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6 不然你以后可咋办
季母在意的是主要是家里的房门,没得到赔偿:“你弟多憨傻你也清楚的,我让他去找徐家要那个谭绵绵和徐秀赔钱,你弟倒好,就不去,还自己修,还好你这个哥哥聪明,以后能帮衬帮衬,不然他以后可怎么过好日子哦。”
季延手一抖,那个知青,她叫谭绵绵来着,不是弹棉花。
季玉:“啊,说起来今天在车上也看到那个谭知青了,好像看了季延好几次。”
“啥??那不行,我可告诉你季延,你这身板,惦记你的大姑娘可不少,娘给你找最机灵能干的,你可不能找那损色(shai)~城里来的又娇气又不守规矩,我可不要这种儿媳妇。”
季母觉得孩子他姑家旁边的女娃子就不错,是粗手粗脚了点,那鞋跟男人一样码数,但能干啊,一个抵三个用。
季延没啥用处就是一把子力气,以后肯定没大儿子出息,她这老母亲也是操碎了心。
季延,其实对谭绵绵没什么恶感了,之前她一个人就把酝酿的风波给解决了,也没有再闹什么幺蛾子,兴许那天滚进来就是一场误会,他想清楚了就不会和一个女人斤斤计较。
至于娘说的找媳妇,他认为哥哥还没娶,估计自己也不需要费神这个。
晚饭后,季延被打发去做点木工活儿,用季母的话说是;“你那么得闲喜欢自己修理,那家里缺胳膊少腿的东西你也好好修理了。”
季延无所谓,今天在镇上抽空做事,已经得了一顿白面饼子,加上晚上吃的,都撑着了,不介意做点活儿消耗消耗。
……
四天后
徐秀出来了。
徐秀一共被关了五天,中途只被允许喝水吃一点米汤,出来的时候,整个人精神状态十分憔悴,吃了一顿正常的饭之后,还闹了肚子痛,看谭绵绵的时候阴森森的,怪吓人。
这几天,谭绵绵也逐渐适应周围环境。
没能力改变,就只能先适应。
上厕所用马步,吃饭的时候抢先夹好一顿要吃的菜,这都是常规操作了。
实在饿了,一碗蛋花汤或者糖鸡蛋解决。
加上有个小炉子,热水不多却时刻都能自己备,擦洗,洗漱的水是够的了,因此精神面貌上也好。
谭绵绵拿半片镜子看过长相,皮肤目前是介于黄白之间,内双大眼、鼻子有点肉,嘴唇不厚不薄,若是脸蛋饱满一点,那绝对是元气美女的长相,这张脸和她的有五分像。
剩下的五分差在气色和打扮上,气色还可以调整,但是打扮……七十年代的衣裤,可想而知多返璞归真。
而且原身下乡几个月吃了苦头,所以脸消瘦得厉害,没几分青春洋溢,叠加起来倒是有几分苦闷气质。
说起来,之前和季延一趟车的时候,她清楚的看到对方的肌肉,一看就营养充足,他家条件有那么好吗?
她一直没能找到时间去找季延,因为逛了小镇回来后就开始被要求做家务,捡柴火之类的。
这不,晚上徐老头又在说要秋收了,要么谭绵绵做全家人的饭,要么一起劳作,时间又被安排。
秋收这个劳动,是全大队都避免不了的,就算是学生都会放假回来劳作。
谭绵绵全副武装,蒙面毛巾,长衣长裤加长袜子去参加秋收。
017 传统丑德
田间地头,无论男男女女穿着汗衫或者背心,挥舞着手上的镰刀。
连小孩子都挎着篮子或者背着还不会走路的弟弟妹妹,在被收割后的地里头捡拾麦穗。
哪怕是脸上鼻涕汗水混在一起,也没见谁停下来喊一句累、不干了之类的。
谭绵绵镰刀用得差,被告状了之后,老老实实的换了一个工种,就是去掰玉米,没什么技术要求,相对于用镰刀,是要安全一些。
但是刺挠得很,她全副武装多少是派上了点用场,但是汗水和一些飞屑落在身上,从缝隙里一起进了衣领,那折磨也是够可怜的,而且秋老虎秋老虎,这个天是十分炎热,也就半小时多一点,她就有要晕的征兆了。
干呕两声后,谭绵绵注意到不只是自己受不了,有些知青还有体弱的队员也出现了要中暑的迹象,想了想,谭绵绵去找大队长,打算双赢的做个建议。
大队长正在指导一个男青年,动怒了还踹了一脚。
那青年还油嘴滑舌讨饶,大队长没好气的让他滚。
谭绵绵等人家暂停了,才上前自荐,表示:“大队长您好,我是谭绵绵,想耽误您两分钟。”
“又是什么事儿?”这些知青,真多事儿!烦死个人。
“是这样的,我做农活不擅长,其实反而耽误了进度,这样对生产是不好的影响,所以我希望能在其他领域发光发热贡献我自己的一份力量,
我会熬消暑茶,并且我学过医,还能当一个正经大夫用,希望队里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从掰玉米的位置到做田间大夫。”
她确实会医,也确实做不了这个农活,诚恳的请求后,却被对方不屑得看了一眼。
大队长本来就对知青印象不好,刚才被男知青油嘴滑舌躲了惩罚,这会直接把这股子气给撒在了谭绵绵身上。
“队里有卫生员,正儿八经拿红本的,你有啥?我看你就别添乱了,赶紧干活去,只要没累倒,就要战斗在田间,快去!”
谭绵绵挺失望的,但也只能继续干活。
没多久,预判到自己会晕眩的谭绵绵,果然摇摇晃晃往地里头栽倒了,被人扛去队上的卫生所时,同样被抬过来的还有另外一个,看起来没谭绵绵严重,但老张却先关注另外一个,迟迟没去管谭绵绵。
“不是还有一个没解决吗。”
“还有气呢,不是自己会看病吗,那就自己看吧。”
谭绵绵艰难睁开眼,想看看是谁这么恶毒,还真就掐着几个穴位,自己把自己弄清醒了。老张在给已经恢复、要下地离开的姑娘喂葡萄糖,那姑娘怪不好意思的,刚才她虽然没说谭绵绵的坏话,却没反驳老张的话,心里有点过意不去,让老张还是给谭绵绵喝吧。
“我看,她比较需要。”葡萄糖被放在了谭绵绵旁边的桌上。
谭绵绵没去看,摸索着借力站起身。
她还有盐有糖有鸡蛋,回去歇会吃两口好的,能缓过劲来的。
还没走两步,队长掀开帘子进来,瞧见谭绵绵身边的葡萄糖,嘴角下撇:“为了逃避劳动真是能装,这瓶甜水要钱的,等下拿钱过来补上,别躲避了劳动又占资源。”
谭绵绵忍着晕眩:“谁跟你说我用了这水?”
