种胸襟和气度着实难得。
另一方面,在手下人被别人刁难的时候,她也站了出来,虽然是一副冷淡的口吻,但话里的维护之意是谁都听得出来。
都说这路御医清冷亲和,亲眼见到才知道此言不虚。
眼看着旁边人都对路曼声的做法满意点头,反而对她则觉得她小题大做,窦心鱼跺跺脚,回到了自己的马车上。
“走!”鲍辛鱼双手抱胸,脑袋转到一边,生气显露无遗。
“对方是你的老师,你现在就与她交恶,实在是不明智。”他原本要下去,帮窦心鱼向路御医赔罪的,请她不要见怪,和小孩子一般见识。但是肖傲知道他这么做一定让某位大小姐生气,以那位大小姐的脾气,只会起反效果。于是也就装作看不见,任由这位大小姐决定了。
只是私下里还是要找机会改善两者的关系才好,或许,他应该奉上礼物亲自登门拜会,和路御医言明情况,还请她对小姐照拂一二。
“你都不知道她今天在课堂上是怎么对我的?我这么对她还算是轻的了,她压根就是为了给我难堪的。”
“这个我倒不信,从路御医刚才处事来看,她包容大度,不会像是记仇和小心眼的人。”
一听到肖傲夸路曼声了,窦心鱼就更加不是滋味了。
“你才认识她多久,不过是听了她几句话,就站在她那边了?这一定是那个女人的心机,故意在人前扮好人扮大度,就是为了蒙骗你这种傻子。而你就这么轻易地上当了,别忘了你是什么人,又该站在谁这一边!”
“属下只是实话实说,还请小姐不要过度解读。”
“什么过度解读,你根本就是这么想的。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要不是我爹的命令,你根本就不愿意陪我来这种地方。你嫌我是个麻烦,总喜欢给你闯祸,你要是真心这么不待见我,你就回大食去。反正即便没有你,我也可以在这边活得好好的。”
“……”肖傲举手投降。他的大小姐,他不过只说了两句话,小姐就能说这么多,还对他一通指责,他才觉得冤好不好?
果然女人最麻烦了,你永远都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一点小事就想得那么夸张。
“没话可说了,被我说中了你当然没话可说了!”
“……”肖傲内心里叹气连连。
看,说也是错,不说也是错。反正在小姐那里,他干什么都是错的。
他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852 投契
85投契
宫人上了茶。
肖傲坐下后,便和路曼声道明来意。
“肖某要先为昨天的事向路御医赔个不是。大小姐年轻任性,顶撞了路御医,还请路御医海量汪涵,不要和她一般见识。”肖傲对路曼声躬身作揖,礼数十足。
“不知肖管家道歉是为哪般?”路曼声却问。
“……”
“如果是为昨日课堂之上的事,那么窦小姐只是提出自己的看法,纵然有些措辞不太妥当,我当不至于这般小气。如果是为了昨日杏林书院外马车占道一事,是我的车夫犯错在先,窦小姐即便说了两句,也是言之在理,肖管家实在不必为这种事特地走一遭。”
本来以为大小姐和路御医铁定结下了梁子,没有想到适此登门拜会之际,路御医不但没有留难,反而为大小姐开脱。
肖傲实在意想不到。
可看路御医言辞恳恳,不像是故作姿态,这反倒让肖傲越发的不好意思起来。
比起路御医的大度,小姐反倒是显得孩子气了。
“路御医宰相肚里能撑船,肖某好生佩服!”
“肖管家客气了。”
路曼声拿起茶杯,饮下一口茶。
茶香袅袅,肖傲轻轻一嗅,便知道这是产于岳阳洞庭湖中的君山银针。
肖傲见状,道:“得闻路御医最喜品茗,尤爱君山,傲在途径岳阳之时,听过当地一个关于明宗皇帝与君山的传说,不知路御医知也不知?”
肖傲这是看路曼声少开口,便从她感兴趣的话题上开始聊起,是谓有心。
“莫非肖管家说的是白鹤泉水泡黄翎毛的故事?”
“是也。”
“相传后唐明宗皇帝第一次上朝的时候,侍臣为他捧杯沏茶,开水向杯里一倒,马上看到一团白雾腾空而起,慢慢地出现了一只白鹤。这只白鹤对明宗点了三下头,便朝蓝天翩翩飞去了。再往杯子里看,杯中的茶叶都齐崭崭地悬空竖了起来,就像一群破土而出的春笋。过了一会,又慢慢下沉,就像是雪花坠落一般。”
古人留下了许多千奇百怪的故事,这些故事纵然不是真实,但后来叙说起来也别有一番风趣。
“明宗感到很奇怪,就问侍臣是什么原因。侍臣便告诉他这是君山的白鹤泉(即柳毅井)水,泡黄翎毛(即银针茶)缘故。明宗心里十分高兴,立即下旨把君山银针定为贡茶。而前时爱茶之人,也喜欢赏茶,其中君山尤甚。冲泡时,棵棵茶芽立悬于杯中,煞是美观!”
