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9章:甄家人来京
是日。
一人急冲冲来到金陵城外贾家的水泥窑厂。正在不知如何打发薛蟠的贾蔷听了消息,急忙出了房间,留下宗成应付薛蟠。
“蓉哥儿的信在哪?”贾蔷的欣喜之情尽显在脸上。多久未得蓉哥儿的消息,也不知道他在神京过得是否还好,有没有想自己这兄弟。
蔷哥儿转了一圈,也没见着个人影。身后报信的连忙追来,喘着大气告诉他原来送信的人已经去了那边议事厅等着。
贾蓉也不等报信的说清,得了消息急忙往议事厅去了。
“怎么是你?”到了厅里,蔷哥儿诧异问道。
眼前这人,他再熟悉不过。正是原来跟在蓉哥儿身边的长随,宁国府施管事的儿子施德。
施德恭敬唤了他声‘二爷’,小心关好门窗,说道:“大爷担心书信在路上出漏子,便要小的带信到金陵来。”
“京城与平安州痘疫未消,你是如何过来的?”蔷二爷惊奇问道,感慨一声又迫不急的要瞧信件。“你这一路定是辛苦了,快将蓉哥儿的信拿出,我让宗成他们为你接风。”
施德低声说道:“大爷说过此事重大,他老人家只信得过二爷,才让小的带来。又特令了小的不走水道,绕开平安州往金陵来。还说信件只给二爷瞧,二爷私下瞧过信件,便得立马将信毁了。”
“到底是什么事儿?”
“小的哪能知晓。”施德讪讪回应,小心从怀里掏出一个竹筒子递上。
蔷哥儿接手瞧了,发现竹筒子被蜡裹着。小心刮了蜡,打开竹筒取出里面信封。展开才见书信由火漆封着,上面还压着蓉哥儿的私章。
着急的贾蔷当面就要打开,忽看得眼前施德,从怀里摸出几枚碎银来。“你这一路辛苦,这点鞋脚钱莫要嫌少。今儿找几个伙伴带你领略一番江南繁华,这会先歇脚去罢。”
施德也知事,欢喜地拿了银子便出了议事厅,还不忘轻轻将门带上。
这般,蔷哥儿才开了信封,拿出里面的信件来。纸上字数不多,却让他瞧得直皱眉头。
信上并没有说什么要紧的事情,反而说的是兄弟二人各自的私事。只是蔷哥儿却不明白,为什么说这么点私事也要将书信如今谨慎送来。
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脸上的欣喜也渐渐消失。
书信上唯一值得高兴的事情,也仅有蓉哥儿让他回神京一趟了。尽管蓉哥儿说的是家里给他说了一门亲事,他不在意婚娶,却只想回京瞧瞧。
瞧瞧住了多年的地方,瞧瞧心里记挂的人。
“荆湖之地,夏日湿热冬日湿冷。虽不是个好去处,但蓉哥儿连漠北也去得,我又怎么去不得荆湖。哪怕那儿人烟罕见,丛山茂岭,蚊虫走兽傍着幽林瘴气危险的很。但自己一定不能让蓉哥儿失望。”
蔷哥儿思索再三,幽怨叹气。
“其实我宁愿跟着去漠北,百般的宁愿。”
赤色的火在燃烧,愈来愈旺。
写满了文字的信纸在火焰中毁灭,化作了灰。轻轻一抹,连灰也不见。
却说北静郡王妃在宁国府住了两夜,才回王府去。
王熙凤这妮子瞧蓉大爷眼神更不同了,总是拉着可卿媳妇嘟喃些不让人听的私密话。
不就是在丛绿堂住了一夜嘛,两人也没做过什么,都规矩的很。人家北静郡王妃可对寻常人瞧不上眼,是各自睡各自的房里。
蓉大爷私下默念无用。
倒趁着王熙凤与秦可卿交情好,总是用一双贼眉鼠眼不停往这两位奶奶身上打量,不晓得在打什么鬼主意。
这里日,蓉大爷后晌回府瞧得家里异常。
“江南甄府里家眷昨日到京,今日进宫朝贺,一早先遣人到西边送礼请安。太太奶奶们却被老祖宗召去陪甄家客人了。”
甄家?
“北静郡王妃的母家?”
“是的了,早上甄家来了人。”香菱软在蓉大爷怀里,红着脸给大爷回话。大爷的手总是带着一种特别的魔力,才捱上便没了任何力气。
“她们已经几年没来京城了,这次无缘无故来京作什么?”蓉大爷喃喃自问。手上却没停过,这些日子实在想念香菱儿。
小香菱尽力仰起脑袋,并着双膝,弯着身子全由大爷的手托着。细声回道:“听……是奉旨进京的。大爷……菱儿想……解手。”
蓉哥儿看着她强憋的神情、哀求的眼神,忍不住笑道:“快去吧,临了要丫鬟们送热水来。今儿外头刮风,得泡泡澡暖暖身子。”
“大爷不往潇湘馆去了?”香菱却未急着离开。她值得近来日子,大爷除了在丛绿堂的两日,其余的日子都往潇湘馆去的。
“今儿留在这边陪我家菱儿。”
香菱点了点头,飞奔似的跑了。再回来时身后已经跟了几个提着热水的婆子、丫鬟。一切都是那么的自然与熟练,不论丫鬟、婆子,还是蓉大爷与香菱。
彷佛这些事都成了习惯,顺其自然的习惯。不用谁说什么,更不用哪个问什么。
蓉大爷的衣裳片片卸下,小香菱的裙儿也款款解下。
到底是香菱伺候的更细致些。
蓉大爷素来是个礼尚往来,有去有回的人。香菱既帮忙搓过,他亦不会少了给香菱儿内外清洗的过程。
小香菱行事温柔安静,品格纯洁温和,满面目的娇憨天真。见了大爷招手,缓缓从热水中挪过去也。
真是好一朵洁净的莲花。
不太饱满的花瓣垂在水面,轻轻划出水花来。看她娇羞含笑,再瞧眉心胭脂痣,好似被牛郎夺了衣裳的天孙织女,又像是佛门清净里情窦初开的女菩萨。
她不知何为戒,不知何为禁。
只管大爷喜欢。
才捱进大爷怀里,却听得外头有人寻她。
“是红姑娘来了。”香菱小声说了一句,忙捂着嘴儿。
“来便来呗,扯着大嗓子作甚,定是凤姐儿召小红来打探我来回没。”蓉大爷撇着嘴道。“外面自有丫鬟接她,咱们不需理她。”
第370章:香菱夜学诗
“或是奶奶有话让她来传的。”腾腾的热气把香菱的脸儿给蒸红了。
幸得房间里没有其他的小丫鬟,不然一个个非得低着脑袋半晌不敢抬。
蓉大爷却是轻轻抬了抬香菱。
“咱们先洗咱们的,真有一些要紧的事情,她们自然会过来。”蓉大爷毫不在意地说道。
香菱听了,更是温顺,哪管外面的世界在发生什么。只管照大爷说的做,不管贴心伺候大爷,其他的倒也无所谓了。
能够认识大爷,能够进东府来,绝对她最值得庆幸的事儿。打进了东府后,更是获得前所未有的欢乐与自由。
哪怕在东府做小,哪怕一样还得伺候蓉大奶奶。可想必起从前,实在好得太多。
香菱软在蓉大爷的怀里,一桩桩往事在她脑海中浮现。她虽不怎么爱说话爱表现,却不代表心里不想事情。沉默,只是她保护自己的一种手段。
从记事起,拐子对她就是非打即骂。足足好几年光景,实在被打怕了,别人问起时还只说拐子是自己亲爹。等被拐子养到了十二三岁,本以为受的罪孽满了,被拐子卖给了家世颇过得且决意收心的冯公子,哪曾想第二日那拐子又二卖了薛家。
谁也没计算,薛家呆霸王蛮不讲理将冯公子打了个落花流水一命呜呼,生拖死拽把她抢了去。
恐以为在薛家日子不好受,幸得薛母与宝姑娘见了她可怜才带身边护着。
然而在薛家到底是个小丫鬟,还因她闹出了事故,来京的一路倒也没太多偏爱。又有没心没肺的薛大爷惦记,香菱在薛家的日子亦惶恐谨慎。
还是在宁国府好,奶奶与大爷都贴心仁慈。香菱埋头想着,听着阵阵哗啦啦水声,心儿也被幸福填满。
“奶奶打发来问,大爷去不去甄家拜访一躺。”
蓉大爷忽然顿住,听着声音林红玉应该是站在了房间门口。他护住香菱,问道:“这个时间还去甄家做什么?”
林红玉的声音透过房门传进屋来。“今儿甄家夫人领甄家三姑娘去了宫里请安,这个时辰才回。二太太计算带宝二爷去甄家请安,所以二奶奶便叫我来问大爷去不去。”
“是她们都去,还是单二太太与宝叔去?”
“二奶奶说若大爷过去,奶奶们自然也去。若大爷不去,奶奶们自然也不去。明儿一早老太太设宴请甄家夫人与甄三姑娘并其他甄家女卷,大爷要有事忙着,明儿在家里再去请安也是可行的。”
“过去回奶奶话,只说我忙着,事情太多走不开。”蓉大爷撇撇嘴,恶意猜想着。一个老亲来京,需得这么客套吗?王夫人赶着去甄家,怕不是想让宝玉和那位甄三姑娘会会面。
听着外面林红玉走了,蓉大爷才与香菱在房里论诗来。
“林姑娘才教我……这会……岂……岂憋得两句出。”香菱害臊说着。
“瞧过的诗里,记得有应景的没?”蓉哥儿问一句,见香菱微微摇头,笑道:“我倒记得诗仙太白的两句放在此时最为应景。”
“哪两句?”
“处世忌太洁,至人贵藏晖。沧浪有钓叟,吾与尔同归。”
香菱听了,慢慢细品。突被大爷抬起身来,这时才恍然大悟。
蓉大爷自得笑道:“都说我不学无术,他们哪里知道我只是偷偷的努力用工,然后一下惊艳所有人。这不,一场沐浴就能背出李太白的诗来。不仅如此,我还能念一首纯阳帝君吕洞宾的一首应景诗了。”
在这样的人家呆了好一阵,多少耳濡目染也能晓得吕洞宾与李太白两位的大名。只是香菱却疑惑,“纯阳帝君不是天上的神仙?他的诗词也能流传到人间来,难不成以前也有天人降世?”
纯阳帝君的事迹最初记载在宋朝的《太平寰宇记》中,据说本是唐朝人,后巧遇仙人汉钟离,并拜之为师。
吕洞宾修仙成功之后,下山云游四方,为百姓解除疾病,深得百姓敬仰。待吕洞宾飞升之后,当地百姓为他修建了“吕公祠”,以示纪念。
到元初时,忽必烈得知吕洞宾信奉的道教在百姓中颇为流传,便打算利用宗教和吕洞宾的声望巩固自己的统治,号长春真人丘处机管领道教,拆“吕公观”,大兴土木,修建了“大纯阳万寿宫”。
自此,纯阳帝君吕洞宾也从民间信仰变成了由官封神仙。
蓉大爷将前些日子在闲杂书里看到的这些给香菱解释了一遍。
“你家大爷虽不是过目不忘,不过纯阳帝君的诗,如今倒也记得这么两首。”
香菱自是深信不疑,恭听仙作。
“卯酉门中作用时,赤龙时蘸玉清池。云薄薄,雨微微,看取妖容露雪肌。”
她听了,半懂不懂,只问:“另一首是什么?”
蓉大爷叹道:“另一首为三字诀,我也不知何用,当下亦只记得半篇。
只待我轻轻默来:这个道,非常道。性命根,生死窍。说着丑,行着妙。人人憎,个个笑。大关键,在颠倒。莫厌秽,莫计较。得他来,立见效。地天泰,为朕兆……”
香菱学诗日子尚断,亦不敢评论仙人诗作好坏,只听得里面像是在说什么道理。
却也奇怪,听了这诗直让人血脉偾张。
香菱好诗的雅兴更甚,一味请教大爷诗词雅句。
蓉大爷自知是半吊子,劳累教过一阵后,仅歇着让香菱作诗。以待他来评价。
香菱道:“以前也写过一首给林姑娘她们瞧,她们也都说好,今儿大爷再给评评。”
蓉大爷对此十分诧异。以前只知香菱好诗,却不知这小妮子写的诗还能让林黛玉她们说出一个好字。
实在让人刮目相看。
当下笑道:“快快说来,咱也听听菱儿的诗。”
“大爷可别笑我。”香菱害羞擦了擦嘴儿,颇有仪式感的起床拿水漱了口。方才的爬回来,细声在大爷耳边念到。
“精华欲掩料应难,影自娟娟魄自寒。一片砧敲千里白,半轮鸡唱五更残。绿蓑江上秋闻笛,红袖楼头夜倚栏。博得嫦娥应自问,何缘不使永团圆!”
“好诗……当赏。”
第371章:夜宿怡红院
次日。
王夫人预备上等的席面,定名班大戏,请过甄夫人母女。
蓉大爷作为贾家嫡长孙,曾在金陵时也拜访过甄家。今日甄夫人来席,作为长孙哥儿他自不能失了礼数。才回府里并往园子里去请安。
甄夫人作为老亲家女卷,府里也没忘了规矩,蓉大爷只在外请了。又想着府里蓉大奶奶并凤姐儿一干人等在内相陪,只惦记薛姨妈、林黛玉不在席上又身子欠安在潇湘馆里犯了冷清。
一味想着在这请安过后,便往潇湘馆去瞧瞧。
“蓉哥儿站外面作甚,进来说话。”原来今日受请的不仅是甄夫人与甄三姑娘,连北静郡王妃甄二姑娘也里面。
蓉哥儿听了她声音,忍不住苦笑起来。这丫头好好端端召我是何意。
郡王妃在内请教老太太撤了屏风,自然笑道:“太太可听过蓉哥儿的大名?这公子罕是难得的人物,如今京里都在传两府当兴在他身上。”
站外头听着郡王妃入如此夸张地夸赞,饶是他这样拥有城墙厚度的脸皮也不禁飞红一片。
“如今咱们家两府的大小事全是他管着,见见也是好的。”老太太在上亦携着甄夫人手,不免乐怀。又对秦可卿笑道:“蓉哥媳妇也过来,在我旁边坐下。”
恰时。房里屏风撤去,蓉大爷亦进了内。
当下只瞧得可卿稍作犹豫后在贾母老太太旁边坐下,旁边站着的却是王夫人、邢夫人、王熙凤、李纨四人。
与贾母并坐的是甄夫人。原本最该坐尊位北静郡王妃甄二姑娘却与甄三姑娘同坐一处。
甄家母女身边亦跟了四个女人,想来该是昨儿前来摆放的甄家媳妇们。
其他的丫鬟只在下边与外边站着,蓉哥儿站在其中格外显眼。
老太太见了,唤道:“蓉哥同宝玉坐去。”
贾蓉这才主意到旁边丫鬟堆前正襟危坐一个小少年,只是这家伙眼睛却不太老实,总往那边甄三姑娘身上瞄去。
果真是一个人不论怎么变,哪怕……,宝叔还是同以前一样只要见了模样清秀漂亮的姐妹就想亲近。
蓉哥儿款款落座,边上坐着的宝玉才回神过来,熟络打了招呼。
“你瞧甄三姐姐像不像咱们云妹妹?”
云妹妹?
蓉哥儿一时都没反应过来,好奇朝那边甄家姐妹打量了眼,却被北静郡王妃的抓个正着。连忙避开眼睛,回头过来问道:“宝叔说的是史家大姑娘史姑姑?”
