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9 仁心
809仁心
看完杏林书院后,宫旬并没有急着带路曼声回宫。
而是带她去了醉仙居,他知道那位老板娘是路曼声的朋友,上一次有些不好的经历,他希望能够让她重新认识他一下。
至少,让她知道他和路曼声的关系。
虽然这一点,她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
“吃饭的话,没有必要在醉仙居。”路曼声得知宫旬的目的地是醉仙居之后,本能地便有些排斥。
她还不太习惯将宫旬介绍给自己的朋友,而且,她也不知道如何在人前和宫旬相处。
她是太子,如果不在人前顾虑他的颜面,那宫旬肯定会不开心。可如果让她存心逗他高兴,那确实有些困难。
宫旬当然不知道路曼声也会纠结这些问题,只是扬着迷死人不偿命的微笑。“路御医,这是我以你丈夫的身份第一次见你的朋友,我希望能以一个最完美的状态出现在她的面前,有什么需要嘱咐的,现在就可以告诉我。”
路曼声看着宫旬那副带着骄傲和自恋的臭屁样子,心中觉得有些好笑,但面上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只是还没有翻出,就克制住了。
“太子殿下,上一次你和太子妃前往醉仙居恩爱有加的样子,足以给叶老板留下深刻地印象。我想这些事,已经不需要我再说什么了。”
宫旬眼角蹦出一点尴尬,正是因为上次给叶老板留下那样的印象,他才想要改变。
他可不希望在叶老板心目中,他宫旬是一个到处留情的多情种。
路曼声一看宫旬这样,嘴角勾起一抹笑容,率先往醉仙居走去。
在大堂招呼客人的叶浓,看到路曼声过来,迎上来招呼。在看到她身后的宫旬之后,叶老板顿了一下,随即扬起如花般灿烂的笑容。
“宫三爷光临小店,还真是让小店蓬荜生辉。”
“看来叶老板已经知道我是谁。”
这不是疑问,而是肯定。这叶浓在天子脚下最繁华的地段,开起了醉仙居,并且在短短年间就因为经营有道而广受赞誉。如今这璐华城有不少世家子弟都喜欢到这醉仙居请客宴友,与叶老板本人也能打成一片,结为异性好友。足可见这位叶老板是一位八面玲珑、颇有办法之人。
宫旬的身份虽然是个秘密,但出现在路曼声的身边,还家世显赫、举止投足都带有皇家气派,要猜测他的身份并不简单。而且,宫旬来往京中办事,认识他的人不在少数。
最重要的,叶浓可是个聪明人。虽然上一次宫旬和长公主表现得恩爱有加,叶浓还是敏感地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古怪的氛围。
倒是在一旁颇有些寥落的路曼声,太子殿下的注意力不自觉地就放在她身上,看着她的眼里也过于深邃。听过了坊间不少太子殿下和路御医故事的叶浓,很快就琢磨出了是怎么回事了。
不过,虽然是曼声的事,她也没打算多嘴。男女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搀杂着各种误解和纠葛。那悱恻婉转的心思,也只有当事人才清楚。而且,太子和太子妃的事,她可不敢多嘴。那个时候曼声还不是如今的路妃娘娘,自在地做着尚医局的御医,没有必要和太子牵连在一起。
当她在醉仙居,听说太子殿下即将迎娶尚医局的路御医为侧妃时,叶浓感慨。人世间的缘分确实非常奇妙,你永远猜不透下一刻它会像哪一步发展。
她唯一希望的是曼声能够生活得快乐,继续过她想过的生活。
成亲后的路曼声,再也没有走出过大尧皇宫。也不是刻意为之,而是那一段时间,路曼声都在专心研究忘忧香的解药。
她希望能帮助宫旬恢复记忆,而她之前的那味忘忧香的副作用,在经过实验之后已经可以服用了。
忘忧香解除后,路曼声偶尔还是会感觉到脑袋抽痛,记忆出现一时的混乱。虽然很快就没事了,但那种感觉还是不舒服极了。她按照温三小姐提出的办法,在经过一千多次实验后,找到了最佳的组成方案。
她希望这些不但能化解她体内忘忧香遗留的副作用,还能帮助宫旬提前恢复记忆。
只是,改良后的忘忧香,她依然还没有掌握完全的状况。要想制出解药,还需要一定的时间。
“叶老板,别来无恙。”
“哟,承蒙宫三爷,还记得我这号小人物。”
“叶老板飒爽英姿,精明能干,不管是谁,见过便很难忘记了。”
“叶浓哪当得三爷这样夸,当着曼声的面,就不怕她吃醋?”叶浓眼眸流转,看了一眼路曼声,笑着调侃。
路曼声还有些状况外,任由这两人在那寒暄。当叶浓提到她时,还是一脸小呆的神情。
宫旬笑了。“叶老板也看到了,我这位夫人最不会的就是吃醋。她要是哪一天真因为我吃醋了,我会很高兴。”
“入座吧。”站在大堂中间,实在是太扎眼了。
“那我给你们俩安排一个雅间?”
“那就麻烦叶老板了。”
宫旬带着路曼声上楼,然而还没走出两步,就有一个人跌跌撞撞地闯进了醉仙居。
那个人刚一出现在醉仙居,前一刻还安心坐着品尝美食、饮着小酒的客人们纷纷后退,还有的人捂住嘴、摇着头,泛着恶心地看着来人脸上那溃烂的息肉。
那块息肉有茶盖大小,几乎盖住了半张脸,再加上周围溃烂,还散发着一些恶臭,能够让人连隔夜饭都吐出来。
一些夫人们看到这一幕,捂着嘴直犯恶心。嘴里嚷着天哪天哪,似乎快要晕倒了。
一些男人也失去了之前的风度,让叫花子滚出去,说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
而那个人衣衫褴褛,手里还拄着根拐杖,因为老迈,走路多有不便。
他是不小心滚进这里来的,站在醉仙居的门口,闻着酒肉的香味,很想要让店家施舍一点儿。但因为走路不稳,直接就跌进了门里,他脑袋上戴的破草帽滚落在一旁,也露出了他的脸。
那老人家似乎显得很慌张,在别人的骂声和驱赶声中连忙去拿自己的草帽。但因为紧张,半天都没有爬起来。
店里的伙计看到这种情况,皱着眉过去,捡起他的草帽,远远地递给了他。
“快离开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那老人家躬着身,一个劲地点头。
他的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了,拿了草帽之后,连忙挡住了自己的脸。
而他的眼睛却看向大堂的食物,十分的渴望。他已经有很长时间没有吃东西了,他希望主人能赏他一点饭吃。
“小五——”叶浓喊住了伙计。
“老板娘。”
“我有没有教过你,对待任何人都不要恶脸相向?”
“老板娘,不是小五我要恶脸相向,实在是这个人……他在,客人就没办法用餐。”没看见那些客人反对声音有多大,这个人还在这儿站着。
“去拿点吃的过来。”
“这……是,老板娘。”
“谢谢……谢谢……”门口传来老人家苍老沙哑的声音。叶浓有些心酸,这样的人活着,走到哪里都是人人喊打。活过了今天,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过一天就是一天。
她在璐华城看到不少的流浪人,都说这里好心人多,但很少有人可以接受他们这样的人。
尤其他的脸,就是她看了,也都会不舒服。
但叶浓比其他人更有良知,她可以忍着内心的不适,对这个人提供一些力所能及的帮助。
伙计很快就端了食物过来,连着盘子一起送给他,让他端着食物赶快离开。
那老人不但哈着腰道谢。
“等等——”
就在他要离开的时候,站在楼梯上的路曼声忽然走了下来。
“如果不嫌弃,请让我试一试,治好你脸上的伤。”
那老人满脸无措,不断地伸着手,阻止路曼声靠近。他以为路曼声是要伤害他,他甚至没有听明白路曼声的意思。
因为在他的意识里,治好脸上的伤,那几乎可以算是上辈子的奢望。
“呃,那位好像是……尚医局的路御医?”其中一位夫人认了出来,那身段,那气质,虽然没蒙面纱,但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路御医曾经到隔壁府上看过诊,她们当时都去瞧了。她眼力好得很,尤其是从侧面角度看过去,分明一模一样。
因为在这里见到这位传闻中的女御医太惊奇了,她以至于忘了刚才表现得有多么的恶心。
“路御医,那位女国医?”
“没错,就是她,今年新封的五颗半星级的大御医。在尚医局中,只有几个人才有这样的殊荣!”
客栈里一时议论纷纷,全都热闹了起来。只是话题不再是那位老人,而是路曼声。
当然,这些人很快就发现路曼声在做一件很“愚蠢”的事。
“路御医一定是疯了,也不看看那老头子有多恶心。”
“哦呜,我看着都会忍不住晕倒。”
“天哪,我不敢想象路御医那双价值千金的手,去触碰那可怕的腐肉——”
“你们说错了。”路曼声回头,看着说出这句话人所在的方向。
因为他们的声音太大了,路曼声想听不到都困难。
“这双手的价值,正是这些事所决定的。”
大夫不会去挑剔治什么病,也没有其他人想象的那么光鲜美好。如果连这些事都不愿去做,那双大夫的手注定是一文不值。
路曼声又看着二楼楼梯上的宫旬,宫旬似乎猜到了她要做什么,微笑着下了楼。
这些事他平时不会去做,可今日,如果是那个女人想要做的,他会支持他。
而事实上,宫旬被路曼声的那句话给感动到了。
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在看到路曼声对那位老人目光中流露出某种感同身受甚至是痛苦的情绪时,他的心中一个刺痛。某些陌生又熟悉的场景,在他脑海乍现。
又看到她从容地走向他,淡淡地告诉所有人,他们想错了时,他又认识了一个他之前所不了解的路曼声。
而那位老者,从醉仙居内客人的反应,也大概明白了面前的姑娘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大夫。
当宫旬要他和他一起出去时,老者躬身,在他的搀扶下离开了醉仙居。
叶浓这里是做生意的地方,路曼声不会让她为难。
所幸,义父义母离这里不远,她可以将人送到福来客栈去。从后门进去,应该不影响店里做生意。
“曼声,不需要如此,我可以立即让小五收拾一间房间出来。”曼声都这么有爱心,她难道就比她要狠心不成。叶浓非常的爽快,当即决定要帮忙。
路曼声摇头,“他的脸一天两天好不了,也不能在你这里长住。我把他送到我义父义母那里,也方便照料。叶浓,谢谢你。”
路曼声向叶浓道谢。
而在路曼声离开后,不少人后知后觉,其中有一个人惊呼出声。路御医身边的男人,该不会是当朝的太子殿下吧!
叶浓看着人群炸开了锅,也无奈耸肩。
看来未来的日子里,这醉仙居恐怕更加热闹了。
毕竟,尚医局的女御医和当朝太子殿下,都光临醉仙居的。
路曼声回到福来客栈,就像是回到自己的家一样。从后门进去,路曼声出去见许大嫂和许掌柜。
两个人见她突然回来了,一阵嘘寒问暖。问她在宫里如何,和太子殿下之间的感情好不好,这一次回来待多久。
路曼声听着他们问完,并且一一回答了,才和他们说明情况。
这种事当然没有问题,许掌柜亲自给那老者安排了一个房间,又让伙计准备热水去给他清理伤口。
对于这种病症,因为路曼声自己曾经经历过,也研究过一套系统的治疗办法。
老者的息肉坚硬,伴随他已有十几年之久。他常常惊悸不安,身体抽搐,昼夜难眠。即便服下药后有转好迹象,也很容易复发。
面对他的这种情况,可用陷肿散。
乌贼骨1分,石硫黄1分,白石英分,紫石英分,钟乳分,丹参分,琥珀4分,附子4分,胡燕屎4分,大黄4分,干姜4分。若不消,加芒消两。
路曼声飞快写完药方,一伸手,却发现宫旬接了过去。
看了一眼,便揣入怀中,“药很快为你送来。”
“……”
810 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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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很快为你送来。”留下这句话后,宫旬便出了房间。
路曼声看着很快就到了楼下,并且上马离去的宫旬,后知后觉颇显呆萌的眨了一下眼睛。
原来太子也是会做这些事的。
路曼声的眼里绽出一丝笑容,虽然很快就消散无痕了,却让周围的空气莫名的温暖了几分。
许掌柜和许大嫂是认识宫旬的,先不说在之前的成亲典礼上,两人作为路曼声的亲人受了他们高堂之礼,就是宫旬和路曼声数年之前刚认识时,就在福来客栈解下了不解之缘。
太子殿下驾临福来客栈,老两口还真是受宠若惊。
这不,许掌柜刚到楼上,正准备问太子中午想吃些什么,就只看见了路曼声在那里帮助老者清洗伤口。
“义父。”
许掌柜将路曼声拉出房外,“曼声,太子呢?”
“出去抓药了。”
“出去抓……”许掌柜吓得不轻,“曼声,你怎么能让太子殿下出去抓药?”许掌柜说着就要下楼,这太唐突了,对方可是太子,好不容易来福来客栈一趟,怎么还能让他做事。
“义父,没事的,是他自己提出要去的。”路曼声拉回了许掌柜。
“可是……这还是……”
“没事的,太子并不是你们想象的那般高不可攀,许多时候,他也像一个普通人。他也希望义父义母不要对他过于客气,就把他当成普通的家人,和对待我一样。”
“曼声,虽然这样说,太子始终是太子,你可不能……”
“我知道。”义父想要说什么她当然清楚,皇家夫妻和寻常百姓家的可不同,她不可能如此天真,跟寻常丈夫一样要求宫旬。
只是在这些事情上,路曼声不怎么在意罢了。皇孙贵族也好,普通老百姓也罢,都是人,没有谁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相反,就算真的做了一些在别人看来不可思议的事也没必要大惊小怪。
宫旬很快就将药给买回来了,路曼声在旁边配药的时候,他也在一边看。
福来客栈的丫头按照路曼声的交代,到厨房去煎药。而路曼声,则需要先为那老者的伤口消毒,剜去腐肉。
在这之前,路曼声已经调制好了药膏。在路曼声为老者清洗伤口时,宫旬便好奇地站在桌子前,看到黑糊糊的药膏,还好奇地凑上去嗅一嗅。结果摇摇头走开了,那个药的味道不仔细嗅还嗅不出来,凑近才发现真可怕。
路曼声不经意间回头,看到宫旬的反应,忍不住笑了。
就这样错开了,当路曼声在看宫旬的时候,宫旬的心思正好放在别的事情上。而当路曼声回头,专心为老者看病时,宫旬却已然回过头,静静地看着她。
以前宫旬就听人说过,尚医局的女人和别的地方不一样。别的女人尤其是那些千金小姐一看到血之类的就会晕,要是看到腐烂的伤口还会害怕得大叫。可尚医局的女人却能够眼睛眨都不眨地在人身上下刀子,手起刀落,而且不会有一点的迟疑。
路曼声显然是其中的佼佼者,因为麻药不到两刻钟,她必须在这有限的时间里将腐肉剔除干净。
而从伤口散发出来的味道,宫旬发现自己这个大男人都有些受不了,路曼声却是面不改色。
习医的女人果然很可怕。
“将药递给我——”路曼声忽然开口。
看着路曼声的动作正自出神的宫旬,意识到路曼声是在和自己说话。回头看一下桌子,便将路曼声之前调好的药给送了过去。
路曼声没有接过,而是就让他这么拿着。她两只手都在忙,腾不出多余的手。
宫旬看着那老者脸上有一个窟窿,看着都疼。那老者却是处在晕迷之中,而且神情很安详,看得出,路曼声这麻药的效果很好。
而一般医术高明的大夫,在麻醉药这方面做得都很出色,尤其是女大夫。
路曼声在大杨的时候,曾经就麻醉药的功效和时长问题和温书细细研讨过,两人相互借鉴,将麻醉药的时间从一刻钟延长到将近两刻钟。
在这类外科手术中,所用的麻醉都是局部麻醉,分分钟下刀子,对麻药的功效要求很高。
之前麻药水平还没有这么高时,病人常常要承受数倍以上的痛苦。还有些麻醉到一半,功效便消失了,而这个时候手术还没有做完,还因此出过不少的事故。
所以在这方面,大夫从不敢轻忽。还有些大夫,怕出状况,干脆放弃使用麻药。
路曼声对自己的麻药很有信心,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要在最快的时间内将他的伤口处理好。
“他会不会突然醒过来?”宫旬有些担心的问。
即便是当今医术最为发达的大尧,在麻药使用上依然还是不少御医们所要攻克的难题。
“不会。”
路曼声放下手中她专用的小刀,薄如柳叶,只有中指长度。别看这把小刀如此小巧,却是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在触碰老者的疮处时,路曼声的双手曾浸在姜水中五分钟,此刻她的手是火辣辣的,散发着灼热的温度。
宫旬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他本能的想要阻止,将手泡在姜水中,要是手上原本就有伤口,那可是会很疼的。
路曼声却很淡定,她用姜水泡过的手,取出她之前调制好的药膏,不断地用双手搓揉。
然后宫旬惊奇的发现,她手掌心的药膏煮沸蒸腾,还在冒着小泡。
“这味药膏还缺少最后一味药,便是干姜。但干姜过于辛辣,对伤口会有刺激作用。我将双手浸于姜水中,然后通过掌间的姜水将药膏摩擦生热,彻底地渗透入药膏之中。不断降低了干姜的药性,还能增强药膏的活化性。”
路曼声看出宫旬有疑问,便向他解释了一下自己的做法。
在行医过程中,不可能照本宣科,完全按照医书上的方法来办。必须要针对实际情况,采取最利用病人的措施。虽然原先的办法,未必会出什么问题,但这些细节却决定了一位大夫的水准。
除此之外,大夫始终是为病人服务的。为他们降低痛苦、减轻风险本来就是大夫的职责。
正说着话,路曼声已经将手中的药膏敷在了老者的疮处。
这个时候,那老者终于有了一点反应。而且反应越来越大,看得出来他很痛苦。
“会不会有什么问题?”宫旬很紧张。
“不会,要是没反应,那反而出问题了。”那老者挣扎了一会儿,便再次睡过去了。
“他他晕过去了——”宫旬一看那老者连点反应都没有,更加紧张了。
路曼声无奈地叹口气,“太子殿下,你要是再一惊一乍的,我就必须要请你出去了。”
宫旬尴尬地摸摸鼻子,或许是因为路曼声的事,他才会这么在意,唯恐出什么状况。
路曼声淡定地将后续工作处理完毕,将疮处包扎了起来。还给他检查其他诸如耳、眼、喉等处的状况,看看他是否还有其他方面的障碍。
在醉仙居的时候,路曼声看出他行走不便。他的腿并没有什么问题,只是年老体迈,又遭人驱赶、风餐露宿,久而久之身体关节方面就不灵活了。
还有一个,路曼声猜测这可能只是他心里的因素。腿脚不方便的年迈老人,更容易博得别人的同情,只有这样他才能生存下去。而这么多年,这个老者便戴着破草帽,佝偻着身体乞讨卫生。长期保持着这种姿态,他的腿脚就真的不利索了。
不过,如果有一天,当他脸上的伤全然好了,也有了银两过余下的生活,他或许还能再直起腰杆,让这双腿重新恢复健全。
很快的,丫头便将药端来了,而床上的老者也已经醒了。
在老者服药之时,路曼声他们知道了老者的名字,还知道了他的一些经历。
他姓木,住在慕华城,他并不是一个无依无靠的流浪者。在慕华城,他还有一个儿子。儿子早年还是很孝顺的,但娶了媳妇儿后,样样都听媳妇儿的。媳妇儿又是一个狠心肠,嫌弃自己的公公,先是苛待他吃穿用度,到最后更是将他给赶了出去。
儿子虽然不忍心,可他不敢跟他媳妇儿争。在老人家被赶出家门的时候,揣了两个烧饼在他怀里,还给了他一点碎银两。让他先在老家过一段时间,他先劝劝他媳妇儿,然后再把他接回来。
老人家相信了,可他在老家,等了数个月,生活窘迫不堪,也没盼到儿子来接他。终于,他历尽艰辛又回到了慕华城,结果儿子和媳妇儿却搬走了。他向许多邻居打听了,都没人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
老者知道儿子和儿媳妇儿是想彻底摆脱他这个累赘了,晚景凄凉,心中又十分哀痛。
他和儿子相依为命几十年,到年老居然遭到儿子这样的对待。而更让老者心寒的是,他发现儿子媳妇儿根本就没搬走,只是知道他回来,偷偷躲起来了,还让邻居帮忙骗他。
有个好心的邻居,觉得他儿子媳妇儿太要不得了,便告诉了老者真相。
老者在当夜便拄着拐杖颤颤巍巍离开了慕华城,再也不愿回到那个地方。在离开之前,他告诉自己说:宁愿饿死,也不要再回去看自己儿子和儿媳妇儿的脸色过生活。
他这一流浪,就流浪了四年多。璐华城的好心人还是很多的,虽然被他们发现可怕的长相后,也会遭到驱赶。但只要他小心隐藏好,人家看他可怜,年纪又这么大,总是会给一些剩饭给他吃。而他,也会在一些大户人家后院外等着,每当他们将一些穿旧的衣裳扔出来,他就会将它们给拾起来。
有些可以送到当铺当掉,有些厚实一点的可以留下来帮助自己过冬。
他就是这样度过了一年又一年,久远到他差点要忘记自己来到哪里。
但当路曼声问起他的来历时,他还是清晰的道了出来。
这就能够说明,他从未忘记过自己是谁,又来自哪里。包括他那位怕媳妇儿的儿子,依然深存在他这位父亲的心中。
寒心归寒心,人生在世,总有一些牵绊是割舍不掉的。老无所依,老人在寒天腊月里,恐怕也抹了不少的泪,惦记着自己的儿子。
“太过分了!这世上居然还有这等不孝儿女!连自己的年迈老父都不愿赡养。老人家你放心,本太子一定替你讨回公道!”