…………
(剩下来的稍后替换)
“今后上课她要再让曼姨难堪的话怎么办?”之前还是事小,麻烦的是接下来。有些矛盾一旦产生了,便很难消去了。窦心鱼要是离开了,别人会说路曼声没有容人之量,利用夫子的权威逼走了。她要是没走,那以后路曼声在上课的时候可能随时会面对她的挑衅,有无数的烦恼。
“小家伙,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还是会为这种事担心的人?”这种程度,还不能让她退却。“只要胸怀坦荡,有些事根本无须在意。”
“好吧,这件事会弄成这样,我也有责任,我不能让曼姨一个人承担。”
“喂,元宝,你可千万别乱来。”
“真伤心啊,原来我在曼姨眼里这么让人不放心啊。”
“少来,我可告诉你,千万不要去做什么。”
“哦,知道了。”元宝转身就要走。
又被路曼声给转了回来:“你真的知道了?”
“真的知道了。”反正不会给曼姨惹麻烦,也会完美的解决这件事。
要知道他最讨厌做的事就是给别人添麻烦了。
即便是曼姨,他也不想因为这种事便让她烦恼。
宫旬果然如他所说很快就回来了,下午没事,让宫人搬了两张软塌,他和路曼声一人一张,坐在院子里晒太阳。
日头很暖和,在天气转冷的时候,晒太阳是最惬意的事了。
宫旬看路曼声的心思全部都放在书上,根本没怎么理他,有些躺不住了。
“哎哟——”
路曼声没有看他,就知道他可能是装的。
“哎哟哎哟——”眼看路曼声不理睬,宫旬捂着自己的腰叫得更夸张了。
“到底怎么了?”
“腰好酸。”宫旬揉着自己之前闪到的地方,“每天都歪着腰,让另一边酸死了。”
这么说倒也有理。
宫旬因为怕自己扭到的地方增加负担,就连走路都是向另外一边施加压力,时间久了就自然吃不消了。
“那你想怎么样?”
“路御医用你的小手给我按一下。”
“……”路曼声的眼角炸出一个十字路口,这么轻佻,让他自己酸死好了。
“你自己按。”
“哪有让病人自己按的道理。之前你都愿意帮我按,这几天真是越来越没有做妻子的觉悟了。”
“或许你可以找长公主为你按。”
宫旬黑脸。
“还是让香儿来?”
宫旬豁的站起,都顾不得自己老腰受伤,笔挺着身躯,显得高大无比,并且在路曼声的身前投下一片阴影。
“路御医,刚说了一句你有风度,你还真是不谦虚啊。把自己的男人让给别的女人,这真的没问题吗?”
“按下腰而已。”
路曼声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宫旬却差点气抽,而已?按腰难道就是而已的程度?
看来,是他小气了。
“香——”宫旬正准备喊香儿的名字,路曼声提前一步站起来了,冲他走过来了。
“你站得这么用力,腰不痛?”
路曼声的反应终于让宫旬满意了,哼哼,看在你自动站起来的份上,本太子这一次就大方地原谅你。
但宫旬刚才那一下逞能,腰伤又有复发的架势。
这会儿只敢抿紧唇趴在软塌上,忍着因为路曼声的揉按而快断了的腰。
“啊啊啊——啊——”一连串控制不住的啊,终于破口而出。宫旬觉得这样太没面子了,紧紧咬着自己的拳头,哼哼的强忍。
这是他选择的,哪怕是咬着拳头,也会强撑下去。
路曼声抬头,看了宫旬一眼,眼里染上了笑意。
而手上的力道,却蓦地加重,宫旬顿时溃不成军。
“等……等等等等,路御医,我的腰正受着伤,你下手这么重,真的不怕我的腰报废掉?”以后他要是没一个好腰,受苦的还是她啊。
宫旬很想要这样对她道。
“不下重手,你这腰总是好不了。”
“……”
看他下次还敢动不动就找她按腰。
“停——停!我好了,真的,我的腰已经不酸了。路御医这手艺,太牛了,浑身舒爽!我记得我书房还有一些公文没看,你先歇着,我去处理一下。”
宫旬揉着自己的半边腰,飞快地就撤了。
路曼声动了动自己的双爪,觉得打今儿以后,太子殿下某些事就不敢让她干了。
不过她也不是为他乱按。
他腰上的几块肋骨已经有些僵了,不下点重力,很难软回来。而且她按揉的时候还是讲究方法的,虽然有些疼,却很有效果。
毕竟是大夫,不可能让他真伤着。宫旬也正是清楚这一点,才那么放心地让路曼声做。
晚上用膳的时候,宫旬才从书房出来。
他捶着自己的肩膀,还试探地扭了两下自己的腰。
“路御医,还别说,你那动作烈虽烈了点,效果还挺好的。平时坐上一会儿,腰怎么样都不舒服,今天坐了一下午,我还挺得住。”
“目前还在复原阶段,太子殿下应当多休息。”
“知道了,谢谢路御医关心。”
到了用膳的点儿,宫旬和路曼声都坐在了位置上,还是没有看到金慕殊出来。
路曼声唤来了香儿:“慕殊少爷呢?”