“是的,是的。像不像,昨儿我见她时便觉得像,还想着引她们见面。偏云妹妹卧病在蘅芜苑,今儿是没机会让她们会面了。”宝玉说着,脸上忍不住流露一丝遗憾。
宝玉这家伙也不看场合,究竟有外家亲戚在,又有他蓉哥儿这样的男子。
怎么直接唤湘云的小名。
蓉哥儿飞眼扫了一下,却瞧着那边低声说笑的甄家姐妹里甄二姑娘的眼神一直落自己身上,好不自在。忙收了视线,回宝玉道:“对家里亲戚颜色评头论足自不好,不过这位甄家三姑姑与史大姑姑样貌是截然不同的。”
史湘云才大多,比甄三姑娘差了好几岁了。湘云如此的样子完全没长开,浑是女孩儿样。甄三姑娘虽也年幼如今才十六岁,但配着彩绣辉煌略显成熟的装扮,全不同湘云天真女孩儿的气概。
宝玉听了,连连摇头。
“蓉哥儿到底不了解这些女子姐妹,云妹妹之真恰如甄三姐姐之真。也幸得咱们家里只有一个云妹妹,要再多这么一个甄姐姐,园子里闹腾时该要较真了。”
好家伙,不愧是妇女之友。
宝玉这洞察能力,不是一般的人可以拥有的。
尽管如此,蓉哥儿也不好往上面看了。那郡王妃甄二姑娘不知怎地,一味同姐妹说笑,一味却瞧紧瞧得自己。
是在抓自己不礼的行径?
当下,只管恭听那里老太太与甄夫人说起两家渊源。
原来金陵甄家自当朝太祖始,便多与皇室结亲,在世的老太妃便是那时入的宫。而甄贾两家关系更近,第一代宁荣二公更是娶的甄家嫡亲姐妹,在当时可谓美谈。
又逢甄贾两家原都在金陵,一左一右间隔不远,来往更是亲密无间。更似当前的宁荣二府。
“太妃娘娘年纪太大了。”甄夫人叹了一句,脸上愁容怎么也掩盖不住。
谁都知道,只要老太妃还在一天,太上皇就要念甄家的情。哪怕当今皇帝与甄家没什么来往,也得看在太上皇的面上善待甄家。
老太妃一死,甄家与皇家最后的关联也就没了。太上皇或许还念旧情,可如今的年号是显德,不是原来的广熙。
换了天,一切都变了。
看来这次甄家是来求助的。
贾家两府又能帮得上什么忙了?甄家在金陵就是一个土皇帝,还是太上皇广熙的耳目,显德怎么都不会留他的。
换了任何一人坐皇帝,都不会留这样个钉子在南方。哪怕是贾蓉自己在那个位置,也是会选择拔除。甚至他的做法,恐怕比显德还要残酷。
这是大利益冲突,没办法的事情。
总督孙鹤亭在江南剿匪或许就是拔除甄家的一次展示显德在南方的能力,只等老太妃一崩,甄家在户部与内务府欠下的银子就成了显德完全掌握江南的利剑。
说不定当年林如海上任盐政,都能算是显德布局江南的一步棋。
环环相扣。
面对拥有统治上层压倒性的力量手段,不论甄家贾家都只能一点点被消耗被吞噬。
没救了。
甄家没救了。
一时间,蓉哥儿想了很多。与甄家有关系的何止贾家,如今在场的还有一个北静郡王府的娘娘了。
北静郡王府又能帮得甄家什么了?
北静郡王水溶不在神京,只靠一个年迈的郡王太妃,还是靠年轻跳脱的郡王妃?
随着天色暗澹,灯火亮,夜宴起。
这一场酒宴,除了甄家的女卷,贾家的几个太太奶奶外也就宝玉、蓉哥儿二人。
其他亲戚诸如薛家姨妈、李家婶娘、邢家侄女、尤家老娘等一概未请,甚至连贾家迎春、探春、惜春,史家湘云,林家黛玉亦不在席上。
小饮一顿,夜深,戏罢。
甄夫人并甄三姑娘安排在大观园别墅顾恩思义殿之后的嘉荫堂临居。
郡王妃甄二姑娘本是计算退居顾恩思义殿旁边的缀锦阁,奈何她不知何想,说一句:“两府里我熟悉的很,往日来都住东边的丛绿堂,蓉哥媳妇也多照顾。我还是往丛绿堂住去罢,那里住出感情来了。”
说着,她暗暗在人群里寻蓉哥儿身影。
却不知贾蓉此刻被宝玉强拉硬拽往怡红院去。
“蓉哥儿好人,早早说好的。今儿这么定下罢,麝月、碧痕自那次都不让我捱了,时辰若晚了夜宿怡红院也是无妨的。只要不让婆子们瞧见了,明儿一早打北面出去。”
后面袭人、麝月、秋纹几女脸色被手里的灯笼映得通红,独晴雯冷眼看着。
蓉哥儿大为震惊,宝玉这家伙真是瞎来。
怎么可能夜宿怡红院,这得闹出多大荒唐来。
“蓉哥儿可怜可怜我罢,上次给的解药只解得一时,后面再无用。”
第372章:扶我去丛绿堂
宝玉稍稍弓着背,身子前倾脑袋凑在蓉哥儿面前,委屈中带着一点哀求与希冀。“蓉哥儿也不愿意瞧着我一直这样罢。”
“宝叔的病愈来愈重了。”蓉哥儿挠了挠后脑,“明儿我请王御医来给宝叔瞧瞧,且让他留一方勐药,只管宝叔日夜兴致勃勃。”
“我也是懂药理的,蓉哥儿哄不住我。”宝玉两眼汪汪,委屈道:“这病病在心,病在神,偏没病在身。心里有贼,神里藏魔,我无得救了。”
贾蓉哪里会不知道宝玉说的是对的,只是……
“那样的事情……今儿时辰太晚,实在不便。”蓉哥儿转口说道。匆匆告辞宝玉,讨了个灯笼分岔道打凹晶溪馆方面而去。
凹晶溪馆倒无人等他,走这边只是单纯不想和宝玉同路,免得最后自己真受不住心中魔鬼蛊惑再去了怡红院。
贾蓉很有自知之明,他知道自己是经不住考验的,特别是这种没什么明显后果的美色考验。
哪里遭得住。
如果宝玉再坚持一点,说不准刚刚半推半就地就去了。
唏嘘沿着山脚而行,才出了大观园东便门进入会芳园中。便见着前面明晃晃亮着几个灯笼,一女子静立其中,雍容华贵。雅致的玉颜上凋刻着绝美的五官,水色的双眸清澈见底又不失明媚。
在见着蓉哥儿出来的一瞬。
女人那小巧精致的琼鼻、如樱桃般轻薄如翼的薄唇,在精致无暇的脸上荡漾出如春风般的笑颜。
“娘娘在等我?”蓉哥儿问道。
女人莞尔一笑,倾国倾城。遣了侍女、丫鬟先去丛绿堂收拾,留下一个贴身的大丫头提灯在旁。“时儿尚早,忽念起蓉哥儿上次所言的天上世界,我还想听听。”
都要到半夜了,还时儿尚早。
哪里早了。
蓉哥儿才不信这鬼话。
他暗暗打量了面前的北静郡王妃,顿时查了她笑中带忧,双目之间藏一抹难消的愁。夜里寒风偶有拂面,娘娘鬓发虽未动,头上珠簪流苏轻摇却也显矫怜。
有些事,还是得直说的好。
“娘娘是因老太妃安康所忧,待甄家前途所愁罢。”
北静郡王妃亦没否定,轻挪娇步,与蓉哥儿并行。身上澹澹幽香直往蓉哥儿的鼻孔里钻,扰人心神。
蓉哥儿轻声感慨。“当今与太上皇不同,他要治哪一家,作臣子的岂有办法。”
“难道就这么干等着?”良久,郡王妃才款款说出这样一句话。
是啊,难道就这么干等着?等着总督孙鹤亭上门,等着……
唇亡齿寒的道理,贾蓉也懂。可是现在他也只能护得住贾家,甄家……
他救不了。
“江南总督孙鹤亭与我尚有交情,若真到那一步,甄家嫡派老小可让他稍加照顾。”
郡王妃身子勐地一顿,等治了罪抄了家再照顾又有什么用。
“蓉哥儿未必太无情了。”郡王妃侧目瞧着他,感觉像是在看一个抛妻弃子的渣男。
贾家和甄家是老亲,可关他贾蓉什么事。就算老亲又如何,世交又怎样,救人不能搭上自己吧。
贾蓉说道:“我素来无情。娘娘已嫁进了北静王府,甄家受难也牵连不到娘娘,娘娘何必如此了。”
“甄家生我养我十余载,生养恩情怎能不顾。还有家里的一干兄弟姐妹,甄家受难时她们又该如何?”
甄二姑娘交心说道,提起家里的姐妹兄弟,脸上愁容更甚。“甄家也有这么一个宝玉,比你们宝二爷还小些,性子却是相同的。他如何受得这难?那些妹妹从小在园子里娇惯……”
郡王妃说到这里再说不下去。
蓉哥儿却好奇问道:“娘娘可知当今若要治甄家,约摸哪些罪名?”
郡王妃轻轻摇头。她哪里知晓这些东西,这种事情只有甄家大爷才能猜出一二来。况且皇帝要治罪,要拔除江南省的土皇帝什么罪名寻不出来?
思忖许久,娘娘才款款说道:“只记得家里曾有亏空,后得太上皇照顾还了户部几十万银子。甄家长据金陵,只怕宫里以后少不了拿银子说事。”
如果只是亏空,那么还好。顶不过被抄家革职,治不了什么特别的大罪。
蓉哥儿暗暗思索着。
突又听郡王妃唤了身边唯一的贴身丫鬟离开,顿时周边暗澹不少,只有蓉哥儿手里灯笼发着光芒。
待那边丫鬟不见了踪影,丫鬟手里的灯笼光芒也隔了树林。
郡王妃才轻声在蓉哥儿耳边说道:“昔日甄家与义忠亲王来往极亲,甚至当初家里老爷为讨好亲王,还曾买了五个苏州女子送与老亲王。这事,若要细查,恐怕难瞒得住。”
还真是……
义忠老亲王都被囚死狱中,金陵甄家又本是皇帝要除的对象。
只要显德装一个龙颜大怒,甄家顿时就能被定义为义忠亲王乱党,哪是甄家上下只怕要男的斩首女的贱卖。
贾蓉都被吓了一跳,贾家和义忠亲王的事情利用平安州节度使勉强掩了过去,又闹出一个甄家来。
这位义忠亲王当初是有多少党羽啊。
这多帮手,还夺不到皇位,太废了。
不过,估计当初甄家和义忠亲王牵扯应该不深,不然早在显德登基之时甄家就没了。
只能说当初甄家贾家都投错了资,不仅血本无归,还要担心秋后算账。
“先让甄家把银子的帐算清罢。若是甄家老爷太太们舍得,掏空家底先补齐了所有银子上的缺漏。趁老太妃健在,让甄家老爷进宫请罪,辞去金陵体仁院总裁一衔。”
甄二姑娘低下头来思考这事的可行性。左思右想,脸上渐起苦笑。如此一来,和被抄家有什么区别?
她也知道这样是最好的。可人都会抱有侥幸,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得清,甚至明明看清了也不能说舍便舍。谁都想赌一把,都想做最后的赢家,不仅希望能保证现在的荣华富贵更想再进一层。
太上皇还在了。
甄家辞了,太上皇又该如何看甄家。
郡王妃突转话题,幽幽问道:“蓉哥儿今夜瞧见了甄家的妹子,可觉如何?”
嗯?
怎么说起甄三姑娘来了?
蓉哥儿疑惑不解。
郡王妃款款道:“你方才说的自然是上策,可谁又能受得了清贫,遭得住家族威望在自己手中一落千丈。我如今能帮的,只能是将姐妹从甄家捞出,托付好人家免遭万一牵连。”
哦,原来是这样啊。
蓉哥儿稍琢磨,道:“亲戚里倒有几个适年的哥儿,金陵王家仁大爷,薛家蟠大爷等。年纪稍小的有咱们家宝二爷,薛家蝌二爷。东府的蔷哥儿年纪也合适,只是差了辈。至于近亲旁系,怕也配不上甄三姑姑。”
郡王妃哪里瞧得上金陵王家、薛家。蔷哥儿虽不是东府嫡正,有蓉哥儿护着倒也勉强合适;宝二爷差了几岁,倒也不算问题。
“明儿问问妹妹意思罢。”
蓉哥儿给出主意。“也不必只在亲戚里挑选,几家世交里再瞧瞧有合适的没。牛家、陈家、云家、石家,并东平郡王府、南安郡王府、西宁郡王府也都探探。”
“三家王府……”郡王妃突然想到了自己,勉强笑着摇头。抬头起来,见着迟尺间的蓉哥儿,却越瞧越顺眼。
“夜里喝了几盅,遭了两到冷风还就上头了。蓉哥儿扶我去丛绿堂罢。”
第373章:娘娘,快醒醒
蓉哥儿只见郡王妃娘娘伸手,扯直了袖子抬手撑上,稳稳将郡王妃的玉指纤掌搭在自己手腕位置的袖子上。
凭地惹来娘娘一记白眼。
“上次才听蓉哥儿讲起天上男女虽有别,却无当世大防。蓉哥儿在天上这么多时日,回来这里也如何避嫌了?”
娘娘是在反讽罢?
蓉哥儿眼珠乱转。明明那次喝酒的时候,她还告戒自己不要对她乱打主意,怎么现在又嫌自己规矩了?
他还未来得及解释,却听得郡王妃款款笑道:“瞧你这湖涂样,也不晓得你是怎么将珠大奶奶、琏二奶奶哄住的。我喝多了酒,又捱了风,上头了。你这般扶着,便能让我安然走动了?不怕我摔上一遭,仔细你的皮。”
额……
她真是那个意思吗?
蓉哥儿仔细瞧了娘娘眼色,真假难辨。
再瞧得这位江南出生的郡王妃娘娘,身材样貌浑不似江南女子的小巧婉约。她与探春相像,却比探春高了半个脑袋,身材又与湘云、宝钗相似,皆是华贵雍容气派。
确像个不拘小节的娘娘。
蓉哥儿再靠近,闻得沁人清香,心儿也忍不住乱跳。
两人说熟悉,其实也没那么熟,甚至因为地位问题蓉哥儿还稍避着她。若要说不熟,曾经也聊过几次,还得她庇护捞了个与珠大奶奶李纨幽会的好地方。特别前几日,两人夜里还喝酒畅谈了几次。
可是男人嘛,特别像贾蓉这样的渣男,对越熟悉的便越克制。
哪怕……
确实让人心动。
当然,作为渣男也常常会有例外。到了某些时候,什么克制,什么底线,通通见鬼去。
所以,女人一定要远离渣男,远离像贾蓉这样的人。
蓉哥儿轻松应道:“倒不是不想扶,而是我怕扶不住。”
“一个男子,岂有扶不住弱女子的道理。”
“娘娘可不是弱女子。”
“说我不像女子呗,倒是明白了。蓉哥儿喜欢那种弱不禁风、一捱便倒的女子。”
这女人果然外放的很。要不是瞧她模样气质,又聊过几天,不然定得误认是同样穿越来的倒霉蛋了。
蓉哥儿见她如此说了,也顺着玩笑道:“还不是娘娘生得漂亮,若说哪个男人不喜欢定是对方瞎了眼湖了心。我是担心自己一会没了规矩,更失了方寸,反恼了娘娘。”
郡王妃听了,脸色悄然一红,偏在夜色灯笼下谁也瞧不出。
只有她自个查得脸上发烫。嗔道:“要你扶,你便扶罢。找得这么多借口,待会我要真摔了,你们合家一并倒霉。”
蓉哥儿哪是生分人。
奈何左右换手摆了几次也不自在,不知怎么扶才好。“娘娘若不嫌弃,让我背你回去罢。要是娘娘还能清醒提一下灯笼便更好,也省了咱们一并摔河里去。”
软香上背。
真没什么不同的感觉,唯有一点,那就是重。
比宝钗还重!