“太太太太太子——”老人家一听到这个人是当朝太子,眼睛都瞪直了。
路曼声捂额,宫旬还真是吓死人不偿命。不过,只要宫旬帮忙出头,那对夫妻也不敢不赡养木大伯。
“没错,我就是当朝太子。大尧以孝治国,这种事不但道德难容,还会受大尧律法制裁。老人家你且放宽心,我一定让慕华城的府尹秉公处理这件事。你那恶媳妇儿非得好好惩治惩治,才知道善待公婆。还有你那儿子,这么没骨气,媳妇儿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自己老子都不要,让他在牢里坐上个几年,就会知道何为王法!”
宫旬义愤填膺,这种事不知道便罢了,一旦知道断难相容。
可那老者一听到宫旬要将自己的儿子关起来,噗通就跪到地上,求他饶了他儿子。
他那儿子就是一个受气包,事事都听媳妇儿的,过得也不容易。再说,做父亲的,不管他犯了千般错,让自己多么失望,他也没有办法眼睁睁地看着他坐大牢。
“木大伯,你儿子都这样对你了,你还要为他求情?”
宫旬没有办法理解,木大伯可以跟儿子赌一口气,四年都不回去找他。本以为已经割舍了父子之情,这个时候却可以拖着老迈的身体哀求他饶恕了他儿子。
路曼声对宫旬摇摇头,现在木大伯身体不适,不宜激动,让他先答应下来。至于他的家事,等之后再慢慢想办法。
宫旬答应了,扶起了木老伯,心中记下了这件事。
等他一离开福来客栈后,便立即让人着手去办。
而路曼声看到宫旬对木大伯的事如此上心,心中也很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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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曼声和宫旬中午留在福来客栈用餐,许掌柜和许大嫂张罗了一上午,就担心客栈里的食物不符合太子殿下的口味。上菜之时,也是战战兢兢的。
以前不知道就罢了,知道这位是当今太子爷,还不得小心伺候着。
宫旬大汗淋漓,向路曼声投去求救的一瞥。不管他和两位老人家说多少次,把他当成普通后辈看待,一切随意就可以了。两位老人家嘴上答应,动作还是小心着,唯恐冒犯了他。
宫旬甚至亲自为两人上菜,许大嫂见了,立即冲了过来,小心地接过,让太子殿下入座,这种事他们来就可以了。
宫旬是真的没有办法了,他不希望许大嫂和许掌柜的把他当成是太子,他更希望他们两人能把他当成家人,就像是对待路御医那样。
路曼声耸肩,她之前已经对义父义母说过了。可显然,想要让他们这么快就放下和宫旬之间的身份之别,是不可能的事。
就在许掌柜和许大嫂让他们俩先吃,自己站在一旁候着时,路曼声都没法淡定了。
“义父,义母,你们不和我们一起吃,那我只能和太子殿下回宫去吃了。”
“曼声,你这孩子……”许大嫂看看宫旬,有太子殿下在,说话一定要注意一点儿。
宫旬起身,“义父义母快请入座,我怎么能让你们俩看着我用膳?”
宫旬本来是不在乎这些事的人,可路曼声的亲人,他希望他们能真心接纳他,而不是畏惧他的身份。
在皇宫里,已经有无数的人要看他的眼色,他不希望在宫外也是这样。
太子的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许掌柜和许大嫂忐忑地入了座。
路曼声笑着为他们夹了菜,两位老人家捧着碗,颇有些不安。尤其是对面的太子殿下可都还没有动筷呢,可曼声都夹了,这接也不是,不接更不是,就只能接着。
路曼声一回头,就看见宫旬正看着她,然后又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的碗。
示意得太明显,路曼声无奈摇头。
在这方面,宫旬还真是一个小孩子。
于是,她又跟之前一样,为宫旬夹了菜,直到堆成了一座小山,他总算是满意了。
许掌柜和许大嫂看到这一幕,似乎忘记了紧张,低头笑了。
饭桌上,都没什么人开口。
许掌柜和许大嫂是因为对面坐着一个宫旬,不敢贸然开口说错话。宫旬是食不言寝不语,用膳之时本来就习惯了沉默。而路曼声,虽然不是闷葫芦,却也好不了多少。她能主动为别人夹菜,就已经很令人意外了。
而直到临走的时候,宫旬拿出为两位老人准备的如芳斋点心,才真正表现出他的有心。
路曼声曾经是说过,她义父义母喜欢吃如芳斋的点心。只是随便一提,宫旬却记住了。
一个人的记忆就算再出众,他要是没用心,也不会做到这种程度。
看着义父义母喜不自禁的样子,路曼声站在一旁,看着事事周到的宫旬,眼里有些迷茫。
宫旬明明已经服下了忘忧香,完全忘记了她和他之间的事,为什么他还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她敢说,就算是过去那个宫旬,也未必能够做到这样。
过去的宫旬,太过骄傲。就算他真的想要做什么,嘴上也不会痛快的承认。而他嘴上说的许多事,明明不是那样,他却还是坚持去做。
就是这样,他和路曼声的距离才会越来越远。
路曼声不方便每日出宫,而木大伯的病,却也不是多么棘手。在她经过初次看诊之后,宫旬建议她寻找一位宫外的大夫接手。但路曼声没有答应,或许是前世就养成的习惯,自己的病人一定要看到他康复才能放心,不愿意中途把病人转交其他人之手。
但她现在身份不同于以往,虽然还是尚医局的御医,但每日跑回福来客栈还是多有不妥。
而且,医术学院的事已经落成了。相信很快尚医局那边就会有所决策,而医术学院对整个尚医局来说都是大事,也关系到每一位御医的调度和安排。恐怕接下来,他们的每一日都要被各种御医会议给充满了,这样反而耽误木大伯的救治。
路曼声和木大伯说清楚情况后,得到了他的谅解。事实上,路御医和太子愿意为他伸出援手,还能治好他多年的顽疾,他就已经很感激了。
如今,路御医有事,他又不是不明事理之人,这个当然没有问题。
虽然说让别人接手,路曼声也不是随随便便找一位大夫。这个人必须得她信任,而且有一定的行医经验。虽然药都是她配的现成的,还得时刻盯着木大伯的身体状况,一有不对就得及时处理。
就在路曼声烦恼着应该让谁接手时,她想到了一个人。
芦笙药铺的俞芦笙,她已经有多年没见过俞老板了。在进宫之前,她和俞芦笙有不少的联系,一晃眼,这么多年过去了,俞老板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不知道为什么,路曼声最近想起了许多的老朋友。以前的她,就像是一个没有根的人。走到哪儿,认识什么人,都不重要。她去到下一个地方,不会再特意与以前的朋友联系,仿佛他们于她只是过客。
其实,路曼声知道,真实的情况恰恰相反。她于他们只是一位过客,她总认为自己不属于这里,没有必要在这里留下过多的羁绊。
可现在,情况不同了。她内心的冰冷已经消逝,她以后都会留在这片土地上。属于羁绊的东西自动的在她心里扎了根、发了芽。她开始怀念,自己刚到这里时,那些发自真心帮助她的人。
俞芦笙再次看见路曼声的时候,几乎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没蒙面的她是谁。带着调侃的微笑:“我们的路大御医,居然还记得俞某这号人,真是三生有幸。”
在俞芦笙说话的时候,他的夫人温柔地抚着自己的肚子,从内堂出了来。
俞芦笙一看见她,就迎了上去,和她低头说话。两人言语之间,极尽恩爱。
但路曼声,却在看到来人后,捂住了嘴巴。
她怔怔地看着面前的女人,看到她抬头冲她微笑,然后笑问俞芦笙她是谁时,路曼声的泪水已经悄然滑落。
是如梦!
这个世上她最愧对也最心疼的女人,这个在她刚来到大尧无私给予她帮助、还因为她而受到责罚的善良女人,最终因为她而承受了伤害。
有些人说如梦死了,有些人说她还活着。
路曼声不止一次地在想,在最后的阶段,如梦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看待她?
她是否,直到最后一刻,对她的心中仍然怀有恨?
她没有想到,再见她时会在这里。而她突然起意,来看望俞芦笙,却让她发现了这个意外的惊喜。
如梦偎在俞芦笙的怀中,看起来非常的幸福。
俞芦笙是一个好男人,在路曼声刚认识他的时候就确定这一点。而如梦,成为了他的妻子……
路曼声感动得近乎飙泪,她从来没有这么多愁善感过,但这一刻,泪水却止都止不住,尽情地滑落。
这一刻,她得到了救赎。
她高兴得发狂,不只是如梦还活着。而是这个天底下最善良的女人,她值得这样的对待,她应该有一个最好的归宿!
路曼声把俞芦笙和如梦都吓到了。
“路御医,你怎么了吗?”如梦有些受惊的问。
在得知面前的这个人是俞芦笙过去认识的好朋友,还是当今尚医局大名鼎鼎的路御医之后,如梦甚至顾不上惊奇,就看到路曼声看着她的眼神怪怪的。似乎很是熟悉,仿佛以前就认识她了。再一看她,就发现她的脸上已经满面泪痕了。
“没事,我没事,俞老板,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路曼声低下了头,她不知道要如何才能像俞芦笙道谢。
而在俞芦笙的口中,路曼声终于知道了如梦的事。他是一年多以前在一座寺庙里遇见如梦的,那个时候的如梦,大病初醒,什么都记不得了。她单纯美好,不染半点尘埃,就跟路曼声初识她时一样。
俞芦笙几乎第一眼就喜欢上了她,他知道她是谁,青花/楼的四大花魁,在这璐华城有名得很。
他不知道如梦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什么都不记得了。他只知道,他心疼她,也喜欢内心纯净剔透的她,他想要好好照顾她,这一生再不让她受伤害。
而清醒后的如梦,也爱上了俞芦笙。后来,他们走到了一起,还成了亲,在数个月后,她怀上了俞芦笙的孩子。
一切都美妙得不可思议,仿佛是命运的安排。
路曼声听着俞芦笙说他和如梦之间的故事,嘴角扬着笑容,眼眶发红。
“路御医,你和如梦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路曼声摇头,“那不重要,俞老板,请你一定要照顾好如梦,一定要好好珍惜她。她是最好的女人,值得你最好的对待。”
俞芦笙有些惊讶,他认识的路曼声一字千金,可今日的路曼声却很情绪化。
她似乎很激动,应该说是很感动。他何曾见过这样的路曼声,她的反应,让他疑惑极了。
路曼声不想让俞芦笙多想,便道:“过去的我,做了一些对不起如梦的事,我以为她死了,不知道怎样才能弥补她。今日看到她还活着,我好高兴。”
俞芦笙忽然笑了,“路御医,过去那么久的事了,为何还要放在心上?你是什么人,俞某清楚,你不会无故伤害自己的朋友,这中间肯定有什么误解。”俞芦笙阻止路曼声说下去,接着道:“如梦已经忘记了过去的事,现在的如梦就很好,我也很好。我们每一个人都没有留恋过去,路御医也是一样。”
“……”
“回去吧,我想太子殿下还在等着你。”
路曼声诧异,顺着俞芦笙的视线看过去,宫旬正站在不远,在那里等着她。
宫旬就等在外面,路曼声不让他和她一起过来,他就在隔壁茶楼坐着喝茶。等她谈好事情,就和他一起回宫。
在路曼声抬步离去的时候,俞芦笙忽然喊住了她:“路御医,不管你和如梦发生了什么,我知道她绝不会恨你。”
路曼声站在原地,蓦然攥紧了自己的手,却没有回头。
“她是个好女人,你也是。”俞芦笙看着路曼声的背影,眼里闪过一抹不舍。
在他刚认识路曼声的时候,就发自心底的疼惜这个女人。因为他看得出来,路曼声的内心中藏着太多的痛苦。她将所有人排除在自己的世界之外,用冷漠包裹着自己,哪怕她的内心其实很柔软。
这之后,她进了宫,成为了名满天下的女御医,她也未必快乐。
在一年前听到路曼声死了,快要成亲的俞芦笙很难过。虽然路曼声可能已经忘记了他,他却还记得那个固执得不愿让任何人接近的女人。
那一天,他喝了不少的酒,望着窗外柳絮飞,他想,路曼声离开了也好。这世上,有些人本来就是不存在在这里的。正如她突然出现在璐华城一样,等时间到了,她就会突然离去。
可就是这样一个潇洒得近乎残酷的女人,在看到如梦时,会哭成那样。俞芦笙想,就算是路曼声真的做了什么事,他们也没有办法怨恨她。
在路曼声离开后,俞芦笙回了房间。如梦刚想问路御医走了麽,俞芦笙将她抱入怀中,久久不说话。
“你哭了?”宫旬看到路曼声红红的眼眶,心口就跟被撕开了一般,丝丝的抽痛。
或许是从没看到路曼声哭过,乍然看到她这样,宫旬心中的吃惊无法形容。
路曼声摇头。
“是谁让你伤心了,告诉我,我这就……”
“不,不是,我这是高兴。”在泪光中,路曼声忽然绽出一抹笑容。那笑容,就跟雨后的彩虹一般,倏然绽放。而那一瞬间,所带来的震撼,直接让宫旬僵在原地。
宫旬想,或许他这辈子都没有见过那么令人感动和震撼的笑容。
那是他爱的女人的,一个不苟言笑、笑起来却要人命的女子。
…………
812 合谋
81合谋
宫外的一处府邸内。
一名男子拂开帷帐,从床上下了来。他慢条斯理地穿着靴子,然后披上长衫,系上腰带。
他回头看一眼床上的人,嘴角勾起一抹邪笑。来到桌边,倒了杯茶慢悠悠地喝起来。
这个人,竟是久久未出现的东日升。
“这么快就走了吗?”帷帐内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若是路曼声在这里,一定能够听出来。
因为这个人,曾是她过去的对手,一直视她为眼中钉。
声音的主人便是杨锦。
东日升和杨锦,这两个人居然凑到了一起?
“你也该起来了,虽然在尚医局中,你只是一号小人物,这么频繁的出宫,也是会引起别人注意的。”东日升近乎刻薄的奚落里面的女人。
“哼!还真是无情的男人~”
“我们俩之间只是相互利用,从来不曾有情,这一点,你可不要忘了。”
“我知道,你接近我,不过是为了想让我帮你对付路曼声。”杨锦冷笑,她曾以为东日升是路曼声的裙下之臣,结果,他比她还要恨她!
哈哈!有了东日升相助,她一定不会让那个女人过得那般痛快。别以为她现在有宫旬撑腰,她就对她无可奈何。她想要整倒她,有许多的办法。宫内不行,那就从宫外入手。
这些年,因为路曼声,她被压得黯淡无光,成为无数人的笑柄。而路曼声却可以步步高升,在尚医局顺风顺水。
她本以为,路曼声终于死了,谁知道大半年之后又被宫旬领了回来。宫里的流言对她再不利,也没有影响到她在尚医局的地位,她还顺利地被当今皇上指婚,成为了宫旬的路妃娘娘。比起路曼声,她这几年过得还真是窝囊!
失意的杨锦,在宫外喝得烂醉如泥。就在这个时候,东日升来到了她的面前,还对她抛出了橄榄枝。
因为他们俩有共同的目标,那就是不想让路曼声好过!
孤立无援的杨锦,需要东日升的相助。而且,她也发自内心的想要征服这个女人,把他彻底地从路曼声手上抢过来。
别以为她不知道,他口口声声想要对付路曼声,不过是他不可得,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太子不甘心罢了。
就在这个时候,门外有人敲门。东日升走过去,门外一个人凑到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挥挥手,让他先下去。
“怎么了?”
“路曼声今日在宫外医治了一个病人,从醉仙居转到了福来客栈。巧合的是,她在回宫之前,去了一趟芦笙药铺。”
杨锦很快便反应过来,“难道她是要找大夫接手?”
“你说呢?”
“肯定是,路曼声现在身份不同以往,她不可能每日出宫,就为了照顾一个陌生的病人。俞芦笙,如果我没记错,她在进宫之前,确实有这样一个朋友。如果她找宫外的大夫接手,那我们利用这个机会,就可以让路曼声再也翻不了身!”
论起算计别人,杨锦脑袋转得比谁都快。
东日升锐利的视线往后睇了一眼,勾起嘴角。
“你不用鄙视我,想要扳倒路曼声,不用点手段是不行的,只能利用一下那位病人了。谁让他被路曼声选中了,只能抱以同情。哈哈哈哈——”杨锦笑着笑着,忽然定住了:“不要告诉我,事到临头你又动摇了?”
“怎么可能?”
“这就对了,你我都是同一种人,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这个时候再来做好人,那就太令人作呕了。”
“你自我陶醉够了没有?”东日升脸上带着狞笑,走到床边,狠狠捏住杨锦的下巴,“我和你永远都不是一路人,别把自己太当回事了。”
说着,东日升一个用力,杨锦便跌倒在床上,而他则转身离开了房间。
杨锦暗怒,东日升,你今日这般对我,改日我一定要讨回来!
路曼声,这一切都是因为你!你到底算什么东西,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的在意我,却完全不将我当一回事?
我到底哪里不如你!
杏林书院的事很快便提上了日程,这是尚医局未来几年最大的一项计划。公孙承御和三位典御大人已经召唤宫城内外所有的御医回宫报道了,除掉那些在外地赶不回来的还有出使的医者,其他的御医都得听从尚医局的调派,为杏林书院服务。
因为这么多御医抽调,很有可能会乱了计划。这就需要一份详尽的名册和安排,以便于尚医局统一调度。
虽然尚医局有许多的精英和人才,杏林书院是一个大计划。消耗大量人手之余,其他方面就有可能出现紧张。将每一个御医的时间充分利用起来,也不会让各个御医的职能出现紊乱。
前期大量繁杂的工作,不但需要专人负责,每个御医也要尽可能的配合。一些从来都没有什么规划的御医,这下子可要小心了,到时候手忙脚乱,时间上出现重叠造成困扰的可就坏了大事了。
路曼声提前知道了杏林书院计划的事,所以没有办法只能将木大伯的病交给宫外的大夫接手。
而杨锦还不知道这件事,所以在听说了醉仙居路曼声救治了一个奇丑无比的病人之后,以为路曼声是要出风头,为的就是替自己扬名。而她让别人接手,更是名声已经传了出去,没有必要在同一个人身上浪费时间。
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才会将别人想成什么样。
而杨锦没有想到,她自认为做得高明,还是被尚医局的人给盯上了。
“杨大夫,你近来提交的功德牌,似乎都来自同一个地方?”功德房的人在杨锦回宫报道时,发出了疑问。
近来,杨大夫频繁出宫,提供的都是同一个地点。而对于同一个病人,超过一个月以上,就要提交一份详细的问诊名册。在这份问诊名册上,要详细记录病人身体康复情况,以及接下来的治疗计划。如果有疑难或是出现了其他的问题,尚医局为了自身的名誉,可以让其他更厉害的御医接手,不至于酿出无法挽回的祸事。
这也是尚医局良好口碑形成的一个原因。
只是对于御医们来说,这样的事是无法容忍的。接手了病人,自己却没有办法解决,还要让其他的御医接手,这不就是承认了自己比那人差吗?而且这会让同僚们怎么说,尤其是那些爱面子的,更是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于是,在尚医局内,有不少御医私下里会向专攻这方面的御医请教,找出可行性的办法。这样的事多不胜数,也没有什么好丢人的,要是弄到明面上,就尴尬了。
还有一种情况,如果一种病真的很棘手,难倒了尚医局的许多御医,那也没什么好丢人的。毕竟不是你一个人医治不了,充其量做了那个能医治的御医垫脚石或者说背景板罢了。
因为在别人讲述中,那些人总是绘声绘色的先表示哪些厉害的御医都束手无策,只有某某治好了他。
无论哪种情况,杨锦都不喜欢,她将这视为对她的质疑和挑衅。
“同一个地方,病情有些复杂,不可以吗?”
“……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杨御医,还希望你这两天提供一份具体的问诊名册,不要让我等为难。”
“名册,什么名册?”