“慕殊少爷出宫了。”
“出宫了?”路曼声心里咯噔一声,“他有说去哪里吗?”
该不会是因为上午的事,他去找窦心鱼了?
“不是这样的,因为宫外有朋友来找他,他才急急出去了。他还特地让我告诉你一声,他要先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让娘娘不要为他担心。”
“办事……”路曼声心里还是有些不安。以元宝的性子,如果不是有事瞒着她,一定会亲自来告诉她,让她放他出宫。这一次自己却先走了,连招呼都没有打,可能是怕她阻拦。
“还真是喜欢先斩后奏啊,这个元宝。”他要是真的去找窦心鱼了,这件事她一定要跟温三小姐告状,让她回去好好罚他。
宫旬执着筷子,细嚼慢咽,看到路曼声担心叹气的样子,眼里仿若有星星。
如果有一天,他们两个也有了孩子,那么路曼声会不会也会对调皮的孩儿这般教导他/她?
宫旬很有些期待,不由撑着头,耐人寻味的看着路曼声脸上的表情。
“你在看什么?”
“你现在的样子,很像一位母亲。”
路曼声头大,因为之前那档子事,她现在一听到宫旬说到什么孩子和母亲的就很紧张。
宫里先前闹得沸沸扬扬,说她怀了太子殿下的孩子,还让许多人登门拜访,这件事好不容易才平息下去,要是再起一波,还不知道别人怎么想。
而之前宫旬一时玩笑,到了别人那里就成了假怀孕,而她也成了一个心机女,为了得到太子殿下的宠爱那是无所不用其极。
路曼声不在乎这些流言。
宫里就是这样,一点事就风风雨雨,你再谨慎,到了别人那里总有无尽的话要说。
许多人都说世上最可怕的是别人的嘴巴,它吐出的毒箭连明刀明枪的要恶毒可怕多了。你唯一能做的,就是坚定的做自己,走自己的道路。
路曼声在宫里少与人交流,朋友倒是有一些,多半都是尚医局的御医。同是大夫,反而能互相理解和尊重。女性朋友,几乎是没有的。
她没有时间去结交什么朋友,也不想去维系什么姐妹情。一旦被摆在同一个环境内,有些事会变得虚假脆弱起来。
真正的朋友,应该是像温三小姐和汪大小姐那样,不会因为距离受影响,也不会因为任何事就伤害彼此之间的感情。
就像是对元宝,如果是更生疏的朋友之间,她可能会对他更加客气周到一点。
因为是三小姐的,许多时候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样。做得不对她敢去说,甚至是帮着三小姐管教,即便这事三小姐知道了,也只会认为她做得对。
只是这一次,元宝要真是去找了窦心鱼,那也是因为她去的。
她只希望那孩子不要出什么事才好。
窦心鱼张扬蛮横,真要是闹起来,恐怕又是不小的风波。
“你不要担心,我会让聂涛出宫看一下。如果真的在窦心鱼府上看见了他,我会让他将元宝带回来。”宫旬拍拍她的手,让她放心。
“嗯。”路曼声看着他点点头,目前也只能这样了。
好在元宝虽然有些贪玩,总算是有分寸,出格的事他应该不会做。
第二天,路曼声起身后就问宫人,小少爷回来没有?
香儿摇摇头。
路曼声正欲开口,就听到宫人来报,说是大食太丞府的管家有事求见。
“大食太丞府,难道和窦心鱼有关?”
“应该是的,娘娘,这事要不要禀报太子殿下。”
“不用了,太子殿下在忙,他既然点名道姓是来找我的,待我听他说什么事之前,还是不要告诉太子殿下了。”
“是。那外面……”
“去请他进来。”
路曼声坐到了上首,整理了一下衣衫,不让刚起床的惺忪过于明显。
在看到肖傲跨步走进来时,便起身,往前迈了两步以示相迎。
“大食太丞府管家肖傲拜见路妃娘娘——”肖傲躬身行礼,态度很是恭敬,但又没有任何卑膝。
“肖管家不用多礼。”路曼声手抬了一下。
太丞府的管家,看来是跟随窦心鱼而来照顾她的人。
既然大食太丞把这一艰巨的任务交给他,那就说明他是值得信赖的人,也有着不同于他外表的稳重。
只要不是那位大小姐来了,路曼声都不至于头疼。
只是不知道窦心鱼知不知道她的管家进了宫,要是瞒着她来的,被她知道了,以她的性格还得了?