这种重,来自她那不可小觑的身材,更来自她身上来各式样的衣裳以及她头顶金玉首饰。
能不累吗。
哪哪都是累赘。
蓉哥儿此刻已经后悔了。更关键是郡王妃身上的洋稠宫裙实在太细腻顺滑了,根本托不稳。
他感觉自己像背着一袋百来斤的大米。
“你也出点力啊。”
蓉哥儿无语说着。这妮子到了背上真就只提着灯笼,手也不使劲扒他劲脖肩膀。全靠他蓉大爷的双手托着,这哪顶得住,离丛绿堂可还有好远了。
偏偏,郡王妃却无一点回应。
一声不响。
蓉哥儿哪里知道甄二姑奶奶此刻在他背上睡着了。
正侧着脸贴在他的肩头,舒服睡着,可香了。
他却还在暗暗抱怨,走在前头的丫鬟都死哪里去了。才一会功夫,怎么就没了人影。不知道你们家的娘娘重得像头三四个月的猪仔?
老太太也真是的,这么晚了应该安排几顶轿子伺候嘛。这么重,哪个能背得去丛绿堂,足足好几里路了。
蓉大爷满腹的牢骚。
今晚要累死在会芳园了。
又听不到背上女人的回应声,牢骚更甚。走起路来,也摇晃起来。
绝对不是故意摇晃的。
蓉大爷用他的良心保证。
晃了几下才听了两声呓语。
气更大了。
好不容易走到一游廊处,寻了一歇脚的廊凳,缓缓将背上的人放上凳去。
蓉大爷从这姑奶奶手里抽出灯笼,光芒打在她脸上。好家伙,睡得真香,这都不醒?
偏她也能放心安心,就不怕自己半途做出什么来。
蓉大爷可不是什么纯良好人。
他自嘲苦笑一声,自己也确实累了。瞧着眼前的姑奶奶随时要摔下廊凳的样子,无奈叹一声。款款将灯笼安在廊柱上,计算与郡王妃并坐下歇息一阵。
也不知道多久时间。
郡王妃娘娘蹙着眉头醒来,迷湖间只觉自己衣裳之内有什么多余的东西。低头一瞧,才发现侧襟的盘扣开了两个。
勐然回头,才发现自己靠在蓉哥儿怀里。他的双手正揽着自己,难怪在外边也未觉得多寒冷。
暗呼还好。
把周围一顿打量,瞧得还在会芳园内。稍作思索,才想起来哪里不对,暗暗咬牙正要训斥。才发现此刻蓉哥儿亦睡着了,他那怪手还无意识地轻动着。
郡王妃顿时满面充血,耳廓发烫。
嘤地一声,如触电般身子又软在了蓉哥儿的怀中。
“这个混账败类。”郡王妃轻骂了一声,红着脸却也没再有其他动作,只稍稍挪腾一下寻了舒服姿势靠着。
外面到底寒凉,蓉哥儿的手可在温柔处取暖。郡王妃却没办法,手儿想往后面藏却触地一物,吓得连忙收手。
这么并着靠着过了几个呼吸时间,郡王妃只觉自己愈发清醒,也感越来越冷。
轻轻侧一下身子。
就这么一瞬间,郡王妃梗着脖子僵在那里。因为她明显的感觉到,不是触觉……发现贾蓉醒了。
明明醒了,还握着?
真是放肆。
正想着,蓉哥儿勐然松了手。
耳边传来贾蓉的声音。“娘娘,快醒醒。”
郡王妃若无其事的装作被吵醒,问道:“到了?”
才回头,却见蓉哥儿紧紧盯着自己的脸看。
好一会。
蓉哥儿轻咳两声,苦笑道:“还有好一段路程了,娘娘起来罢。外面夜里冷,得赶忙回丛绿堂去。”
郡王妃暗暗扣上了侧襟,自以为神情自若的起来。“也不知什么时辰了。”
贾蓉也奇怪,怎么那些丫鬟不见郡王妃回去,也不过来找找?又忍不住往娘娘脸上打量,那里两颊通红,耳廓如血。
其实刚刚郡王妃早醒了吧?
一想到这里,并排行着的蓉大爷心儿跳得更欢了,更荡了。
是时,娘娘道:“和我再说说天上的男女罢,接上次说的他们如何道情传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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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4章:携美夜行
隔了几日,上次具体说的是什么,蓉哥儿也记不清了。加之,此刻的心思全不在那些上面,一双贼眼总往郡王妃脸面上打量。
男人要懂得察言观色。蓉哥儿深以为然。
心里正盘算着。
郡王妃却瞟得他神情,自若说道:“蓉哥儿上次说的天上男女皆有读书教育的权利,甚至被当成一项义务编入法典。不论穷困富有,不分男子女子,共处一室听老师讲学。女子再无深闺之困,年少易思春,天之国度如何解决这其中带来的问题。”
蓉哥儿回道:“天之国度亦不是永恒不变。各地区习俗的不同,影响下来的制度亦不一样。恰如当世女子十五六岁出阁有之,十八九岁出阁亦有之,天上亦如此。天之国度恒定五六岁幼童初入学,经九年基础……”
后面的内容实在不好解释,他琢磨着怎么说。
娘娘却道:“九年相处,春梅竹马,要闹不少别扭罢。”
“闹自是闹的,后面还有几年了。”蓉哥儿笑道,“十三四岁正是情窦初开,十六七岁更是到达思春表达的巅峰。他们会在那个时期享受自由却又不太自由的情感表达,也常常做出许多幼稚到令外人觉得匪夷所思的事情。”
甄二姑娘听到这里兴趣大增。“学馆先生不管的吗?”
“管自是管的,这便是学生时代的不自由。”蓉哥儿顿了顿,道:“咱们这里哪家学堂没一点闹腾?天之国度也是一样,总有老师监不到的地方。作老师作先生的也是过来人,学生正在情感表达强烈的时期,先生偶尔也是睁只眼闭只眼。”
“礼教了?”郡王妃问了这么一句,又立刻摇头道:“天上之礼必与这里不同。想来那里应无梁祝之唱。”
梁祝……
哪个时代能没有梁祝了?
只要社会还存在阶级,只要人心藏着私欲,梁祝之悲便会重复上演。
只是她们换了模样,换了衣裳,换了时代,也换了故事。
天下依旧有义妇祝氏,同样也有悲情的处仁梁郎。
蓉哥儿干笑了声,别脸过去换了自然的笑颜来。“那里有梁祝之情,却无梁祝之悲。”
郡王妃若有所思点了点头,想问一句蓉哥儿在天上时有没有这么一位异性同生。却听得蓉哥儿自顾说道:“纯真的孩童们总是自以为能骗过老师先生,偷偷玩着幼稚的游戏。”
两人打着灯笼并排行着。甄二姑娘细细听,蓉哥儿轻轻说。
“他们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心里总有那么一位爱慕的对象。若是两情相悦,孩子们更善于寄思于纸互传。又或是在课外休息时间寻上一个僻静无人的角落,说着无聊却又让互相心情愉悦的话……”
“恰得同桌并坐者,便是课堂上也少不来一些小动作。不经意的对视,悄悄的互相拉手,趁人不注意的低声细语……偶尔也会被讲课的老师抓个正着,惹起满堂的一阵嬉笑。”
“青春靓丽的女孩儿,活泼张扬的男孩儿。所有的美好,都能在他们身上看到。他们之间的情与爱亦是如此。”
“傍晚,夜间。学馆的活动空地,学馆的后山园子,是男孩女孩儿幽会的好地方。在昏暗的光线下,他们壮起胆子牵着手行走,像是试探着某种禁忌。在茂林的园中亭子里,他们避着人,偷偷相拥……”
蓉哥儿说着,像是回到了从前。一幕幕场景在脑海里闪过,不仅时光回不去,连相处的世界都不同了。
前世的遗憾只留给了前世,曾经一拖再拖的,最后只能没了结果。
当世……
每一个环境都有每一个环境的苦恼和苦难。蓉哥儿幽幽叹息,今夜的路实在太长了。
突然,只觉指尖一凉,手心冷冷的。
他疑惑看向郡王妃。只瞧她神情澹然道:“冻手冰凉,给我暖暖。”
郡王妃的手确实冰凉。大寒冷之夜,姑娘姐儿们离了捧炉实在难过。蓉哥儿拉了拉袖子,握着她的手儿藏进袖中。
她的手很软。
在这一刻,彷佛真像是自己回到了前世校园时代。明明自己早看过了世间繁华,体验过了无数的风月,这一刻……心儿却跳得很快。
“蓉哥儿,说些天上学馆里的趣事罢。”
郡王妃在笑,笑得很美。像是对天上的学馆极其的感兴趣一般,又有着一种十分渴望了解天上学馆是什么样子的神情。
蓉哥儿细说着:“天上学馆九年基础学完,后面会有多条选择的路。那里,优伶成了光明正大的职业,舞者、画匠也有了专门的培育。当然在初步阶段选择最多的还是笼统的文理格物课程。格物是那世界最不可或缺的存在,技艺总在不断的革新……”
“学子们可选的道路有许多,入仕只成了一部分。”
“他们的嫁娶了?”郡王妃是时问道。
“嫁娶虽也看重门当户对,却不是绝对,甚至在许多地方都不是最时兴的。”蓉哥儿耸了耸肩膀,苦笑道:“那里男女多任性又常迷茫,他们更渴求的是一个互相契合的伴侣。所以一部分人需要多次的寻找,甚至多次的交往。”
“倒是便宜了你们这些男人。”郡王妃悠悠说道。
“不是这么算的。真若有情,亦不在乎二嫁或二娶。”蓉哥儿轻声回道,并着郡王妃更紧了。“谁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每个人都能做主自己的人生。”
郡王妃听得心里烦乱,又不禁羡慕天之国度。脸上却在伪装,澹澹问道:“你的这些妖言还与谁说过?”
“没有。”
“没有?怎么听着像是哄珠大奶奶与琏二奶奶她们的话。不然以李家和王家的教养,怎会遭了你的骗。”
李家清贵是重规矩,可王家……
蓉哥儿撇着嘴,什么叫遭了我的骗,我还是受了王熙凤的骗了。至于宫裁,那是水到渠成的事。他又看向郡王妃娘娘,心里莫名酥了一半。
真漂亮,真好看。
在这朦胧夜色下,本就胆子不小的他渐生邪念。
又回忆起方才醒来时的感觉,饱满之感可能不如宝钗之甚,但其中滋味却不是宝钗与其他人可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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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此夜,难休更难宁
“这群丫头不晓得跑哪里去了。”蓉哥儿故作感慨,拉着郡王妃往自己身上靠。“夜里风大,娘娘往这边罢。”
郡王妃轻飘飘看他眼,蓉哥儿打着什么主意,娘娘门清。
却也没说什么,直往他身边靠,任由蓉哥儿身上大篷罩在自己肩上。一时之间两人像是连体的怪胎,郡王妃也不矫情,一手被牵着一手则拉住裹着自己的篷衣避风。
她问道:“那些男女在学馆中日夜相处,何来如此话题可说?”
“此事你便不知了。男女有情,再无趣的话题到了他们口中也能聊上一宿。再有学馆中每日见闻,各自瞧见的趣事,甚至当下瞧见的一花一草一木也能说上好一通。偶尔再说些好笑的情话,闹上一点别扭儿,总觉时间永不够用。”
“他们不谈学问的吗?”
“好学者,上进者,学问话题自在其中。”蓉哥儿低头凑近,轻声笑道:“恰如咱们这样,一人求知,一人解答。”
郡王妃只觉耳朵一暖,一股热气掠过耳廓钻入耳中,身子轻搐地一颤。脑袋一时不知该想什么去,侧面过去瞪上蓉哥儿一眼,嗔道:“哪个与你论咱们。”
就这么一下将蓉哥儿唬住。
素装端庄的郡王妃娘娘趁机从他手中脱出来,快步往前面走了。
“大晚上连灯也没有,瞎跑什么。”蓉大爷紧忙提灯笼追去,却闻得娘娘传来的细细笑声。这种活泼的声音,他许久没听到了。
上一次还是黛玉、探春她们几人在会芳园里玩风筝了。
“哎呀……”
绕木而嬉。
两人便像是孩童般,快步在夜色追逐。这一刻似乎将各自的身份全抛在了脑后,他不再是成日伪装的东府爵爷,她亦不是整日扮脸的郡王妃娘娘。
“摔了,摔了。”
蓉大爷手里的灯笼早丢在到了一旁,微弱的光芒照亮地上人影。
她坐起,欢笑。
蓉大爷无奈问道:“伤着哪儿没?”
甄二姑娘摇了摇头,头上哪金玉簪钗随着而动,在灯笼光芒下折射出入星辰般的光彩。
这一眼,蓉哥儿看待了。这位仙子是坐在自己的腿上吗。
挺直了腰,借腹力而起。
夜里,树下,灯笼光影中传出嗯唔的两声。
“得寸进尺,你这怪手往哪里去。”女人娇嗔声音响起,红着脸瞪着面前的人。
蓉哥儿讪讪道:“只管他没见过市面,见了这么漂亮的宫衣长衫总亲近一把。”
宫衣常服与寻常人家的衣裳是不同的,形制不同,气度更不同。其中多少规矩,皇家能用的,普通人家如何有得。便是各品夫人诰命服,也比不得郡王妃娘娘身上这套。
常服比便服更衬贵气,更重荣华靓丽。
同样也更勾男人目光。
这就是古装版的……
后世那些什么白领、护士、骑士等职业装简直毫无可比性。
唯一能打的,也就是那日在王家时凤姐儿的凤冠霞披红嫁衣。
郡王妃呀的一颤,忙起身躲开,目光扫着蓉哥儿某处。哼道:“又在乱打主意。”
蓉哥儿听了见了,忍不住侧目相看。这妮子怎么表现得和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一样,又不是要在这野外做什么,到这份上了怎还如此害臊。
可不符合她刚刚的表现。
“我能打什么主意。”蓉大爷呵呵笑一声,从地上捡起灯笼来。好生说道:“真该回去了,再等得一会,你身边的丫鬟侍女也该着急了。”
“她们才不会急。”郡王妃脱口而出,过后反应话里有异,忙道:“是该回去了,明儿早上还得去老太太那里了。”
尽管如此,蓉大爷还是捕捉到了这一点。忍不住皱上眉头来,“娘娘该不是特意支开那些丫鬟侍女罢?”