这次,功德房的孙大人是真的吃惊了。“杨御医在尚医局这么长时间,不要告诉我,连问诊名册都不知道。”
“名——册,名册这种东西,我当然知道了。这个病人,已经到了收尾阶段了,再有两日,他的情况就能康复了。我觉得没有必要,就没交问诊名册,还请孙大人见谅。”杨锦也意识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她如今在尚医局,可没有嚣张狂妄的资本,于是赔着笑脸。
“这一次就算了,不过杨御医,下次可千万不要忘了这事。”
“是,多谢孙大人。”
杨锦走了,孙大人看着杨锦的背影摇头。
在这尚医局内,女御医是很容易走歪路的。踌躇不得志的御医们,慢慢地就失去了行医之心。
“师父,你在看什么?”小弟子看到师父看着门外,纳闷的问。
“噢,是杨御医。”
“杨御医?最近好长时间都没有听到她的消息了。”在这尚医局内,是很容易被遗忘的。而杨御医进入尚医局这么多年,前两年还算是踏实本分,也耐心的医治了不少疾苦的病人,积累了一定的名誉。但很快的,这种心思便消失了,她混迹于权贵之中。在皇宫内,也乐于结识后宫娘娘。随着胡妃的失宠,杨御医也慢慢的边缘化。因为那些达官权贵也喜欢名誉斐然的御医,对杨御医这种一心想往上爬的并不感冒。
渐渐的,杨御医就有些让人厌弃了。
在宫里还有一些关于杨御医的传言,说她和不少达官贵人有染,只是没有证据,这种事情不能乱说。
从一个高傲的女御医,到现在这种局面,本来大好的前程,就被她自己葬送了。
其实,如果同期中没有路御医这颗明珠,杨锦依然是出色的。她被她自己的嫉妒心还有其他人的流言给毁掉了,一心想要超越路曼声,而忘了她自己应该要走的路。
其实,同期中有一个厉害的对手,可以说是幸,也可以说是不幸。
如果你能把这位对手当成是自己源源不断奋斗的源泉,形成良好的竞争意识,你就能不断地提高、增进自己。
但如果你只看得到对方得到比你多,失去了平常心,那么你就会一****迷失自己。
杨锦就是后者。
“既生瑜何生亮,这位杨御医,同期因为有路御医的存在,注定不能成为最突出的那一位。罢,这些事本不是我们该议论的,随她去吧。”
“其实杨御医大可以不必这么在意,路御医是医坛天才,许多人都说,路御医这样厉害的女大夫,在大尧二十年都不见得能出一位。”
虽然在皇宫内流传着不少对路曼声不利的流言,但其实,每一个人心中自有一套衡量的标准。
在许多人心目中,路曼声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医者,而且行事作风很正,不走什么歪路子,全凭能力说话。
她年纪轻轻便荣誉加身不是没有道理的,而她的努力和进步,有心的人自然会看得见。
“可是有些人,却不会像你这么想。”他能够看得出来,杨御医眼里所隐藏的黑暗与嫉妒。
但这大尧尚医局,从来不缺乏这类的医者。甚至,这也是必须所存在的要素。各有各的造化,不到最后,你永远不知道命运会驶向何方。
而宫外的东日升,来到了芦笙药铺外。
他已经打听清楚了,这一次负责接手路曼声病人的大夫是谁。这些人,与路曼声以前都认识,又还是俞芦笙的人,想要让他们帮他办事,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只要你拿出足够让人心动的筹码,他就不相信这些人会不动摇。
而杨锦,和东日升兵分两路。这件事必须要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东日升派人守在福来客栈外,那老者换药之后扔在后巷废篓里的药物,被他的属下捡了来。让杨锦带入宫,她会细细研究这些药物,然后巧妙地从中作梗,让人怀疑不到他们的头上来,更是让路曼声有口莫辩。
路曼声还不知道她已经被人给盯上了,在杏林书院对御医们发出通告之后,她就开始条列出自己的计划。
在尚医局里,除了一些新药的研究,她做事很少有规划。
所以这种时候,她就比较辛苦了。尚医局每年对御医都有一定的任务要求,年终考核是某位御医都要求达到的,一方面要配合杏林书院的计划,另一方面也要完成年终考核的任务。
看到那令人头大的计划表,路曼声都有些后悔前一段时间太过于轻松了。
宫旬端着点心进来的时候,看见路曼声正埋在案前,静悄悄地来到身后,看到她拿着毛笔在卷纸上写写画画,还留下大坨小坨的黑点,不禁笑了。
路曼声一听见那笑声,心思一动。
她在这方面不在行,某个人却是毫无压力呢!
813 盛况!
宫旬发觉自己被路曼声盯上了。
那两双原本毫无温度的眼睛,这会儿正亮闪闪地看着他,还带着可爱的小算计。
“路御医,你要我做什么可以直说。”
路曼声等的就是他的这句话,将手上一堆东西全都压到了宫旬的怀中。
“如果没猜错,你要我帮你做的只是一份计划表。”所以,这么多本名册又是怎么回事?
“这些都是送往我那儿的功德牌,鲍管家摘录了一份,全部都在这些册子上。你需要帮我从中挑出五十个病人,联合我的实际情况,合理安排看诊时间。”
宫旬看着那足足有五个完整册子的功德簿,直接懵圈。
“路御医,你没有跟我开玩笑?”这得挑到什么时候?而且,他如何知道路曼声时间方便……对了,说到这儿,他倒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这件事就交给我了,不介意,路御医去为我泡杯茶?我要安心的投入工作了,希望今天不用熬夜奋战。”
“虽然时间有些赶,也不需要一日就完成。”
“不,明日我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宫旬说着,笑看向路曼声,“为了节省一点时间,路御医,不介意帮我磨墨吧?”
“好。”
红袖添香,那或许是最美好的情景。这点工作量其实对宫旬来说算不了什么,只要能抓住其中的诀窍。
而宫旬的诀窍,其实很简单。
路曼声一边为宫旬磨墨,一边看他一目十行地浏览那些功德簿。起初还以为是自己猜错,越看就越觉得不可思议。
她发现有许多的病人情况,宫旬只要看上一眼,就会记得。然后执起笔,书写在一张纸上。为了减少路曼声的工作了,他并不是将病人的名字圈起来,而是最快速度的誊写一遍,标上病人的性别、年龄、地点还有大致的病情。然后,再替路曼声决定看诊时间。
路曼声有些不信邪,拿起功德簿,和宫旬写的做着对照。发现他不但掌握了大部分基本信息,还帮助路曼声做了一个高效的总结。
“太子殿下,没想到你不但一目十行,还过目不忘。”
“这只是小意思。”虽然表现得很谦虚,被路曼声夸赞,宫旬还是很开怀。
确实只是小意思,因为路曼声在分析了宫旬给他拟具的五十分看诊名单后,就知道他的高招还在后面了。
宫旬挑选的五十位病人并不是杂乱无章,他对这个皇城精准到每一条巷子都非常熟悉。而且,她也很了解路曼声的性子。这份看诊菜单,就是他充分考虑各种情况所为她安排的。
举个例子:陈家在白武巷,孙家在笸箩巷,这两条巷子中间大约只有一刻钟的路程。不只如此,这两个地方还与醉仙居离得很近,路曼声看完了病人,还可以在那里解决自己的午餐。宫旬知道,路曼声喜欢在熟悉的地方用餐,陌生的地方,她一个人不会多留。而下午,病人的地点则往宫城收缩,沿着回宫径直的路线,看完最后一个病人,也就抵达皇城了。
不但节省了时间,还在最大程度上确保了安全。至少,那些偏远地方,宫旬第一个就排除掉了。而且,哪些地方治安比较差,他又听过哪些贵族大户不利的流言,这些统统都没有在这份名单上出现。
虽然鲍管家在这方面够周全的了,看到宫旬这份路线和行程安排,路曼声只剩下一个大大的服字。
“只是,为什么这五十个病人不是老太太就是女人?”路曼声终于看出了其中的不对劲,在她意识到的时候便已经问出声了。
“……巧合。”
路曼声点点头,嘀咕了一句,“那这个巧合也太巧合了。”
“莫非你对这份计划有意见?”宫旬将册子交到路曼声的手上,“这样的话,你也可以重新整理一份。”
“我很满意。”路曼声开始想,或许以后这些事都可以交给宫旬来做。
宫旬只消看一眼,就知道路曼声在想什么。不过,这并不重要,花一点时间,如果能够让这个女人轻松一点,她并不介意。
尚医局。
宫城内外,大部分的御医都回宫报道了。本来有些空洞的尚医局,顿时变得拥挤和热闹起来。
有关杏林书院的会议将在全部御医回归后召开,那些完全脱不了身的,将会缺席尚医局今后几年的计划。这对于御医们来说,是最不想看到的事情。虽然每人的分工不同,也在其中扮演着不同的角色,更甚者,只是在后面提供支援、进行配合,凡是参与进这个计划中的都能在年终考核中占据优势。
而且,这是大尧近些年最大的一项计划,每一位能参与其中的御医都与有荣焉。
但真正能在这个计划中扮演关键角色的,只有其中几位至十几位。虽然这种差事,那些真正的大御医并不怎么乐意去做。
他们已经足够有名气,也不需要借助这个来帮自己赚取口碑。他们愿意花更多的时间去做自己的学术研究,精进医术,教其他人医术、授人解惑这种事情,老实说他们并没有这种兴趣。
尚医局开出的一项最诱人的条件,对于那些在杏林书院项目中有突出贡献的大夫,或者是入选主修夫子的大夫,在年终考核时都会晋级半颗星。
五星级以上的医者,多多少少都会面临瓶颈问题。星级提升本来就是非常困难的,入选主修夫子,就有半颗星。如果教学出色的,在年终考核中直接晋级一颗星都不成问题。那么昔日同一水平线上的同僚,就被自己甩在身后了。
尚医局本来就是一个实力为尊的地方,除了一位承御三位典御,主要评定依据就是实力,换句话说就是星级评定。
你在尚医局享有怎样的待遇,都是由这些星级评定的。一颗星,很有可能让你的生活从人间升入天堂。那种明显的差距,让御医们想忽略都困难。
虽然许多御医口口声声都说在尚医局应该一视同仁,但这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
但那些等级低的御医,也知道主修夫子这样的差事不会落到自己的身上。大尧办的第一批医术学院,负责教授医术的老师含金量应该是最高的。
不出意外,应该在六大御医中诞生。也只有这些御医,才拥有强大的号召力。而他们的独门绝技,即便是那些成名的大夫,都非常渴望见识一番。
在过去,就有许多别国的医者千里迢迢来到大尧,希望这些御医们能收他们为入室弟子。只可惜,这些御医碍于门国之见,都将他们拒之门外。
如今,大尧广收学生,欢迎各处的大夫前往大尧,这样的好机会,谁都不愿错过。
而当大尧要办杏林书院的消息散播出去,全天下都为之沸腾了。尤其是各国的医者,对此事都议论纷纷。在这件事还没有确切消息之前,许多的大夫就已经关了自己的药铺,静待消息。还有些已经激动地踏上了前往大尧的路途,各国大夫的热情,也推动了大尧尚医局对医术学院之事的重视。
哪怕前面还有不少的阻碍,他们也有信心排除万难。何况皇上对此事大力支持,璐华城的几位富商也鼎力相助,务必将第一届医术学院办得有声有色!
而让普通御医们这么兴奋的当然还是有原因,凡是前往杏林书院上课的御医,都能按照课程收取报酬。不但能利于年终考核,还能额外增加收入,一举两得。代课可比看诊要轻松多了,有机会还能成为常驻夫子,增强自己在尚医局和学子之间的影响力。
还不止如此,精明的御医们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市场,也是他们大展拳脚或者说大捞一笔的好机会。
杏林书院的学子们,水平可是参差不齐的。有些人具有匹敌御医的水准,前往杏林书院,不过是为了学习那些传世医者的独门绝技,见识到大尧医术故乡的医术。
还有些刚接触医术,只有一些基本的了解。这些御医们,要想跟上其他学生的进度,那就得私下里勤奋一番了。
他们可以请指导老师,尚医局就专门开设了这样的一个办公的地方。对于有心想请指导老师的学子,只要写下他们心仪御医的名字,就会有人呈送到这些御医的面前。
在这一点上,就跟功德房的那一套一样。在功德树上挂上功德牌,静待结果。如果你的请求,御医没有受理,那么在三日后你就可以去找其他的御医老师。
杏林书院的开设,将会带动大尧各行各业的发展。除了基本的衣食住行,那就是这些御医们了。
他们将会成为大尧有名的高收入群体,无数的人羡慕这个行业,纷纷投入其中,从某点更加刺激了大尧的医术发展。
如果放在现代,这样的发展有可能陷入畸形。但在大尧不一样,大尧以医术立国。只能维持最先进的医术,他们才能领先于各国,才有生存的根基。
他们本来就是单方面发展的国家,而随着其他大夫进入璐华城,对本土大夫的生存空间一定程度上缩小了。这就要求他们精进自己,可不要认为这是个简单的领域,能留下还能生存的都是强者。
就是因为这样,杏林书院在大尧推行后,遭到了不少民间大夫的抵制。但大尧陆续推出了一套本土大夫保护计划,才让这种反对声浪减轻了不少。
本土大夫保护计划,虽然对推行杏林书院有一定的阻力,但这个计划不可或缺。因为大尧医术的未来还在这些人的身上,面对强烈的外来大夫冲击,一点保护措施都没有,会造成本土医术的衰微。
计划实行得很快,而这之中还有不少的问题要摸索。尚医局的几位大人将智慧发挥到极限,公孙承御几乎每日都要往育成帝那里跑,和他商量杏林书院开办后陆续的政策问题。
推行一项新举措,总会带来各种各样的意见和反对声浪。百姓们对于未知的事物总是惧怕的,虽然开办杏林书院,能为民生带来切实的好处,还是有不少关系到本身切身利益的人反对、甚至是阻挠这些事。
尚医局为了保护路曼声不遭受这些人的攻击,隐瞒了年终考卷一事。而站在育成帝的立场上,这件事只要他自己知道就行了。开办杏林书院这样的事,于大尧居功至伟,在以后他的政绩中也会留下一笔,不需要让其他人来分一杯羹。
而且,身为尚医局的御医,搀和进这些事,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的麻烦。他这样决定,某种程度上,也是为了路御医好。
宫旬明白育成帝的想法,他没有说什么。目前,开办杏林书院的计划还在实行过程中,有着各种各样的问题需要去解决,路御医确实不好卷入这些事情中来。
她只需要专心于医术,用她的所学为大尧医坛贡献出她的力量,这样就可以了。
而他了解路曼声,他相信路曼声也不愿意出这个风头。她真正的目的是医术学院本身,不是这件事是由谁提出来的。
事实上也是如此,路曼声希望看到更多的学子茁壮成长,也能看到各家医术集百家之长,欣欣向荣。最重要的是,她希望大尧能改变这种狭隘的生存模式,真正的利用他们最智慧的医术为百姓们营造一个更好的生活~
不管目的为何,医术学院也落成了,或许她很快就可以看到各国的医者齐聚璐华城,向世人展示着有关医术的奇思妙想。
而主修夫子的人选,因为尚医局要给出一份具体的名单,来供天下医者参考或者是做出选择。对这份名单,尚医局很郑重,一个是需要有足够的名气和影响力;另一个,其医术自成一派,有典型的风格。
尚医局的六大御医,便是主修夫子的第一选择对象。只是,这几位御医,对主修夫子各有各的看法,到最后,能上几人,还是一个未知数。
而全天下的大夫也都在关注着同一件事。
814 加盟!
814加盟!
尚医局三位典御分别找到了尚医局六大御医,和他们商谈主修夫子的事情。
而公孙承御亲自前往莫医王莫龙根那里,希望能请动莫医王出山。
杏林书院要是能有莫医王主持大局,那许多事情自然就好办多了。但莫医王过一段时间会离开璐华城,而这个计划他在年前便做出了。什么时候回来还不好说,所以他推掉了公孙承御的邀请。
公孙承御不是不知道,莫医王过一段日子要前往西域。在那里有一位西域得道高僧,来信请他前去。
在西域发生了一桩古怪的事情,一年多过去了,那个事仍然还在继续。起初还以为是灵异事件,但那位大师发现了一些异常,他希望莫龙根能去助他一臂之力。
他也相信只有莫龙根,才能破解西域和尚疯癫之谜。
不过,在公孙承御离开前,莫龙根倒是给了他一些建议。
在如今的尚医局,能够胜任主修夫子之位的不多,却也不算少。
尚医局六大御医,白神风和祖御医是不会答应的。因为这两个人性情古怪,对教书育人这种事可以说完全没兴趣,也没有那个耐心。在这一点上,他们俩的程度完全不亚于他。
侯御医、华御医、路御医还有邱御医几个人,都能担此重任。除掉他们,公孙承御还推荐了几个人。
第一个就是陈墨染,这一个人可以说和公孙承御的想法不谋而合。
陈墨染在这宫中是老御医了,虽然年纪轻轻,却比路曼声他们还早进入尚医局。而且这几年,陈墨染在淡出尚医局的同时苦磨医术,尤其是对疫症的钻研,让他成为了这方面的权威。
莫龙根还是很看好这个后辈,能屈能伸,还有习医的天赋,他取得大乘是迟早的事。
还有尚医局几位年老的御医,虽然近些年被年轻人抢去了风头,但他们医术功底非常的扎实,而且十分博学。杏林书院是传业解惑的地方,不只是要让那些大夫掌握到高深的技巧,更要让他们储备扎实的医术功底。如果根基还不牢靠,就去学那些独门绝技,不但于空中楼阁一般随时都会崩塌,还会学个一知半解害人害己。
站在莫龙根这个位置上,看待这些问题也要远比别人更为透彻。尤其在无数的学子讨论着尚医局有哪些厉害的御医加盟杏林书院、并为学子们呈现出怎样的独门绝技时,他们却忘记了最为根本的事。
莫医王提出来的问题,公孙承御他们之前也考虑到了。只是听他这么一说,有些课程确实需要重新调整。只有通过医术功底考核的人,才能进入第二个阶段。而那些对医术了解不深、心术明显不正时,则还需要再修炼一番。
白日,孙稻香孙典御来见过了路曼声,她的颜术自成一派,而且非常的传奇。无数的大夫都梦想着有这样一手换脸绝技,尚医局希望路曼声能够答应。
办医术学院的事,说起来路曼声也在其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如果没有她那份年中考卷,杏林书院未必能这么快的开办。
对于她来说,不管这份任务会给她带来多少麻烦和不便,她也需要贡献自己的一份力量。
只是,她愿意当主修夫子,主要教授的却不是颜术。至少一开始她不会教授颜术,因为换脸的技巧过于精细,在脸上动刀子,每一刀都有可能让整个换脸失败。在这些人还没有构成她的标准之前,她不会相授颜术。
而另外一方面,她的颜术是承自魏东床的《东床宝鉴》。如今宝鉴的秘密已经彻底掩埋,能知道它下落的也只有飘雪山庄的西门夫妇。西门夫人让她习成了颜术,如果她要教授别人,那颜术的秘密很有可能被道破。虽然江湖中已经完满的编造出了她的身份,也解释出了颜术的来历。但能够教授给别人,她还是想先问过西门夫人的意思。
如果不是她,她也没有机会习得《东床宝鉴》,属于路曼声的医术风格要塑造起来也就格外的困难了。
在这之前,路曼声想重新攻克她的肿瘤内科,如果一定要选择一个门类教授,那就先这个好了。除掉攻克人体内的肿瘤,她还有意往中医治疗各类癌症方面拓展。
因为她见过许多的大夫,也有着各类拿手的绝活,但在这一块,即便是医术的故乡尚医局,也较为空白。
之前除掉在实验忘忧香的解药,路曼声也在扩宽自己的医术新思路。
有关于肿瘤,远在西周时期就有“肿”这个字眼来形容肿瘤,但当时的医术水平尚无法区分良性和恶性的差别。
有关癌症的描述,一些古文学家指出最久远的案例,似应可以上溯到汉文帝时代的淳于意(也就是缇萦之父)於当时所记载的胃癌病例。之后一直到宋朝才有对癌症有更进一步的认知,“癌”这个字最早的纪录则在十二世纪初的卫济宝书中出现,其中有对乳癌的观察,指出40岁以上的妇女易患此症,溃烂三年而死等。
而在大尧的医史中,肿瘤和癌症古已存之,为数还是不少的,名目也很繁多。
例如肿疡、瘿瘤、恶疮、瘤、岩、癌等十几种名称。其中,有些是包含了肿瘤在内的,有些实际上指的就是肿瘤。
具体划分和现代还是有差别的,有关于这方面的医书文献也不多。正因为如此,路曼声才更想要研究这方面。
她希望能为大尧医坛填补这一段空白,也能更加发挥所长。
如果说,过去的路曼声在这方面还有些力不从心。经过这些年的历练、对大尧医籍如数家珍、而且医术功底不断充实的路曼声,有信心可以在这方面有一番作为。
“肿瘤和癌症?”公孙承御很讶异,会从这位年轻的女御医口中听到这两个名词。
虽然这两个词对于当今大夫们来说终归有些陌生,却并非不知道它们是什么。只是在大尧如今的医坛,确实也有一些老大夫参研这些病症,但几乎都是专攻一个别类,而且会有一些专业上的盲点。也就是说,在这方面大尧如今的成就还构不成体系。只是在过去那么多年的实践中,一些高明的大夫研究出了一些对症下药的对策。
在分门别类之时,也没将它们具体划为一个类别,有的直接称呼为怪症。
路曼声之前就各类医籍中提到的和肿瘤、癌症相关的做了一个总结,对于这项研究她可以说是准备已久。
看到路曼声这么有把握,孙典御选择相信她。以路御医在医术上的造诣,哪怕只是初窥门径,也不会教授一些错误的东西。
而且他也很期待路御医在新的领域上能有所作为,到那一天,恐怕任何人都不得不承认这位女御医对大尧医坛的贡献和影响力了。
路曼声确认加盟,这也让尚医局松一口气。
白神风那边,在经过极力劝说之后,依然失败了。而且白御医最近都不在璐华城,收到了宫内的飞鸽传书,仍然没有在规定的时限内赶回来,甚至是连个回复都没有。从这点就能够知道,白御医对这件事完全不感兴趣了。
在这尚医局,够资格当主修夫子的女御医也就这两位,要是一位都不出面,那无数的医者会表示失望。
紧接着,侯御医和华御医那边也都定下来了。
尚医局六大御医,白御医祖御医都推掉了,莫医王也没有时间参加,他们要不担负下这件事,那杏林书院的计划很有可能会受挫。
在确定那三位御医缺席之后,尚医局再发出邀请时就给这些御医开始施加压力了。
如果他们也拒绝了,皇上甚至有可能插手这件事,要求他们加盟。与其到那时候被逼着做这件事,还不如主动站出来。
还有一位御医,直到如今都还是未知数。
那就是邱凤水邱御医!