不得不说,路曼声在某些时候非常的有先见之明。
853 看诊
85看诊
第二天,路曼声没课,之前因为受伤,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出宫看诊。
这一天,确认自己不能再在宫里虚度下去了,便翻开宫旬为自己整理的功德牌记录,前往璐华城周边看诊。
看诊地点不想每次都定在城内,为了了解璐华城各区百姓身体状况,路曼声特地让宫旬把她看诊地点安排远了些。
管贝之前已经弄清楚病人所在的地点了,因为是郊区,在离开大道之后,马车便无法行进。路曼声便下得车来,和管贝一起往病人的居所行去。
挂功德牌的是一位老妇人,伶仃孤苦,很不容易才得到这次挂牌的机会。
因为她的功德牌,放在功德树上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没人去领。功德房的人按规定必须要将它取下送回去,可大概是同情这位老妇人的处境,很希望有御医能够接下它。
在路曼声前往功德房办事的时候,主事和路曼声说了这件事。他知道路御医向来心好,而且问病看方也从不管别人是什么身份,或许她会同情那位老人家,接下这块牌子。
路曼声确实接了,而且还把她列为了优先,特地标注,怕的就是因为自己事忙而忘了。
今天,她终于找出时间,往璐华城城南郊区走一遭。
两个人走了许久,太阳又挺烈,迟迟没有找到那位老妇人的住所。
“路御医,我们会不会找错路了,还是先回宫,打听清楚了再过来吧?”他倒是无所谓,路御医身份贵重,哪里吃得了这些苦?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没有办法对太子殿下交代。
“做事情怎可半途而废,继续找吧。”大方向应该是没错的,这周边也没多少人家,待会儿看到住处找个人打听一下就是了。
“那路御医原地休息,我去找,等找到了就回来禀告你。”这么没有方向的乱找,得找到什么时候?
“不用了,这地方风景不错,正好到处走走看看。”她好久都没有到郊外透气了,而且他时间也不着急,多找会儿也没有关系。
走了又有一刻钟,他们终于找到了一户人家。
这是一猎户人家,父亲进山里打猎了,只留下了一个英气十足的女儿贺兰。
“你们要找的是陈婆?还在山岗那头,有不少的路要走哟~”
那位姑娘肩膀上正背着一张弓,她也要去打猎,晚上想猎回野鸡或野兔什么的,为家人准备一道丰盛的晚餐。
“不过,我听说陈婆举目无亲,你们……要找陈婆做什么?”面前这两人,出身都不错的样子。尤其是眼前的这位姑娘,不但长得好看,还一身贵胄,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老实说,贺兰长这么大,还没有见过这等品格的人。她更想不通,这样的人为何会来找陈婆?
“这位就是我们尚……”
路曼声伸出手,阻止了管贝。
她并不愿泄露身份,没这个必要。
“姑娘,我们没有恶意,来找陈婆确实是有事,我们听说她身体不适、年老孤苦,便带了东西,想要来看看她。”
“你们来看陈婆?骗人!”
“……”
“我们在这个地方生活二十年了,怎么不知道陈婆有你这样的亲戚?好端端的,你们怎么会来看望她?”
贺兰虽然长这么大,很少进城,不代表说她就是一位没眼力的姑娘。相反,她很机灵,一眼就看出路曼声有事隐瞒。
“好,我就实话告诉姑娘,我们是大夫,听说陈婆生了病,身旁又没有亲人,便想来为她看病。为善不欲人知,并不是存心要对姑娘隐瞒,只是……”
“你是大夫?”
“是……是啊。”路曼声不明白贺兰姑娘为什么突然激动起来了。
“你是大夫,而且还是一位女大夫!”贺兰兴奋地拍手,“我啊,最崇拜的就是做大夫的人了,不但被人尊重,还能挣大钱。可惜,我从小除了打猎,什么都不会。”
“像这样也很好。”
“哪里很好了,每天弄得像个假小子一样,连进城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好啦,你们要找陈婆,我带你去。”
贺兰说着,便带上了门,亲自领他们过岗。
“还不知道姑娘姓什么?”
“我姓路。”
“路姑娘,这个地方晚上可是有野兽出没,太阳下山之前,请一定要下山。”
“野野兽吗?”走在后面的管贝,一听到山上有野兽,便不敢迈步了。
“对啊,你怕啦?人家路姑娘一个姑娘家都不怕,你这个大男人,反而吓得发抖了?”真没用。
贺兰的潜台词其实是这个。
“我哪里是怕!我是担心那些野兽会伤害路御……”管贝及时住口,差一点就说漏嘴了。
“路御……什么?你该不会是……”
“姑娘想多了,路御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贺兰颇有些失望,“你说的也是,人家是大御医,天天在皇宫里呆着呢,怎么会来这么穷乡僻壤的野外。”
路曼声有些歉疚,不过树大招风,行事还是要尽可能地低调。宫旬也说过,她出宫看诊没有关系,但要么多带几个人,要么就别往生僻的地方跑,很危险。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知道这位贺兰姑娘心无恶意,然而不用走到哪里,都告诉别人她是路曼声。
“姑娘习医多少年了?有没有想过去考御医?”