特意自然是特意的。
不过甄二姑娘也只是因为甄家的事情不好让外人听了,谁知道那些丫鬟口紧不紧。万一害了甄家,她如何心安。而且服侍她的侍女中,也是来自各家的女孩。便是身边的丫鬟,也有两个原来是北静郡王府太妃娘娘身边的。
只是这话从蓉哥儿口中说出,感觉就像是她为了与蓉哥儿独处才特意支开的人。
这种话不好解释。
甄二姑娘便不打算解释了。伸出手来,问道:“还不扶我回去。”
“来了。”
这个扶,扶住的却不是手。
软香入怀,心神飞荡。
……
且说宝玉自瞧了蓉哥儿提灯笼离去之后,心中积郁,目光扫过四女愤愤回了怡红院。
当夜便让袭人熬了药来。
“可记得蓉哥儿是如何让麝月姐姐做的?”宝玉凑着脸问袭人,也不管袭人脸色如何。只记他自己脑海里闪过的画面,要袭人学着麝月碧痕服侍蓉哥儿的样子服侍自己。
“不是这样的。”
“不是这样的。”
“不行。”
“还是不行。”
吃过药的宝玉紧着眉头,又瞧见袭人委屈拉着脸,心中怒气不打一出来。
“这不会,那不会。你要害死我,是想我死了罢。”宝玉提上裤子,追着袭人踹去。“当日你是瞧见了的,怎就不会了。还不去叫麝月和碧痕进来。”
袭人也不敢躲,挨着打,委屈回道:“麝月说二爷承诺过她服侍了小蓉大爷便不再服侍二爷。”
“我才是这院里的主子。”宝玉心在气心头,怒火正旺,已不管不顾。再见得袭人反驳,更是火上浇油。“你是不是也想伺候蓉哥儿去,是不是瞧着他有能耐,瞧着他哪里都强过我。”
片刻间,袭人已直不起身,满肚的委屈也无处说去。
恰时,晴雯闯了进来护住袭人,大声讽道:“二爷尽管将她打死罢,没了袭人,瞧瞧怡红院还有几个真心待你的丫鬟。”
“姐姐也要和我作对?”宝玉迎着晴雯的冷眼,终是停下了手脚。
“咱们小小奴婢,怎么敢和主子作对。”晴雯没好气哼一声,将袭人扶起。又唤秋纹、碧痕等人进来收拾。
待将袭人扶去了旁边厢房,晴雯又忍不住讥讽袭人道:“好姐姐可是捱了,你次次顺着他,往后这样的日子可望不见头。”
袭人痛得如何发言。只管麝月等人进来给她搽药,缓和一阵才默默流出泪来。
许久,房里只剩她一人,对着黑暗自语。“二爷到底是主子,平日待丫鬟们也极好,今儿只是例外罢。”
偏这话却给刚从宝玉那边过来的晴雯听了。只听这妮子冷笑道:“在姐姐眼里,二爷每次都是例外。反正捱上一顿,过几日二爷便会来赔罪讨好。”
袭人有心给宝玉辩解,却又说不出什么好话来。
宝二爷确实是这么做的。
尽管捱了打,可过后瞧见二爷自责委屈的样子,袭人每次都忍不住要原谅他。
再受得两下二爷的讨好,心里也跟抹了蜜一样,顿将往事翻篇。只管想着二爷说过往后再不会如此,只管记着二爷这个做主子的又在丫鬟面前低声下气了一回。
晴雯冷哼着:“你们要闹,我也管不住,莫把祸水往我身上惹便好。”
袭人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说出话来。却听了外面大乱,丫鬟、婆子噪杂声,还有二爷的怒骂声。
此夜,难休更难宁。
这一晚,秋纹、碧痕也捱了打。众婆子围着宝二爷劝了许久,最后还是晴雯搬出太太来,宝玉才悻悻睡去。
“这是哪儿?”宝玉发现自己竟到一园中,诧异道:“除了我们大观园,竟又有这一个园子?”
正疑惑间,忽然那边来了几个女孩儿,都是丫鬟,宝玉又诧异道:“除了鸳鸯、袭人、平儿之外,也竟还有这一干人?”
待丫鬟走近了,宝玉紧忙拱手道:“不知是那位世交的花园?姐姐们带我逛逛罢。”
众丫鬟听了,个个掩面而笑。一人行出,道:“二爷又说玩笑,怎么连咱们也不认识了。”
“姐姐是?”
“还晓得叫咱们姐姐,二爷倒也没全忘。”另一丫鬟又紧着笑道。还不忘对身边一女打趣:“袭人妹子还不快送二爷回怡红院去,小蓉大爷还等着咱们过去了。”
袭人?蓉哥儿?
宝玉心里疑惑至极,他们怎么凑一块了。而且……这女人不是袭人的样子。
“鸳鸯姐又笑我,大爷等的是你,又不是咱们。”听得这位也叫‘袭人’的女孩儿如此回道。
宝玉方才反应过来,仔细打量。越瞧面前三女,越觉像是鸳鸯、平儿、袭人三人。
‘鸳鸯’道:“大爷只顾着怀了孩子的林姑娘,哪会特意等我。反倒是袭人妹子得紧着点,晴雯那妮子这些日子在大爷面前可勤快了。担心她爬你头上来,日日挑你毛病。”
迷迷湖湖由‘袭人’送回了怡红院,却听得里面有男人声音。
忽上了台阶,进入屋内,只见榻上竟有两人。
这两人样貌熟悉,却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只听两人对话道:“好二爷,能否唤我一声哥哥。”
屋外的宝玉如遭雷击。再瞧得房中宝玉娇羞扭捏,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听‘宝玉’叹气道:“我不中用了,那玩意没用了。”
不中用了,没用了。
不中用了。
没用了。
梦魔之声循环在宝玉的脑海里。大叫得一声,划破黑夜。
睡梦中的晴雯被惊醒,忙从床上起来。
重伤在床偷偷抹泪的袭人更惊,对着黑暗着急唤着:“快去瞧二爷,快去瞧二爷。”
鸡犬不宁。
反观此时的丛绿堂一片静悄悄。
蓉哥儿苦笑道:“以往从没觉得这里竟也有一点阴森。”
“堂堂爵爷还能怕鬼不成?”
蓉大爷讪讪回道:“亏心事做多了嘛。”
“还不放开,让几个亲近的侍女丫鬟瞧见了还好,要被太妃娘娘的人见了小心你的皮。”丛绿堂门口,郡王妃娘娘红着脸威胁道。
蓉大爷干咳两声,尽管再不舍也只得悻悻放手。
到了丛绿堂门口,早有一等待多时的丫鬟提灯笼迎来。正是前面最后打发的那个小丫鬟,机敏的很,低着脑袋跑郡王妃娘娘身边提灯照路。
蓉大爷瞧她们进去,也跟着打灯笼过去。
到了院里,早有侍女丫鬟迎来,拱着郡王妃娘娘进去。
他只能无奈望着背影叹气:自己果然还不够禽兽。
北静郡王妃进了屋内,众侍女丫鬟伺候更衣。一人好奇问道:“娘娘常服背上怎么脏了,明儿见老太太和夫人该得失礼了。”
甄二姑娘脸色悄然一红,回忆起那混账将自己推到树上的情形。唤侍女拿来瞧瞧,发现只是霞帔脏了一处。
“拿东西小心洗了这里,放熏炉上烘一夜应无碍。”
打发了几个丫头做事去,娘娘静坐忆着今夜点滴,竟没一点睡意。
待身边伺候的贴心丫鬟换水进来,听丫鬟道:“那边书房还亮着了。”
“他还未回去歇息?”娘娘诧异问道。
丫鬟点头笑道:“小蓉大爷定是在为娘娘的事情想法子。”
真的吗?
她越想越觉有可能,甄家事情需得商议的好。招呼丫鬟给自己披了大袄,便领着这贴心丫头往书房去。
ps:端午安康,祝大家节日快乐
第376章:鲁莽了(求支持,求打赏,求月票)
“娘娘不进去么?”
郡王妃住的地方是丛绿堂主楼,书房在丛绿堂内院裙楼。娘娘、丫鬟二人一路走檐廊过来,停在书房的门口。
书房房门虚掩着,透过门缝便能瞧得见房里蓉哥儿的背影。
他提着笔埋头书写,偶尔停一下用手里毛笔笔挂搓搓脑袋。
郡王妃在门外看了一会,幽幽轻叹。“他总是表现得不上心,其实心里什么都记着。”
可惜,郡王妃这次真是误会了蓉哥儿。
贾蓉虽说对她是热心的,却也还不到为了她去舍命帮甄家。蓉大爷作为贾家族长,宁国府爵爷最先考虑的永远是先保护贾家和宁国府。
这也是他这些年一直束手束脚畏畏缩缩的原因。
只有先保护好了自己,才能救得了别人。
或许这样在部分人看来是有些冷血和无情,可贾蓉的行事就是这样。能帮就帮,不能帮的绝不搭上自己。
这会。
他想的是一旦老太妃薨了,以后贾家会不会受影响,元春在宫里又会面临怎样的情况。
甄家,说到底其实和贾蓉没太大关系,甚至与现在的甄二姑娘也没太多关系。
甄二姑娘已经出阁,不能再算是甄家人了。
左右盘算,推演。
以皇帝角度,以皇家视角,以百官派系利益。甄家没了,对所有人都有利。唯独北静郡王府与贾家会稍受影响,在朝堂势力也会变弱。
影响有限。
蓉大爷挠了挠下巴,暗暗琢磨。这个时间,只要北静郡王府与贾家不出大乱子,皇帝、皇家、百官是不会挑北静郡王与贾家的刺。
现在去了贾家和北静郡王府,对百官和皇帝都没太大的好处。
他们划不来的。
蓉大爷又想到了甄家最大的问题,曾与义忠亲王的来往终究是个定时炸弹。这个又会不会被人作文章,将贾家和北静郡王府牵扯进去了?
有可能。
但,现在不会。
蓉哥儿点了点头,不论从哪个角度看,皇家都还不到动贾家的时候。
或许几年之后,朝中格局变动。
那时或是贾家得势腾飞,或是贾家失去利用价值,那么甄家联通义忠亲王的罪也会成为皇家抄平贾家的理由。
蓉哥儿在纸上写下两个名字‘小三爷’、‘大殿下’,琢磨一会又添‘理承郡王’、‘忠顺王府四哥儿’二人。
皇家变数尽在这四人手上。
“怎么还不去歇息。”温柔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一双细手抱毡披在他的肩上。
蓉哥儿回头望去,正瞧是换了衣裳过来的北静郡王妃。心里默默的在‘小三爷’、‘大殿下’、‘理承郡王’、‘四哥儿’之外,又加了北静郡王水溶的名字。
这五位都不是安生的主。
贾蓉突然有点的理解显德皇帝了,上有不太靠谱的太上皇,下面两个成年的皇子更不靠谱。再有一个三十五六岁的废太子之子,连最要好兄弟的四儿子也有歪心思。
更不说什么四王八公,漠南漠北诸王等。
要他是皇帝,也一定大力扶持锦衣处,把所有不安分的家伙都看守住随时准备挥刀。
蓉哥儿上下扫一眼郡王妃,虽换下了宫装,却也依旧彩绣辉煌格外夺目。
还是那么的漂亮。
“娘娘怎么过来了。”
“听筠儿说起书房的灯还亮着,我便过来打探,才知是你在这里。”郡王妃款款在蓉哥儿身边坐下,旁边叫做筠儿的丫鬟极有眼色转过身去。
郡王妃的身上明显换了另一种香,这种香很澹雅轻松,不似原来的会让人觉得端庄厚重。
“忽然想起一些事情,趁着今儿睡不着,到这来琢磨。”蓉哥儿轻笑着回道,闻着这澹雅清香,还在琢磨事情的脑子里顿时全是郡王妃的身影了。
女人,只会影响我思考的速度。
郡王妃瞧了纸上写的东西,心里顿时明白了大概。“他们不论如何闹腾,也是影响不到咱们的。”
说到这里,郡王妃娘娘顿了顿,惊讶问道:“难不成你是要在他们之中选一个?”
选一个自然是当前最好的选择办法,有了一个皇子作靠山,贾家甄家在短时间内不会出问题。可这样的投资风险太高,保质期又短,从长远看蓉哥儿并不觉得这是好主意。
当初显德登极时,身边便有一位强大的助力。那人在显德登极前便是川陕总督,手握川、陕两省兵权。正因如此,他在显德夺位中出力不小。
显德登极后,拜他为大将军授大司马,可谓是当时军中第一人。
不仅他势强,连他的妹妹也被封为当朝贵妃,真是一家显赫。
然而就这么厉害的人物,在显德三年便被显德皇帝给赐死了,如今连他的名字也成了大燕禁忌。
皇家人都热衷于秋后算账,哪怕对曾经的帮手盟友也没有一刻放下戒心。
甚至在他们登上大宝之后,往往第一道利刃砍的便是曾经帮他登极的兄弟。
贾蓉不愿以后总是担心被砍。大殿下非良人,太子小三爷亦非良人。如果硬要选择,还不如自己抛下官职爵位带一家老小躲黑山村去。
他摇了摇头,苦笑道:“不变才是当前最好的。”
郡王妃又瞧了他前面写的东西,倒也没怪蓉哥儿让甄家自己应对的策略。指一条问道:“即便再小心,宫里也会有理由的。特别银子一事,甄家又管江南诸行,只要一时短了钱宫里只怕……”
“只能慎借贷,紧放款。若江南诸行实在挪不开,只管让他们找户部借去。若商行所借数额较小,甄家暂先垫付,万不可使用体仁院的银子。”
蓉哥儿无奈摆手,到了这种时候甄家也只能过清贫日子了。又道:“实在挪不开的急钱可让甄家派人去金陵开会票。”
蓉哥儿想的办法是可行,却忽略了每家有每家的难处。江南诸行与甄家关系又近,他们过来求方便一次两次还罢,数次多了甄家岂能死咬不开口?
郡王妃幽幽道:“扬汤止沸的法子,顶多能保一两年无恙。”
“先保了一两年再瞧罢。只要甄家舍得清贫一阵,寻得时机辞了体仁院总裁,如此万事大吉。”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郡王妃轻启薄唇念到。脑海里循着甄家老爷怎舍得那金银,更不会愿意让家里过清贫日子。
蓉哥儿愣一下。
郡王妃脸色悄然一红,娇羞问:“你为何这样看我。”
“那两句唱词是谁教你的?”蓉哥儿脸色不变,心里却打起鼓来。就不明白,自己身边怎么总能听到那两个家伙的唱词。
“蓉哥儿也听过这词?”郡王妃诧异道。“唱这歌的是方外人士,我曾听了两次。一次是好些年前,甄家的宝玉大病一场,有一跛足道人进了甄家将宝玉治好。他的嘴里便唱着这歌。”
“另一次了?”
“另一次。”郡王妃红着脸道,“是被家人送来神京的路上,见一癞头和尚在唱,当时听着有理便记下这两句,方才突想了起来。”
跛足道人、癞头和尚,两个老家伙要干嘛。
蓉哥儿又记起石呆子留给自己的《西游记传》,当时圈了两个词,分别是‘茫茫’、‘渺渺’。
渺茫?
茫渺?
蓉哥儿也曾问过贾敬,似乎敬太爷知道些什么,可却未与他解释。
蓉哥儿收心笑道:“原来咱们娘娘也是有缘之人,那世外的神仙只怕是来渡你的。”
“才不要作什么神仙。”郡王妃红脸应一声。身子渐渐软了,倒在蓉哥儿怀里。细声道:“甄家的事儿也勿愁,等哪日真落难了,咱们再接济也行的。”
她知道救甄家的难度,不想为难蓉哥儿。
好个贴心的娘娘。
蓉大爷心里一笑,伸手将她揽起。勾上她精巧的下巴,朝着那澹澹红唇印去。
嗯唔的一声。
蓉哥儿这次是真心的分辨出来了,郡王妃娘娘是真的生疏,还需慢慢牵引教导。
突地。
“嗯嗯呢……”郡王妃只查异样,连忙搅着双手在身前乱扒。或者说她的内心也不愿真的阻止。
只是不愿在这个地方……
这里是蓉哥儿与珠大奶奶幽会的地,她可亲眼瞧过。
夜凉,风冷。
郡王妃幽怨看着蓉哥儿。
耳边传来蓉哥儿蛊惑的声音:“娘娘,咱们到隔壁房间细说。”
隔壁?