邱凤水是最受天下女性欢迎的男御医,这么说不为过,无数的女大夫都希望能拜入他的名下,成为他的徒弟。
而这一次,他能否加盟,也被无数女医者所关注。邱凤水特有的美容养颜的技巧,简直是女医者梦寐以求的绝传。学会了这一手,以后就算成为不了远近驰名的大夫,生计至少是不用愁了。
只要掌握了这个技巧,就有无数的人登上门,乐于在你这里花银子。
不只是爱漂亮的女人,还包括想要变好看的男人。
邱凤水这两年在尚医局颇为沉寂,而且昔日华丽高调的邱御医,许多事都很少看到他露面了。他们不知道邱御医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不过在外界的传说中,自金丝蛊毒后邱御医中了蛊毒之后,渐渐就淡出众人视线了。
众人心想,很有可能是这件事给邱御医带来了打击。毕竟,对相貌要求极高的邱御医,绝对接受不了自己的丑样子。虽然事过境迁,但那些日子遭受到的打击还是重创了他。
所以大家对此也没什么怀疑,但是,还是希望邱御医能恢复到昔日的样子,尤其是他别具一格的医术,要是没有更多的传人,那实在是医坛的一大损失!
尚医局方面的三位典御大人还在积极与邱凤水做着交涉,结果现在还不知道。
“你是说邱御医在大半年前曾经离开过一次皇宫,而且和宫里的关系闹得有些僵?”路曼声听着桃儿讲述一些往事,心思也几经反转,忆起了一些过去亲身经历却又无可奈何的事。
“嗯!那段时间,差点传出邱御医要离开皇宫呢。而且我还听说,皇上派去捉拿邱御医的人马已经到了凤水阁外了。但之后忽然就没什么动作了,那件事也不允许别人提及,邱御医仍然和过去一样,只是变低调了不少。”
路曼声在心中一个咯噔,因为就在桃儿说这事的一瞬间,她猜测到在那段时间里有可能发生了什么。
能够让皇上动手要抓邱御医的事情,还与邱御医切身相关的,也就是默安王事件了。
在路曼声回宫后,也就这件事询问过王大哥。王大哥对这事讳莫如深,只说默安王病死了。路曼声不愿意相信,更何况她也不认为师父会任由这样的事发生。
直到今日,她才找到了答案。更确切的说,应该是确信了自己心中的推测。
只是,这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
是什么样的原因让皇上放弃追究,还把这件事直接抹除呢?
他对默安王,应该是忌讳颇深才是。
为什么会这么想,还得说说他们在大杨的那段经历。庆明帝太工于算计,包括蝴蝶夫人一手主导的金丝蛊毒一案他都是推手。
在面对这些怪事之时,路曼声也难免会多想一点。
但这方面并不是她所长,这些事宫旬也知道。如果这之中真有异常,想必宫旬会比她第一时间作出警觉。
不过,让路曼声安慰的是,饱受折磨的默安王终于离开了这个可怕的牢笼。不管他会不会和蝴蝶夫人重逢,路曼声都由衷地为他高兴。
这么说起来,最近还真是发生了不少好事情,生活,还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东西。
宫旬也发现,他家那位路御医心情不错。看着他,他自己的心情也都会好起来。
路曼声最近都在搜集肿瘤、癌症相关的资料,以前只是自我收集,现在用于教学,那情况就不一样了。
她搜集的方向更具有目的性和针对性,而且,还有一些妙方偏方,她也逐一论证。经论证后却有奇效的,她会将它们收录到自己的宝典之中。
有一个新的研究方向,也让路曼声的每一天过得更加的充实。哪方面还有不足,就去补足。哪方面有兴趣,就投入其中。尚医局有海量的书籍供她研究,她所要做的就是将她现在所学的与时下医术水平相融合。
让现代的一些理论能够用于实践,还包括用中医的思维和疗法,来开阔自己在这方面的眼界。
还真是有趣,路曼声想。
而有一件事就连路曼声自己都没有发觉,当一个人开始对明天充满期待的时候,哪就能够说明那个人生活得很快乐了。
快乐,并不是那么遥不可及的东西。
它就在你的身边。
815 姻缘
815姻缘
新晋御医们在进入尚医局还未出师之前,会帮助尚医局完成一定分量的工作。而在尚医局的几个重要部门,也经常能够看见这些人的身影。
御药库,这个储备着尚医局最丰富药材的地方,每日都会有新晋御医在这里帮忙分门别类,检验药材。然后登记在册,熟悉御药库。
路曼声刚进入尚医局的时候,就曾在这个地方呆过一段时间。而那些日子,她也认真记下了御药库所有的医药种类。
等到以后,她需要什么药材的时候,只需要写一个条子,让御药库的人为她送来。
如果你不知道御药库有哪些药材,尤其是在珍稀药材这一块,做不到心中有数的话,那么在接下来的医术活动中会给自己增加不少的麻烦。
几乎每一位新晋御医,都会被安排到这里几天。两人到三人一组,呆在御药库五天到一个星期,不但宫里的规则都摸透了,也对尚医局大大小小的情况了解得透彻。等到他们自立门户的一天,那就可以走马上任,将自己所掌握的用于实践中。
而最近被安排在御药库的,就是医家三公子——骆冰山,孟天,还有公孙镜南。
骆冰山在进入尚医局后,拜在了华御医的门下。骆家如今当家人和华御医也算是世交,鲜少收徒的华御医,将骆冰山收于自己的门下。
值得一说的是,向左曾经也拜在华御医的门下。虽然尚医局中的收徒,更多的只是一种形式,师父领进门,修行看个人。而且每个新晋御医在自立门户之前都需要一位前辈御医的引导,真正的拜师礼,也可以在宫内进行,只是那样会更加慎重得多。
华御医一开始也不愿意收向左为徒,但渐渐的他就被向左打动了。
那是一个忠于医术而又怀抱着一颗赤子之心的人,华御医也乐于在公开场合承认自己有这样一位弟子。但是,后来发生了向左和羽灵公主的事,向左更是失去了踪迹,有些人说他已经随着羽灵公主一起死了。
有关尚医局向御医的事,已经成为了过去。只有同期的御医,或者包括华御医这位曾经的师父,会记得那个最初有些口吃、最后因为音乐疗法而治好了病的御医。
这尚医局中,要将一个人遗忘是很快的。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换旧人。不管是谁,都逃不过岁月的无情和时代的更替。
当然,也有些人永远成为了历史。
但向左,更多的还活在人们的内心之中。那个乍一看并不起眼,一旦缺少了就让人觉得周围的空气都少了一层颜色的人,一直还留在许多人的内心深处。
说起拜师的事,尚医局目前最了不得的师父,也是新晋御医中最受欢迎的要数邱凤水了。
不但是邱凤水有一手所有人都不会拒绝的医术绝技,还是因为他上一届带出的几位徒儿,实在是太过有名、也成长得太迅速了。
他那一届一共收下了三名徒儿,路曼声,白念,还有杨锦。将当时尚医局仅有的两名女御医还有一名史上最年轻的小御医收归于门下。
如今,路御医已经成为了尚医局最具代表性的女御医之一,荣膺六大御医的宝座,凭着一手颜术名扬天下。白小御医也是尚医局最为热门人物之一,年纪比所有人都小,发展前景却很是广阔。尤其是这一年,白小御医的名号更是传遍大尧。在他这个年纪,便能够进驻尚医局,还晋升为四颗半星级的医者,天下间又能有几人呢?
这两个人,能引领尚医局新一代自然是源于他们本身的医术素养和天赋,但不可否认,在最重要几个月里对他们提供指导的邱凤水也是功不可没。先不说这份师徒关系在尚医局有多牢靠,在所有人眼里邱凤水就是有这两位叼炸天的额弟子。
最有趣的是,白念虽然傲娇,在别人提及邱凤水的时候,也没有否决这件事。虽然以他的性子不会乖乖叫那只骄傲的孔雀师父,在别人提起这个称呼时也不反对。
而路曼声,虽然习惯性地以邱御医相称,更多时候就是像一位朋友。但路曼声是很敬重邱凤水的,有的时候还会在人前直称自己的师父。
那个冷静得近乎淡漠的女御医,还有这样谦逊的一面,也是让人意外。
不过,说起这个问题,路御医在这里的师父确实不算少数。如果教过她医术的都有师徒名分的话,她至少可以说出三位来。
第一位便是魏东床。
这个从未谋面不世出的奇才,一本《东床宝鉴》集中了多少匪夷所思的猜想还有智慧的结晶?如果没有他,路曼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也不可能成长到这副模样。
第二位便是邱凤水。
在那两三个月里,他们几个人跟在邱凤水的身后,学习着各种花卉药草的知识。虽然并不是专供于这些方面,能顺利地自立门户,也是邱凤水教导有方。
而且,在邱凤水的身上,他们了解了一种之前从未见到过的习医者的情怀。一位御医,完全可以生活得像艺术一样,如梦似幻。虽然路曼声和白念都不是那种类型,也不惯于华丽。在邱凤水的身上他们却看到了淡定和从容,还有绝对的自信。
第三位就是温三小姐了。在大杨期间,他们俩还真是有师徒的名分,而且路曼声对毒药这一块产生了兴趣,温书又是毒之大家,便将她带入了这个领域。
路曼声承认,在毒药这一块,温三小姐绝对是独步江湖的。她不但先天条件独厚,还熟知天下奇毒。只是付出了太大的代价,在感慨她有今日这番成就之时,她的那些经历,才更让人不忍。
直到现在,有许多毒术上面的难题,路曼声还是习惯请教温书。她们飞鸽传书虽然不算很频繁,却也没有中断过。而且,随着大尧和大杨合作加深,也注定了两国的来往越发的密切。
温书那一届,听起来不远,却慢慢地沦为了过去。
那一届,也是最让人津津乐道的一届。有终下决心入世的医王莫龙根,有惊才绝艳的女御医路曼声,有年纪最小的医者白念。还有陈墨染这些尚医局的精英鼎力加盟,包括云闲、王霄、向左等等如今在尚医局很是活跃的御医。
不过短短几年,却诞生了太多传奇的医者。以至于这一届,成为了传说,让无数医者仰望,却再难铸造当日的辉煌。
而路曼声担任主考官的这一届,虽然阵容没有上一届那么强大,但俊男靓女,十分的养眼。
有尚医局三朵金花,还有医家三公子。无数年轻亮丽的面孔进入了尚医局,让这个带点古朴气息的地方,也变得年轻了不少。
和路曼声同届的医者,因为太过稚嫩,除了医王莫龙根,还没有人能充当人师。只是莫医王最近都没有收徒的打算,所以大批优秀的新晋御医们依然拜在了老一派的御医门下。
这其中,六大御医还是最吃香的。路曼声缺席了,白神风从不理会这些事,祖御医也是关上门来弄研究,当他的弟子就得面临着被他当成实验品的准备,一般人是避之惟恐不及。
剩下的侯御医、华御医还有邱御医,算是整个尚医局老师人选的大热门。几乎每一位新晋御医,都梦想着能拜入这三人门下。
但遗憾的是,邱凤水这一届没有带徒弟,华御医只留下了骆冰山一人,而侯御医,也只带了孟天一位弟子。有趣的是公孙镜南,他直接点了陈墨染,认为他们两人性情比较相投,而且陈墨染是那种很有风格的御医,虽然年轻,却是他的偶像。
陈墨染却将这名小粉丝拒之门外了,特地点了尚医局今年最有名的新晋女御医黄漪。那小姑娘不但漂亮,而且机灵可爱,许多御医都希望能将她收于门下。
只是不知道,陈墨染什么时候也对黄漪这么感兴趣。
路曼声曾经听孟凌东说过不少尚医局御医们的终身大事,这其中就提到黄漪曾心有所属。只是当时,话题不知不觉就被引到了向左和白念的身上,以至于到现在路曼声都不知道让黄漪属意的人是谁。
但这些事,小桃儿肯定知道。
“哦~路御医居然对黄御医和陈御医的事情感兴趣?”
“他们俩真是一对?”黄漪,路曼声对她很有印象。回到尚医局后,她也听不少的人提起这位女御医的名字。据说,她在尚医局中,是最受欢迎的。长相清丽,性格热情又不失豪爽,许多的男御医都倾心于她。
上一次的御医宴,她也见识到了尚医局的三朵金花。但当时,因为连雪让二皇子抚琴的事,多半的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对于雷莹和黄漪,路曼声并没有多注意。
谁知道,桃儿却摇摇头。
“陈御医喜欢黄御医,但黄御医却喜欢……”桃儿顿了一下,而且面色变得有些古怪。
“黄御医喜欢的人是谁?”
“……莫医王。”
“咳——”淡定如路曼声,在听到这个名字时,也忍不住呛了一下。“莫医王?”
“很不可思议吧,但这件事在宫里并不是一个秘密。黄御医曾经在公开场合说过,她就是追随着莫医王来到了尚医局。上次拜师的时候,她就希望能拜入莫医王的名下,但莫医王自始至终都没有理会过。”
“如果只是这些,并不能断定她就喜欢莫医王。”不管怎么说,路曼声还是觉得难以置信。黄漪有可能只是憧憬莫医王,这是一种崇拜,并不能联想到男女之情。
“是真的,路御医还不知道,有一次黄御医被一位御医追求得没法,便告诉他她已经有了意中人。那个人追问是谁,她毫不避讳地说是莫医王。不出一日,这件事便传遍了尚医局,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黄漪喜欢的是莫医王。”在这大尧皇宫内,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然而这件事,还是惊起了不小的浪花。
莫医王和黄漪,两个人相差快二十岁,这样的年龄差距,不知道为什么黄漪会这么坚定自己喜欢的人是莫医王。
难道只是她拒绝其他人所提出的借口?
不,路曼声当即就否认了,没有人随便敢拿莫医王开玩笑的,她相信黄漪不会撒这种谎。
路曼声会这么想,其他人也会这么想,渐渐的这件事也就被所有人认为是真的了。
“黄漪和莫医王……他们以前就认识?”路曼声径自嘀咕,说实话,早在杏林苑试的时候,她就已经很尊敬莫医王了。不管是他的医术还是医德,都有一位医王的风范。而在他们内部一盘散发的时候,也常常是莫医王出面,稳定军心。
那个时候,他们所有人都对莫医王很敬服,也知道了他许多不为人知的一面。
但有关于莫医王的事,他们知道的太少。甚至都不知道他成亲没有,是否有家人,这件事在整个武林中都是秘密。
就在这时,蹦出一位喜欢莫医王的十几岁小姑娘,哪怕是再不爱好八卦之人,也忍不住好奇这两人有什么样的关系。路曼声不认为,黄漪如果之前不认识莫医王的话,会忽然爱上他。
肯定是有什么缘由。
虽然有些讶异,但人世间的缘分本就奇妙,即便相差二十岁,那也没有什么不可能。
而且从第一次见到黄漪时起,路曼声就感觉到那是一个特别的姑娘。她的眼里有故事,并不只是外表所见到的那般天真烂漫、不谙世事。
不过,这终究是他们两人之间的事,她什么都不知道,也没有她搀和的余地。
说回到御药库,骆冰山正在记录着今日送来的新药,发现有个人进入了御药库。
这个人他认识,杨锦杨御医,和路御医同期的医者。
因为宫里宫外总是拿她们两位做对比,以至于骆冰山也知道不少有关于杨锦的事情。
杨锦取了一些药后,前往孟天那儿做了记录,便离开了。
而孟天,却看着那些药露出疑惑的神情。
816 崇高
“怎么了?”看出孟天面有疑惑,骆冰山走过来问好友。
“那位杨御医,这次取的药有些古怪。”孟天说着,又摇摇头,“算了,这种事不是我们该管的,乍一看也没什么问题。何况,杨御医可能真的要配置什么奇怪的药物。”
“怎么个古怪法?”
“冰山,你对杨御医的事倒是挺关心的。”
骆冰山撇过头,他不是关心杨锦。只是那个女人看起来就不安分,他担心她会对她不利。
“你看看,这是她抓的几味药。”孟天将那张清单拿了过来。
骆冰山看了几眼,就发现这其中存在的问题。
前面七八味药是清热解毒、活血化瘀的药材,最后一味药不但与之前毫无瓜葛,而且还犯了医家的忌讳。
“百箩芝……这味药可不多见。”别说不多见了,因为平时很少用到这味药,是见都没见过。
“但我们却知道,这味药与天花粉合用,调到一定浓度,涂在脸上,会溃脓发烂,奇痒难忍。就曾有宫中女人,用这招来对付自己的敌人。”而那些女人,多半都只有一个后果,那就是毁容。
骆冰山心中一跳,杨锦在宫内最大的敌人就是路曼声。除了他,他也想不到别人。
莫非她要用这些药来对付路御医?
想到这儿,骆冰山再也无法淡定。
“我必须要提醒她一下,让她小心一点。”
“她,她是谁?”孟天在旁边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诶,冰山,你要去哪儿——”
骆冰山没有停下,径自出了御药库。
“这个冰山,怎么这么急?她……难道冰山说的人是……”孟天也反应了过来。
骆冰山想的是最快时间内将这件事告诉给路曼声,不论真假,让她提高警惕。他先去了秋菊苑,他知道路御医成亲后,白日也会留在秋菊苑。
骆冰山在听说到这件事时,不知道心里是种什么感觉。只是,路曼声和太子殿下成亲这件事,于他来说终究有一种不真实感。
她留在秋菊苑,在某种程度上他可以欺骗自己,至少路御医和太子殿下的感情并不好。
他没什么其他的意思,人就是这么奇怪。如果得知你喜欢的人嫁给了另外一个人,她过得不好你不开心,她过得好你就更不开心。
那种真正无私、心里又没有一点异样的人太少了。而骆冰山并不掩饰这一点,在他心里,宫旬确实配不上路曼声。
一个连唯一的承诺都不敢给的男人,凭什么得到路御医的心?
“骆御医,你找我们路御医?”桃儿对尚医局的那些号人认识得还是挺全的,而骆冰山虽然进尚医局不久,因为家世相貌都很杰出,在这个皇宫很出名。
许多的宫女没事都喜欢围在尚医局外,为的就是看骆冰山他们一眼。桃儿虽然没有凑数,但她有不少的好姐妹,都挺喜欢医家三公子的。
这一届杏林苑试,有许多俊男美女进来了。不但是那些男御医们有福气了,就连宫里的姑娘们也都兴奋不已。这么多英俊的御医,他们可以一饱眼福了。运气好的话,要是被他们看上,以后就能过富家少奶奶的生活了,也不用在这宫里为奴为婢。
桃儿不是个花痴的小宫女,但看到骆冰山英俊潇洒,脸上也不禁染了两坨红晕。
“是,她在吗?”
“路御医现在不在秋菊苑。”
“那是在……正阳宫?”
“嗯,太子殿下派人请路御医回去和他用午膳,可能要到下午才回来。骆御医,你是有什么急事吗?”
骆冰山看了一眼桃儿,这种没有根据的事还是不能乱说。
“那我下午再过来。”
“额,好。”
骆冰山说完便转身离去了,留下桃儿迷惑的脸。
骆御医来找路御医?还是不能说的事儿?
回到御药库的骆冰山满腹心事,想着要不要去正阳宫将这事尽快告诉路曼声时,又想到在那儿可能会撞见太子殿下,便停住了。
杨御医刚拿药回去,单是配置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还是等路御医回到秋菊苑再说,他可不想看到宫旬和路曼声恩爱的样子。
但骆冰山没有想到,他们这批新晋御医中午过后就被尚医局召集起来了,出了宫前往宫外的杏林书院。
这一次的杏林书院,除了挑选主修夫子,对新晋御医也是一次非常好的培养机会。
主修夫子们负责单独一项课程教授,但并不是以一个人的模式,而是以一个小组。一名主修夫子,会带两到三名助手,也可以说是弟子。在这过程中,他们可以跟随着这些大御医学习医术,也可以增长到阅历。
大尧尚医局对新晋御医的培养还是很重视的,这样的机会,不只是那些举足轻重的御医,年轻的御医们也会参与进去。
而主修夫子,一共有八位,这就意味着在新晋御医中,有可能有一二十位被挑中。
这个消息下来,许多新晋御医们都兴奋起来了。
因为在大尧尚医局,你如果有一位厉害的师父为你保驾护航,那你的仕途会一番风顺得多。而且有他们在旁边教导,为你指点迷津,你的医术也会迅速精进。
“这件事是什么时候确定的,为什么之前一点风声都没有?”