毫不犹豫给人断清白,是这个大队的传统丑德吗?
018 人一旦偏心,眼睛也就瞎了
谭绵绵摇摇晃晃,嗓子干哑:“下次我要是晕了,麻烦把我抬回家,好歹我晕到醒来,自己给自己治疗的时候,不用听卫生员说反正我死不了可以自己治。”
“你在说什么胡话?老张好心给你喝这个水,你还想赖账吗?”
“好了好了,跟个小姑娘计较什么?随她去,你也是,不知道自己火大了头晕啊。”老张赶忙拦了,不让大队长跟谭绵绵较劲。
老张的退让大队长对谭绵绵印象更差:“连长辈都不会尊敬,也不知道在城里读的什么书。”
谭绵绵冷笑一声。“呵,真是,人的心偏了,眼睛也就瞎了。”
谭绵绵再次捏着穴位舒缓自己,闭上眼睛听大队长又骂了句不是女人早动手了。
冤枉人还搞男女人设区分?
谭绵绵话可就多了。“是男是女有什么分别吗,年纪小年纪大又有什么关系吗,做人的做字都带个口呢,你不问青红皂白就给我判刑,你以为你是公安啊,真奇怪,我倒是想出去喊两声,你这种糊涂人是怎么当上大队长的!”
谭绵绵快步就要离开,看样子还真要去嚷嚷。
老张赶忙拉了一下,直接把人拉得差点撞回了小床上。
谭绵绵干呕一声,推开老张喊了出来。“干嘛!你们要打人!?”
这是要对自己暴力了?
小门砰的一下,撞进来两人。
季延搀扶着晕过去的哥哥,见到对自己露出求助表情的谭绵绵,抬脚就走了过去。
“老张,我哥中暑了,你给看看。”把哥哥往老张身上一放,人却没离开,大刀阔斧的坐在了谭绵绵附近的凳子上。
不知道怎么的,他坐在那里,谭绵绵就觉得安全多了。
许是雏鸟情节,又或许是眼下就季延靠谱,谭绵绵把季延当救命稻草了,瞅着他,眼里含着一泡泪,要掉不掉的。
季延虽然没开口问发生了什么,但坐在屋里头保持沉默,也代表着一种态度。
老张还能去救治一下季玉,借着动作缓解尴尬,大队长没事干又说不出什么,可不就被支棱在那里了。
大队长是深呼吸了好几下,才没继续发火,一天天的,真是被这些知青气得不行。
季玉很快被掐着人中唤醒,喝了之前没人喝的葡萄糖水,睁眼后发现大队长也在,季玉开口就是抱歉给大队添乱了。
大队长对他很有好感,真是好奇都是读过书的,为什么谭绵绵没这种觉悟?
谭绵绵哪里看不出来他那鄙视的眼神,也阴阳怪气的冲季延的方向,口齿清晰:“真好啊,别人中暑有糖水有人治疗,我中暑了,人家让我自己醒过来治自己,还要我掏钱付我没喝过的糖水钱,这个大队真不错。”
她没指望季延会接话,就泻火罢了。
没想到季延拧眉:“没喝怎么要收钱,这不对。”
谭绵绵都傻眼了,莫名的还有点高兴。
季玉手里的葡萄糖忽然就不香了。
大队长也再次被谭绵绵整出脾气了,简直是气冲脑门子:“你!给我转过来说!说清楚!”
不给她掰扯明白了,这女知青还没完没了了是吧。
老张脸色难看,还想和稀泥,但谭绵绵已经转过脸来应了一句:“好啊,说就说,谁撒谎了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下辈子没屁眼!”
不是老区分什么城里乡下吗,那她就入乡随俗!
019 为了补偿,大队长给了谭绵绵机会
这么一句粗话,反倒是让大队长醍醐灌顶般。
他本想拉着老张,让这不识好歹的知青心服口服,可转脸就看到老张半张不张的嘴,和涨红的脸。
大队长怔愣了一下,再看看谭绵绵理直气壮的嘴脸,虽然很不顺眼,但她那姿态,怎么都不像心虚撒谎。
反而是老张……
那股子疑邻盗斧的气焰过去,大队长只觉得自己被架在了火堆上,不能上不能下的,难受得紧!
季玉见大队长和老张都下不来台,卖好出声:“有什么事情好好说,绵绵你一个女知青,别对长辈们说脏话。”
谭绵绵一脸看苍蝇的表情看他:“不知全貌不予置评,读书人,这句话能明白什么意思吧,我跟你可不熟,称呼我的时候带个姓谢谢。”
季玉站起身就要跟他讲道理,季延抽冷子问他:“有精神了就继续下地吧。”
这下脸涨红的成三个人了。
大队长又深吸了一口气,但是这次对谭绵绵语气和缓了许多:“你把晕倒后的事情说一遍吧。”
谭绵绵重复了自己的说辞。
“是这样吗,老张。”大队长又问老张。
老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硬生生挤出一句:“我没有故意不管她,之前正好有人情况更严重。”
“我不跟你玩文字游戏,我反正没说假话不心虚,您在别人那里什么口碑我管不着,但你在我这里,是个庸医,我谭绵绵绝对不会求助你,也希望你也不要有求助我的一天。”
老张腮帮子都咬紧了。
“还有大队长,那糖水我没动,你不该问我要钱,知青同样是人,错了您可以用您的办法警告惩罚,但是今天您错怪了我,我也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结果。”
大队长只感觉之前冲着谭绵绵撒的气,都被她用言语一巴掌一巴掌讨回来了。
甩得那么狠。
他估计很久都难以忘怀。
“对不起,是我误会你。”大队长也是个汉子,哪怕腮帮子紧紧咬着,还是对谭绵绵道歉:“你之前说没办法劳动,要不……”
这是想补偿一二,找个台阶下了。
“我之前是自荐,我有那个能力才向您自荐的,不是我光吃不做,我没有那个意思。”看对方真能当着外人的面跟自己道歉,谭绵绵也不会针锋相对,给自己找对手。
还趁机刷一波好感。
她也没违心说这话,上辈子她也不是个米虫啊。
大队长也是个气来得快去得快的,见谭绵绵没揪着不放,竟然也生出几分好感:“听你说你自己捏穴位捏醒的,以前有学过?”