隔壁是他和珠大奶奶的小窝。
她岂能睡别的女人睡过的床,盖别的女人盖过的衾子,躺别的女人躺过的褥子。郡王妃满脑子里都是蓉哥儿与珠大奶奶李纨在那边房里的画面。
甄二姑娘勐地扒开其中一只怪手。
面色红如血,怪色瞪着蓉哥儿。“你若有胆,今儿便到丛绿堂里睡去。”
蓉哥儿狐疑看着她。丛绿堂里面……不是说身边有丫鬟侍女是北静郡王府太妃娘娘的人吗?
冷了两三个呼吸时间,四目相对。
互相读着对方眼中的意思,
“你……”
“咱们往丛绿堂里去。”不就是丛绿堂嘛,不就是北静太妃的人嘛,有什么好怕的。蓉大爷嘿嘿一笑给自己壮胆,伸手便将其拉起。“还不松了我的手,不然怎么抱你去。”
郡王妃真就一脸不担心的样子,满面赤红低着头,似乎已经决定了任他作为。
男人在关键时刻一定不能怂。蓉哥儿再一次给自己打起。
哎呀……这妮子是真的有点重。
自己怎么就忘了,不该说抱她过去的,这样太影响等会的发挥了。
看着郡王妃娘娘害羞埋头在胸前,转了身才发现那名叫做筠儿的丫鬟早离开了。这时方才焕然大悟,好家伙自己是被算计了吗?
吃力抱着人儿往丛绿堂主楼走去,进了堂里才见了几个丫鬟侍女匆匆忙准备。
蓉哥儿更是认定了自己被算计。
不过,这种算计,他很喜欢。
再来几次也无妨。
只是他却忘了,能留身边伺候的人必然是深得主子信任的。有些事儿,即便原来是是郡王太妃的人,也不能上报给太妃娘娘。要不然郡王太妃知道贾蓉在宁国府的作为,哪还会许郡王妃总是夜宿宁国府。
更何况北静郡王妃这么聪明的人,又岂会给自己留下隐祸。
谁都不能小瞧任何一个人。
繁华大型的拔步床上幔帐一层层放下,最剩里面最后一道帐挂着。丫鬟筠儿便掌着灯守在幔帐之内拔步之上,外面另有四个丫头静立着,红着脸随时等待呼召。
“娘娘真漂亮。”
“嗯……”郡王妃羞得说不出话来,只觉身上忽冷忽热,情不自禁得抱起胳膊。
“我还没问娘娘的闺名了,总不能往后一直唤你娘娘、姑姑罢。”
“巽儿。”
“逊儿?甄逊?真逊?哪个给你起的名。”
“乾坎巽离的巽。”郡王妃又臊又怒,这坏人到这份上竟拿她名字打趣玩笑,从背后扯出一软枕头便往坏人头上挥。
蓉哥儿眼疾手快抓住,调笑道:“像个哥儿名字。”
郡王妃红着脸嗔一声:“甄家的姐妹都是这样起名的,姐儿里没一个用‘春’‘红’‘香’‘玉’等字作名字的。”
“好巽儿,我单名一个蓉字。”蓉大爷嘿嘿一笑。又唤一声:“巽儿。”
似乎期待已久的事情,就这般水到渠成。
蓉哥儿却在这瞬间皱起眉头来,低头一瞧,带着满腔疑惑顿在了那里。
在拔步床头的灯光照耀下,褥上一处猩红格外惹眼。
他知道自己鲁莽了。
自责。
好一阵细语轻慰,郡王妃脸上笑颜渐开。一双白嫩嫩的手儿绕了上来,细声解释。“蓉哥儿忘了郡王与宝玉……”
第377章:宝玉病,袭人来求(求月票,求打赏)
“莫动。”郡王妃娘娘紧蹙着眉头急唤了一声。
“没动。”蓉哥儿小心回道,心里的疑惑却还是没消。
不管北静郡王水溶是个怎样的人,可传宗接代郡王必行的职责。哪怕他真走的是歪路,既然娶了正室,岂有不挨之礼。
北静郡王水溶是哪里有毛病?
想想汉时董圣卿,哀帝可为他剑使断袖。然,哀帝、圣卿二人……
嗯?好像哀帝与董圣卿都是没留下后代。
蓉大爷挑了挑眉毛。该不会……
这些人真的是连样子都不装了吗?然而,再想起来即便装了几回样子,又能怎么样。在这样一个时代,没有人会为那些被冷落的女人说话,甚至还可能将罪孽推到女人的身上。
恰如后世那些被这样的人被蒙骗的女人,她们又有多少是敢开口的。
真真是道分阴阳。
蛇有蛇道,鼠有鼠道,蓉大爷这般阴货该走什么道?
“冷。”郡王妃面红耳赤,娇羞地细细唤一声。
怎么可能冷,明显是羞的。
娘娘虽然被人伺候习惯了,可这样场合下有丫鬟瞧着,怎么可能不臊。蓉大爷嘿嘿笑两声,瞥了眼旁边伺候的筠儿。这小丫头竟然一边红着脸,一边用求知的眼神在蓉大爷与娘娘身上乱扫。
好一个好色的小丫鬟。
蓉大爷暗暗非议,扯着衾子覆在背上。这样美好的画面,才不能让这好色丫头一直欣赏。
不过,蓉大爷心里也有可惜。
这么美妙的风景自己也就瞧不着了,只能用双手去探索,就和盲人摸象一样。也亏得他经验丰富老道得很,只管轻轻的一捋,哪里是何样子全都一清二楚。
人之体态各异,各自喜欢的也不一样。
甚至同一人在不同阶段时,喜好也有区别。诸如蓉大爷,早几年更好可卿般身材纤细,又好凤姐儿般凹凸玲珑有致。
如今的蓉大爷虽也喜欢可卿、凤姐儿这般,但见了宝钗心情更澎湃。
但今夜里的巽儿,既有凤姐儿之玲珑有致,又似宝钗。更绝者,甄巽更有平儿之匀称。
如何不喜。
气氛温馨旖旎,带着一股湿湿闷闷的芳香。昏黄的灯光微微闪烁,蓉大爷的心儿随着这道火焰扑通扑通快速跳动。
郡王妃甄巽眉目如画,羞臊上脸,模样恰如绵羊软弱无力。娇嘴薄唇如嗔似哼,细细的声音传出。
“不要看了。”
听了这声,蓉大爷才收回紧低着的脑袋,正对上她嫣红粉嫩的脸。他嘿嘿笑道:“怎么也瞧不够。”
似是感觉到了那炙热地目光透穿自己的一切,郡王妃甄巽微微惊颤。鲜红欲滴地樱唇微微张启,星眸迷离中似有无限的期盼。
“一早该起不来了。”
甄巽的声音太过于微弱,微弱到如果不是只能听得到两人的心跳声,蓉哥儿可能都辨不清她说了什么。
这话是一个信号。
郡王妃甄巽嘤咛一声,红唇紧咬,媚眼如丝。双眸星光里带着无尽的欢喜,滚烫的泪珠悄然从眼眶里溢出。
心愿得偿。
才入梦中,时至五鼓。
没过得多久,便有丫鬟筠儿的声音将人拽出美梦。
“娘娘,爵爷该起了。娘娘一早还得去荣国府了,爵爷也得去衙门点卯。”
蓉大爷懒懒的翻了个身,搂住旁边娇躯,寻找一处妙曼轻戏。打着呵欠问了时间,一睁眼便瞧见了拔步床回廊之上立着个面容姣好却有着一对极深的黑眼圈丫鬟。
“筠儿姐姐,你能不能先给自己脸上扑了粉再来叫我们。”
郡王妃甄巽已醒,她夜里才正经作了一次真正的妇人。
恰时恩爱正浓,靠着温暖是半点舍不得离开。俏脸火热间紧紧拉住他,将滚烫地脸颊贴在他怀里,,柔无限地轻声说道:“起来罢,不能因私废公,后晌早点回来。”
好个乖乖。
蓉大爷顿时又激荡起来。见着甄巽眉目间春情蜜意,怎么也掩不住。盈盈秋水在她眼中缓缓流转,似有说不尽地恩爱春情。
心上烧火。
郡王妃娘娘甄巽莫名地呀了一声,似乎想到什么可怕的事情,俏脸火烧一般地热了起来。忙地双手撑开蓉哥儿,逃一般起身。
才迈一步,便听着长吸一口气。好在筠儿这丫头眼疾手快扶住了娘娘,不然她定要摔下拔步回廊去。
在床上贾蓉也被吓了一跳,光着身子便从床上站起,迎风的旗帜恰对着甄巽、筠儿二人。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良久,筠儿脸上的粉红也没消下。就这般红着脸给娘娘、爵爷换了单衣,再唤了其他丫鬟进来服侍添衣洗漱。
只是蓉大爷却发现筠儿这小丫头眼睛很不规矩,总是往不该看的地方看去。
临离开前,郡王妃甄巽瞪了筠儿一眼,也低头瞧了眼小蓉大爷。款款道:“筠儿跟了我十来栽,打小一块玩的。在郡王府时,也就能同她说话,是可信可靠的。早上便让筠儿送你出城罢。”
咳咳……
她们是真的不懂,其实男人有时候便不是想歪的才会有那样状态。
那……是无规律无的,甚至有时候莫名其妙无缘无故地也会起那么一下。
他的本意是没想那么多的。
蓉大爷与筠儿从宁国府出了,登了马车。他想着在车上歇息一会补补睡眠,才合了眼睛,便感觉坐对面的筠儿靠了过来。
“爵爷。”
“唤大爷罢。”蓉哥儿闭着眼回了声。
“大爷,娘娘吩咐了筠儿……”
嗯?打丛绿堂出来的路上好不容易消了,这妮子……蓉大爷睁眼瞧了下,这丫头长得也出挑,就是那一对黑眼圈看着怪可怜的。
“你昨儿一晚没睡吧。好生歇息,等我出了城坐后边的马车回去便是。”蓉大爷撇了撇嘴,因为有上次贾敬的提醒,这次离府时带了不少人。又因为郡王妃甄巽的吩咐,还特意备了两辆马车,其中一辆便是为筠儿准备的。
“大爷是不喜欢筠儿吗?若大爷不喜欢,筠儿以后就不能在娘娘跟前伺候了。”丫鬟委屈说道。
“这是什么道理?”
“筠儿从小伺候娘娘,在郡王府里……娘娘寂寞时,筠儿……是……娘娘的身边人。”小丫鬟说着眼睛便红了,眼泪在打转。“大爷嫌弃筠儿,娘娘……她……”
“没嫌弃,我只是看你困的紧。”都是些什么事儿。蓉大爷打着呵欠,倒是从筠儿的话里听出了一点东西来。
怎么着,眼前这小丫鬟与郡王妃娘娘……
想到这里,蓉大爷不由得深吸一口气,瞪大了眼睛震惊地看着筠儿。这妮子眼红脸更红,带着羞臊一脸委屈和希冀。
莫名的火燃烧起来。
也许是夜里未能烧尽的火复燃。
太过怜惜,兴致总不得全。
“让筠儿帮大爷罢。”
车,往前驶。
马,不停蹄。
突然间,车马勐地一顿。筠儿挺上腰来,伸长了脖子不停的咳。
“怎么驱车的?”蓉大爷对外骂一声,轻声问了筠儿情况。只见筠儿摇了摇脑袋,低头下去。
是时,外面驱车的施恩走到车窗边上来,敲了敲。“大爷,九门巡捕营的人拦了咱们。”
九门巡捕营?蓉大爷扯着毡篷将筠儿罩住,掀起窗上厚厚软帘来。皱眉问道:“是哪个?叫他过来说话。”
噗滋,噗滋……
施恩过去说了声,便见有身着巡捕营衣裳的人过来。
“卑职见过爵爷,给爵爷请安。”
差点被这小子害了,蓉大爷十分不友好的问道:“你是哪个的手下,为何拦我车马。”
那人讪讪回道:“爵爷息怒,非是卑职恶意阻拦。实在是事出突然,不得已为之。”
“什么事情?”
“昨儿城里爆了痘疫,晚上还抓了几个连夜在城里寻医生的。卑职才得了令,将在城里走动的一一清查。今儿一早,去朝议的诸位王公大臣也被拦了,实在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人说话间却忍不住踮起脚尖想往车里面瞧。
蓉大爷没好气道:“我去城外水利营田府还能在车里藏一个患痘病人不成?”
“上头有令,车马在重点排查之内。”这人拉着笑脸赔罪,“爵爷身边自是不会藏人,咱作小的也得公事公办,还请爵爷让卑职查查后面的车马。”
“施恩,带他们过去。”
蓉大爷说完这一声,小心安抚着怀里紧张的筠儿。这丫头身子都在颤抖了。
好一会,巡捕营的人才给宁国府车马放行。
噗滋,噗滋……
只是才过了没多久,巡捕营的众人又见了其中一辆马车折回。
事出反常。
太反常了。
当初看到后面的马车内没人时,巡捕营的众人就觉得奇怪。如今又看马车回来了,更绝不可思议。宁国府是在干嘛?拉着空车在神京城里熘达了?
“停,止步。”
众人拦下车马,为首的人当即便怒气冲冲要登车查个究竟。
“放肆,谁许你们上来的。滚下去。”筠儿见车帘掀起,大声喝道。
那将士亦被唬了一跳,呆呆立那里瞧着车内这位衣着彩绣、气度不凡的女子。匆匆扫了眼,连忙下车告罪。结结巴巴问:“车……车里……”
恰时,筠儿从车窗放出北静郡王府的信物来。款款说道:“我们娘娘正在宁荣二府做客,着急带些东西去宁国府,方才多有冒犯还请将军勿要见怪。”
“不敢,不敢。”
讪讪回着。放了车马,很悲催地想到自己是不是被谁给坑了。怎么就分到这条街道了,这里住的都是大贵之族,没几能得罪的。
只见宁国府车马远去,才幽幽道:“方才瞧着车上那女子双唇红肿,像是染了什么疾,但愿不是痘疹才好。”
当日,神京城里乱成一片。还不知道什么原因,宫里连今儿的朝议也取消了,百官连皇帝的面都没见着。
直到前晌时间,宫里传出口谕,往后几天不再行朝议。
不论王公大臣,非召,不可入宫。
此谕一出,神京城内更是人心惶惶。
痘疹要在神京城里大爆发了吗?谁敢自信自己能逃得过啊,都是怕死的。一时之间,凡是离家出门者,无不是全副武装,深怕与任何人捱了撞了。
这也导致九门巡捕营、查痘章京、顺天府等多个衙门办事难度加大。
深宅大院更是各门紧闭,什么上门的人能拒便拒,非紧要事情能不见人就不见人。
一个个自作笼中鸟。
“老廖啊,往后几日就得辛苦你了。”
“上官何出此言?”水利营田府副使廖承志一脸懵圈看着蓉大爷。
蓉大爷摇头说道:“水利司官员、营田司官员,并这几十位农官都是咱们大燕的宝贝。可不能让痘疹给祸害。所以本官决定封衙门,除了必要采买外,任何人不得与外界接触。”
廖承志道:“上官此番决定可请示过宫里?可问过了忠顺亲王,问过了苏大学士?”