没错,有关主修夫子的事,一直都是沸沸扬扬。不但尚医局议论纷纷,其他各国也都在关注着这件事。
但主修夫子每个人都带一个小组,却是今天才知道的。
更让他们在意的是,许多只能作为自己偶像的御医,很有可能拜入他们的名下,和他们一块共事。
单是这一点,就够这些年轻人激动得嗷嗷叫了。
“听说早就决定了,但人选迟迟没法决定。”尚医局的人,也考虑到每一位新晋御医的心情,给他们一个公平的竞争机会。无论你进入尚医局的起点是高是低,名气有多大,都重头开始。
那些因为之前发挥,比同届其他考生本来就逊了一筹的人,把这更加视为自己翻身的机会。
许多时候在尚医局就是这样,一步差,步步差。一开始被人甩在后面,那很难追上来了。
路曼声那样的怪咖是个意外,她在那一届算是突出的了,但比她优秀的也大有人在。
但她硬是凭着杰出的表现在短短两年间杀出重围,如今更是名列尚医局六大御医。这样的经历,也颇为传奇了。
“不是他们选我们,而是我们选他们?”孟天忍不住问公孙镜南。
他拜在华御医的门下,华御医又是他世叔,这些事应该透露了一点风声给他才是。
“应该是这样,华御医也没有多说。我能否入选,也不是他能决定的。据说,他们到现在都不太清楚这件事。”
不是不太清楚,而是不太关心。他们都有自己的事情去做,又都是站在高位上的人,只要新晋御医们不会给他们工作带来阻碍,具体是谁没有多大的关系。
但鉴于这些人在尚医局的地位,杏林苑的那些主事也不会真的罔顾他们的意愿。
在安排小组之时,主修夫子们点名要谁或是不要谁,他们还是会尊重他们的看法。
毕竟,如果双方关系太僵,今后也不好共事。
虽然新晋御医们进宫时间不长,与那些大御医们也没有多少往来,更不可能得罪他们。但这样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能避免还是要避免。
新晋御医们最终会入选到哪一位的门下,也不是一点根据都没有。
首先,身为助手,专攻的方向要与大御医们相契合。攻克同一个领域或者医术方向,不但对教学有帮助,还能更好地接受大御医们的指导。两个研究方向不同、个性也不同的御医到一块,也违背了公孙承御他们的初衷。
他们这次集合的原因也在于此。
尚医局就八位主修夫子所攻克的领域,设置了几道命题。他们答题的结果,将会影响到他们的分组情况。
“我还是想和师父一组。”公孙镜南专心跟着华御医了,世叔虽然清高冷峻,但对他还是用心指导。他希望借助这个机会,学习到更多的东西,也能更方便地接受世叔的指点。
而且,世叔不只是会传授他的医术,对公孙家的医术原理也知之甚详。有的时候,给出的看法是一针见血,比公孙家的人体会得还要深刻。
公孙镜南曾经就此事问过父亲,父亲则告诉他,华御医和他在年轻时是兄弟,那个时候,一起学医,一起行医。虽然研究方向不同,但每一天都呆在一起,既是好友又是竞争对手,对对方的拿手医术再了解不过。
只是后来,两个人的选择不同。
华御医选择进入尚医局,成为一名御医,并开创了他的音乐疗法,将自己所学与乐曲结合起来,成为大尧医术大家。
而公孙镜南的父亲则选择继承家族衣钵,将公孙家的医术发扬光大。
他本来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入仕,但是没有想到,他的儿子目标却是成为尚医局的御医。他不只是希望能学习到最上乘的医术,弘扬公孙家的门楣。还希望能名扬天下,成为家喻户晓的大御医。
年轻人心存鸿鹄之志,梦想的不是继承小家小业,而是志在天下。
而且,尚医局集齐了天下最优秀的医者,进入那里,有机会学习到更多更曼妙的医术。
老头子起初不答应,但听到儿子有这个心思,心里还是高兴的。
再加上他年轻时那个冤家,总是说自己的医术多么艺术,比他那一套要有情趣多了。其他人治病,那又是喝苦药,又是被扎针,到他这里,和音乐相交融。听着美妙的琴音,华御医再为你对症下点药,行了,慢慢的心里也就不抑郁了,病也就慢慢地好了。
老头子以前是不信他这一套的,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了。听听小曲就能治病,开玩笑呢!
但华御医还就是凭借着这一招,在尚医局彻底地站稳了脚跟。而且他的独门绝技还无人能够模仿,别具一格。
心里多少还是怀疑的,但那名声是假不了的。而且华御医为了让老友难受一下,更是对着他展示了一番。
公孙老爷发现,本来昨晚还有些难受郁闷的胸口,还真的就好了。
他并不只是普通的琴曲治病,在看病之前,他也会给你看诊把脉。然后借助针灸、熏蒸等各种疗法,然后为你疏通筋络、活络气血。
亲眼见证,想不相信都难。而恰巧,在华御医为公孙老爷露一手的时候,公孙镜南就藏在屏风后。见证到了华御医技艺的神奇,对此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甚至有一段时间,在习医之余,专门去和别人学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够掌握到华御医的那一招。
公孙老爷不会承认,这一次是真的输给了老友。因为他的儿子,在学习自家医术的时候,可没有投入过这么大的热情。更多的是一种责任,为了继承公孙家的医术,不得不去学习。
既然儿子喜欢,那就把老对头的绝招学来,虽然还是要放下自己的老脸,也顾不得了。
于是,公孙老爷找来了华御医,和他说了公孙镜南想和他学医的事。
华御医这么多年,没有妻子,没有子女,孑然一身。四十多岁的年纪,却还是如三十岁的男人一般,气度翩翩,虽然不是英俊的美男子,那一身的风度,也是够让人神往的了。
而能在尚医局独当一面、闻名四海的医者,都有其自身的魅力。在大尧有他们无数的支持者,瞻仰着他们的风采,感谢他们曾经伸出援手。
因为能爬到这么高位置的御医,在民间都留下了独属于自己的事迹,救治过无数的百姓。
就像甘州之余路曼声一般。直到现在,甘州的百姓,最感激的依然是尚医局的路御医。
宾州于白念,在当地百姓的心目中,那个白小御医,宛如是他们的孩子。以最小的年龄,最细瘦的身躯,帮助无数人摆脱了病魔和苦痛。
这就是尚医局的御医们,每登上的一步,都留下了鲜明的足迹。
而一个年轻御医,不要一开始就梦想着你能爬多高,而是应该去想你帮助过多少人,你的医术又做过一些什么有意义的事。
817 痴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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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山的话,一定更想拜在路御医名下吧。”孟天回过头,笑望着好友道。
其他人不清楚,他们这些做他朋友的又怎么会不知道。
驱使着冰山进入尚医局的最大动力,可就是那位传奇女御医啊。这样的一个机会,又怎愿错过。
“不。”骆冰山毫不犹豫地道。
“啊?”孟天这下怔住了。难道他猜错了,冰山这家伙根本就不是……
公孙镜南却笑了,孟天还是太嫩了,一点儿都不明白好友的心思。
再说,路御医已是太子殿下的路妃,什么心思的,也该消失了。
好男儿志在天下,怎能为了一个女人就短了志气?
公孙镜南和孟天可谓两种截然不同的人,他们自以为都明白了骆冰山的心思。但骆冰山这个人,心思恰恰是最难猜的。
他也无意解释此事,两人要怎么想便怎么想吧。
只是,杨御医的事,走得聪明,没有告知路御医,该如何是好?
也因为装着事,骆冰山有些心神不宁的。
配药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这次集会,应该要不了多少时日,也就两三日的工夫,应该来得及。
这种事终究只是他的猜测,如果不是路御医本人,都不可乱说。
在这大尧皇宫,即便是他,也知道小心行事。
骆冰山这一次却是猜错了,杨锦那味百箩芝,可不是用来毁路曼声容的。
如果是完好无损的一个人,要想利用百箩芝来毁容,那自然要增加百箩芝和天花粉的难度,再诱使那个人抹到脸上,或者以药吞服。
可如果是本身就面部溃烂,或者说是有伤口,那只需要将百箩芝捣碎,混入正常的药膏之中。百箩芝的药性就会发作,让他整张脸都溃烂。而且奇痒难忍,生不如死。
宫外,一处酒楼雅间内。
杨锦将药交到东日升的手上,“记住,这个药必须连服三日,方可见效。药效一旦发作,任凭那路曼声有太子撑腰,也会身败名裂!”
“如果这三日,路曼声回去了福来客栈又该如何?”以她的医术,药有没有问题,肯定一嗅就嗅出来了。
“哼!放心,她回不了。她被选为了杏林书院的主修夫子,接下来几日,都会留在皇宫内。那几个老家伙有许多的东西要交代,前期也有不少准备工作,她是没有那个余力出宫了。再说,这个药我放在密蒙花汁里浸泡过,合在那味拥有密蒙花药的配方里,狗鼻子都不会察觉到。”
对手是路曼声,她才不会如此马虎和天真。既然要让她翻不了身,当然得好好设计一番。
她等待这个机会很久了,这一次,可是路曼声自己送上来的。
如果是杨锦一个人,可能还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但有了东日升襄助,这宫外的事可就好办多了。
杨锦也不得不承认,东日升一直都是一个很有办法的男人。
而且他比她更恨路曼声。
这样的一个人,注定会被她利用。
杨锦一抬头,发现东日升正以一种古怪的眸子盯着她。那眼神,带着冷酷和阴毒,让她凛然一惊。
仿佛她心里的那点想法,已经完全被那个男人看穿了。
对于东日升,杨锦虽然很不服气,但她的心里却本能地恐惧着这个人。她知道,他的手段有多么的残忍,人又是多么的喜怒无常。
“你你该不会后悔了吧?”
“……”
“还是你根本就舍不得对付路曼声,你喜欢她,一到动真格的就动……啊——”
下一刻,杨锦的脖子已经被东日升捏在手里。他狠狠的用力,杨锦就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你下次再在我面前卖弄小聪明,我就杀了你。”别以为拿这些话激他,就可以达到她的目的。
他想要做什么,谁都管不了!
东日升拿上东西,便离开了酒楼。临走时,重重地甩开了杨锦。杨锦跌到了桌上,撞着了肚子,因为疼痛半天都爬不起来。
过了许久,直到整个雅间只有她一个人,杨锦才缓缓爬起来。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冷笑:东日升,别以为你装的冷酷,我就不知道你的想法。
但这条船,你已经上了,想要摆脱我,没那么容易!
百箩芝是一味很稀罕和少见的药物,而且尚医局还对这种药物进行了管制。在宫外,想要买这些药材,必须要登记在册,而且量非常的有限。
作为尚医局的御医,要想拿到这种药材自然简单。而且就算真的被查出来,也完全有推脱之辞。
御医们研制新药,会用到各种稀奇古怪的药材。在用量上面也比宫外的要宽松,这也是御医的一个便利之处。
因为时间紧急,且机不可失失不再来,杨锦便冒险从尚医局取药,要在路曼声治好那个人之前下手。
为了不让别人查出来,她最近也确实在研制一味有百箩芝成分的药物。就算真的查起来,她也完全可以交代。而且,会有那个笨蛋害人,居然从尚医局取药,这不是明摆着被人怀疑吗?
她故意卖出这破绽,一方面也是为了洗清自己的嫌疑。
因为杏林书院的事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结束,而对病人很负责的路曼声,指不定哪天便出宫了。必须尽快下手,不能再耽搁。
东日升自然明白这一点,芦笙药铺的那个人,他用了一些手段,已经是他的人。有些事不敢多嘴,在这件事后,也会离开璐华城,去一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
他已经安排了后路,为的就是让路曼声彻底地栽一次跟头。
别人因为她那么痛苦,她怎么还可以心安理得地活得这么快乐,还嫁给别人?
如果大半年前,她真的就这么死了,再也不回来了,那该有多好?
可这世上,已经没有了如果。他已经犯了大忌,遭受到了天谴,在这世上留不长了。即便如此,在他离开之前,他也要看着她沦入痛苦的深渊——
她最爱的是医术,在现代是如此,在古代医术也为她带来了一切。
可他最讨厌的就是这样,如果堂堂尚医局的六大御医,让一个可怜的流浪者因为她的失误而悲惨离去,她还能在大尧立足吗?
在把药交给芦笙药铺的黄大夫时,东日升背着双手坐进了一顶软轿中。
路曼声,这都是你自找的,怪不得我!
“啊切——”秋菊苑,路曼声刚捧起一杯茶,便重重打了一个喷嚏。
“路御医,天凉了,你可得多穿一点,别着凉了。”
“放心,桃儿,我是大夫,这样的事自是知道。”
路曼声说完,继续看起连篇累牍的杏林手册来。
主修夫子可不是那么好当的,各种条条框框和禁忌,这又是大尧创办的第一届,许多事完全没有经验,都还处在摸索之中。
以前教书,老师要备课,路曼声也差不多。
因为研究的是一个全新的领域,许多大夫们都还觉得陌生。要如何以一种易懂有趣的方法进行传授,就考验她这个夫子的功力了。
老实说,路曼声并不认为自己适合做一位老师。并不是她耐心不好,而是她的形象与谆谆教诲的老师相差太远。恐怕那些学生听到她的名字,都会直觉得认为她是个难相处的人。
而且,能做到哪一步,是否真的就可以和那些学生们打成一片。不,不需要,她也做不到那样。
在她看来,她尽好自己的职责便够了。过分的亲近,反而会造成许多的摩擦。
古代的大环境与现代也不同,什么事都要掌握分寸,学学大学教师的那一套倒也不错。
上课去学校,下课便离开。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前写下,第二次上课时交给她,然后她帮忙解答。这样的模式就可以了,不需要去钻研更多。
之所以这样决定,路曼声是担心自己做不好。
她没有说,习惯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她早已不是过去那个善于和人交流的路曼声。虽然许多事已经慢慢放下,阴霾也已慢慢扫清,性格却已经根深蒂固,要想改变,又谈何容易?
她还记得,昨日在对着这些东西份为苦恼时,宫旬过了来,将她圈在怀中,笑着问她要不要让他传授给她两招。
路曼声直接便摇头了,从宫旬那隐藏着不怀好意的笑眸中,她就知道一定有陷阱。可别把他帝王术那一套用在杏林书院的课程中,那太夸张了。她也不需要去和那些学生们“勾心斗角”,太累。
但这个过程,不只可以视为是他们成长的过程,同时也是她的。
她曾经选择与这个世界隔绝,现在,她希望能逐渐融入这个浪潮中去。性格一时改不了没有关系,关键是心境。
过去的那个路曼声,活得太辛苦,也太压抑了。她希望能做一个轻松的、快乐生活的路曼声。
无关其他,就只是想做她自己。
第二天的时候,路曼声找到一点空闲,想出宫去看看木大伯,不知道他的脸恢复得怎么样了。
刚准备出宫的事宜,公孙承御便让人来将她喊去了。主修夫子的会议,不定时召开,御医们都开始抗议了。
没办法,只能让鲍管家帮忙跑一趟了。换上御医的服饰,前往尚医局大厅。去之前还让桃儿为她准备了一些点心带上。
以前还不知道公孙承御这么能说的,还是有些人说得对,领导都喜欢开会,而且一到他发言时间总是滔滔不绝。咱们的公孙承御也不例外,何况他说完了,在他下面还有三位典御大人,有得熬了。
这一个会议整整开了一个多时辰,等路曼声从尚医局大厅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正阳宫的宫人正等在外面,一看到她出来,便走过来道:“路妃娘娘,太子殿下在等着你一起用餐。”
路曼声点点头,直接回正阳宫。
天已经有些冷了,尤其是早晚,冰凉刺骨。路曼声紧了紧身上的披风,和宫人一起回到正阳宫。
“太子妃呢?”今晚用膳的又只有她和宫旬两个。
说起来,她白日常在秋菊苑呆着,正阳宫院落不小,她平时还真的没怎么碰见长公主。
要是一般的正妃,这种事绝不允许。时不时的就得去给她请安,姐姐姐姐的唤着。路曼声和长公主都不是爱这一套的人,宫里的繁文缛节,路曼声烦得厉害。就是在正阳宫呆着,也都没她的秋菊苑自在。那些宫人们路妃娘娘长、路妃娘娘短的,路曼声说又不好说,只好回到秋菊苑躲清静。
路曼声和长公主也算是交浅言深,长公主知道路曼声是什么性子,直接免了那套俗礼。而她这段时间,干脆连长公主的人都见不到了。
“太子妃让太子和路妃娘娘先吃,她今日就不在一起吃了。”
“又不在。”路曼声嘀咕,长公主最近在忙什么呢。
宫里的流言已经平息了,原因很简单,宫旬觉得配合长公主到这种程度已经足够了。再任这种流言刮下去,有心人拿这件事做文章就不好了。
上个月宫旬出宫办事,独独带着长公主,路上其他人看到太子殿下对长公主体贴有加,谣言不攻自破。
倒是路妃娘娘失宠的言论刮了两天,但太子殿下三天一过,又跑路妃娘娘宫里呆着。对这路妃,似是情有独钟,大家也没什么话说了。
而小桃儿则不断地摇头。
那些人传来传去,一会儿失宠一会儿得宠,一会儿骂路御医没情趣,一会儿又说她是妖精,这变得怎么就这么快嘞?
最后,连他们都懒得理会那些言论了。嘴巴长在别人的嘴上,要怎么说由他们说去。
只要他们路御医一日比一日过得好就可以了。
“还要我派人去请,才肯回来?”
宫旬进了膳厅,将袍子丢在宫人的手上,坐到了路曼声的对面道。
“本想自己回来的,被小鹿子抢先了。”路曼声弱弱地说了一句。为了证实自己话的真实性,还不忘补了一句:“公孙承御越来越能说了,这次会议长达一个多时辰。”
“嗯,路御医的意思我已经清楚了。明天我就让公孙承御开会前拟个稿子,一定要他在半个时辰内结束,这样如何?”
“……”
818 坦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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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糟了,路御医——”
上午,路曼声正在房间调配一味药效更佳的陷肿散,就听到桃儿那丫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敲门。
她的声音很急促,似乎发生了什么大事。
“怎么了?”路曼声走过去为桃儿开门。
“不好不好了,路御医,外面都在传你……”
“别着急慢慢说。”路曼声看桃儿喘得厉害,便倒了杯水递给她。
“哎呀路御医,这个时候哪还有工夫喝茶,你上次是不是在宫外救了个人?”
“你是说木大伯?”
“现在整个璐华城都在传你救人不成,反而还将人害得不死不活,好好的人,被你弄得比鬼还要可怕。”
“这怎么可能,再服几味药,木大伯就能康复了。”
“是真的!那位木大伯不知道怎么的被带到了街上,面貌全毁,奇痒难忍,痛不欲生。坊间都在传他之所以会这样,全部都是路御医救人不当,根本有损尚医局六大御医之名,唉,路御医,你要去哪儿——”
路曼声没有听完,便让人备车,赶到了宫外。
木大伯出事了,这怎么可能,还是黄大夫用药之时出了差错?
不可能啊,黄大夫是有多年经验的老大夫了,而且那味药并不复杂,她走之前也确认过配方和用药都没有问题。
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
路曼声赶去福来客栈的时候,外面已经被无数的百姓包围了。事发突然,无数百姓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说路御医差点医死人。还有一部分人,已经在外面闹事了。让路曼声从大御医的宝座上滚下去,根本就不配当御医。
其他百姓听了他们的煽动,也开始议论纷纷,但路御医在百姓心目中颇有美名,一时也不好妄断,都还在观望着。
目前看望木大伯要紧,路曼声没有理会外面流言纷纷,让马车直接停在福来客栈后门。
她刚一露头,许掌柜和许大嫂连忙将她拉进去,还唯恐她被外面闹事的人看见。
“曼声,你可来了,你留在这儿的那位病人前两天还好好的,今天突然大叫一声,直嚷着痒。没几下,那张脸就抓得不成样子。我们几个人都拉不住他,后来他跑到外面去了,不出一会儿的工夫,外面就都在传是你医错了人。”
“那现在木大伯在哪里?”路曼声还算冷静,目前最重要的就是找回木大伯,帮他解除痛苦,弄清真相。
“不知道啊,一直没回来。我让小武出去打探了,应该很快就能带回他的消息。”
许掌柜和许大嫂可是愁死了,面上满是焦急担忧之色。曼声明明是想做一件好事,谁知道事情却变成这样。
“先别急,义父义母,这件事我会处理。对了,黄大夫呢?”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却没有看见黄大夫的人。
“……”
“怎么了吗?”问起黄大夫,两老都是一脸的惑然之色。
“说起来,我今天一天都没有看见黄大夫了。”许大嫂开始觉得情况不对劲,“昨晚的时候,黄大夫给病人换完药后便回去了。今天早上,迟迟没看见他人,正打算派人去请,谁知道那位病人就出事了。”
“名忠——”路曼声唤了一声车夫。
“路御医,请吩咐。”
“帮我跑一趟芦笙药铺,到那里去找一位姓黄的大夫。”
“是。”车夫领命,立即便走出了客栈。解开了马车上的马,便前往芦笙药铺去了。
就在这个时候,那些在福来客栈外面嚷嚷着路御医是个庸医的人,发现了停在福来客栈后院的车。
“曼声,此事该如何是好?”许掌柜和许大嫂可没有一点主意,都看着路曼声。
路曼声思忖,这件事怎么看怎么怪异。
黄大夫那边,必须要名忠回来才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这边,“对了,义母,木大伯昨晚用的药膏还有剩下的吗?”
“这个没了。”
“那木大伯每次换药后,东西都处理在那儿?”
药没了,包扎他疮处的纱布还有清洗的布巾上面应该有药物残留。
“烧了。”
“烧了?”
“黄大夫说,这个病不干净,病人用的东西都要烧掉。所以每次换下来的东西,小武都将它们拿去烧掉了。”
路曼声皱皱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正这时,一个小伙计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
“路御医,你快出去看看吧,外面有人在砸你的马车!”