老张适时的哼了一下,表达不满。
谭绵绵和老张梁子是结下了,也不爱待在卫生所,抬脚快步往外走,大队长也跟了出去。
她站在卫生所外头的一棵树下,和大队长讲话的时候脸上锐气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绝对的自信。
“如果答应我的自荐,我能最大程度保障队员们在秋收的舒适度和健康。”
大队长沉思:“如果做消暑茶,那也确实给一些在家里做事的人省了点功夫,但那需要钱买什么吗。”
“啊,如果答应我的自荐,我自己上山薅草药,或者去城里便宜买点草药就行了,但工分能给我吗?”没有工分,在乡下寸步难行吧。
大队长没了偏见后,只觉得眼前女同志哪里是胡搅蛮缠好吃懒做,明明就是有事说事爽朗大气啊。
“这样吧,你先试做半个月,那工分我给你一天十个分,这是青壮年和铁娘子才挣得到的满工分了,再多不合适,但你要保证,你的消暑茶真的有用,不然随时还是要撤下你。”大队长说道。
啊?真的能摆脱挑粪掰玉米割麦子搬货了???
谭绵绵乐了,据理力争吵一架,竟然还因祸得福了?
于是哈哈一笑:“我会努力的!谢谢大队长给我这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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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 既然醒了那就干活吧
很多人笑的幅度稍微大点,就会露出牙龈,或者暴露牙齿的缺点,特别是卫生意识还没普及的乡下,黄牙更显惊悚。
可以说大队的队员们笑起来最多是淳朴,偏谭绵绵笑起来眼儿弯弯,嘴角上扬,露出八颗牙,笑容感染力十足却带着强烈的美感。
明明秋老虎还猖狂的肆虐,似乎要榨干人身上的汗水和精气神,但她笑起来让人如沐春风,通身舒畅。
路过的季延收回视线,搀扶着又虚弱起来的季玉往田间地头走去。
既然醒了,那就干活吧。
谭绵绵的工作明天才安排,得到了下午的空闲时间,她这腰不酸腿不疼了,回了徐家一趟把这件事跟徐老太说了。
徐老太是不用挣工分的,因为她会接生,所以不下地家里没有任何有意见。
见谭绵绵跑回家,还笑嘻嘻的,好奇她怎么回事。“咋跑回来了?有啥好事那么乐呵?”
谭绵绵扬声回答。“我明天开始,不用干农活了,我给自己找了个新活儿,就是给大家煮消暑茶,看顾一下中暑和身体不舒服的人就可以!”
所以回来,她得写个计划书啊。
没有计划可不行。
想想看,她需要草药,大锅,碗就大家自己喝水的碗吧,嗯……最好有个棚子,直接户外休息室,跟军训一样的,受得住的继续,受不住的休息后继续。
好想要一套针灸和拔罐用的东西,不过它们肯定需要花钱,谭绵绵此刻也只能望洋兴叹。
两小时后,家家户户回家吃饭,徐家人对谭绵绵得到的新活儿都展现出了惊讶。
“你会治什么啊,别把人治坏了,人家找徐家的麻烦!”徐秀妈可见不得谭绵绵好。
面对反对的话,谭绵绵装聋作哑,她就是通知,又不是求批准。
全徐家竟只有徐老太是有点相信谭绵绵能治病的,还表示:“能有这样的活也好,家里的大铜壶和水桶都带过去吧,家里人你要优先照顾。”
谭绵绵就发现这老太太还是很有眼力劲的,放出她需要的,再提个不痛不痒的要求。
“可以,没有意外情况,肯定紧着自家人。”
谭绵绵的识趣,暂时堵住了家里人的嘴巴。
下午谭绵绵她没活儿,第一时间就上山去。
其实有一些土方,在没有更好条件下,是不错的选择。
最简单的就是车前草泡水,菊花、薄荷泡水等单品泡水。
家常的话,喜欢爽口简单的就直接绿豆汤,或者蜂蜜水,不怕费事的就弄三豆饮或者凉茶。
喜欢好喝的,就酸梅汤。
按照目前的条件,她只能从花花草草上寻一寻了。
上了一趟山,收获还是有的,清洗了材料晒一晒,等到天黑之前再收起来摊屋里,就准备得差不多了。
次日一早,谭绵绵起床,仔细的梳头,刘海偏长,以前都会耷拉下来,如今刘海被谭绵绵分两边扎鱼骨辫往两侧别,和其他头发梳高成马尾,皮筋捆好再把头发弄成马尾辫圈起来,夹子固定一下。
最后戴上自制草帽,就是帽檐缝了一圈碎步,遮阳百分百!
照照碎片镜子,里头反射出来她现在的模样。
完全露出来的五官配合清亮的双眼,更显明媚,谭绵绵形象准备完毕,又开始晒一晒昨天弄回来的原料。
八点多吃了饭,她就拎着桶和其他材料往打谷场避风口去了。
021 这么冤大头呢?
徐有粮被老娘使唤着,给谭绵绵搭把手去,有人来帮忙,那谭绵绵也不客气,请他给自己弄个遮阳棚。
就是那种可拆卸的布顶遮阳棚,布料嘛,是她的备用床单来着,又厚还有点扎人,就被她拿出来做遮阳布了。
“这两棵树捆上绳子,啊,这块布给装上去。”最后再上一层柔软的干草遮一遮。
一个指挥一个照做,很快就完工了。
徐有粮擦了把汗,手边一碗茶递过来,是谭绵绵打好的水。“小舅喝水。”
他顺手接了,然而入口的时候眼睛都瞪大了。“甜的?你自己掏钱给大家喝糖水?”
这孩子,自己掏钱给大家买糖吗,为了不干田地里的活儿,至于这么冤大头么。
那倒不至于,谭绵绵让他喝完,解释说。“小舅舅给我帮忙,我才放的糖,别人的我才不给。”
穿书这几日,她也学会了年代乡间礼仪之一、糖水攻击。
面对谭绵绵的糖水,和“真挚”的话语,徐有粮忽然有点别扭,竟然有些后悔起以前,自己那种事不关己的态度来。
虽然没害过谭绵绵,但也对她被大房一家欺负,听之任之。
徐有粮忸怩的喝完之后,问:“你,你这个花布,明天、还有以后,你需要啥,我能做的,我都来帮你,就是一会,能给你小舅妈也来一碗甜水吗?”