一个个问题招呼来,路曼声有些应接不暇。
她本就不是擅长说谎的类型,无奈只能转移话题。
“陈婆这些年都是一个人住吗?”
“可不是麽,没人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住在那里的,一晃好多年了。我偶尔经过的时候,也会去看看她,最近天气转凉,她身体也越发地不好了。姑娘心眼真好,不辞辛苦、不求回报地来为她看病。以前我还挺讨厌那些骗人的庸医的,但看到路大夫这样的好心人,便知道我们大尧习医者还是有不少好心人。”
这话说得路曼声心中挺暖的。
大尧医者备受百姓敬重,但其中却出现了不少打着悬壶济世的幌子蒙骗百姓的无良医者,带大夫这一行招了不少的黑。
这些年,民间还有不少被骗的人因此仇视起大夫来。
尤其是尚医局的御医们,总给人高高在上、趋炎附势之感。并不能真的关心百姓疾苦,只不过是位高权重和富人们才享有的特权。
虽然她能做的很有限,但路曼声会坚持自己的医术和所选择的道路,做一个不负医者仁心的大夫。
贺兰带着两人过了岗,来到了陈婆的小屋子前。
“陈婆这个时间都呆在屋里,别看她身体不好,那双手可巧了。平日会做些刺绣,让我爹帮忙拿到城里卖,换些银两度日。”
可一旦身体状况变差,那么能安心刺绣的时间就少了,生活也就越来越难以为继。
“路大夫,陈婆的病可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看好她。”
“我会尽力的。”
到了地点,贺兰上前去敲门。
路曼声听到了里面沙哑的咳嗽声。
贺兰顾不得敲门,直接推门进去,就发现陈婆正跌倒在地上。原来是她正生着病,身体不舒服,正卧着床。想摸床头柜上的水,因为够不着,便摔到了地上。
“陈婆,你怎么样?”贺兰连忙冲上去,将陈婆扶了起来。路曼声也过去帮忙,两个人将陈婆重新搀回到了床上。
“阿兰,你怎么过来了?”
“我带了一位大夫来,说是来替你看病的。”
“大夫?”
“你好,陈婆,我姓路,途径这里,得知你生了病,正好学了一些粗浅的医术,便想来看看,希望能尽点微薄之力。”
贺兰看了一眼路曼声,怎么和之前说的有些不一样?
不过,这样更说得过去啦。如果不是途经这里,又怎么知道陈婆的事?
“谢谢路大夫,谢谢路大夫,真是好心人啊~”陈婆感激地握着路曼声的手,这个时候,还有人能来看望她这个老婆子,她就很高兴了。
“陈婆客气了,这是我辈中人当为之事。”
路曼声说着,让陈婆躺了下来,便为她把脉。
贺兰在旁边看着,对陈婆的情况很关心。一看路曼声收回了把脉的手,便问道:“路大夫,陈婆的情况怎么样了?”
“肝劳虚寒,关格劳涩。”
“肝劳虚寒,关……关什么?”贺兰单是听都有些不明白。
“肝劳虚寒,关格劳涩。人违逆春气就会足少阳脉气不生,而肝气在体内发生逆乱。顺应这个规律的就能生,反者违逆的便会死。顺应便身安气定,违逆的便逆乱;反顺为逆,也就是所谓的关格,于是就生成了病。”
“……”贺兰脑袋已经懵圈,路大夫这不解释还好,一旦解释,就发现她一句都听不懂。
不过,意思她倒是猜出来了。
那就是陈婆的状况很不好,任由她下去,很有可能会发生危险。
“那有什么办法可以医治好陈婆吗?”贺兰走到床边,握着陈婆的手。陈婆她真的是太可怜了,年纪大了,膝下没有一儿半女,连生病了都无人照料,一个人呆在这小屋里,被病痛所折磨。
贺兰暗暗决定,以后一定要抽更多时间来看望陈婆。
“治起来倒也不麻烦,可用猪膏酒。”
路曼声打开医药箱,从内取出文房四宝。
因为有些贫苦人家很少备这些,路曼声干脆自己备上了。
医药箱一打开,贺兰就很吃惊。
“哇,路大夫,你这医药箱真豪华。”而且里面好多药,单是看看,就觉得名贵。
这样的人如果说只是一个普通女大夫,她是不相信的。
而且这医药箱,无论是材质还是上面的图案,都给人一种恢宏大气之感。只是,她知道这是好东西,却不知道这是尚医局御医的专用医药箱。
路曼声先写了一张药方。
猪膏酒:猪膏、姜汁各四升。将这两味药用微火煎取三升,下酒五合一同熬煎,分为三次服。这
因为路曼声在到来之前,从功德牌病人症状上已经初步推断出是什么病症,这些草药她备着有。直接拿出来,贺兰自告奋勇地去帮忙煎药。