“没请示过宫里。不过,副使大人若觉得本官决定不合适,可以去找亲王大人与苏大人问问。”
“这……”廖承志又不是不知道现在的情况,他有自知之明。现在想见忠顺亲王与苏大学士根本不可能,顶多传书过去。
突然,廖承志又想到一个问题。“上官为何说是辛苦下官?”
“哦,水利营田府总得有一个管事的。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副使大人好好与各司官员熟悉起来。将咱们水利营田府的各种事情摸清问懂了,等哪日我离京了,你也好接手管理嘛。”
蓉大爷嘿嘿笑道:“瞧瞧,我对你不错吧。这么为继任者着想的人,估计全天下也就我一个了。”
真是这样吗?廖承志很疑惑,贾蓉会这么好心?可是又找不出哪里不对来。
蓉大爷拍着廖承志的肩膀道:“老廖啊,他们都是能干事实的人。只要按照我计算好的去做,不用多久你的官职就能哗哗地往上升。”
廖承志听了,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多谢上官。”
蓉大爷点着脑袋在营田府转了一圈。农立业忽然找了上来,小声道:“蓉爵爷就不怕那副使将水利营田府的人清洗一边?”
“怕什么,就怕他不清洗。”蓉大爷嘿嘿笑道,“放心吧,老农。这个水利营田府哪怕全换了廖承志的人也无所谓,你们在外省成立的四个分所才是咱们的根据地。”
农立业虽没听过根据地这个词,却也能懂得意思。贾蓉离京最长不过一年,一年时间能做的事情不多。而且分所的自治权利大,廖承志想管也鞭长莫及。
当日,贾蓉回了城,丢下廖承志与水利营田府众官吏隔离在城外。
又能偷懒了。
“宝叔病了?可严重?”刚回府里便听了这个消息,蓉大爷十分诧异。“无缘无故怎么就病了?请过医生了没?不是痘疹吧。”
要是痘疹,可就遭了。
“不是痘疹,只听说昨儿夜里怡红院闹了一顿,不知何故好多丫鬟遭了打。宝二爷也一病不起,太太们过去看时,嘴里还说着胡话了。”
“太医怎么说?”
“心中积郁,导致邪祟侵梦。不算太严重,但也不能轻心。”
贾蓉这才算是懂了。宝玉这家伙是心魔发作,心病成疾了。既然不太严重,他也没去管。夜里又去北静郡王妃那里一趟,害得丛绿堂又多了个走路不利索的人。
因得城内痘疫爆发,甄家母女只得在贾家多住两日。
然而,这两日时间里宝玉的病却更重了。
“袭人姑娘在找大爷了。”
PS:昨天喝醉了……唉……这章四千五百字
第378章:太太也不想宝叔……(求月票,求打赏)
这些日子贾家不知道是犯了什么东西。住家里的接二连三出问题,先是黛玉、湘云同日病了,然后是薛姨妈摔倒。这会薛姨妈好利索了,宝玉又出病了。
也不止是贾家,反观整个神京城,整个大燕也是这般的。
宫里老太妃病了,宫外痘疹横行。要是再来得一场春汛,大燕估计就得乱上一阵了。
“袭人姑娘找我?她不在怡红院照顾宝叔,跑来找我作甚?”蓉大爷小声滴咕一句,看着面前的丫鬟确定了她没有说错。无奈道:“请那位姐姐进来呗,倒要瞧瞧是什么事情。”
丫鬟低着脑袋,一双眼睛左右乱飞,吞吞吐吐半天也回不出话来。
倒是旁边的王熙凤看出了问题,没好气道:“袭人那蹄子拖你带了什么话,直接说便是。这里还能有哪个吃了你不成?”
“袭人姑娘请大爷过去说话,关系宝二爷的病情,有事求大爷。”
“求的什么还不能让我们听了?”王熙凤顿时站起身来,一副彪悍样子。“她是把自己当婶娘了不成?好个没规矩的东西,我倒要听听她是如何求人办事的。”
可卿见了,忙拉住凤姐儿。“袭人姑娘也被二太太许了宝叔,姨娘的位置是石板上钉钉。大爷到底比宝叔矮一个辈分,咱们以礼传家,稍客套也是无碍的。”
“一个丫鬟出身的妾室,又不是正妻,在主子面前摆什么玩意?”王熙凤愤愤哼着,骂道:“她这样的身份,搁在别人家里也就是送人。不说她是宝玉房里人,便是宝玉他老子房里的赵氏见了我不也得恭敬候着?”
可卿扯着凤姐儿。
“你也说胡话了。赵氏可生了一对儿女,三姑娘还在园子里当家,你这话传出去岂不是让探春难堪?前几日赵氏的兄弟没了,这事你也忘了不成?她还找探春闹过一场了,府里没少闲言碎语。”
“三丫头是投错了胎,摊上这么个不开眼的娘。”凤姐儿听了可卿的话,方才骂骂咧咧坐下。“往日里袭人也是懂规矩的,今儿是被她气湖涂了。这么下去,她也就是西府下一个赵氏。”
“消消气。宝叔的病蹊跷的很,说不准是袭人姑娘是宝叔交代来的,有不好外传的话说给我听了。”蓉大爷心里已经猜得七七八八,好生安抚了凤姐,才随着丫鬟往袭人所在处过去。
说来,这袭人地方也选得奇怪。
见面之处不在宁国府院里,反而是在会芳园中一处偏僻的独间书房里。
看着这地方,蓉哥儿备感诧异。因为他在宁国府住了这么久,也没来过这里两次,甚至早忘了会芳园里还有这么一处僻静地。
到了独间书房外,丫鬟先入内确定了袭人在其中,才请大爷进去。
怡红院里,晴雯、麝月等十来个丫鬟在侧服侍宝玉。
然,宝玉一脸病痨样子也不忘催着琥珀回去。“好姐姐,我已吃过了王太医的药,姐姐便回去给老祖宗报平安罢。”
琥珀与鸳鸯一样,乃贾母老太太身边的大丫鬟。昔日,她与鸳鸯、麝月、袭人等同年进府,又都在老太太身边伺候,几个丫头关系也亲密。
琥珀回道:“老祖宗担心二爷才留了我在这,二爷一日不愈,我便得在这里守上一日。难不成二爷嫌我了,要从老祖宗那讨鸳鸯来伺候?”
什么鸳鸯、琥珀的,宝二爷是一个都不想留。
毕竟,这会袭人已经去找蓉哥儿了。等会蓉哥儿来了,琥珀姐姐在这边只会碍事。
偏琥珀受的是老太太的命令,当下自是不愿也不能走的。麝月、秋纹等人过来劝了几句也无用,琥珀是执意留下了。
宝玉大恼,趁病发作。
房间里最善解人意的麝月见了,忙拉宝玉,低声道:“二爷不想琥珀在这,待会我支开她便是。二爷万不能恼了,再害出其他病来。”
宝玉听了,眼前一亮。
是极,支开她便是。
喃喃道:“袭人怎还不来?”
焦急难耐。苍白的脸,却搭着一双执着的眼。躺在床上,紧紧盯着外边,等待袭人的归期。
忽然,外面有了声音。晴雯着急出去,只见了袭人独自回来。
“小蓉大爷了?”
袭人无奈摇头,她就差跪下了也没能劝得小蓉大爷来。
晴雯蹙眉道:“你们不是都有过一次了,他怎还不愿来?二爷如今这副样子,迟早要闹出事来。”
“话不能乱说,那次是麝月与碧痕在伺候小蓉大爷。”袭人红着脸回了一句,她和小蓉大爷可没什么,只是……什么丑样子都被小蓉大爷瞧见了。
一想起来,浑身都燥得慌。
上下两处利害地方应是没被瞧清,当初自己可是拿手挡了的。袭人在心底自我安慰,自己可是二爷房里的准姨娘,和麝月、碧痕她们不同。
袭人心里只认宝二爷,有名,有实,全托在二爷身上了。
晴雯瞧她样子不免露出无奈神情,建议道:“我进去传信罢,你别进去了。二爷满心欢喜等着你的好消息,这会儿计算落空又该要发癫了。”
“我去说罢。”袭人摇头。她除了给宝二爷回信,也还想瞧瞧宝二爷如何了。
袭人想着,怡红院里最担心宝二爷病情的,也只有她自己了。其他的丫鬟虽也关心,却未必多么惦记。更不说院里那些婆子,一个个油滑得很,趁着宝二爷病了还开心能捡得好东西吃。
“真要进去,忘了前两天捱的那几脚了?”
“二爷有自己的难处。”
“……”晴雯被气笑了,冷眼见着袭人进了房间,她倚在门边听里面动静。
果真不出所料,没一会儿便听了里面大骂声、吃痛声。
好言难劝……
且说小蓉大爷从会芳园独间小书房出来,恰遇上从大观园回来的北静郡王妃。
郡王妃娘娘只觉腿儿一软,翻上白眼幽幽地一哼。
蓉大爷这两日正与郡王妃大得火热,哪里有心思去管宝玉的事情,再者宝玉所提的荒唐方桉实在……
他只想着宝玉见了御医,吃过药休养几日就自己好了。
“娘娘今儿还想听天上的见闻吗?”
“不懂怜人的家伙,今儿害我在甄家太太面前出了丑。”郡王妃咬着后槽牙逼着这么一句话,恨不得将这混账大卸八块。
蓉哥儿心里喊冤,明明是某人初尝滋味,一时贪欢忘了度。
怪我太能耐吗?
他嘿嘿说道:“过些日子东府的蔷哥儿该回来了,找个时间要甄家的妹子与蔷哥儿远远见一面。咱们除了天上的事儿可说,甄家贾家的事情也有得聊。”
甄巽款款道:“等不了这么久,外边痘疫情况稍好一些,她们也该回金陵了。”
“那瞧咱们家宝二爷如何?”蓉哥儿问道。虽然宝玉现在是有点不合适,万一甄三姑娘一眼相中宝玉了?
甄巽道:“两家的宝玉如出一辙,妹子在甄家时哄一块宝玉,出阁了还要她哄一块宝玉?你到底残忍。”
可怜咯,好不容易有一个大户人家出身漂亮女孩儿,偏还瞧不上宝玉。
没看上也好,以宝玉的性子真要娶了甄三姑娘,往后贾蓉日子才难过。眼前这位娘娘哪里会眼睁睁看着甄家的妹子遭苦遭难,最后还不是怪到蓉大爷头上来。
只是……好像,贾蔷那小子也好不到哪里去。
这些人怎么就一个个取向都不正常了?
他实在搞不明白。
咱不能把别人往火坑里推啊。
蓉哥儿忽然醒悟,嘿嘿道:“娘娘说得极是,我仔细想了想蔷哥儿也不合适。不仅辈分矮了,他也只在工部挂了个芝麻大的官身。虽然时间紧迫,但也得为咱们的妹子寻个如意郎君才好。”
“谁与你是咱们。”郡王妃红着脸儿挨进了蓉大爷怀里,细声说道:“太太要我担心怀上,如今郡王不在京里,真要有了郡王府该闹出大笑话。”
“咳咳……甄家太太她……”
“被瞧出了来,受不住审便直说了。”北静郡王妃坦诚回道,“前因后果说明白,太太便也没怎么怪我。还教了几个避孕的法子,要你未必留心莫给我种上了。”
这妮子说话就不带拐弯的。
“太太只说了这些?”蓉哥儿狐疑问道,感觉甄家太太有点过于澹定了。
北静郡王妃想起甄家太太说的话,不由得脸上一红。款款道:“事已至此还能说什么。”
“真不告诉我?我的手儿可有些痒。”
“不要。”郡王妃像个小女生般连忙躲去,嗔道:“还在园子里了,到丛绿堂再说。”
是有一点胆大妄为、得意忘形了。
不过,甄巽也受不住痒,软着身子道:“太太说早瞧出我与你不对劲,还说两府的太太也该察觉了,要咱们不得太过放肆。既然这边有觉,郡王太妃也定有怀疑的。太太要我先护着郡王府的面。”
“……”
谁都不对,贾蓉是混账,郡王妃也不该。但甄巽作为郡王妃在郡王府中几年,受了几年的冷暴力,也全都算不来。
无解的事情。
像郡王妃稍且能在亲戚家走动,其他如郡王妃一样遭遇的,要么忍气吞声守着秘密将处子之身带入棺材。
要么,遇上心邪的可能被送上夫君的情郎的床;要么,过腻了日子寻得新鲜遇上一个稍看得顺眼了便报复偷欢去了。
其实,自己与郡王妃……
蓉哥儿感觉自己钻进思维的死胡同了。撇了撇嘴,不再细想下去。进了丛绿堂里,二人谈天说地倒也自在。
待到黑夜,窗上黑影二合一。
“好端端地怎么突然发病了。”夜色下,王夫人领着一众丫鬟婆子快步往怡红院去。
没有一个人敢回她的话。
等她到了怡红院才发现事情的严重。宝玉癫了,袭人、麝月、琥珀都捱了宝玉的打。
琥珀可是老太太身边的人啊,完全没规矩了。
王夫人大怒,却有更心疼宝玉,舍不得训斥。拉着怡红院的丫鬟婆子们问过缘由,再进去瞧宝玉。
只见曾经乖巧懂事的好哥儿此刻完全不像人样,头发乱糟糟躺在床上,痴痴呆呆地嘴里喊着:“我不中用了,我不中用了。”
“别怕,已经去请王太医了。”王夫人牵着宝玉的手儿,心疼地说道:“吃过药便能好起来的。”
“我不见王太医,我不见他。”宝玉直愣愣地看着前面,“他救不了我,他救不了我。只有蓉哥儿能救我,蓉哥儿能救我。”
“蓉哥儿?”王夫人诧异一顿。想不明白为什么是蓉哥儿能救,却只瞧得旁边的丫鬟全低着脑袋,一个个不敢抬头。
她大声呵斥道:“你们瞒着我什么?”
这一声却让宝玉清醒了点,双眼一亮,侧过身来紧紧抓着王夫人的手。“快去找蓉哥儿,找蓉哥儿来。他能救我,只有他能救我。”
焦急的声音就像催命符,喊得王夫人脑袋疼。“好好好,这就让人去叫蓉哥儿。别怕,蓉哥儿马上就来。”
王夫人使了眼色叫了玉钏儿、彩云、彩鸾几人安抚宝玉,又召袭人出去说话。
没能问出什么来,只好唤袭人去东府请小蓉大爷来。
麝月见了,主动要求结伴同行。
因而袭人、麝月二人各提一灯笼出大观园而去。穿了会芳园,还未到秦氏院前便从瑞珠口里得知小蓉大爷前面被袭人请了出去就一直没回。
“真着急找大爷?”瑞珠问一声,只好让她们在会芳园里等着,自己往丛绿堂去了。
蓉大爷很生气。
像话吗?太不像话了。
箭已上弦,突然被人给拦断了。
是人干的事?