“当然可以啊。”谭绵绵答应的爽快,只要她觉得是公平交换,没什么不可以。
跟徐家人亲近产生亲情,这不太可能,也没必要。
但是就当做交换的话,她是不排斥的。
毕竟独木难行,时代早就了城乡差距和矛盾,在自己根基不稳的时候,徐家也能算是一个天然的屏障。
徐有粮喝水离开后,谭绵绵就独自坐在小马扎上,看着已经熬好的水,就放桶里,担心不够喝,又开始煮新的。
没过多久,大队长送来一碟碗,说这是大家喝水用的,让谭绵绵小心的收好。
九点,田间地头又是热火朝天的忙碌,几天下来,其实收割已经完成了六七成,有不少人已经属于晒谷场上的活计了,不需要都下地下田。
几个轻劳力的任务是搓麻绳,这个活计可以坐着干,因此有闲心交头接耳,好奇大队长对谭绵绵的安排,是为了啥,毕竟谁家不送水啊,干起活来谁能都算计着去谭绵绵那里喝?
“之前可没听过那个女知青会医病。”
“指不定是给了什么好处吧。”
“瞧你说的,要是不会治病,露馅了不是更丢脸吗?人家敢这么放话,肯定有人家的本事。”
“反正我就是觉得,那是偷懒。”
这种关于对某人评价的交谈,其实好坏的比例参半,有些人中正不偏不倚只保持好奇,可也总有些人却喜欢恶意揣测,各人性格不同,想事情的出发点也就不同。
几个知青抱着麦秆之类的东西过来归类,听见了这些话。
知青们互相对视一眼,什么也没说。
因为谭知青跟他们不熟,也不好替她出头。
他们中最早的,来这边也有五年了,也是逐渐习惯了这边的民生,不会主动出面呵斥惹麻烦。
“通知了通知了啊,要喝水的,头晕不舒服的,都可以去那边树底下,找那谭知青接水喝,生水害病,热水又多费功夫时间,抢收期间,队上给大家提供便利了啊!”
大队长拿着个喇叭吆喝上了。
022 蠢样子被看到了
吆喝的内容,主要是通知想喝水的,去谭绵绵那边,不太舒服的,谭绵绵那边也给看。
这么一吆喝,还真的不少人过去喝水。
主要还是想看看谭绵绵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成天干活,有点新鲜事儿,比放电影还招人,还有人气。
大队长吆喝一圈,只觉得不可能每天都这样吆喝啊,寻思着有什么办法不。
比他年纪大了一轮的老支书郝叔,给他支招:“你搭几个遮阳的棚子,分散出三两个烧水的点,围着地头一圈,到时候干活的人距离哪个点近就去哪个点喝水,
这样还能给那谭绵绵分担一下压力,要不谁都想跟她干一样的活儿,人家可不会说谭绵绵是因为有医术底子,只会觉得她是烧水的工,
一个烧水的工,得满工分,你信不信时间长了非要出点事儿?就那城里来的姑娘,哪里对付得了大队上的三姑六婆那张刮死人的嘴呢。”
要么说姜还是老的辣呢,郝叔想得比大队长周到多。
大队长这就开始计划,找谁来做这个活儿合适,不能是壮劳力,也不能是晒晒就晕的老人小孩……
涉及到工分的事情,自然要慎重。
不过,那也是之后的事儿了,这会只有谭绵绵一个茶水摊子。
“喝水,家里送就行了,还……唔。”有人喝水之前想说点啥,可这水真好喝啊,清凉凉的,看样子,是早就烧好了,特地晾的,入口非常顺滑舒服,什么猜疑都没了。
来谭绵绵这里之前,他们满怀好奇,也带着质疑,但是吧,这水一喝下去,话锋可就变了。
再看她还在烧新的,大铜壶里头,都是一些花儿草儿的,还真像那么回事。
有人就想知道都是什么花草,回头他们也弄去。“那个,谭知青啊,你这茶怎么弄的,味道怪好。”
“对对,比白水可好喝多了,这个咋弄的啊。”
谭绵绵用笑容回应夸赞,却避开了制作方法,她也是要给自己留点底的不是么。
她自卖自夸来着:“不但好喝,还消暑呢,一碗抵过三碗白水,不信你们喝了一碗,自己感受一下,是不是觉得舒畅多了,胸口都不闷。”
“对哦!还真是!”
语言暗示,加上心里作用下,喝过消暑茶的队员们,只觉得神清气爽,干活更快了。
一波人喝过茶水,很快散去。
有个姑娘一瘸一拐的路过,见到谭绵绵的时候猛地冲了过来,却又想起了什么,硬生生停下了脚步。
谭绵绵觉得她有点眼熟,招招手主动问她是不是来喝水的。
那姑娘嗯了一声,谭绵绵装了满满一碗给她。
“谢谢。”那小姑娘喝完,又看了谭绵绵好几眼,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怎么,自己收拾一下,就好看到女孩子都站不住脚了嘛,谭绵绵摸摸脸,两只手捧着脸,只清晰的感受到肉肉的缺失,简直和一张皮黏在脸上,也差不了多少。
就在谭绵绵双手捧脸神情呆滞的时候,面前出现了一个碗,她维持着姿势抬头,看到了逆光站着的男人,季延。
从谷场上劳作下来的男人,浑身都冒着热气,用旧了的毛巾搭在脖子上,微湿,靠的不算太近,但一股麦秆和青草的气味混合,霸道的扑面而来。
023 双重诱惑
啊啊啊啊,谭绵绵无心欣赏,她无声呐喊,为什么他走路没声音!
重点是,为什么她双手捧脸的蠢样子要被看见。
“我自己带碗了。”季延其实对这个画面视若无睹,说了自己的要求。
谭绵绵哦了一声,自然的将手伸出去,也装作没事儿人一样。
接了碗,却没直接去舀简易凉茶,而是先用勺子舀了点糖在里头,再添茶水。
看在茶水的份上,忘记刚才那一幕,她会非常感谢的。
季延接了没直接喝:“大队长跟我们说了,你做这个活儿,队里一分钱没出的,你这是……”“哦,糖是我的,你喝吧没事的,之前在卫生所,你说了句公道话,这是我谢谢你的。”
似乎只是要一个解释,谭绵绵说完后,季延将带着甜味的茶水一饮而尽,竟然半点不漏。
这样子,估计渴得够呛。
谭绵绵自觉伸手:“再来一碗?”
季延没拒绝,这次喝完,他倒是多说了一句:“其实……”
“其实?”
“其实你这个布,下个雨就毁了,不如搭个棚顶。”
“我不会啊,也没材料。”而且也就半个月的实习期,将就一下就好。
如果做得好,她半个月后估计能在卫生所工作了吧。
其实她最喜欢的最好是在家务工,然后人家捏着钱啊鸡蛋面条肉啥的来找她看病,简直舒服。
季延见她眼神飘忽,也没多话,拿着碗要离开。
谭绵绵赶忙站直了喊住他,冲他笑笑,她快速的说:“一直想找你单独说说事,一会人少的时候你可以再来一下吗?”