身为猎户,难免磕磕绊绊受点小伤什么的,他们平时自己也会在身上采些草药,对煎药的事还是挺在行的。
而且路曼声说得很详细,她完全能够应付。
那路曼声也放心了,因为他们不便久留,如果有贺兰姑娘伸出援手,那陈婆就能够有人照料了。
虽是如此,等煎好药,喂陈婆服下,又答应她两日之后再来看她,离开时太阳已经下山了。
在过岗的时候,管贝有些害怕,但还是十分尽职尽责地留意着周围,保护着路曼声。
按照他说的,真有野兽来了,他拖住野兽,也要让路御医先跑。
路曼声淡定许多,首先她并不认为他们就这么倒霉,会遇上野兽。其次,真要是有野兽来了,他们可是有三个人,还有贺兰姑娘这个猎人在,也不至于如此担心。
“路大夫,你真的很厉害,一副药下去,陈婆就说她的身体舒服多了。你比之前经过的那些江湖郎中都厉害多了,这医术真的不是盖的!”贺兰伸出大拇指,眼里一片赞叹。
“路大夫,贺兰有一个不情之请。”
“贺兰姑娘请说。”
“贺兰想追随路大夫习医……虽然贺兰脑子笨,又没什么医术基础,但我答应你,一定会用心学习,不会给你丢脸的!”
“这……”路曼声为难起来。
“这个当然不行了,你知不知道我们路……大夫是什么人,怎么可能随便收徒?”路曼声还没有开口,管贝便率先回绝了。
“不行麽……”贺兰的眼神黯淡下来。“贺兰已经猜到路大夫不是普通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也太强人所难了。”
“不,贺兰姑娘,习医不分贵贱,只要喜欢医术,都有资格学习。”
“那你是答应了!”
“……贺兰姑娘,我很抱歉,我现在不能收你为徒。但我这儿倒是有一个去处,如果你真想习医,我倒是可以介绍你去。”
路曼声虽然很想答应她,但她还没有忘记自己身份特殊。平时很少有机会离开皇宫,又怎么教她学习医术。
也只能想出这个折衷之法了。
854 归来!
854归来!
路曼声为贺兰介绍的一个地方是张老御医的杏书斋。
听着像是一个书斋的名字,其实却是张老御医为了培养习医弟子所开办的私立学院。
不少习医零基础的爱好者,都是在这里培养习医的兴趣,和学习医术理论,以及一些必备的医术实践。
张老御医开办私立医术学院也有些年了,在教书育人传授医术知识方面有一套独特的经验,和杏林书院教授的侧重点也不同。
像贺兰这样的情况,还是去杏书斋比较适合。
“杏书斋,我听过这个地方,听说要进去那里不容易。不但要交不低的学费,还得张老御医点头。”
她这样的情况,哪里读得起那样的学院?
“我和张老御医认识,可以为你走一趟。学费的事你不用担心,你若想去,只管禀明家里,前往杏书斋即可。”
萍水相逢,贺兰想不通路曼声为何这样帮她?
“路大夫,贺兰不过是一无关痛痒之人,你为什么要这样帮我呢?”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有心想学医术,我当然愿意助你一臂之力。”看到这姑娘是发自心底的喜爱医术,还有一腔爱心,路曼声想不通自己有什么理由不帮她。
而且,今天贺兰姑娘也确实帮了她不少的忙,她也希望能够为她出点力。
“路大夫,真的很谢谢你。若有一日,我真的成为了一名大夫,一定会报答你今日相助之恩。”贺兰也是一爽快的姑娘,听路曼声这么说,当下再不推辞。只想着回去时怎么禀明爹爹,好让他答应自己去学医。
到了贺兰家,贺兰不放心路曼声和管贝两人上路,便自告奋勇要送他们两个回去。
“不用了,贺兰姑娘,我们的马车就停在不远的地方。”
“夜路难行,这山里因为打猎,还有不少陷阱夹子什么的,我送你们出去,等到了再回来便是了。”
“如此就劳烦姑娘了。”
贺兰对这一块的地形很了解,老实说,路曼声和管贝来的时候因为转了不少的地方,自己都不太清楚马车停在什么地方。
有贺兰同行,只是和她说了周围有一颗大树,数底下有两块石墩,她立即就知道是哪里了。
果然,到了哪里都需要一个向导,可以省却不少的麻烦。
管贝很内疚,他真是太没用了。路御医带着他,他不但一点忙都帮不上,还差点害路御医迷路。
路曼声一看管贝耷拉着个头,便沉吟一声,缓缓开腔:“管贝,打今儿回去,城内城外的地形你都得给我好好熟悉,下次再这样,我就换一个车夫。”
“千万别,路……大夫,我听你的,一定好好熟记!”