“这些人,这些人真是放肆!皇宫里御医御用马车,他们也敢胡作非为?曼声,你可不要出去,这些人摆明着就是来闹事的,存心和你过不去,说什么替病人出头,真是个借口罢了!”许掌柜活了大半辈子,见了无数的人。那些人一点小心思,可瞒不过他。
刚一出事,那些人便急吼吼着上门了。什么事还没有弄清楚,就说曼声是个庸医,还嚷嚷着她从尚医局滚出去。
他知道,曼声年纪轻轻,在尚医局就有如此成就,许多人都红眼,巴不得她出事。
这会儿刚传出一点苗头,那些人便都急不可耐地想往她身上泼脏水了。
义父说得有道理,可路曼声认为事情并不是这么简单。这些人虽然是闹事的,却是有备而来。
“义父,麻烦你让店里的伙计去找木大伯,找到人就把他带回来。我很担心他的状况,不能再让木大伯出事了。”
“好好好,我这就去。”
许掌柜出去了,许大嫂走过来,扶着路曼声的肩。
“曼声,别担心,这一切会过去的。”
“放心吧义母,我没事。”
虽然义父义母说黄大夫已经将木大伯换下来的药物都烧掉了,路曼声还是亲自去了后巷。
她知道福来客栈所有人不要的杂物都堆积在这里,即便只是试一试,她也不想什么都不做。
只是在客栈等消息,太过磨人了。而这段时间,她必须要将事情理清楚。
路曼声的运气不错,昨晚换下来的药物,都还装在一个废弃篓子里。小火准备烧掉的,但天黑了,掌柜的叫他有事,便想着第二天烧掉。谁知道的就是这么的,倒是阴差阳错把东西留了下来。
这是木大伯脸上换下来的纱布,还剩下一点点药物残留。
路曼声将它凑到鼻子前,天花粉,密蒙花,谷精草……这药确实没什么问题。
正当路曼声起身,要回屋的时候,外面的人看到了她。
“快看,那个女人在那里。都快要治死人了,还那么悠闲!”
“不要因为对方是一个叫花子,就可以罔顾人的性命。”
“说到底,路御医也不过是沽名钓誉。从醉仙居将人接回来了,却撒手不管了。扬了名,却不尽心。身为大夫,她的心被狗吃了。”
那些人在外面嚷嚷着,存心激起路曼声的怒气。
马车已经被那些人砸得散架,福来客栈的伙计们本想要出头,被路曼声给拦住了。
这件事摆明有人从中作梗,这会儿出去和他们理论,只会让他们把事情闹得更大。
伙计们都愤怒难平,“路御医,难道就任由他们损坏你的名声?”
路御医乃是尚医局五颗半星级的大御医,这些人还真是敢!
平时看到一个小小芝麻官,腰杆都直不起来的人,这一天居然敢对路御医做下这样的事,是谁给他们的势?
路曼声能够理解他们的心情,可外面的人闹得越厉害,就越是说明在幕后有人主导这件事。
而那些人砸完马车之后,没有逼出路曼声,便把目标对准了福来客栈。
因为闹得太火,看戏的百姓都指指点点。虽然这事闹得难看,让人议论路御医是不是真的犯了不可饶恕的错。还有一部分人想上前拉住他们,事情还没弄清楚呢,可不能这么对待路御医。
路曼声在民间的威望甚高,虽然这件事对她的名誉有影响,但大家都认为这件事是个意外。
还有前面闹事的那些人,脾气太暴了。不知道的还以为路御医是医死了他们家的人,一个个喊打喊杀的。在那些人砸皇宫马车的时候,百姓们就故意站得远了些。这个事闹得这么大,砸御医御用马车罪名可不小,可是会下大牢的。
“官差来了,快散开——”
看戏的人远远地围在福来客栈外,听到官差来了,唯恐牵连其中,离得更远了。
“何人在此闹事,惊动路妃娘娘大驾!”
官差到来之后,璐华城府尹进来拜见路曼声,而外面的官差对着那些闹事的人一通猛揍。这些官差出手都非常的狠,前一刻还叫嚣着砸人砸车的闹事之人,一个个鼻青脸肿。
其中一位被揍得连老妈都不认得了,却还是从官差的围殴中爬了出来。
“看到了吧,乡亲们,你们口中的路御医她就是个欺凌百姓、仗势欺人的暴医!就算是打死,我们也要说,路曼声滚出尚医局,滚出大尧——”
与此同时,木大伯的儿子儿媳带着一帮邻居跑过来,又哭又叫,让路御医把他们的父亲还给他们——
外面哭天抢地,路曼声还在研究纱布上遗留的药物成分,正好这时有人告诉他璐华城府尹来拜见,她也听见了外面的喧闹声。
“璐华城府尹付志洲参见路妃娘娘。”
外面的声音越来越大了,路曼声顾不得寒暄,也没有纠正他的称呼问题。
“付大人,外面是怎么回事?”
“一群暴民,敢砸坏路妃娘娘的马车,理当抓起来治罪。”
恰巧路曼声来到窗前,看到一群官差对那些闹事之人一通围殴,面色陡变。
“付大人,抓人便罢了,为何还要打人?”
“路御医,这是暴民……”
“即便如此,也得依法办事。付大人,快让你的属下住手。”
付志洲面露疑难之色。
路曼声一看付志洲这样子,心中焦急,本来打算不出头,可这下子她非得出去不可。
要不然,会闹出人命。
“路妃娘娘不可,外面那么乱,危险——”付志洲想拦住路曼声,但路曼声已经提前一步奔下楼去了。
“曼声,小心,小心哪——”许掌柜和许大嫂不放心,连忙跟了上去。
“出来了,出来了,路御医出来了。”外面的百姓被那些闹事之人煽动,也觉得路御医可能真变了。
这官家的人抓人就算了,怎么能够打人呢。这路御医,出了事不给个说法,却纵容底下人打人。
还有那位出事人的家人,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真叫一个心酸。这些闹事之人,说不定就是他们家的,找路御医要个说法,也说得过去。
但那些官差,先还只是打闹事之人,之后不分青红皂白的把苦主家人给打了。
这样就太过分了!
而且那些官差,口口声声打的口号还是保护路御医,说他们造谣生事。这不免让围观百姓心生反感,认为路御医仗势欺人。
身为御医,救死扶伤才是正职,这么不把别人的命当命,难道外界传的路御医高风亮骨都是假的?
“不可伤人,不可伤人——”
眼看着自称病人儿子的人,被一群官差揍得吐血,有些义愤填膺的百姓都在旁边大喊,让官差不可打人。
但那些官差们,却耀武扬威地表示。“路御医是谁,尚医局六大御医之一,太子殿下的路妃娘娘,身份贵重,岂是你们可以造谣坑害的?”
这样的说法,更让群情激奋。
有些不顾自身危险,也要阻止官差打人。
“住手——”路曼声冲了出来,那些官差一个停顿,又继续地猛揍起来。
仿佛没有听见路曼声的话。
今日的一切,处处都透着古怪。
而这个时候,一个官差甚至拔出了刀,对准了那个热血劝架的大尧百姓。
这一刀下去,非得闹出人命不可。
说时迟那时快,路曼声不顾危险自己冲了上去。那个官差眼前一花,还没看清楚眼前的人,这一刀便砍在了路曼声的手上。
“我让你们住手!”鲜血飙出,路曼声脸一白,却忍着没有叫出声。而是怒视这群官差,眼神冷得让他们生生打了寒颤。
虽然上峰有令,要他们按照他的话去做。但路御医受伤了,这可不是开玩笑的。这一个意外,让那些官差们全都吓坏了。
一看路御医发火了,全都跪倒在地。
那个砍伤路曼声的人,更是簌簌发抖。
819 霸气!
819霸气!
付志洲跟着出来了,一看到眼前一幕,连忙奔过来。对着那手下便是狠狠几个耳刮子,“你他爷爷的不要命了!伤人也不看着点儿,砍了路妃娘娘,你有几个脑袋都不够偿的!”
那属下趴在地上,忙不迭地求饶:“路妃娘娘饶命,路妃娘娘饶命,小的不是故意的,还请路妃娘娘大人有大……”
“滚!都什么时候了,还顾着求饶,还不快去请御医!”
付志洲都快被这些人气死了,这次事可闹大了,他这璐华城府尹的位置,恐怕是坐到头了。
路曼声冷冷看着面前的一幕,她没在乎眼前的伤,而是往前走几步,扶起了那位无辜牵连帮忙劝架的百姓。
“抱歉,让你受惊了。”
“路路……路御医。”那位路人不知道是受宠若惊还是被路曼声染红的胳膊给吓到了,说话都结巴了起来。
原本还议论纷纷的路人,都被这一幕给吓到了。
那些官差口中仗势欺人的路御医,居然伤在了那些官差手下,而且是为了救一个老百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付大人,是谁下令让你伤人的?”
路曼声看着周围一竿子被揍得鼻青脸肿的人,包括那些闹事的还有木大伯所谓的家人。
“路妃娘娘,下官也是为了维持城内治安。这些人可不是普通老百姓,都是暴民。砸车伤人,还对路妃娘娘出言不逊。官差抓人,还不服从命令,与官差大打出手,这才致使矛盾激化。还请路妃娘娘明察,臣这么做也是为了路妃娘娘您~”
“付大人,我以大夫的名义出宫,请叫我路御医!”
“……是,是,路御医。”付志洲暗暗擦汗,这位女御医,发起脾气来气势还真是非同小可。只被她瞧小眼,仿佛什么东西都被她看穿了。
“被伤到的人不论什么罪名,先送到医馆,官府出钱医治。无辜牵连入内的人,立即放人,不得追究!”
“这……”
“嗯?付大人,本官说的话,你没有听见吗?”路曼声说着,那只完好无损的手祭出了御医腰牌。尚医局五颗星级以上的御医,不但享有品级,而且还有实权。在这璐华城,天子脚下,更是可以保证自己的权威不受侵犯。
而路曼声五颗半星级的御医,在朝中可是正二品。付志洲虽然掌管京畿治安,权力不小,可按照品级来说他只是一个四品官,真要对上,路曼声为尊。
“是,臣这就去办。”
很快的,官差们就放人的放人,那些受伤的也就近送到了药炉。
而在这些人中,路曼声也没有忘记一群自称是木老伯家里的人。
这些人的一番话,可以混淆视听,她要是轻易地让他们离去,那不需一天,她路曼声可就真成了一位庸医了。
一定要在事情进一步扩大之前,减小影响。
“路御医,下官请求你先看伤。”付志洲看着路曼声胳膊鲜血直流,眼神一刻都不敢转移。这路妃娘娘要真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太子殿下宠爱她的程度,他就是有十条命也不够太子殿下惩处的。
而且今日这个事要是真追究起来,那他可就遮不过去了。
也都怪他,财迷心窍,为什么要答应这种事!
那个东日升,这一次真是将他害死了。
“付大人,他们受得伤,我就受不得?”
“路御医身份贵重,自然不比这些暴民!”
“左一个暴民,右一个暴民,付大人就是这么对待治下百姓?”
“这……”付志洲被路曼声两下一抢白,便说不出话来。
他从来不知道,这路御医还这么伶牙俐齿。外面的人只说她冰冷淡漠,一年到头都没有几句话。
而这些话,听在百姓耳里,意味又不同了。
今日的事太有蹊跷了,这个大人口口声声说是为路御医而来,但路御医并不买账。而且看路御医的样子,对于这样的暴乱十分的生气。她甚至为了阻止,自己还受了伤。
“你们,就是木大伯的家人?”
“是是的。”那个自称木大伯儿子的人,抬起头看着路曼声。先露了一点怯,后又僵起脖子,和路曼声对视。
“真是奇怪了,木大伯在被我带回福来客栈时告诉我,他的儿子和儿媳嫌弃他,被赶出了家门。老无所依,靠乞讨为生。四年多了,在木大伯饥寒交迫、食不果腹,你这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孝顺儿子和贤惠儿媳在哪里?”
路曼声短短几句话,就让围观百姓们一阵唏嘘。
敢情这两个哭得要死要活的竟然抛弃自己的父亲,太要不得了。这世上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儿子和女人,老人家年纪那么大了,就让他一个人漂泊在外。这会儿老人家出事了,不先检讨自己,反而在这儿弄脏路御医。
这存的是什么心思!
“你不要再狡辩了,分明就是你医错了人!现在再说这些,不过是想为自己开脱而已!”
“木大伯的事,我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在我将木大伯带回福来客栈的当天,他的病情就稳定住了。因为宫内事务繁多,我被选为杏林书院主修夫子,实在脱不开身,这才请芦笙药铺黄大夫帮忙照顾木大伯。原本以为一月之内木大伯的病就能康复,谁知道宫人通知我木大伯出了事。如果是我的失误,我会一力承担。如果是有人在背后耍花招,想要趁机扳倒我,我绝不会原谅!有什么手段,可以冲着我来,用这么卑鄙的手段对付一位可怜的老人家,真是丧尽天良!”
路曼声不是一个傻瓜,这件事是一个阴谋,重重巧合还有意外,都是因为背后有一双大手在操控着这一切。
包括今日福来客栈外的这一场暴动,都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没有证据,路曼声不会就说是谁做的。可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一出大戏,要不是一早就安排好的,她才不信。
而那些人,这次做的事也确实让路曼声很愤怒。
因为他们在利用一个无辜可怜备受病痛折磨的老人,她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良善之辈,却也知道不牵连他人。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路曼声愠怒的声响徘徊在大街小巷。
而那些之前还耀武扬威的官差们,一个个缩着脑袋,谁也不敢再说半句。
“我说这些话,并不是要为我自己开脱。这件事我一定会调查清楚,那些躲在暗地、煽风点火的无胆鼠辈,我正式接招!与此同时,我也可以答应各位,只要木大伯一日还活着,我就绝不会坐视不理。不管多艰难,我都会治好他!”
路曼声的话掷地有声,响在鸦雀无声的大街上,清晰地传入了某一个人的耳中。
而她胳膊上的鲜红,刺目惊心。
对面的酒楼上,东日升望着人群中的女人,眸子缩了缩,一双拳头渐渐握紧。
“东爷,局势似乎被控制住了。”
为了扳倒路御医,将这件事给闹大,他们一方面故意请人在福来客栈外闹事,还把那老头子的子女请慕华城请了过来,让他们唱一出大戏。
还不止如此,就连官府的他们都打点好了。给百姓们造成路御医仗势欺人,殴打无辜百姓的印象。这样她在百姓心目中的口碑就会一落千丈,就算那老头子的事情解释清楚了,这件事也会让她翻不了身。
但哪里知道,之前那么混乱的局面,这个看起来不争不抢的女御医,居然如此强势。
在别人攻击之时,表现得这么强硬。而且,那么危险的情况,她说冲进去就冲进去了。胳膊受了那么重的伤,也硬是忍着不治。这一幕,恐怕那些百姓们都傻眼了。
果然,在他们这么想之后,人群中就有一些人冲出来。
“路御医,我们相信你,你是我们大尧最棒的女御医。你快治伤吧,御医的手可是很重要的——”
“是啊是啊!”
一个人带头喊了一声之后,不少的女人也都站出来说话了。
比起亲手将自己树立的标杆给掀倒,他们宁愿选择相信。而且刚才的那一幕,不是演出来的。
从路御医言语之间,她是真的在乎每一个人。这些事,单从路御医说的那几件来看,说不定真是有什么人看不惯路御医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地位,想借这件事抹黑她。
真是太可怕了,人心叵测!
路曼声听到声音,回头,她的脸因为受伤一片惨白。许多的百姓也是头一次看见路曼声的真容,之前闹得那么大,他们都没有仔细看。这会儿,才发现传说中的女御医竟是一个如此清秀面善之人。
这样的人,他们可不相信是什么坏人。倒是那些官差,和跪在地上哭得要死要活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更何况,路御医要真是罔顾他人性命的,她还不由着这些官差将这件事给镇压,她干嘛要自己以身犯险?
路曼声流血过多,头有些晕,微微顿了顿,才睁开眼,对着那些人虚弱地笑道:“不只我的手宝贵,每个人的健康都很重要。以前的我,无所谓救人,只想要研究自己的医术。可我一年前归来,在流言不断之时,你们所有人还是敞开心怀接纳了我。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做一位真正的医者,不负尚医局御医之名——”
这可以算是最肺腑的话了。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这些友善鲜活的面孔,路曼声就是说出了这一段真心话。
她知道这些人,转瞬就可以用流言置她于不利的境地,因为人心本来就易变,也太容易**纵。可这一刻,望着他们淳朴的脸,她带着诚心而来。
相不相信,且由他们!
“路御医,我们相信你——”
“请你一定要为更多人带来希望!”
“不说了,你先治伤吧——”
“找到了,木大伯找到了!”就在这时,响起了小火他们的声音。
俞芦笙带着一帮人,迅速地将木大伯抬了过来。
他见到路曼声时,脸上显得很愧疚。
而楼上的东日升,看到木大伯被抬了过来,皱紧了眉。
“怎么这么快就被找到了,不是让你们跟着他?”
“东爷别生气,属下这就去问问怎么回事。”
“回来!”东日升叫住了要走的人,“都已经被抬回来了,再追究有什么用。”
看这情况,应该是俞芦笙派人做的。
他在璐华城这么多年,也有些根基。
“各位,我很抱歉。我是芦笙药铺的俞芦笙,你们很多人可能都去我那儿抓过药。我可以作证,路御医之前确实稳定住了木大伯的病,每天只需要换药方煎药、为他换药便可。因为宫内有事,路御医实在无暇出宫,这才来找我,希望我能为她介绍一位可靠有经验的大夫。大家可能还不知道,路御医在进入尚医局之前,就曾在我那儿替人看过病,也算是一位老朋友。她能来请我帮忙,我很高兴,给她推荐了我那里最有资历的黄大夫。事情发生后,路御医来我这儿找黄大夫,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就在昨天晚上,黄大夫失踪了。就在一天前,他的妻子还有孩子也都离开了璐华城。”
人群中一阵喧哗,这么听来,难道是那位黄大夫陷害路御医?
“事情到底跟黄大夫有没有关系,现在还不好下定论。作为芦笙药铺的老板,我得为这件事负起责任。路御医相信于我,才把病人交给我们芦笙药铺,如今发生这样的事,我们责无旁贷。”
俞芦笙的心情很复杂,在得知了木大伯的事后,他立即派人去找黄大夫。可黄大夫已经人去楼空了,他一家老小先后离开,摆明着是早有预谋。
他没想到,踏实本分的老黄,会做下这样的事。
不过,不管怎么样,让路曼声背负这样的骂名,沦为众矢之的,他也是不愿见到的。
她能走到今天十分不易,而她的身份,也注定了这样的事是禁忌。既然如此,他就担下此事,也算是弥补他识人不明的过失。
而在俞芦笙说这些事的时候,围观的人发现路御医几乎第一时间就冲去了担架旁,为那位病人把脉检查伤势。
心细的人还发现,在路御医蹲下去的时候,动作迟滞了一下,站都站不稳——
820 撑腰!
80撑腰!
路曼声在为木大伯检查过伤口后,眼里止不住的惊骇。
“怎么回事?”
“他的伤口被人动过手脚,如果我没判断错,药里面被合入了一味百箩芝。”
路曼声医术了得,看到伤口,再看到症状,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百箩芝,可是那味与天花粉合用,三天之内便能恶化伤口、让人奇痒难忍直至血肉全部溃烂的药物?”
“没错。”
“那该怎么办?”俞芦笙看木大伯这伤势,药物已沁入骨髓,而且木大伯已经出现了昏迷。目前这种情况,让他来,他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办。
而且,当今大尧医坛还没有一套成熟的技术,能够解决这样的情况。
背后那人既然选择用这味药,肯定是冲着即便路御医知道了,也无法化解这样的危机。
“我需要一点时间。”路曼声的眼前又眩晕了一下,俞芦笙实在看不下去了,而这时,付志洲为路曼声请的大夫也已经提着药箱到了。
“你来了就好,快快快,赶快给路御医包扎伤口。”
但路曼声蹲在那里,飞速的拍打木大伯身前的几处穴位。而那只受伤的胳膊,因为过于激烈的动作,血流得更猛了。
那种情景,还真是触目惊心。
俞芦笙不知道路曼声为什么要这样做?再这样下去,这只手可能真的废了。
付志洲已经面如土色,在路曼声的身后,不敢上前,可又不能看着路妃娘娘的伤再继续严重下去。
那模样,还真有些小可怜。
许掌柜和许大嫂实在看不过曼声这样轻贱自己的伤了,别人不敢上前,他们却是不会顾及这些。
“曼声——”许大嫂刚要开口,而一直昏迷的木大伯,在路曼声的击打下一个闷咳,终于醒了过来。
“还好,这口气顺过来了。”病发所造成的激烈反应,一瞬间让木大伯出现了假死症状。
她必须要让木大伯先清醒过来,然后控制住他脸上的伤势,再想办法来为他化解。
然而,路曼声刚一起身,人便不可抑制地往后倒了下去。
“路御医——”俞芦笙紧张地唤了一声。
路曼声却没有倒下去,在她快要倒地之时,撞入了一个人的胸膛之中。
宫旬今日去城外办事,杏林书院后续还有不少的事要安排,他正在和城外的鲁大员外商量由他的鲁氏木材行负责杏林书院的一干桌椅器具。鲁氏木材行是大尧最好的木材行,杏林书院是皇家书院,广收天下学子,一定要具有最好的规格。即便不是最贵的木材,也必须要符合大尧尚医局的格调。
因为这是一笔很大的生意,被育成帝安排来全权负责此事的宫旬便决定亲自出马。
他在鲁府的时候,就听宫人来说路妃娘娘出事了,外面都在传她医错了人,还有百姓闹事。
宫旬得知后,匆匆和鲁员外打了个招呼,便骑上快马赶回城内。
那个傻女人,还是头一次出这种事。
她的医术,他信得过。
发生这样的事,是有什么人在背后和她过不去吗?想要借这件事整倒她?