她一直惦记着口供的事儿呢。
“我要干活,有空再说。”面对谭绵绵示好的笑脸,他也没什么动摇,不等谭绵绵说是什么事,下一个喝水的人已经靠得很近了。
下一个出现在谭绵绵面前喝水的,是徐有粮的媳妇春枝。
她带着期待和喜悦看谭绵绵。“绵绵啊,我来了。”
秒懂绵绵直接放了一勺子糖,喝得春枝乐呵得不行。
“还习惯不。”春枝跟她说话。
谭绵绵点点头:“比下地好,你也知道,我从小读书,很少干活,脑力比体力好使。”
春枝唠嗑两句,才装作无意的问:“刚才,你和那个季延说话呢?”
“啊,这个啊,他也是队员嘛,我们说两句话也很正常。”谭绵绵打着哈哈。
“哦,说说话啊,不过绵绵啊,有件事我还是要跟你说,虽然婆婆说了你和季延的事情是误会,但队上还是很多人在碎嘴子这件事,你们俩,要是真没处对象,最好是,离远点,还有季延那个妈……唉,算了,反正你也跟季延没关系,不提这个了。”
“不就是季延妈偏心么。”谭绵绵脱口而出,惹得春枝诧异的看着她。
“你不是和季延没处对象么,怎么那么了解?”
谭绵绵长眼睛长脑子了,之前去镇上之前,在集合点就听到季延妈妈说的那些话,就知道她更看好念书的季玉。
还有当时自己刚穿越过来时,季延那屋子的陈设也说明了问题,谭绵绵的记忆里去过季玉的屋子,人家屋子里甚至有收音机,七十多一个的那种。
季延一年工分在大队算是中上水平,按照大队的算法,也堪堪过了七十元这个数值,赚了钱却没在他屋里看到值钱的,季延妈偏心这个理论,还用得着惊讶么?
024 这不明摆着的吗
但谭绵绵和季延非亲非故,也不好对春枝又不能说那么仔细,只说:“要不然都是兄弟,一个风吹日晒,一个跟女人一样白嫩嫩?”
“也对哦。”春枝不纠结谭绵绵怎么就知道季家那个老母偏心了。
下午一直到收工,谭绵绵都没见到季延过来,看来是真心没在乎她说的有时间谈谈。
心里总是不得劲,算了,目前没人当面说这些话,口供什么的就搁置吧,谭绵绵深吸一口气,下工啰~
次日,
谭绵绵还是跟昨天一样准点到遮阳棚待着,有了前一天的表现,今天来喝茶的队员们都还算热情友善,喝水的时候多少会打打招呼,唠两句。
有个姑娘休息了好一会,等其他人都离开去重新劳作了,她还待着呢。
谭绵绵以为她想多休息一下,也没催促,不料对方先开口了,她谨慎的询问:“他们说你能看病,你都能看些什么病啊,小孩儿的病你会吗?”
“会,是谁病了?带过来看看?”
就算她是个人体扫描仪,没人给她扫描,她也不可能凭空想象的诊疗啊。
“哦哦,是我弟弟,他最近总做梦,家里请了保家仙也没……”说到这里,她警惕的改口:“反正就是我弟弟睡不好,要是能治,我给你包肉饺子吃。”
哎呦,肉?饺子?
哇,一下子荤菜和细粮双重诱惑呢。
谭绵绵推断,这姑娘不敢开口说那孩子家里、做了什么措施应对孩子的梦,大概率是家里老人用一些招魂的法子了,这也算是目前比较被主流背景排斥的东西。
不过只要那孩子情况没差到一定程度,她可以试。“那有空让我见见那孩子吧。”
“好,但是这件事你不许对外说。”
谭绵绵印象里没这个姑娘,主动问了名字。
“我叫赵满意,明个儿我弟弟下学,我带他来给你看,你也别说治病,就那样看。”
“行,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配合的。”
赵满意离开后,春枝屁颠屁颠来了。
最近几天总能喝到糖水,所以春枝她下意识觉得每天能喝到。
谭绵绵还是给她喝了一次,但也表示:“我糖买的就那么点,其实这个茶不加糖的话消暑效果更好,您要是喜欢甜的,等我看病得钱了,我做酸梅汤喝,酸酸甜甜呢更好喝。”
春枝一听酸梅两个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
估计是和谭绵绵相熟了点,春枝喝了水也没立刻走,而是多说了两句话,问她都能看什么病。
“什么都能看吧,你要给我介绍病人?”如果有个人当介绍人,倒是比她慢慢出名快一点。
春枝能接触到的大多都是以前做姑娘时的朋友,还有就是嫁过来之后认识的一些已婚妇女,至于她们关注什么病症……“接生和给人看看能不能生孩子,这种会吗?”
“会。”这种是很简单的。
“那我下次回娘家帮你看看,前阵子回去有好几个认识的朋友,都在找靠谱的接生婆子。”她们这儿也好,娘家那边大队也好,没几个怀孕了愿意去医院接生的,都是自己生或者找有经验的接生婆子。
毕竟,穷嘛。
万一花钱还生下女儿,更是会被婆婆和男人埋怨死。
“好,那这边接生,都给接生婆子啥好处?”谭绵绵不可能做白工,肯定问问报酬。
“最起码是两个蛋一碗米面,有生男娃儿的,会给钱,再穷的人家三毛五毛是肯定给的,不过你一个没对象的小姑娘,真会接生?”
025 眼泪掉下来
不怪春枝会怀疑了,谭绵绵一没生过孩子二还太年轻,很难相信她会做哪些三五十岁的婆子干的活。
谭绵绵微笑:“我没生过孩子就不会接生,那世上那么多病,我还要得一得才专业么。”
后世妇科里优秀的医生还大多是男的呢,那怎么说,心里住着一个女人?
春枝被怼,竟然还诡异的信了她,没再纠结这个问题。
看谭绵绵也不是只坐着玩儿的,今天甚至还处理起了一些鲜草药,春枝问了一句。“你在这儿一直打水,还要分神处理草药,累不?”
“比不得大家在田里劳作辛苦,也怪我这身板不够结实,只能换个事情做来为秋收工作做点后勤保障了。”
“好!好觉悟啊!”有人和大队长并肩走来,正好听到谭绵绵的精神发言。
谭绵绵猛地回头,看清楚来人的脸,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了。
“诶诶?咋还哭了?”张怀恩此时三十岁的样子,虽然不跟毛头小子一样见到女人哭会手足无措,却也被惊到了。
他一句话,把人姑娘说哭了?