被路御医这么一说,管贝反倒舒坦了。开开心心地走到了贺兰的旁边,让她好好对他说说周围的地形。
走了一段路,绕过几个坡,终于来到了路曼声马车停放的地点。
虽然天快黑了,尚医局御医专用马车还是停放在那里,远远看去,气派又威严。
“喔!棒,真是太棒了!”贺兰一看到那马车,几步窜上去,激动地抚摸着车的周身,感受着那浓重的色彩和细密的纹理,“路大夫,你这马车真是太气派了!还有这马,你看看它的骨架和四肢,一看就是一匹良驹!”
管贝有些得意洋洋,被别人夸车好马好,他这个车夫也很有面子。
同样是车夫,有人赶的是老牛破车,而有的就是御用马车。
虽然他不是一个势力的人,在这种时候还是觉得作为一个车夫,他还是该骄傲的。
“这么贵重的马车,你们就随随便便把它放在这里,就不怕过路人把它赶走了?”贺兰一想到这个问题就肝疼,摸着温顺的马儿的头,爱不释手。
要是她有这样的宝马良驹,一定每天都牵着它,陪它吃草散步,晚上小心地把它关在栏里,唯恐被别人骑走了。
“前面没路了,又看附近没多少人经过,就系在这里了。”
“总之就是有钱人,我们怕是一辈子都坐不起这样的马车。”
“嘿!你这话还就说对了。我可跟你说,这马车可不是有钱就有资格坐的。”这是尚医局御医专用的马车,要想坐上这辆车,你不但先得成为御医,还要成为其中的佼佼者。
虽然说大多御医都有专属的马车,但因为御医人数太多,不少的御医都得共用一辆车。要么就是共用一个车夫,毕竟宫里也不会请那么多闲人。
以前管贝赶车,几乎从早到晚,有许多的大夫要用车。如果车被其他大夫抢先了,他可能还得挨一顿骂。
每天累死累活,还得小着心地伺候各位主子,虽然也是御医专用车夫,那生活可没法跟现在比。
现在好了,他这车只属于路御医一个人的。平时也没人抽调他,除非是帮帮其他车夫的忙。不过这样的事他很少答应,因为伺候一个主子,有的时候比伺候一群主子还得更加小心。
要出去之前先要和路御医报备,如果他擅自走了,路御医要用车他又不在,那就是他擅离职守。
好不容易才谋到今天这份差事,他可不想亲手弄砸。
在小小一个尚医局,车夫都分三六九等和肥差、辛苦差事。管贝认为自己在车夫中高人一等,也不奇怪。
听了管贝的话,贺兰疑惑地眨眨眼睛。
路曼声摇头,这个管贝,还真是喜欢多嘴。回去得好好说说他,以后可得管好自己的嘴,不能什么话都往外说。
“哪里,贺兰姑娘什么时候想坐都可以。”
“还是路大夫好说话,不过陈婆病好后,还不知道能不能见到路大夫,我也就不想这些事了。”
路曼声知道这是贺兰姑娘在询问她的住处,到时候也好联系。
只是,她隐瞒自己的身份在先,这话又要如何说。
路曼声有些懊恼,自己还真是自作聪明,如果一开始告诉她真实身份也就用不着这般遮遮掩掩了。
无奈之下,路曼声也只好装作听不懂贺兰的意思,上了马车,和她道别。
管贝“驾——”一声,那马车就撒开蹄子在道上跑了起来。
在马车离开后,之前还一脸天真无邪的贺兰,脸色忽然沉了下来。
她的手往脸上一撕,一块人皮面具就掉到了地上。
眼中闪动着寒光,嘴角勾着冷笑。
赫然这人正是那个炸死逃走的宫旬暗卫闻喜!
“哼!路曼声,这么长时间不见,你比以前要戒备多了~”
不过,不管你怎么小心防范,我也一定要让你失去一切!
而让路曼声失去一切,首先就要夺走她的男人。
无论是宫旬,还是路曼声,她都不会放过,这两个把她害苦了的人!
她侥幸死里逃生,却废去了一身武功,一个人独自漂泊,吃了多少苦,又受了多少折磨。往日的仇家将她折磨得不成人形,她好不容易拖着一副惨败身躯苟延残喘,为的就是要向他们报仇!
路曼声背上一凉,这股凉意来得莫名其妙,她却真切地感受到了。
“怎么回事?”
“路御医,有什么事吗?”