宫旬仙子啊还不知道城内的情况,但他不放心路曼声一个人,第一时间便赶了回去。
这样的感觉很陌生,他只知道自己很担心她,想要最快时间内见到她。
照理说,被点下了忘忧香的他,不应该再有这样鲜明的情绪。可有一种担心,刻在骨子里。仿佛只要和路曼声相关的事,这颗心就有自己的意识。
宫旬赶到福来客栈外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被砸毁的马车,还有那个傻女人,拖着受伤的胳膊在救人。
他就知道她一定在做傻事了,别看她许多时候挺机灵,固执起来谁都拦不住。
在路曼声单手奋力救人的时候,宫旬几次想要冲上去,都忍住了他站在人群后,看着人群中央的一幕,知道她这一刻最渴求的是什么。
直到木大伯醒来,路曼声状况不对,宫旬才走了进去。他扶住了路曼声,眼里蓄满着担心。
不管是谁害得她这样,他都不会放过!
付志洲一看到来人是太子殿下,嘭地一声跪倒在地上。
“太子殿下,臣付志洲领罪,没有保护好路妃娘娘。”
“你的账,待会儿再算。”有他在的时候,还会让路曼声受伤。单凭这一点,就不能轻饶了他。
付志洲低头擦汗,这辈子都没有今日这么倒霉过,得罪了一位他最不该得罪的人。
“太子殿下……”路曼声晕了晕,在宫旬的怀中,恢复了一点神智。
“路御医,你真是一个笨蛋。”
路曼声勾了勾嘴角,“是,我是一个笨蛋……”她如果够聪明的话,就不会让木大伯遭遇这样的事了。如果他因为她而又什么危险的话,她情何以堪?
“先回宫——”宫旬说着,已经懒腰抱起了路曼声,而他的手下,已经拉过来一辆马车。
“不,还不行,木大伯他……”
“来人,将木大伯一起带回宫!”然后宫旬抱着路曼声便上了马车,再也不允许她任性下去了。
手下拂开马车车帘,宫旬小心地将路曼声放入了车内,然后回头,对付志洲下了命令:“今天闹事的,全都带回府衙,本宫稍后要问话。还有你,付志洲,这件事不许你再插手,等候本宫命令行事。”
“……是,是,臣听令。”付志洲现在只想着如何抹清自己的嫌疑,送走了这两位爷,他必须要想一位万全之策,来从这件事中脱身。
而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尽全力向太子殿下表忠诚。
“太子殿下,路妃娘娘之前吩咐过,要将所有受伤的人送去药铺,之后才能带回府衙,你看……”
宫旬愣了一下,回头看着马车内已经完全不醒人事的路曼声,心中一涩。
“照路妃娘娘的话去做。”
“那木大伯的家人又该如何处置?”
宫旬听到这儿,视线扫向瑟缩趴在一旁的人。在得知太子殿下驾到时,周围百姓都下跪了。木大伯的儿子和儿媳一看这么个大人物出现了,而且还带走了路御医,都知道情况不妙。
这个时候,正想偷偷走开,但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实在无法离开。
“你就是木大伯的儿子?”宫旬已经来到了那人面前。
“是,草民木二中,那位正是家父。”
木二中怯怯糯糯的,回答问题的时候眼睛还不断地瞟向自己的媳妇儿,一看就是惧内。
宫旬一脚,就踹在木二中的身上。
“连自己的父亲都要抛弃,还好意思出现在这儿?”
“太太太……”
“太子殿下,你明鉴哪,公公他是自己走丢了,我和二中找了几年了。直到前几天,才有人带来消息,说公公就在璐华城,我们这才心急火燎的赶过来。”
“哦,是谁给你们带去的消息?”
“是……”木氏腰一突,刚想说,又意识到什么,连忙摇头,“一个不认识的人,他恰巧从璐华城回去,便告诉我们这一消息。”
“哪个不认识的人?”
“都说不认识了,瞧殿下问的。”
“付大人,这两位就安排到你的府上,在这期间,他们的安全你负责。在本宫没来之前,他们哪里也不许去!若是他们有什么差池,付大人……”
宫旬睇了付志洲一眼,付志洲立马敛身,“太子殿下放心,这两个人便交给我了,一定会完好无虞的等候太子殿下问话。”
宫旬交代完这些,便立即上了马车,他担心路曼声的伤势。而在这段时间里,请来的那位大夫已经替路曼声快速的包扎了一下伤口。伤口比较深,大夫的药也不是最好的,回宫之后还要重新包扎。
回到宫后,已经请御医特地来为路曼声看伤了。她失血过多,这会儿还在昏迷。不过路曼声的身体底子不错,休息一段时间,就会醒过来。
而这段时间,宫旬听着路曼声车夫的禀报,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弄清楚了。
很显然,木大伯的病有人从中作梗,利用芦笙药铺的那位黄大夫,便能够做到这件事。
事情发生后,便有人煽动这件事,意图引导舆论,丑化路曼声的名声。如今正是杏林书院筹办之际,路御医当选为杏林书院的主修夫子,一旦染上这种流言,那尚医局很有可能因为这件事撤掉她的身份。
哼!这种手段,他十几年前就在用了。
“分派人手下去,不惜代价,也要找到那位姓黄的大夫。”
“是。”
“这件事最好秘密进行,不要惊动了他,也不要惊动背后主使人。”他们追的太紧,对方很有可能杀人灭口。
不过,就算他们不惊动对方,那些人为了保住秘密,也不会留他活命。
“还有你说,付大人到来之时,不问青红皂白便指使手下伤人,大有把事情闹大之势?”
车夫原话并不是这样,只是说路御医要阻止他们动手,但付大人并没有听从命令。他手下的人以暴民的名义,将所有卷入这件事没卷入这件事的乱打一通。而路御医也正是因为要冲进去阻止他们伤害一位无辜的百姓,才会被官差给砍伤。
看到路御医受了伤,那些人才终于停了手。
“奴才觉得付大人有些奇怪,今日之事,要不是路御医及时站出来,控制住了局面,恐怕这会儿事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了。”
宫旬何尝不知。
这件事完全就是冲着路御医那个傻女人来的,对方不停地想要将她逼上绝路,要是她稍有迟疑,或者说没有在关键时刻走出,喝住了付志洲的人。就算是他强力介入,终归让她的名誉受损。
到底是谁这么恨路曼声,一心一意地想要将她扳倒,以至于使出这样的毒计?
而在宫外的时候,宫旬虽然还没有完全体会到路曼声的意图,却也能够了解她的一部分苦心。
她拖着伤也要证明自己、也要去救人,为的就是笃定自己的清白,心中坦荡,不想承认别人的陷害。
如果他以太子之尊强行干预这件事,那他们只会说路曼声背后有太子撑腰,就算真的医死人也会有***助她摆平。
他将木大伯的儿子和儿媳,还包括那些闹事之人留在衙门,并且让付志洲负责,就是为了按律办理此事,不让别人有话说。
接下来,就是要查清楚,到底是谁在背后存心找路曼声的麻烦了。
“告诉鲍辛鱼,让他把这件事拟写成文,主动提交给尚医局。并请公孙承御派专人调查这件事,务必要还路御医一个公道。”
与其让尚医局找上门来,还不如主动把这件事呈交给尚医局。一方面显示路曼声心怀坦荡,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向外界展示公正。
尚医局做出的结论,百姓还是信服的。
如果是他,找出再多的证据,证实路御医是被人构陷的,百姓们依然会存有质疑之声。
不过,他会在暗中提供援助。敢对路御医动手,就应该想过他不会轻易善了!
“太子殿下已经知道要从何处入手了?”
“要想查清楚这件事,首先得等路御医醒来。”
从她那里,应该知道许多木大伯的事。而宫外,那个付志洲,是个有名的老狐狸。虽然在府尹一职上没什么建树,却也坐了这么多年。在官场也有些门路,但这次敢犯到他头上,府尹的位置也是该动一动了。
就在这时,正阳宫的宫人来报。
“太子殿下,路御医已经醒过来了。”
“知道了。”宫旬让人下去,声音虽然淡定,但人却已经移向了路曼声的寝宫。
“慢点儿,你可是留了不少血。”宫旬刚一进去,就看到路曼声挣扎着要醒来。
“木大伯没什么事吧?”路曼声担心她昏迷的这么长时间,木大伯的病情又有了变化。
“现在该担心的人不是他而是你。”
“抱歉。”路曼声也知道,这一次给他添麻烦了。
“路御医,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一个这么热血冲动的人?”明明冷得像块冰,但生起气来却像是一团火。他可是听阿玉说,连那只老狐狸付志洲都被路御医吓得面如土色。
…………
821 摸头杀
81摸头杀
“我也不想这样。”局面突然变成那样,她必须要站出来,否则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无法收拾而已。
“被砍伤之后不是第一时间包扎,还在那里逞强,要是真的出事该怎么办?”
宫旬赶到的时候,地上那刺目惊心的鲜红,震得他心惊肉跳。到底流了多少血,才会弄得那么狼狈。
“那个时候,顾不上这些了。”路曼声低低的话语,让宫旬无法出声。
路曼声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其实在她的内心深处,也有她坚守的东西。
不会犹豫,也不会动摇。
“把你的发现告诉我,这段时间你就专心养伤,我会揪出那些对你不利的人的。”
不知道为什么,在得知路曼声出事的时候,宫旬一瞬间会被一种类似愧疚和懊恼的情绪给淹没。
就好像每一次在她需要的时候,他都不在她身边。
那样的无力感,是如此的清晰。
宫旬不知道以前的自己是不是就怀有这样的心情,但他知道他再也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了。
即便是他自己。
“不,我可以自己查出真相。”
“信不过我?”
“太子殿下事务繁忙……”
“你受伤了。”
“……”
“我已经让鲍管家把这件事提交给尚医局了,那边的事我会摆平,你只需要安心养伤,杏林书院还需要你贡献力量。我可不希望尚医局的宝贵御医,在这么重要的时刻缺席。”
路曼声看宫旬坚持,也只有无奈的笑了。
将自己的发现全部告诉给了宫旬,包括百箩芝的事,还有她到现场后第一时间对这件事所做的一个判断。
但在付志洲的事上路曼声有保留,涉及朝廷官员,许多的判断她不会轻易做出。而且,许多事终归是她的猜测,她不想影响宫旬的判断。
仅仅一件事,宫旬就又对路曼声多了一重判断。
冷静、敏锐,知轻重、有分寸,这样的女人,不会逾琚,却也不会太过无趣。
路曼声是天生适合他的女人。
得知这一点,让宫旬更兴奋了。有什么事比你身边拥有一位你所喜爱的又非常适合你的女人,更让你兴奋的呢。
虽然百箩芝的事有宫旬帮忙调查,但路曼声也没有时间安心养伤。
接下来的时间,她会把精力放在木大伯的病情上。
如果只是原来的病情,那么路曼声完全没问题。在半个月内,木大伯的脸就能够复原。可现在的问题是,百箩芝和天花粉合用,就会让他整张脸发生溃烂。而且,就目前所知来说,无药可解。
本来两者都不是剧毒的药物,合在一起,就成了可怕的剧毒了。在毒药上,路曼声并没有温书那么擅长。而且,即便是解了毒,那张脸也不能回复到之前的样子。
“身负能够易容换面颜术的你,难道对木大伯的情况也没有办法?”
宫旬看出路曼声垂着头,就知道她一定在烦恼木大伯的病情。
而这一次,他能够看出来,路曼声真的是被难住了。如果她不是这般束手无策的话,这个女人早就布置下去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坐在床上,手不自觉地攥紧被子,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愤怒自己的无可奈何。
宫旬确实了解路曼声。
这一刻,在路曼声心中滚动的,不只是焦灼,还是对那个没有强大到对一切医术难题迎刃而解的无力。
就在你认为你的医术已经足够自信的时候,总会出现一个专业盲点,让你无可奈何。
但对方选择这么对付她,应该就是知道这个医术难题她无法解决吧?
事实上,在如今的大尧,还没有一位大夫能完全化解这种局面。能够解毒的大夫有之,却治不好木大伯的脸。而能让木大伯脸上恢复到原来样子的大夫也有,却不能驱散他体内深埋的毒。
这两样,如果不能同时兼顾,那么就会伴随着可怕的风险。
“别忘了,这里是尚医局。”
宫旬伸出手,安慰地抚着路曼声的头顶。
很少有人敢把手放到这个强大、代表着大尧医术最高水准之一的女人头上,但他不同。
他是她的丈夫,是她最需要也最值得依靠的男人。
他不会丢下她,会在她最需要的时刻支撑他。
无关于爱,只是心里那份摆不下舍不掉的羁绊。
路曼声抬起头,注视着宫旬的眼睛,一瞬间便被宫旬深挚得看不到底的眼神吸了进去。
“别想着依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在你的身边,还有许多人可以助你一臂之力。”说着,宫旬的手轻轻地在路曼声头上拍了拍。
路曼声惊讶地张了张嘴,宫旬却笑了,仿佛一个得逞的孩子,起身离开了房间。
在宫旬彻底走远之后,在床上一动不动的路曼声,才缓缓伸出手,摸向自己的头顶。
宫旬刚刚摸过的地方。
摸摸头。
那位太子殿下,居然对她摸摸头?
难道她刚才的样子,真的有那么让人担心吗?
虽然觉得有点小滑稽,但不知道为什么,路曼声的嘴角却上扬了几分。
有的时候,被人当成找不大的孩子安慰,那样的感觉似乎也不赖。至少没有她以前想象的那么糟糕,而且太子殿下说得没错,在她的身边,还有许多支持她的人。
尚医局藏龙卧虎,每位御医都不是庸手,一定可以找得到对这件事有办法的人。
一个为木大伯解毒,而她则负责为木大伯修复容颜。
越是在需要的时候,才越觉得某些能力可贵。路曼声现在遗憾,在大尧的日子跟着三小姐身后,没有多学一些毒药方面的技能。三小姐在毒术方面,可是大家,越是生僻越是研究什么,简直是万能解毒器。
她错过了最合适的机会。
在东床宝鉴上,也提到了一些毒物方面的记载。但像百箩芝,这种宫内阴毒的东西,魏东床倒有点不屑理会的意思。又或许这种女人间的小伎俩对他没有什么挑战或者研究的价值,都没有出现在宝鉴之上。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一本宝鉴,是无法囊括天下所有难解之谜的。
而路曼声的工作,就是在以后的道途上,不断地求索。
她将以更加谦虚和好学的态度,汲取所有她需要的知识。
得知路曼声受伤,她尚医局的朋友前来探望。听说了她最近烦恼的事,和木大伯的情况,一行人纷纷为她献策。
“我不明白,路御医,你为什么不用颜术为他改容换面,他的情况,应该比你过去经手的那些病人好多了。”王霄率先发出了疑问。
要是其他人可能还没有办法,但是路御医,这位颜术大家,这种情况简直就是为她而设的。
“不,即便是颜术,也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用。”路曼声叹了一口气,“木大伯的毒已经深入了表皮之下,并且在他的体内不断的恶劣发酵。我就算用颜术为他易了容,他体内的毒依然会发作。”
这么做,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看似治好了,潜藏了更可怕的危机。
“也就是说,要想办法先将他体内的毒清干净?”
“这并不是容易做到的,而且要与脸部的治疗同时进行。因为毒药一除,脸部神经也会迅速地坏死,到时候即便颜术,也不能治好他。”
“这么一听,还真是棘手。”王霄摸着下巴思忖。“在尚医局,最擅长解毒的便是祖御医。路御医你知道,在之前和大杨使者医术交流的时候,虽然祖御医不是温神医那样的解毒天才,但在大尧也绝对是首屈一指的。”
“祖御医,会愿意帮忙吗?”祖御医在这尚医局,独来独往,性格孤僻,少与人接触。路曼声并不认为他会为了她的事,而伸出援手。
但有这个可能,就要去尝试。
“其实有一个人,说不定也能够做到。”在身边没怎么开口说话的白念,忽然道。
“谁?”众人纷纷转过头去问。
“白神风。”
“……”
“白御医的飘花落水,可以解微小精致的毒。百箩芝,属于花草之毒的一种,在这方面,她说不定比祖御医更为擅长。”
“有道理。”云闲赞道。
“但白御医比祖御医的脾气更怪,让她出手,只怕更不可能。”王霄一想到某位高傲的女御医,立马摇头。
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是怕她的。在和她狭路相逢的时候,连招呼都不敢打一声。
“你无法让她出手,但有一个人,说不定白御医会给面子。”云闲脑筋转得非常快,已经先一步想到了。
但路曼声心里却有些不靠谱,她和白神风,算不得积怨已久,但确实是在大杨使者进入璐华城时,结下过梁子。而且白神风,还差点取掉她的性命。
那个时候,她觉得白御医有些过于倨傲,心胸狭窄,而且出手狠辣。虽然在之后,她改变了对白御医的看法,那种感觉依然没有完全消失。
她从未在人前说过,却不代表她心里没有自己的看法。在这尚医局中,每一位的性情,接触过的感受,心里都会有它自己的判断。
就算她和白御医的关系不是那么遭,她也不认为白御医会是乐于对其他人伸出援手的人。
除非,有什么东西能够打动她。
“何梦卓啊!”云闲撞了撞王霄,“何梦卓和白御医走得可近了,虽然白御医对他依然没有好脸色,可尚医局的人都知道,在白御医那里,何梦卓算是特别的了。而且听说他们以前就认识,关系还不浅,似乎何家与白御医还有什么渊源。看在这份层面上,只要何梦卓帮忙,说不定白御医真的会答应。”
“……对啊,我怎么忘了还有这一茬。”王霄一拍大腿,但随即又麻烦起来,“就算是何梦卓,也不一定会答应。你知道,他虽然和咱们还算是熟悉,同一届的。可那家伙,从没发自心底的将咱们当成兄弟。尤其这一年,每次邀请他聚会,他都拒绝了。”
“不去试试又怎么知道?”
于是,大家决定分头行事。
路曼声先按照尚医局的规矩,对祖御医呈上拜帖。
但祖御医正在闭关,要出关至少要一个星期之后。时间上来不及,路曼声只有失望而归。
她在等另一头的消息,如果白御医也不答应,那个时候,恐怕还是要惊扰祖御医了。
即便破坏了他的闭关,让他不高兴,也只能尝试一下了。
王霄当天晚上就送来了消息。
白御医和何梦卓他们刚回宫不久,他找上门去,何梦卓这一次回来,心情还算是不错。不过对于这种事,还是让他们别妄想了,白御医不会帮忙的。
王霄就说让他去试试,实在经不住王霄的软磨硬泡,何梦卓就说去尝试一下。但只是尝试,他只是帮忙说一下,要是白御医不答应他也没有办法。
“她没有答应?”一看王霄那样,路曼声便猜测道。
如果她要是答应了,那么王霄进来就会说“好消息,好消息”了。
“也不是。”王霄挠头。
“也不是?这是什么意思?”
“白御医让你自己去。”
“……这是自然。”本来就该是自己去的,哪怕知道此去并不会有什么结果,路曼声依然要去。
这也是目前她少数能为木大伯做的事。
“我可跟你说,白御医非常难伺候,而且性格怪异,都不是用怪癖能够形容的了。你小心点,不行就算了,我们想其他的办法,可别被她刁难。”
“我知道。”路曼声有些好笑,王霄什么时候这么心细,还会这样谨慎地劝人了。
白神风吗?
这么长时间,路曼声第一次踏足这里。
白神殿,一个很神气的名字。而这里,在皇宫里也是一个非常特别的地方。因为白神风是育成帝自己从宫外特邀进来的,除了皇上的手谕,要不然其他人,都不能乱闯这个地方,即便是公孙承御的命令都不行。
“路曼声前来求见白御医,还请通告一声。”路曼声伤还没有好,绑着绷带上了门前,对着守卫道。
“原来是路御医,请稍等。”守卫一看到来人是路曼声,也没多加询问,便进去禀告去了。
很快的,那人便回来了。
“白御医有请,路曼声请跟我来——”
路曼声跟着守卫进去了,在大厅,她一边喝茶,一边等待着白神风。
刚坐下没多久,路曼声便听到了熟悉的讥诮。
“还真是狼狈啊!”
822 走后门
8走后门
“还真是狼狈啊~”伴随着熟悉的讥诮声,白神风自厅外走了进来。
天然的倨傲,还有冷艳的脸、微勾的唇角,构成了尚医局最具特色和霸气的女御医。
白神风一直游离于尚医局之外,她虽然也是名下的御医,却不受尚医局所辖。在百姓心目中,白御医虽然医术高超,却始终不是出身正统,与百姓距离太远。只能让人仰望,却无法亲近。
以至于在百姓认定中,如今尚医局天字一号女御医是路曼声。
“白御医。”路曼声起身,对白神风点了一下头,“我的来意,想必你已经清楚了。”路曼声决定开门见山,她们两个都不是喜欢说废话的人。
“你想请我帮忙,我没听错吧?”
“白御医有办法吗?”
“怎么,我要是没办法,你就不开这个口了?”白神风仍然是一贯的咄咄逼人。路曼声倒没有多想,她知道白神风是这性格的,要是轻言细语,她反而觉得面前这个人不对头了。
“说说吧,你怎么说服我帮你?”
“这么说,你可以化解木大伯深层肤质里的毒素了?”