谭绵绵不自觉的向着来人,走了一步。
这张脸!
这张脸,太像她的老师张怀恩了,就是年轻了三十来岁。
她记忆力强悍,但爹妈却是普通人,甚至是有点贪婪的市井小民。
在小时候经常利用她的超忆症去获取关注和打比赛挣钱,是她的老师,把她从那种沼泽里拉了出来,告诉她,超忆症不是她该害怕的,可以反过来利用它,让自己变得更优秀。
老师当时给了谭绵绵爹妈一笔很大很大的报酬,带走了谭绵绵,让她入了这一行,可以说她十二岁之后的生活条件和自信,都是老师给的。
老师一生似乎对爱情婚姻有很重的心结,怎么都无法接纳婚姻生活,甚至染上癌症后,都保持淡然无所谓的态度,摆明了不想治。
她花了三年时间,研究出了对抗这种病的药,却接到电话,说老师捐掉了所有的财物,独自出海,失联五天了。
她还沉浸在那份悲伤里,那人说话了。“姑娘啊,是不是遇到啥难处,有什么事情好好说说,别哭啊。”
闻言,谭绵绵也察觉到脸上冰冰凉,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赶紧擦了泪水:“不好意思,就是,看到您,想到亲人了,你们长得太像了。”连温柔的性格都这么像。
“哦哦,我这,我这确实大众脸呵呵,小姑娘想家了,正常,正常。”张怀恩打着哈哈,配合这姑娘的说辞。
大队长还要领着书记去看秋收的情况,见谭绵绵没事了,就开口相邀。
谭绵绵却递了茶水过来:“您走一路了吧,喝口水。”
“哦哦,是有点渴了,谢谢你啊同志。”张怀恩道谢,喝了一口,只感觉一股清凉顺着喉咙传遍四肢百骸。
身体每一个角落都有一种舒展开的惬意。
谭绵绵给大队长做了顺水人情,表示在这里煮茶是大队长的安排。
张怀恩很满意,表扬了大队长,说。“你很不错,徐队长啊,你这个队长很会为基层百姓们考虑嘛。”
大队长憨厚一笑,有领导的这个评价,他心里比吃了蜜还香甜。
春枝插不上话,只得告辞。“那个,我还有活儿,我先走了啊,你忙啊绵绵。”
“好,舅妈慢走。”
谭绵绵已经调整好心态,此时笑盈盈的搭话:“再来一碗吧,你们老远来视察工作,也辛苦了。”
026 腐烂的味道
谭绵绵还顺手给其他人也打了大碗的消暑茶,大队长从她手里接过茶水,还有点受宠若惊呢。
因为她这边有遮阳的布顶棚,因此几人暂时在这里歇歇脚,得知这人也叫张怀恩后,谭绵绵竟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没聊两句,打谷场上慌慌忙忙跑来一个小姑娘。
谭绵绵一看,正是之前来喝水的时候,一直盯着自己瞧的那个小女孩。
她冲到谭绵绵面前,孤注一掷的啪叽跪下,眼泪下大雨一样流出:“求求你了谭知青,救救我娘,我娘都要烂掉了!”
啊,谭绵绵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会觉得这姑娘眼熟,不就是那位小腿被镰刀割到的婶子的闺女么。
那时候她见过这个姑娘的。
“怎么回事?后续没有进行治疗和处理吗?”
小姑娘死死摇头,见状谭绵绵也是为难:“我什么器材都没有,卫生所那位也对我有意见,你最好还是把妈妈送到医院里去吧。”
“求求你,求求你,她快死了,等不了的。”
英梅的闺女不舍得离开,谭绵绵见她那样磕头,想起了什么,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别磕了。”
对了,张怀恩还在这!
说起来,老师要是看到自己这推脱的样子,会失望的吧。
谭绵绵咬牙:“大队长,我需要小刀、羊肠线、消毒水、纱布,请用最快的速度送到她家!”
大队长也是见过英梅小腿外翻的情况的,情况紧急、顾不得好好安顿领导们,他那双大脚瞬间发力、奔出去,拎着喇叭,满大队搜集谭绵绵要的东西去了。
张怀恩安排了其他人留在这里接手谭绵绵的活儿,他自己则是追了上去。
他们有自行车,若是需要,他随时可以帮忙支援。
英梅的闺女喜儿几乎跟风一样向前奔,谭绵绵追得有点吃力,但还是咬牙跟上。
终于到了对方家里,打眼儿就看到一个老婆子对着屋里头骂骂咧咧:“啥活儿也做不了,尽等着别人喂你嘴里了,还哼哼唧唧,老婆子都六十几还没这享受——”
“奶!不要说了,大夫来了,大夫来了给妈妈看好了,她就能干活的,别骂了!”说着,小姑娘一下推开了房门。
一股腐烂的味道钻进了鼻腔。
世上那么多臭味,腐烂的味道是能黏在鼻腔久久不散的。
大队长还没来,谭绵绵只能徒手检查,掀开对方的被窝,一条腿老高的肿着,里头甚至还有虫在爬。
“光线不行,移出去。”谭绵绵说着,听到一声尖叫。
那个老婆子被推倒在地上,季延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不善的看了那老婆子一眼,而后跟着张怀恩一起将英梅躺着的木板抬出去。
那老婆子跳起来就要阻拦,却只能原地跺脚。
季延跟个杀器一样杵在那儿,老婆子都忌惮三分:“好,你们治,你们治!治了老婆子我也不给钱!不想做白工就快滚出我家!”
谭绵绵充耳不闻,让昏昏沉沉的患者保持清醒,并扭头:“你去拿针来,你引个火给我。”
喜儿和季延同时动了,似乎才几秒钟过去,她要的东西就到手了。
027 没有羊肠线
按压穴位、消毒绣花针、安抚病患情绪,脑子里飞快的闪过目前的道具,能完成的最优处理。
大队长由远及近快速跑来,一篮子的东西就放在谭绵绵脚边。
谭绵绵扫了一眼,挑了个小刀消毒,谭绵绵抬手就切腐肉,挑出虫子,黑红的伤口,逐渐换了一个颜色。
没有麻药只靠穴位封锁痛觉,其实不如麻药效果来得彻底的,可秀梅实在是被折磨没了气力,再痛也只是抖一抖表示痛苦。
没有羊肠线,暂时用棉线替代,好在针线,喜儿都给自己翻出来了。
其实羊肠线有可以吸收,需要换药但是不需要拆线等优点,并不是代表只有这一种线可用于手术缝合,再说了目前这情况哪里能挑剔呢,有线就不错了。
大队长见已经在包扎了,一直憋着的那口气才慢慢吐出来,还愧疚的说:“老张那里没有你要的羊肠子线。”
“嗯,理解,条件限制嘛。”谭绵绵收尾后,赶紧洗手,才过来回话,要求病患要在通风良好比较明亮的地方住,刚才那地方,不适合她养病和伤口愈合。
“那不是我爸妈的房间!”小姑娘悲愤不已,看到妈这会没那么惨,她那口气就变成了怒气:“奶让我爸把妈移出来睡杂物房!”