“没事,赶路吧——”
难道是宫旬又在宫里念叨了,天色这么晚了,要是知道她跑到了郊外,她耳根怕是又不得清静了。
而另一边的宫旬,确实是在担心路曼声。
眼看着天色都黑了下来,路曼声还没有回来,他在正阳宫内走来走去,思绪难定。
在他的身旁,还站着刚刚回宫的孟凌东。
孟凌东一去数月,自宫旬和路曼声大婚后他就再也没有出现。如今他终于回来了,心情看起来还不错,但面带忧色。
从他和宫旬两个人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在担忧同一件事。
“太子殿下,路妃娘娘回宫了!”聂涛一看到路曼声回来了,就赶紧进来禀报。
他知道太子殿下在着急路妃娘娘的事,故而一刻都不敢耽搁,提前进来告诉他这个消息。
“路妃娘娘回来了?”宫旬连忙往外走,脚步很快,一脸的迫切。
站在他身后的孟凌东,本来也打算第一时间迎上去。突然地就站在了原地,看着宫旬那迫切的样子,生生愣了一下,随即嘴角便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
太子殿下真的很在意路姑娘呢。
自他回来向太子禀报了那件事后,太子便坐立不安,时刻为路姑娘挂心着。路姑娘回来,他一个潜意识地举动,就暴露了自己真是的心情。
许多事做得了解,唯独身体的本能反应是骗不了人的。
太子深爱着路姑娘。
这一点已经无需怀疑!
他这次回来,一个是离开宫中太久,必须要回来复命。另一方面也是想要知道路姑娘嫁给太子之后,过得好不好。
而太子身上的忘忧香,又是否得解?
一回来,他就知道太子还是那个被点了忘忧香的太子。但他却不似他所了解的那般无情,在忘忧香的束缚下,他仍然对路姑娘怀有满满的爱意,比之以往似乎更要纯粹和强烈。
现在的太子,让人更加的亲近,他的身上,似乎还带有温暖的特质。尤其是在他提到路姑娘的情况下,能够看到他眼底流动的暖阳般的光辉。
确认了这一点,只要知道他们都生活得很好,这样就够了。
至于他,他会永远守护着他们,看到他们得到幸福。
外面传来太子焦急又关切的声音,还有路曼声看似敷衍实则感动的应答。
从路曼声那充满着感情的“好啦太子殿下”几个字眼中,孟凌东便知道路曼声已经渐渐对太子敞开了心扉。
这样渗出一丝轻快的语调,是以前的路曼声所不曾有过的。
“孟大哥,你终于舍得回来了?”路曼声听宫旬说凌东回来了,便连忙将药箱丢给了他,进得殿来。
她的步履轻盈,平日的稳重完全消失不见。
宫旬的脸顿时黑压压一片,手中攥紧着路曼声丢给他的药箱,举得高高的,恨不得砸了它。
可恶的路曼声!居然这么迫不及待,在他的面前都不知道稍微掩饰一下!
她难道以为他有这么大度,可以完全不在意?
手举了半天,磨蹭了两下,宫旬又将药箱放了下来。
“咳咳~”手捏着下巴,挤出一个笑容,然后整理整理衣衫,正了正头冠,确认自己风采照人、仪表堂堂之后,挂着闪瞎人狗眼的笑容,款款走了进去。
“凌东,这次回来就不要走了,你不在三爷身边,许多事办起来要棘手多了。”
“孟大哥,太子殿下可是很想你的。”
尴尬吗?路曼声曾经想过,再见到孟凌东时会不会觉得尴尬。毕竟他们曾经差点有婚约,已经决定要走到一起。
可在听到他回来、又见过孟凌东之后,这种感觉便彻底地消失了。
她和孟凌东,似乎还是那个交浅言深的好朋友。她把他当大哥一般,在他面前,她比在宫旬面前还要自在。
在听到她回来之时,她那种欣喜,仿佛是看到自己兄长进宫来看她一般。
路曼声坦然了,而孟凌东同样坦然。
流动在两人之间的气氛很不错,却不带任何暧昧色彩。
宫旬原本还想着吃把醋来着,可是在旁边不动声色外加小心眼的观察了半天,也没有看到那两人之间不寻常的东西存在。
他是何其聪明,一盏茶下来,也知道这两个人之间亲情胜过爱情了。
孟凌东,他还有些不确定。因为凌东向来是个少有情绪之人,他看得出来他很关心路曼声,却也没有表露过多男女之间的感情。
路曼声,让宫旬这么放心的路曼声,是打从心里将孟凌东视为好友或是兄长的。
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那一点点小醋意便烟灰云散了。宫旬由衷地笑了,那笑容莫名地还有一点小骚包,让不小心瞥到的路曼声被雷得不轻。
宫旬无意识地磨搓着路曼声的医药箱。
他很庆幸,没有因为一时之气将路御医的医药箱砸了。要真是那样,路御医追究起来他可就无话可说了。
而且他敢确定,自己一定会闹出一个大笑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