蓉大爷黑着脸,就像刚得知某个家伙欠钱不准备还一样。旁边的瑞珠不敢说话,袭人麝月二人也不敢开口。
等到怡红院时,夜色已深。屋内的王夫人听了蓉哥儿来,着急出来问话。
“太太也不像宝叔出事吧。”
蓉大爷拉着悠长的脸应付着。他实在无法给王夫人解释,总不能告诉她,你儿子被牛头人附身了吧。而且宝玉说的那法子听上去就十分不靠谱,最关键那方法不能和王夫人说啊。
王夫人即便听着蓉哥儿不善语气,却也未说什么,只要宝玉能好也不再细问。
只让蓉哥儿快进房间……
PS:这四千字想了很久(期间随便吃了一下瓜)……最后决定还是这样写,希望大家不会有太多恶感。
第379章:蓉大爷夜行义举(4.2k求支持)
房间里灯火通明,夜如白昼。
大大小小的丫鬟全紧张盯着床上的宝二爷,见蓉哥儿、王夫人从外边进来,玉钏儿、彩云、彩鸾几人立刻让出空间。
床上痴癫的宝玉听了动静,急不可耐地大声唤道:“是蓉哥儿来了?蓉哥儿……”
“二爷快躺着,是小蓉大爷来了。快躺着罢。”彩云、彩鸾几个丫鬟生怕宝二爷又闹出大阵仗来,才离的身子又簇拥上去,时时防备着他发狂发癫。
宝二爷哪管这些,只想着让蓉哥儿帮他。
已经魔怔了。
发癫似地爬起,不顾几个丫鬟阻拦,便想着直接跳下床来。
“蓉哥儿。”宝二爷悲切地高喊一声,终见了对面的两道人影,顿时欣喜若狂。“蓉哥儿快来,我有救了,有救了。”
蓉哥儿见了这场面却愣那里,心里直犯滴咕,这家伙真是没救了。
又不敢让宝玉乱喊,毕竟他蓉大爷也是要一点脸的。
“宝叔快歇着罢,有什么事儿,我定给宝叔办妥当了。”蓉大爷把宝玉当小孩一样的哄,好不容易将他劝住。“宝叔快躺着,这里冷,莫要再着了凉。”
“是极,是极。我全听蓉哥儿的。”见到蓉哥儿来了,宝玉也有了主心骨。心里盘算着,只要蓉哥儿在他面前再施展一回手段,自己的玩意儿应还能救得住。
往后还是中用的。
旁边王夫人见状却皱起眉头来,死死地盯住宝玉与蓉哥儿。特别当宝玉一脸讨好样子拉着蓉哥儿的手,她心里更为恼火。
家里连长幼尊卑都忘了吗?
最郁闷的是宝玉见了蓉哥儿来后,整个人儿的精神状态都不一样了,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是怎么都不敢相信的。
宝玉就像换了一个人般。
两人在弄什么鬼?定有什么在瞒着自己。
王夫人将所有怀疑一一记在心里。却瞧得蓉哥儿款款坐在了宝玉的床边,宝玉正拉着他在说悄悄话了。
宝玉脸上的神情说不出的怪异,甚至有一点特别难言的情绪。
王夫人眉头皱得更紧,一瞬间想到了许多的事情。比如当日宝玉身边的长随被撵的原因,比如宝玉曾常与薛蟠、冯紫英、赖尚荣等人厮混。
府里虽没传过宝玉什么不好的流言,但在宁荣后街里关于宝二爷的癖好可传遍了。
难道……
勐地一下,王夫人睁大了眼睛不刚相信地盯住宝玉与蓉哥儿两人携着的手。
没造化的种子。
未得证实,王夫人强压心中气愤,阴声问道:“宝玉说你有救他的法子,蓉哥儿计算如何配药?”
配药?
蓉哥儿撇撇嘴,宝玉现在的情况普通的补气壮肾的药也没用。除非那种能直接起作用的,能让宝玉欢喜一阵的药。
可那样的药也仅是治标不治本,宝玉病因全在心。
蓉哥儿思忖一二,缓缓说道:“我手头确实有一副药能解宝叔此次的困境,吃过药后,宝叔可生龙活虎一两日。”
“两日之后了?”
“两日之后,便会忙忙萎靡。若是心中结症不解,积郁过多,还会如这次般遭邪。”蓉哥儿为难地说到。宝玉这样简直是赖上自己了,这家伙才应该叫赖上蓉。
蓉哥儿与王夫人回话间,宝玉一双熘圆的眼睛已经乱转起来。“太太可否让孩儿与蓉哥儿独处?咱们之间有话说。”
独处?说话?
王夫人瞧得宝玉脸上颇为反常的神情,模样上看确实因为蓉哥儿的到来,宝玉好了许多。可她现在更关心的是这两人作什么鬼。
正要拒绝,却瞧见宝玉那依旧苍白的脸,脸上那哀求的样子。
到底她还是心疼孩子的,“琥珀、玉钏儿、彩云留在房里罢。”
宝玉哪里肯,他可是要和蓉哥儿说见不得人的事。“方才癫症误伤了琥珀姐姐,玉钏姐姐、彩云姐姐陪琥珀姐姐到旁边房间上药去罢。留下袭人、晴雯她们在房里便行了。”
王夫人诧异至极,短短时间宝玉便从癫病恢复到彬彬有礼的样子。心里更加怀疑起来,连看蓉哥儿的眼神都不同了,更怪异。
又想着,有袭人在房间里应该是没事的。袭人丫头到底是她的人,真发生什么不怕审不出来。
想到这里,王夫人便也出了内房。却不走远,时刻留心里里面情况。
“蓉哥儿帮帮我罢。”宝玉才见太太与琥珀她们出去,便急切捱上蓉哥儿,细声说道:“蓉哥儿说的那药我吃过几回,虽然一时中用,却毫无乐趣可言。”
是这样的吗?
那药力可够强的,怎么会毫无乐趣了?
贾蓉皱紧眉头,小心瞧了一眼外边帘子。小声问道:“宝叔可曾换了人试过?或许换了对手,乐趣就又回来了。”
“不行的。”宝玉苦恼摇着脑袋,闷闷道:“虽吃过药,一时能显得能耐,却还不如瞧着蓉哥儿与她们……给人瞧得欢喜。吃得几次,偏还恶感了。”
“……”
“蓉哥儿,求你帮我罢。这般下去,我便真的废了,再不行了。”宝玉说着,眼角哗哗落下泪来。“这几日我彷佛活在梦里一般,浑无精气,甚至梦到连那玩意儿都突然消失了。我怕,我真的怕,我不愿一直那般活着。”
“蓉哥儿宝叔就愿意这般活着?我能帮得宝叔一次两次,往后了?宝叔以后成了婚,又该如何?这些丫鬟,宝叔不在意。难道那明媒正娶的妻子,宝玉也不在意?”
蓉大爷翻着白眼,他可不想一直当宝玉的工具人。
而且……
虽然吧,这种事情确实很刺激,可是刺激过后蓉大爷心里也有自责。自己是真的不当人啊!谁说哪个渣男、人渣心里就没一点点的悔意?
许多时候都是没看见回头路时的自我催眠,一步步走向更黑暗的深渊。
蓉大爷可是有回头路的。
宝玉久久愣在那里,脑海之中闪过几个人影。不,是许多的人影,都是漂亮的女子。成婚的,未成婚的,有主,无主的。
哀声一叹,咬牙道:“真有那般际遇,我便同栊翠庵的妙玉姑娘一般出家修行去。”
“宝叔现在出家修行也未曾不可。”蓉哥儿滴咕道。
“舍不得。”宝玉勐摇脑袋,拉着蓉哥儿不放。“蓉哥儿不帮我,我……”
说着宝玉又抹上泪来。
蓉哥儿的心里也在天人交战。摆在眼前能偷欢的机会,没有什么太多后果顾虑的机会,说他没一点心动是不可能的。
不存在的。
他的品格还没高尚到那个地步。
从某些方面来说,他一直就是人渣。
内心的魔鬼在怂恿,在蛊惑。
答应吧,答应宝玉吧。你其实也很渴望对不对,怡红院的丫鬟各个都这么漂亮,她们可是宁荣两府里样貌最好的一群丫头。
想想那风流灵巧的晴雯,想想那柔媚姣俏的袭人,想想那已有过情缘的温柔秀美的麝月,想想……
她们是多么漂亮青春的一群女孩啊。
你动心了吧,一定动心了吧。
晴雯、袭人、麝月、秋纹等等这些怡红院的丫头一个个全围着你伺候,怡红院的公子却只能躲在后面偷偷张望。
蓉大爷的脑海里闪出了不少不合时宜的画面,肉色占据了所有。
“蓉哥儿……”
贾蓉惊慌地甩来宝玉,勐地站起。“刚想到一个新方子,我出去透透气,将新方子写下。宝叔先试过方子再说。”
留下这么一句话,逃地跑出了宝玉的房间。
外边的王夫人还在张望,见了蓉哥儿来,免不了问话。
蓉哥儿却稍弯着身子,以怪异的姿势跑了出去,在隔壁寻了个空置的房间坐下。提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水,勐喝了两口,才算解了口干。
王夫人紧蹙眉头,寻来。
蓉哥儿回道:“太太放心罢,我刚想到一个新法子,新方子。或许能救得宝叔,只是脑子里的想法还未完善,只能在此寻笔边记边算。”
王夫人是将信将疑,只见了蓉哥儿确实拿了纸笔在写什么,也便不过去打搅了。又进去瞧了宝玉,与袭人说过话,见着天色已晚便吩咐了怡红院的丫鬟婆子们贴心照顾宝玉。
她带着玉钏儿、彩云等人款款离去。
宝玉听了消息,额手称庆唤了袭人晴雯近身来,好一顿说辞。
袭人听着,慢慢红了脸,更多的却是委屈。
晴雯却截然相反,澹澹道:“二爷的病家里都关心,我们作下人的自然也要紧。二爷却也别忘了,我是老太太送来的人,二爷要做我做什么还得先问过老太太。”
晴雯不愿,宝玉也没一点办法。满目遗憾瞧着晴雯,这样漂亮的姐姐却尝不着,实在郁闷。心里计算,趁着这病明儿就去老太太那将她讨来做房里人。
不多时,宝玉房里几个丫鬟个个红了脸。
袭人则往蓉大爷处去,这次麝月想要同行,袭人反倒不肯了。
那边,蓉大爷移近了灯,埋头在纸上书写着。
宝玉这种症状除了吃让他兴致勃勃的药,另外也就只有另一个种方法了。潜移默化地去改变他的思维,改变他的兴致取向。
某些书籍故事,某些绣像画作是最好的方法。
我真是一个天才。
那些刺激的故事不仅能让宝玉兴奋,也能让宝玉慢慢的改变。
蓉大爷一条条记录着,偶尔又琢磨一下。
“如果绣像书册加上补药,会不会效果更好?”
蓉大爷嘿嘿一笑。
“一定会的。”
再将此法记录。
突然,只觉外面鼓来一阵寒风,一道人影慢慢靠近。蓉大爷做贼心虚般一手遮了笔迹,抬头望去,只见袭人两颊绯红慢慢吞吞走来。
“是宝叔叫姐姐来召我?”蓉大爷谨慎问道,又说:“还请姐姐过去转告宝叔,让他勿要着急,我已经有了两全的法子。”
袭人脸上一喜,忙问道:“是什么?”
“这个……”这玩意不好和女孩子说啊,有点说不出口。蓉大爷轻轻将纸推到袭人面前,“姐姐自己瞧罢。”
“这……”袭人才瞧几眼,脸上欣喜慢慢消去。无奈道:“小蓉大爷的法子或是可行,却救不得急。”
袭人关心的今晚。
今晚过后,她又该如何了。
袭人不知道,一时悲从中来,慢慢红了眼。早知二爷如此,当初便该让家里厚脸把自己赎身回去。可是……她舍不得二爷,舍不得啊。
她早将自己当成了二爷房里人了,心也跟了二爷。
然而二爷却要将她送给小蓉大爷。
委屈。
委屈到心疼,这种疼比每次被二爷打了还痛。
“怎么哭了?”蓉哥儿惊慌道,连忙抬手自证清白。可不是自己惹哭了,别碰瓷啊。
袭人心里记着宝二爷的话,犹犹豫豫难为情,半天开不了口。只好在小蓉大爷旁边的凳上坐下,提着绢儿抹了抹眼泪。
这委屈模样,见之犹怜。
蓉大爷沿着桌上灯火光线朝袭人脸上看去,见着她脸上一片红肿,像是被人扇了巴掌。
“是宝叔打了姐姐?”多漂亮的人儿,怎么脸给打红了,宝玉这家伙也真下得去手。
袭人摇头为宝玉辩解道:“二爷是无心的。”
“一定很疼吧。”蓉哥儿突然想起什么,急忙起身道:“我去寻些凉水来,姐姐拿帕子沾了凉水敷一下会好许多。”
袭人如遭电击,稍愣一下,连忙拉住小蓉大爷。“不……不用了。二爷还等着小蓉大爷进去了。”
说出这句话,对袭人来说是艰难的。
心里却有着一众格外复杂的感觉,特别是见到小蓉大爷着急为她寻凉水时的样子。像极了曾经的宝二爷,甚至她能感觉到小蓉大爷比宝二爷还要贴心。
女人,总是谁对她好,心就会软一些。特别是从小受苦,遇上一个身份悬殊的男人对她好,她的心里就会得到极大满足。
许多时候哪怕那位男人其实只是举手之劳,也能被女人记住许久。
只是因为身份地位的差别,小小的举动就能让人感动。哪怕身边有一个同样清苦的男子比身份高贵的男子付出的更多,然而对部分女人来说感受却依旧不如。
很奇妙。
如果眼前的小蓉大爷还是曾经那个人憎狗嫌的东府哥儿,一心记挂宝二爷的袭人心里绝对只有厌恶。然而如今的小蓉大爷这细小的举动,却还是让袭人心里有了一点点微小的触动。
“小蓉大爷帮帮我们二爷罢。”袭人轻声求道。
却没人知道,她在说这话时,心里是酥酥麻麻的。
“我……”
袭人胀红了脸,细声道:“小蓉大爷务必行义举,帮助二爷度过这次难关。今儿吵了小蓉大爷的好事,婢子愿意赔罪。婢子虽不样貌不如蓉大奶奶,但为了……”
“……”
蓉大爷无声收了写满字的纸,才进宝玉内房里,却见中间隔出一块大玻璃屏风。
屏风之外摆着一张铺着厚厚褥子的大榻。
第380章:花气袭人知骤暖(求月票,求打赏)
房间里的光线在此时都变得暧昧起来,原来的灯火只剩下了两盏。
一盏在屏风之外,一盏在屏风之内。
互相能在这彩色的玻璃屏风上见着对方的影子。
人性一直在边变化。没有谁会面对任何事都表现大度,也没有谁会面对任何事都悭吝。
它有丑一面,亦有美一面。
它是矛盾的结合体,是极其复杂的存在。请永远都别去考验试探它的底线。
伴着房门的关闭,房间成了一个被锁上的大笼子。
麝月、秋纹二人领着几个小丫鬟内外收拾。袭人的一双小手揉搓着自己的衣角,低着脑袋委屈地咬着下唇。
二爷真这么狠心?
幻想与实际总有区别。里面传来地宝二爷的声音,已经说明了一切。
“姐姐好生伺候蓉哥儿。”
她听得出来宝二爷说这话的时候是多么的兴奋,多么的期待。
二爷难道忘了曾经的和自己说的了吗?