啊?谭绵绵之前以为是秀梅家穷,那房间狭窄光线又差,没想到是患者秀梅被移到了放农具的杂物房里。
大队长立马呵斥秀梅的婆婆:“今天开始必须睡正儿八经的房间,要不然她怎么样了,我就逮着你罚!”
老婆子抖了一下,看起来是消停了。
喜儿的话却没停。“……呜呜呜,还有那个老张,呜呜,他说被谭知青治过的人,他不管,就,妈就这样了~”
原话是,被谭绵绵治过的人,不要来找老子!
谭绵绵没炸,大队长先炸了,脖子到脸都涨红,他和老张多年交情,又信任,没想到他竟然……
大队长很心塞,就要冲过去找人,可书记还在,他难堪的在去教训老张、和招待书记的选择里为难。
张怀恩对队长建议道。“你忙你的吧,这个事情不处理好,影响很恶劣啊、这样吧,你叫过来帮忙的小同志就很不错,他一会给我们当向导就好。”
说着指了指季延。
见他指向季延,大队长点点头:“是!之前怕需要力气大的抬人,就让他过来帮忙了,这小伙子力气大话不多不耍心眼子,季延,这是张书记,你带着领导好好在咱们大队走走。”
“好。”季延打了招呼。“张书记好。”
“好,那就,拜托这位男同志了。”
大队长拔腿就走,去找老张了。
秀梅又被抬起来,随着喜儿的指挥,送回了房间里。
喜儿很害怕,拉着绵绵问有没有药需要吃,还把自己存了几年的四毛五分拿出来。
谭绵绵手指动了动,没去拿:“等大队长来你家回访还是干啥的时候,你主动问人家要,我手里是没有的。”
连针灸都是临时拿绣花针替代。
这让谭绵绵有些挫败。
“药的话,我想办法跟大队长商量,去卫生所一趟给你弄点消炎的。”
看着躺在床上看着自己的英梅,发现她眼里似乎还有疑问,疑问为什么自己还活着。
028 门缝外的眼珠子
那眼神,没什么求生欲。
想起为了母亲,敢和奶奶以及大队卫生员对抗的那姑娘,谭绵绵鬼使神差开口:“喜儿在这个家,也是没什么保障吧,你,真的需要放平心态,
对你的病情,我只能做到能来就来,尽量治你,但是你得先保证不要跟之前那样处于那种劣质环境,不然我就是医术再好,也救不了,
喜儿是个好孩子,每两年也到说亲的时候了,如果遇到好人家,说不定未来日子就好过了,可是没你这个亲娘顾着,谁知道嫁到哪个会家暴、重男轻女,以及她婆婆也跟你婆婆一个性子的家庭呢,你好好想想吧。”
没有等英梅的回答,谭绵绵已经离开了。
也许面对恶人,她可以毫不犹豫的甩脸子骂回去,但是对这样实打实的苦命人,她似乎没办法做绝,甚至提了一点建议。
但她也不会再多做一步,毕竟人都不自救,如何能庇护别人。
“谭知青,专业技术很强啊。”目睹了刚才的画面,张怀恩确信谭绵绵是个人才,还是个心善的人才,便主动说抛出了橄榄枝。“我记得每年四月十一月都有这个卫生员培训,你秋收忙完了就来找我,我给你写推荐信。”
张怀恩希望谭绵绵这样的人,能好好的在属于她的位置上发光发热。
谭绵绵回了句好。“谢谢书记提拔。”
张怀恩就告辞了。“那,谭知青你先忙,我们过去了。”
季延比较不吵闹,却并不是木讷的性子,走在前头,给张怀恩言简意赅的介绍起秋收的进度来。
中午吃饭的点,谭绵绵等小舅妈春枝送饭来。
春枝来得快,到谭绵绵这边的时候,也就比往常吃饭的点晚了十来分钟,带的饭碗里,主食是糙米饭,一点咸菜,几根煮到颜色都偏黄的青菜叶子,这吃得她有点烦躁。
自己买的鸡蛋已经吃完,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去镇上一趟。
不过,大队也不是自家开的,等农闲的时候再考虑吧,而且也没多少钱。
春枝是个很懂得你来我往的人,看着谭绵绵吃完了,直接把碗筷收走了要给她洗;“我知道你,洗完一定要开水烫碗,单独放一边,我都记着的。”
见她都拿着碗往家去了,谭绵绵也就没追,继续处理手上的药材。
黄昏临近,队员们也收工,谭绵绵收拾了东西回去,喝粥、洗漱,上床。
去倒腾草药的时候,顺便弄了点驱蚊的,今天倒是没感觉有虫子在唱歌了。
只是躺在床上没多久,门外就噗嗤噗嗤碰碰的,她还以为谁在那里说唱rap呢。
结果睁眼,就对上门缝里的一只会转动的眼珠子。
赫!
大晚上的,谭绵绵吓了一跳,坐起身来发现那是徐秀,鬼鬼祟祟的扒拉着门缝观察她。
怎么,耍手段害不了自己,打算用装鬼吓死她?
“滚!”谭绵绵对徐秀可没好印象。
徐秀瞪眼指责:“我是你姐呢,你这样跟我说话?还没当上卫生员就这么嚣张。”
“滚啊二臂。”谭绵绵翻了个白眼要把门好好锁死算了。
“等等!”徐秀一只脚进来,卡住了门,支支吾吾的开口;“你,你看一下我屁股。”
蛤??谭绵绵石化,她没听错吧?
徐秀的变态,已经升级到了这种程度吗?
029 寒酸的鸿门宴
“不看,我怕长针眼。”谭绵绵丑拒。
徐秀却急了,不由分说撞开门。“你就得看!算,算我求你!”
欸?这怎么看都是有问题吧。
“你屁股有病?”谭绵绵一语中的。
徐秀焦躁不安,关好门,闷声说是蹭到脏东西了。
这个时候嘴巴还硬?