一股脑的解毒还不行,过猛的解毒措施只会让面部神经坏死,那么接下来路曼声就没有办法为他改容易面了。这也是路曼声会如此苦恼的原因,她必须要周到行事。任何唐突鲁莽的行为,都会让木大伯再无恢复的可能。
“你既然来找我,就该相信我能够做到。”
这句话,就是她承认了。
“你想让我做什么,只要我能做到,尽管开口。”这句话已经是最大的诚意了,但白神风显然不给面子。
“你觉得你身上有什么我想要的?”
若是其他人听到这样的话该急了,路曼声却变得更加从容了。
“或许你可以再看一看,有哪点可以让你稍稍动心。”
白神风回头,看着路曼声,过了半天,才哈哈哈抬头大笑起来。
“你比以前那冰冷小白兔的模样变得圆滑了。”
以前的路曼声,眼神就和她一样冷、一样傲,一个高傲的女人本身就会对另一个高傲的女人反感,所以白神风很想要杀了她。
她预感到他们今后会成为敌人。
但看着此刻的路曼声,白神风又觉得是自己多虑了。何况这个女人,确实成长到了连她都不得不正视的地步,她并不计较地位得失,但她不喜欢有人站在她的前面。
“人总是会成长的。”
“这一次我可以帮你,但你需记得,欠我一个人情。”
路曼声没有想到白神风这么快就松口了,但能让她开口的事,也必定不简单。
“你想要让我做什么事?”
“我现在还没有想到,等我想到了再告诉你。”
也就是说,她始终欠白神风一件事。她说什么,她都要努力为她做到。
“你请我帮忙该不会连这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吧?”
“怎么会。”
“想要救人,就得拿出相等的代价。畏畏缩缩,那就请吧~”
“你就不担心我会食言?”
“不会。”她看人很准,路曼声在某些方面是个很讲原则的人。
“那你也该知道,有些事即便你开口了,我也不会做。”
白神风勾起嘴角,“求人的还是这种态度,我倒是第一次见。”
“你却能够理解。”
“哼。”白神风淡漠地撇过头去。任何事她都不喜欢占下风,但昔日那个初出茅庐的女御医,已经不是那个黄毛丫头了。
“那白御医,路某便先告辞了。具体时间,你看安排在明日上午如何?”
“明天我有事,后天上午。身为尚医局六大御医之一,你应该能够配合我的步调。”
或许,她能够见识一下,所谓的颜术到底有什么神奇之处。
这也是白神风答应这件事的重要原因,颜术的神奇,她想亲自见证一番。而又有什么好机会,比这一次更合适?
“我听说你今日光顾了白神殿?”
“不出一天,好像大家都知道了。”在她回来时,王霄就跑过来问她和白神风说什么了,有没有刁难她。
在得知白御医这么好说话时,王霄都吓了一跳。随即,又笑嘻嘻地猜测是不是何梦卓的功劳,白御医别人的账不买,就买何御医的。
路曼声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同届的不少都有喜欢的姑娘了。王霄每天就知道打趣别人,自己都不知道找一个。
“尚医局这届来了三朵金花,你就没什么想法?”路曼声一边准备着后日上午要用的材料,一边跟王霄闲聊天。
“噗,我?路御医,你什么时候还关心我们的终身大事了?这成了亲的人就是不一样了啊,连路御医也开始柴米油盐酱醋茶了。”
“这就是没有了。”路曼声没有理会王霄的打趣,径自说下去。
“我跟你说,那几位女御医,心气高着呢,都看不上我们这些小年轻。”
“我们的王大少爷,竟然会说这种丧气话?”王霄可是出自名门,即便在一干尚医局出身良好的御医之中,他的家世也算是显赫的了。
“嗨!在这大尧皇宫,我算个什么。王公贵族一大堆,那些女御医可都是希望能像路御医你一样,飞上枝头当凤凰。”
看到路曼声动作顿了一下,王霄知道自己可能说错话了,抱歉的道:“路御医,我可不是说你,谁都知道,你不在乎这些,是太子殿下对你一往情深。”
“你不用解释。”
“就知道你明白。”王霄挥挥手,“但在尚医局,有趣的人还真不少。就我们上届监考的女御医中,那位姓黄的御医,你知道吧,她倒是和其他人有些不同。”
“你说的该不会是莫医王那件事?”
“她对莫医王还真有那么点意思,我可听说,在她还是个小女娃娃的时候,就见过莫医王了。当时他们全村人都发生了瘟疫,被官府给彻底隔离,眼看着整个村子的人都要任其自生自灭了,是莫医王救了他们。
当时的黄漪,在因村民尸体发臭的废墟里,看到这一幕。
她看到莫医王在向她走来,将她牵出了那个废墟。
那个时候的莫龙根,还是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长得很英俊,性格还没有现在这般孤僻。而他的悲天悯人,从来没有消失过。不过以前形于外,现在则是藏于内。
黄漪看着面前救了全村、让她看到新的希望的人,便再也没有办法忘记了。
从那以后,黄漪的目标便是努力学习医术,希望能够成为一个治病救人、行医行善的大夫。
这个故事倒是十分感动,路曼声之前就听说黄御医和莫医王过去有一段渊源,还不知道莫医王是黄漪全村的救命恩人。
不过,“这些事你是怎么知道的?”
“黄御医那位朋友说的。”
“走得还挺近?”
“没有,闲聊吧。在尚医局,根本就没什么秘密。”
“那你们是怎么说我的?”路曼声放下手里的东西,忽然很想知道。
“你什么时候关心这种事了?”
“听听。”
“你可是我们的好朋友,我们哪里敢说你。顶多就是说一些你和太子殿下的事,这咱们太子殿下,对你的感情尚医局可都是有目共睹。只是不明白,你怎么突然就答应了,难道被太子殿下感动了,愿意投入到他的怀抱中了?”
而这个时候,宫旬已经走到了屋外。正准备进屋,听到王霄的话,也停下了脚步。
回宫后,知道路曼声又呆在自己的秋菊苑,便想着过来看看她。受的伤还没有好呢,让她好好休养仍然没有一刻清闲。不过她挂念木大伯的伤,白神风又答应了,她自然要忙着医治木大伯的事。
宫旬现在担心的是,路曼声的胳膊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否展现那种精密的刀工。要知道颜术最考验的就是一位大夫手的稳定性,要是出了差错,那么整个诊治就会发生纰漏。
宫旬为此很担心,特意赶过来查看路曼声的情况。
刚进来,就听到路曼声的小药房里有人说话,是她尚医局的同僚。
这也是路御医改变的一个地方,以前的她,很少与人相交。在一行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通常也是坐在旁边静静的听。现在的她,愿意和别人说话,也愿意听一些有趣好玩的事。
不再那么冷冰冰的,愿意让别人走进她的生活,也开始关心其他人的事。
宫旬并没想着要听墙角,只是突然听到了他的名字,不自觉地就慢下了脚步。
在他的记忆里,路曼声并没有多爱他,事实上,在他们两人成亲后,路御医对他的态度依然平淡。两个人也喜欢了这种淡淡的相处,更多的时候像好朋友,不断地深入和了解彼此。
这样的感觉很新奇,而且宫旬也是真的想要了解这个人。直到今日听王霄说起来,他才发现自己一直忽略了这个问题。
路曼声答应他,是迫于皇上的圣旨,还是因为其他的什么原因?
虽然他也想象不到,还有什么其他的人原因。
但随着他越发地在意路曼声这个人,当然就想要知道此时的路曼声心里是怎么想的。
“你的好奇心一直都很旺盛。”路曼声有些无奈。
“嘿嘿!以前我就对路御医的事挺好奇的,因为我们大家伙儿都觉得路御医很神秘。越是神秘,别人就越是想要探寻。但我们都知道,路御医不喜欢聊自己的事,也便没有再问了。”
“那现在呢?”
“现在问的话,你有可能会告诉我。”王霄龇龇牙,笑得好不得意。
这小子,太机灵,也太八卦。
“我要是满足了你这次的好奇心,下次问题只会更多。”
“怎么这样?”王霄不答应了,“我告诉了你那么多好玩的事,就不能和我分享一下,我都好奇死了。虽然太子殿下英武不凡,帅气潇洒,可你路御医也是心如止水,无动于衷,怎么突然就做了路妃娘娘。而且其他人都说,你们两人的感情是越来越好了。”
“不行吗?”
“当然行,我们巴不得你和太子殿鹣鲽情深。”
“时间长了,就想安定下来了。漂泊这么久,也累了。”就在王霄以为路曼声不会说什么的时候,突然听到路曼声一边抓药,一边喃喃道。
“没有想到,路御医一天也会屈服于安定。”
“……”路曼声先是愣了愣,随即了然。
大概是以前的那个路曼声,给人决不妥协之感。哪怕每一日都处在寒冬之中,依然高昂着头颅。
现在的她,有了更多的希望。
包括阿进的事,她也可以往好的方面想。人生不需要固执地去追求一个死理,怎么做,遵随自己的心便可以了。
“不过这样的你,比以前有人情味多了。我和云闲他们几个还在讨论,你会适合什么样的男子。甚至还担心,你一辈子都不会嫁人。”
“但我却成了最早的一个?”
“没错,就是这样。”
“对了,还有一件事。你知道主修夫子会成立一个御医小组,除了杏林书院的课程,还会增加两名新晋御医为助手。”
“听说过这事。”王霄忽然说这个事干嘛?
“有没有人选?”
“这好像不是我们决定的。”
“你等着尚医局为你指派。”王霄啧啧嘴,“你不抓紧,好苗子可都被其他的御医抢先了。”
“不是说……”路曼声说到一半就停住了,好吧,有些规则确实只是摆设。
“我这边有两个人,可以给你推荐一下,路御医要不要考虑考虑?”
于是,路曼声终于明白了。王霄今日这么闲,跑到这里又是聊天又是对她说八卦,原来是来走后门来着。
当然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尚医局这位最活泼的王御医,确实比一般的女人都还要八卦就是了。
“什么样的人会让我们的王大少爷主动走这一遭?”他刚才可是说,尚医局的三朵金花,他并没有动什么心思。
“那个我说了你可不能笑话我啊。”王霄居然害羞了。
路曼声这下感兴趣了,她本来愿等着尚医局指派,这会儿倒是不介意卖王霄一个面子。
823 收徒
8收徒
“在尚医局呢,有一位瘦瘦小小的小子。没什么天赋,却很勤奋和用功,走到这一步,也挺不容易的,我就想让你帮帮他。嘿嘿!提携提携。”
“小个子,叫什么?”
“他叫叶上午,上午出生的,家里就给他取这个名了。”
“这个名字,倒是有趣。”
“上午呢是个特别可爱又倔强的小子,只是在这尚医局无依无靠,又没什么朋友。之前拜的一个师父,因为他犯了一个小错误,现在都没让他自立门户。这些日子,上午一个人在内疚的检讨。他师父却不想再理会他了,连上次考试资格都将他取消了。明着让他换师父,那只会让上午难做人,所以……”
“所以你就想着借助这个机会,让上午跟在我的身边。既不用得罪上午的师父,也不会让叶上午在尚医局难做人。”王大少爷竟然会用心到这种程度,路曼声还真是有些意外。
只是不知道那位叫叶上午的少年有什么特别之处,可以让王霄为他做到这种地步。
“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你既然有心帮他,为什么之前不把自己的老师介绍给他。”
路曼声可是听说,王霄和之前的老师关系不错,帮个忙应该不成问题。自立门户之前的拜师,不过是教授一些御医在尚医局的必备技巧,并不似入室弟子那般,一言一行都影响着师父的门面。
“他……”王霄有些不知道怎么说,“他不喜欢我管他的事,也不愿我帮他。我说过,他性子很拗。就是到你这儿来说这件事,我都没和他提过。”
明白了。路曼声点头,王霄这话是在告诉她,即便她真的选择了她,也不要告诉他是他帮的忙。
“你这是答应了?”
“尚医局安排是安排,你给我推荐也是一样。”在她这里,并没有什么区别。如果那个叶上午真的是一个好大夫,她并不介意他是否天赋过人。
天赋这一回事,许多人把它看得很重。路曼声在很多人眼里,就是一位习医天才,但她却看重一个人的医德品性。
何况,天分这回事,有的时候还要看怎么看。
“谢谢你,路御医,我也替上午那小子谢过你了!”
王霄打了个手势,便兴冲冲的离开了。
虽然暂时还不能告诉上午这个好消息,他却想见见他,看那傻小子是不是又被人欺负了,一个人偷偷在什么地方抹泪了。
这也是王霄经常取笑叶上午的地方,明明是个男人,却跟个姑娘似的手无缚鸡之力,还动不动就哭鼻子,真是弱爆了。
以前还喜欢欺负欺负他,因为那小个子还敢和他作对。但后来看他也不容易,一个人在尚医局无亲无故的,出了什么事也只有一个人偷偷地哭。隔天又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的逞强,久而久之,王霄就有些不忍心了。
王霄虽然是个大少爷,却没有什么纨绔子的毛病。也不会欺凌弱小,相反,他还是个很够意思善良的男人。
王霄走后,宫旬进来了。
“不错,路御医也知道变通了。”
“你都听到了?”
“听到了一些。”宫旬在路曼声的对面坐了下来,“我听说白御医答应你了,而且时间就定在后天上午,你的手没有问题?”
路曼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摇摇头。
“不会有影响,放心,到时候,我的手会非常的稳。”
“你怎么可能做到,御医可是说了,你手上的伤要休息一个月才能康复。”
“相信我,没问题的,我不会拿木大伯的病情开玩笑。”
“我不担心你拿木大伯的病情开玩笑,我担心你拿自己的病情开玩笑。”她刚受伤,就动这么大的手术,这完全有可能加重她的伤势。
宫旬虽然不是大夫,却知道这样的事不可能做得到。
“我等得了,木大伯等不了。”
路曼声叹了口气,不能再任由毒素渗入下去了。她虽然控制住了木大伯的伤势,却也坚持不了多久,三日之内,必须动手术。
“你知不知道你的手要是再有损伤,很有可能意味着你以后再也用不了颜术!”
这个秘密,没人知道,路曼声谁也没有告诉。
颜术是个多么精细的技术,胳膊的力道和分寸,都是至关重要。如果这一次,伤了筋骨,那之后路曼声可能再也用不了她最得意的技术。
而且他也不能让大尧失去这门技术。
每一位大御医的独门绝技都是大尧精心保护的财富,他不能让她为了一个病人就牺牲掉这一切。
“不会的,没有那么严重。”
“也就是说完全有可能。”
“即便真是如此,木大伯因为我遭受了这样的事,我绝不能置之不理。”
“你疯了,你要为了一个人错失你大好前途。”
“难道没有颜术,我就不够格当一位御医?”路曼声并不想看到宫旬这样的反应。
每一条生命和安全都是宝贵的,而他们之前齐力帮助木大伯,他现在的意思是想让她撒手不管吗?
“没有颜术,你依然会是一位优秀的御医,我深信这一点。但对于大尧尚医局来说,颜术却至关重要,它不能就在你这里彻底失传。”
路曼声沉默了。
她知道宫旬说得有道理,但这些并不能让她退缩。
宫旬也不该表现得如此冷漠。
“如果我不出手,木大伯将永远好不了。”
“……我们可以一辈子奉养他,让他过最好的生活。他之前过了很多年不敢见人的生活,我相信以后也可以。”
“你不觉得你这样的话太过残忍吗?”路曼声早就知道宫旬是这样的人。平时不会表露,一旦做出选择时就会很残忍。
而在宫旬身上,这也是路曼声最无法容忍和妥协的事。
“我这都是为了你。”宫旬也知道路曼声这会儿对他很失望,但他这一次不能纵容她。“你以为你救了木大伯,之前的事就全都翻过去了吗?错了,你失去了颜术,也就失去了你在尚医局的地位。无数的人都想着要将你拉下马,他们会质疑你不再具有这样的实力。那你今日的一切,都很有可能会失去。你知道吧,一个御医要是失去了自己的拿手绝技,将会变成什么样。”
这是尚医局,以医术为尊。
他们可以一时将你捧上天,也会毫不留情地痛打落水狗。她已经经历了这么多,不该再这么天真了。
“这些都不重要,我进尚医局,也从来不是为了这些。”路曼声显得很平静,她试图和宫旬说道理,冲动解决不了问题。
那只会让他们两个关系更僵而已。
过去他们每次遇到这种事,总是争吵,然后她离他越来越远。一次一次的,她自己倒是清闲了,却无意中做出了很多伤害宫旬的事。
既然在一起了,无法改变,他们必须双方都做出努力。宫旬已经为她做得更多了,这次换她来。
即便最后他都无法理解,至少她尝试过,也愿意这样做。
对于别人来说可能是很小的事情,但这却是路曼声心里迈出的一大步。
“我来,只是因为我爱医术,我有我的操守,也知道我要做什么。身份、名利、地位,这些别人要,统统可以拿去。不是我有多么的高尚,而是有些事你必须去做。不是因为有多少意义,又或是值不值得。只因为如果连这点都无法坚守的话,不配做一名大夫。”
是的,路曼声一直认为自己是一名大夫,而不是一名御医。
“我知道颜术很重要,我不会让自己出事。即便我真的用不了颜术了,只要我还活着,它就不会失传。”
宫旬动了动嘴唇,傻瓜,真是个大傻瓜!他这么说,并不是为了颜术,重要的是为了她!
为什么她会只以为自己完全是为了颜术,而不顾她的安危。
她知不知道这样说,让他很受伤害?
“路御医。”宫旬忽然开口,“你知不知道你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
“那就是你永远想当然地在心里划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宫旬盯着路曼声,在她的眼里,他看到了一丝惊慌。而这股惊慌说明,他都猜对了。
他不太记得以前那个宫旬和路曼声之间发生了什么事,但却知道路曼声藏在心底的对他深深不信任,而这也是影响他们两个人进一步走到一起的原因。
“木大伯的事,如果你想去做就去做吧,我不会阻拦你。”
“……谢谢。”
“我只希望你以后不要再说出那么生分的话,我们两个是夫妻,你远比别的东西更重要。”
“……对不起。”路曼声低下头。她没有想过宫旬会这样答应她了,她之前怀疑他也确实是事实。
“也不要说对不起,把你说对不起的力气全部放在后天,我要你完好无损的,从里面走出来,然后再让世人见识到你更曼妙的手尖上的艺术。”
“……”路曼声看着宫旬,眼里有着震撼,更有着难以明说的触动。
大概是没有想到宫旬会这么做,当他就这样答应的时候,才忘了该如何反应。
又或许是此刻的宫旬,触动了路曼声的心扉。
她确实不该用过去的老眼光来看待他了,面前的这个人,虽然熟悉,却又陌生。
宫旬俯身,隔着一张桌子,拥抱住了路曼声。
“路御医,祝你好运。”
“……”
“还有,我或许应该提前恭喜你收了一位徒弟。”
宫旬在说完这些话后,便走出了她的小药房。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停了下来:“晚上让御膳房给你准备了所有你爱吃的,早点回来。”
宫旬并没有等路曼声的回复,直接就走出了秋菊苑。
而直到他离开之后,路曼声才吐出那一个好字。
准备好了后天要用的东西,接下来路曼声就真的做宫旬交代的,安心养伤。
她要养精蓄锐,为了后天的手术,保持最好的状态。
手受了伤,路曼声会给自己服下药物控制伤情,这个药服下去后,在两个时辰之内能够让她的胳膊不会受到伤势的影响。但这药物的后遗症,可能让自己的胳膊不会那般灵活,需要一段时间恢复。但胳膊并不是手指,如果是手指受了伤,那路曼声也不敢有把握不会影响到颜术的功力。胳膊的话,主要还是克服每一刀所带来的疼痛。而手肘部分的伤势加重,会影响她整只手的稳定,所以也不能轻忽。
路曼声在对自己的胳膊用药时,在完全不影响手术发挥时,尽可能地减少药物所带来的损害。
下午的时候,路曼声就在院子里喝茶晒太阳,什么事都没做。就连平时翻看的医术书籍,也被桃儿那丫头给收了起来。
无聊的路曼声,想到了王霄向她推荐的那个人。
正好鲍管家在这儿,他对尚医局的事比她清楚多了,她正好了解一下。
“鲍管家,对于一位叫叶上午的御医,你知道多少?”
“叶上午?还别说,我真的知道一点他的事。他是今年新晋御医录取的最后一名,能进尚医局,也非常的侥幸。一进宫就得罪了我们的王大少爷,受了他好一通欺负。”
“你说的王大少爷是王霄?”
“路御医原来知道。”
“王霄今日过来,希望我能选择叶上午做我的助手。”
“不奇怪。”鲍辛鱼乐了,坐到了路曼声的对面。“那位王大少爷一开始是喜欢欺负他,但后来明里暗里没少帮他。上次叶上午被人冤枉,就是王御医出面帮的他。但好像叶上午并不领他的情,还认为自己今日会这么惨,都是因为王霄的关系。这么说也正常,因为王霄,他还得罪了宫里另外几号头疼的人物。医家三公子,其中一位孟少爷就和他很不对盘。都不是什么坏孩子,但性格不和,一直闹到今天。王御医是怕叶上午在宫里吃亏,才急吼吼地把人往你这儿领。这小子,还算是够义气。”
“那叶上午此人如何?”
“那小子啊,虽然出身贫寒,但自尊心很强,不畏权贵。也不喜欢官场纨绔那一套,还有些滥好心,看不过的事,她就会出头。他和孟少爷,也是因为这事杠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