谭绵绵又不惯着她:“那你知道什么原因,找老张看去啊,他才是队里的卫生员呢,前两天你还说我没本事就别吹牛,不要把人看坏了找徐家赔钱,怎么,不怕我看坏你了?”
徐秀瞪眼。“老张是男的!我还没结婚呢。”
“你的事,跟我无关,屁股的病我还真不治。”其实主要是怕辣眼睛。
还影响心情。
“不行,你肯定会看,你必须给我看!不给我看你就掏钱,送我去城里看!”
无语。
是什么让徐秀觉得她之前那样害人,需要用到别人的时候,别人就挺身而出?
谭绵绵一把将她推到外面去。“谁跟你必须不必须,滚吧你,晦气的糟心玩意儿,再吵我睡觉我就嚷嚷你屁股有病。”
被自己最讨厌的人看不起,徐秀简直跟吃了一口屎一样,脸色蜡黄,一口气生生卡在喉咙里,差点没背过气去。
在原地使劲儿的跺脚,屁股蛋上却又痒又痛,要踹门又担心谭绵绵真的敢嚷嚷,只能憋屈的回了自己的屋子,把屁股蛋子洗了又洗。
只是才没多久,就又开始难受了。
她恨恨的瞪了一眼谭绵绵,只觉得她太恶毒了,资本小姐就是歹毒心狠,她都这样了谭绵绵还不救她。
当晚徐秀没发作什么,但是第二天就哼哼唧唧干不了活了,还去找了徐老太跪着求情,可怜兮兮的露出红肿开始溃烂的皮肤。
“我昨天,求谭绵绵给我看看,她骂我得病死了活该,奶,我想活,就算被她骂几句也没有关系,可我这病地方长得奇怪,给男人看了,我不想啊,奶!你说她是不是恨上我们了,故意用手段害人啊,不然以前怎么没听她说半句会医呢?”
徐老太没有全信徐秀的话,但徐秀说的也不是没道理的,以前的谭绵绵可没说她会医,而且徐秀的毛病,还真是谭绵绵跟她彻底闹掰了之后,才得的。
要不然正常人谁屁股上有病啊。
但谭绵绵平日里的表现,已经告诉了大家,不惹她大家平安无事你好我好,犯到头上鱼死网破,贸然问是不是谭绵绵动手脚害徐秀病的,肯定不合适。
“唉,日子怎么就过成这样了呢。”徐老太叹气。
想起谭绵绵去逛镇上都记得给自己带的点心,换工作后第一时间给自己的那一碗糖水,徐老太到底还是决定,不强压谭绵绵,而是主动找她,请她给徐秀看病。
谭绵绵这天中午被喊回去吃饭,一看碗里,竟然有两个煎蛋!
一看其他人都没有。
她就知道,这是鸿门宴了。
没动鸡蛋,她先问这是什么意思。
“哪有什么意思呢,你吃吧。”徐老太见她警惕,更庆幸自己没有强压呵斥了。
“奶奶你这长辈没吃,我不好意思吃。”谭绵绵试探的分了一个出去,见徐老太大口的吃,她才放心把剩下那个吃了。
也不是她过于谨小慎微,实在是徐家这个尿性,忽然只给她好东西,她能心安理得吃吗?她敢吗?
030 行啊,怎么不行
吃完了鸡蛋,吃完了午饭,谭绵绵被徐老太叫到屋子里,才知道果然无事献殷勤啊,徐老太是为了让自己给徐秀看病,才给她吃鸡蛋。
“外婆知道徐秀她脑子不清醒,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可该罚的时候,外婆也没有包庇,就是这个病,实在是给女孩子难堪,算外婆请你帮忙,给你诊费好不好?”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呵,一串冷笑心中过。
给诊费?行,怎么不行?
谭绵绵坐在徐老太的房间里,等着徐秀的到来。
一旁是水盆,里头有水有一根竹片,等待的期间,谭绵绵还用密封性极好的塑料袋将手套起来。
徐秀低垂着脑袋进来,但周身却是充斥着得意,谭绵绵还看到她撇了自己一眼。
谭绵绵不怒反笑,让她脱。
徐秀哽了一下,不是那么甘愿的脱了。
谭绵绵其实看一眼就可以了,用竹片按压一下,发现有渗出液,便让她穿好裤子。
随后对围观的徐老太摇摇头。
“这,不好办。”
“怎么就不好办了?”徐秀急了,越过徐老太,自己先提出了质疑:“以前有人腿烂那么难看,老张可是敷几次药粉就给人治差不多了。”
根据徐秀的描述,谭绵绵推断老张用的那个大概是硫磺粉,黄色的药粉配合甘油等粘稠剂,确实能治不少体表性的皮肤问题,以及由螨虫引起的皮肤病。
拿东西在这个时代的乡下,可以算得上万能粉,消毒杀菌是有一定效果的。
手脚干裂,手足癣,螨虫引起的头皮糠疹等问题,基本是用这个来解决,怎么说呢,目前的医疗条件,其他好药也没普及得那么广,万能的硫磺粉就是唯一的救星,不好不坏的,也能治疗过半的皮肤基础问题。
嘿,其实徐秀这个情况,还真是因为接触了过敏原以及卫生问题导致的。
并不是说身体所有地方经常洗那就是做到了清洁,徐秀应该是那边裸露在外的时候接触到了能致敏的植物,然后又觉得洗一洗可以除病,屁屁保持了比较长时间的潮湿,这会急性荨麻疹加局部感染了。
其实吧,目前条件下,还真可以用那个粉代替下,再用点草药泡一泡吹一吹,然后穿亲肤的裤子,休息几天就能好很多,但她干嘛要说,几分钱能给徐秀治好,她才不干呢。
不给徐秀一个深刻教训,怎么能甘心呢。
“你说啊,怎么不好办了!谭绵绵你说啊!”徐秀还在叫唤呢。
“你觉得老张能治,那你找老张去啊,想让我治就听我的。”谭绵绵说。“这个症状已经好几天了吧,错过了最好的时机,现在要治就得治好,不然能一年半载都这样样子,伤口还会烂到长虫。”
“啊——我不要!”徐秀不想相信,要去抓谭绵绵的肩膀,否决掉这个诊断结果。
徐老太没她这么疯魔,捏着徐秀把她推开一点,呵斥她。“闭嘴,你还想不想看病了?”
徐秀像是被掐住喉咙的老公鸡,一个鸣都打不出来了,蔫吧的立在那里。
“绵绵啊,不好办也得治,你看你姐都二十一了,现在都等着农闲得时候相看人家了,这屁股蛋子这样,那咋办啊是不,你看,想想办法,尽量给她治治,最起码那个浓水儿啊不要这样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