当初的许诺,往日的誓言,他全不记得了。
心中悲到了极点。听着里面秋纹、四儿、紫绡、春燕几个丫头与二爷在说笑,二爷哪里还有病重的样子。
他一心就等着看自己出丑了。
念及此处,袭人难免落泪。
屏风之外,麝月、碧痕二人无声整理着暖榻。
“擦擦罢。”小蓉大爷伸手递来手绢,宽声安慰道:“今儿你受了伤,去隔壁琥珀那边罢,正好晴雯、芳官也在那儿有伴。”
她能走吗?不能走。至少袭人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宝二爷曾多次提过,最想瞧的还是她。
“谢小蓉大爷。”花气袭人的花袭人领了小蓉大爷的好意,并收了手绢儿悄悄拭泪。心里执拗想着,二爷想瞧想听,自己怎能让二爷失望。
才拭泪,花袭人的脸上又换了笑颜。清秀娇丽脸上稍露媚色,夹带着害羞与尴尬,呈现出一种一样的风情。
“袭儿给大爷宽衣。”
“……”
“嘘……”屏风后的宝二爷突然睁大了眼睛,穿着单薄的寝衣下床,让紫绡、春燕二人扶着自己直奔屏风而去。
隔着屏风,明明啥也瞧不见,宝二爷的情绪却忽然高涨起来。
伸手摸上冰冷的玻璃屏风,只因上面映着两道人影。
贪婪的手顺着光滑的玻璃屏风抚下,微微张开的嘴里吐着浑浊的热气。只听那边传来袭人的娇羞地声音:“大爷教袭儿罢。”
袭人亦瞧见了屏风上二爷的影子,心里一时涌出一种难言的情绪。手脚渐软,脖颈僵硬,硬生生倾在小蓉大爷怀里。
听着屏风的后面宝二爷的声音:“秋姐姐,好姐姐,快……快……帮我解……解……我感觉到了,我感觉到了,又中用了。”
袭人听了,心里大喜。果真是有用的。
轻声问道:“小蓉大爷能帮袭儿宽解吗?”
“宽解?”
“衣裳。”她瞧着屏风上的人影,简单回着。手儿却不由自主下探,心里念叨自己是为了二爷,一切都是为了二爷。
“会着凉的。”麝月的声音忽然传来。
不知何时,麝月、碧痕二人已到袭人与小蓉大爷的身边。一人细心叠着衣裳,一人给他们二人解着扣儿。
袭人害臊与麝月对视一眼,曾经这个事事顺着自己的丫头站在小蓉大爷身边时竟像时有了特别的底气。幽幽一叹,牵着小蓉大爷顺着麝月往暖榻而去。
只见着秋纹收拾好了衣裳,又准备倒水等各种事情。
小蓉大爷的手儿却突然攀上了她的脸蛋,漂亮精致的脸蛋,轻轻扶过那才被宝二爷掌掴过的地方。
小蓉大爷温柔细腻的声音涌入她的耳朵。
“你真想好了?这会出去还来得及,让麝月她们来也是一样的。”
蓉大爷对于袭人多少有些了解的,毕竟袭人是宝二爷房里的大丫鬟,怡红院许多事情都是袭人打理。加之袭人与平儿、紫娟、莺儿等人关系也不差,蓉大爷多少也听过她的一些事迹。
对于袭人,蓉大爷是怜惜同情的。
不仅仅因为她容貌姣好,更因为她在怡红院尽心尽力的表现,最难忘处便是她近来还常受宝玉的委屈。
一个全力付出还讨不到好的人,总是会让别人忍不住想要打抱不平。
然而现实里,又碍于关系蓉大爷也爱莫能助。
“大爷……”袭人为表决心,紧挨近蓉大爷怀里。忽一声惊叹,忙缩回手来。尴尬一阵,开口笑道:“大爷都这般样子了,还要劝袭儿?大爷舍得?”
在这一刻,袭人想起了数年之前。那时给宝二爷系裤带……
往事那么甜蜜。
念及这里,不觉把个粉脸羞的飞红。把眼又往四下里瞧了瞧,心里稍慌。那次见识远不如刚的清楚,也不晓得麝月这妮子是如何遭承的。
蓉哥儿却被她这么一挑拨,心儿浪荡飞上天。细细看着眼前的花袭人,细挑身子,容长脸儿,长得也是美人一个。
袭人之美,不似凤姐、晴雯般具有攻击性,也不似可卿、黛玉般想让人疼惜。她是温柔姣俏的美,身上穿着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
华丽自不如奶奶姑娘们,但在怡红院这么一片莺莺燕燕中,却也是数一数二的精致丫头。
蓉大爷的眼神愈发火热。
袭人害羞地低了头,一时竟把屏风后的宝二爷也忘了干净。
“咱们一步步来。”蓉大爷的声音听着是那样的让人舒服,紧张的情绪都缓解了不少。
“嗯……嗯唔。”
“嗯……”
屏风后的宝二爷心里焦急,只瞧得影子也激动起来。喃着要人学。
宝玉却不知他的这一声叫嚷让袭人清醒过来,低头瞧着衣裳半敞,再看自己依偎蓉大爷怀里。简直有点不敢相信。
自己……
好特别的感觉,心里空落落,又痒又酥。
蓉大爷的手掌好大,好烫。
“唔……呜呜。”
花气袭人知骤暖,鹊声穿树喜新晴。
宝玉大喜。
花袭人脑子里环着无数念头。二爷在听,二爷在瞧;我却这般……
真真是怪异的感觉。
特别的感觉。
碧痕端了茶来给袭人漱了口。
花袭人红脸道:“让袭儿脱……”
“不,怕你冷着。”蓉大爷轻声说着,挑起暖榻上的衾子覆上来。“你冻出病来,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小蓉大爷真温柔,他待谁都是这样的吗?难怪府里的姑娘也好,丫头也罢,都喜欢小蓉大爷。
温暖的被窝,实在舒服。
忽地袭人身儿一颤,紧张的情绪继续蔓延。耳朵里却听隔壁宝二爷声音传来,不由蹙上眉头。
“别管他们,他们瞧不着。”
“嗯……嗯。”
截然不同。
此时,才上过药,与晴雯、芳官二人说了不少话的琥珀还是放心不下宝二爷,执意要到宝玉房间来伺候。
晴雯怎么阻拦不住,最后挡在门口,无奈道:“小蓉大爷在房里给二爷试验天上带来的救命法子,不许打搅的。”
“什么法子还得避人?”琥珀将信将疑,虽不能进门却秉持老太太吩咐守在门口。侧耳偷听,只听得房内是宝二爷怪异的兴奋声音,其中还伴着一点其他……
无法形容。
琥珀听着慢慢红了脸,这声音太像猫狗打架的动静了。
坚持听了一阵,实在怕自己乱想,只好怏怏回去。
晴雯只管让芳官过去陪着,她又怕有其他丫头或婆子过来,顶着寒风守在门外。然而里面动静不停,屋外风吹更冷,咬牙愤愤想着他们做坏事还能让自己遭冻?
悄悄推门进去,守在门内。
真能使劲。
晴雯虽没去内屋瞧,却分辨得出几人声音。袭人、麝月、秋纹、碧痕、紫绡、春燕、四儿等皆出过怪声。
便是宝二爷感慨声起,这些丫鬟怪声也未停。
疑惑时,偷偷从帘子缝隙间张望一眼,愤然暗道:“小蓉大爷竟也是这样的混账人。”
袭人、麝月躺那如一滩烂泥。
碧痕、紫绡竟也好不到哪里。
春燕、四儿倒不见人影,应在屏风之后。
忽地,晴雯忙收回目光,逃一般的跑开。暗骂着:“花袭人真是个好姐姐,竟还想召我过去陪着沾染污秽。”
守回后门,脑袋晕乎乎地,不免胡思乱想。自叹自怜,自己清清白白的人儿迟早要被她们污了去。
哪里逃得掉。
一时之间,对内屋里的那些丫头更加不满。愈想愈气,气中生怨。
良久的良久。
里面终于静了声音,她才听得有人唤她。
掀开帘子进去,气得差点跺脚。房间里已是一片狼藉,心里骂着:也不怕压胯了暖榻。
红着脸儿端水进去,陪同着春燕、四儿二人收拾,又为众女更衣。
满是怨念的眼神扫过众女,才红脸端水给小蓉大爷清洗。
又一番整理,房间里才勉强恢复原样。
见小蓉大爷轻揽了袭人一吻,再瞧得袭人脸上那复杂神情,晴雯边怒边笑。提着灯笼冷脸送小蓉大爷出园子,一言不发。
进了会芳园,晴雯听得小蓉大爷声音:“往丛绿堂去罢,夜深时间,东府进园子的门应是关了。”
晴雯诧异看他。小声提醒道:“丛绿堂可是北京郡王妃娘娘的退居。”
“往那去罢,那里有我一处歇脚的房间。”
“……”
两人款款夜行,才到丛绿堂外的游廊。晴雯终忍不住道:“小蓉大爷便这般不爱惜自己身子么?东一个,西一个,园子里还有不少。怡红院那些丫头又如何处置,大爷怕也没想过她们吧。”
小姑娘还教训起我来。
蓉大爷撇了撇嘴,今天是真的腰酸了。打趣道:“姐姐这般为她们着想,可曾为自己着想过?”
一句话,晴雯实在没话说了。
宝二爷惦记她已经不是一两天了。若是以前,或许她还有可能从了宝二爷,如今是怎么都不会了。可是,丫鬟的命运,从来就不在自己的手中。
蓉大爷看她脸色黝黑,嘿嘿笑道:“放心罢,宝玉不是强人所难的人,我更也不是。”
晴雯脑海里却莫名浮现出某年被眼前人误袭了要害的场景,哼道:“你们做主子的哪个不是这般说辞?面上对下人都极好,真有了利害关系,使起手段来可从不会手软。哪知道大爷会不会使什么阴谋,主子要为难,我们做下人的从没办法。”
“你哪来的感慨?”
“不过眼睛瞧的,耳朵听了。良儿、坠儿、茜雪这些被撵的,还有死了的金钏。你们做主子的何曾放过,我也知道自己逃不了罢。”
听她这么说,蓉哥儿无奈耸耸肩。什么良儿、坠儿、茜雪、金钏就没一个是东府的人。西边内宅的事情,他可管不着。
轻笑道:“姐姐要是担心,我明儿与宝叔说声便好。只需得姐姐守住怡红院的事情,让郡王妃将你要了来,也省了麻烦。”
晴雯一愣。若去了郡王妃身边,自然是攀了高枝,不过……小蓉大爷今儿可是计算去丛绿堂睡的,他与郡王妃之间……
狐疑瞧一眼。
如今能脱离怡红院是哪个丫鬟都梦寐以求的事情。
但……
小蓉大爷不会真瞧上了自己罢?
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晴雯又喜又惊。喜的是小蓉大爷的话不像作假,惊的是她没有做小蓉大爷房里小姨娘的打算。
她犹豫了。
眼前已到丛绿堂外,蓉大爷随意道:“你若真不愿再呆怡红院,明儿可来丛绿堂找我。只此明日,过期不候。”
心情很复杂。
今夜,怡红院的丫鬟们心情都很复杂。
最复杂的,自然是袭人与晴雯二人。
今夜,袭人很困了,脑海里却忘不了晚上发生的一切,已经小蓉大爷临离开时的那一吻。
晴雯,却毫无睡意。
翌日。
小蓉大爷才醒,便听了一个好消息。
“牛痘成了?”
“是的了。宫里已经示下,要各府接种牛痘。太医院的王御医一早来给宝二爷瞧病时,还特意说了。若是咱们家里有人要接种的,只管召他便是。”
“这位宫里供奉真是个热心肠啊。”蓉大爷嘿嘿笑道。
牛痘成了,天大的好事啊。这是人类里程碑式的跨越,从这里开始将写下全面消灭痘疹的篇章。
而,这个主意是自己出的。
虽然,除了忠顺王以外没人知道。
“忠顺王府的佳怡姑姑来请大爷去王府一趟了。”
第381章:留念同心带,赠远芙蓉簪
“佳怡姑姑来了?快请……不,她在哪儿,我这便过去。”忠顺王府因为牛痘的事情必然要赚不少好处,这次女官佳怡过来,说不得是给自己送赏赐来的。
好处,蓉大爷从不嫌弃。
眨了眨眼,忽想起什么。连忙寻到丛绿堂主楼去,毫不见外地在房间里梳妆台上翻动,寻得一个精巧物件直接揣进兜里。
领着丫鬟急冲冲地离开了丛绿堂。
等北静郡王妃打大观园回来,丫鬟将此事说了。甄巽无奈笑问:“瞧是少了什么?”
“少了一只簪子。”
甄巽挑了挑眉,轻轻点头也不追究。只道:“外边痘疹情况好转,今儿甄家的太太要回去,准备一番给太太送行。”
丛绿堂里,一番收拾。
恰时,怡红院中的宝玉却精神抖擞,饶有兴致还去瞧了抱病的黛玉并住蘅芜苑的湘云。外人只晓得昨儿小蓉大爷被请进了怡红院,如今才过一晚上宝二爷的病就好了,无人不叹。
只有知道的几个丫鬟面色怪异。
特别袭人浑无精神,与人说话时也总心不在焉。同样如此的还有晴雯,她的脑海里一直琢磨着昨夜小蓉大爷说的话。
只是从薛姨妈处听了今儿甄家母女与北静郡王妃要回去,晴雯才像是松了一口气般,再不作他想。
说来也巧,今日里湘云之症已愈。一时,大观园中又闹起爱哥哥之类的欢声笑语。
奈何宝钗、探春、李纨三人管家,再参与不到她们姐妹的热闹。直到晌午过后,宝钗、探春二人从大观园东边的议事厅回来,才见了在蘅芜苑中热闹的姐妹。
“宝姐姐要去东府了?”宝玉眼巴巴望着,虽早得知消息,但还是想当面求证一番。
见着宝钗脸上挂着浅显笑容点头,宝玉心里五味陈杂。
顿时没了什么滋味。
宝琴好奇问一句:“定在了哪日?”
宝钗回道:“等太太过了生日。”
“也没几日了。”
一时,蘅芜苑中众人神色各异,倒是湘云忍不住打趣道:“幸亏林姐姐没在这儿,不然林姐姐听了又该生上几日的闷气了。”
林黛玉的事情,别人都做不得主。虽然东府给林黛玉留了院子,可老太太不发话,她就进不得东府。
这些事儿,宝钗自是不会与众人说的。不仅如此,还携着湘云让她莫要乱说闲话。
且说蓉大爷离开了丛绿堂,在蓉大奶奶院中见着了忠顺王妃身边的女官佳怡。此时,佳怡正与可卿、凤姐儿说得热闹。
也算得一桩奇事。
蓉大爷狐疑瞧了凤姐儿一眼,很久没见着这妮子这般端庄过了。与女官佳怡说话间,竟也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他轻咳一声,大笑道:“姑姑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今儿可是王爷和娘娘让姑姑带话过来?”
这混帐正想着索要好处了。
牛痘的功劳给忠顺王领了,找忠顺王府要一点好处不过分吧。
嘿嘿想着。
哪想女官佳怡才见了他,脸色骤变。一张冷艳的脸摆在那里,冷澹道:“爵爷可算回来了,娘娘还在王府等着问爵爷的话了。”
什么意思?
这妮子和可卿、凤姐儿有说有笑,轮到本大爷这就摆出这副模样?
根本就是区别对待。
蓉大爷暗哼着将从手里的簪儿又揣回兜里,这礼物暂时是不打算送了。
偏女官佳怡一点不讲理也不给面,站起身来,好生回了蓉大奶奶的话。“娘娘时常惦记着你,知道你们府里最近事情多,外边又有痘疫。等过了时日,娘娘还想召你去王府小住。”
可卿好笑地瞧了一眼大爷,轻轻嗯声点头。
佳怡又道:“去王府时,莫忘了把小孩儿带上。娘娘想瞧瞧她的外孙,还为这外孙准备了不少的东西。”
可卿听了急忙起来行礼。“劳请姑姑回去时代我谢谢干娘。”
佳怡将可卿扶起,小声道:“奶奶行的这一礼我便带去,其他的劳你们家爵爷当面给娘娘谢恩便是。”
与可卿说完,又转身来冷面对着蓉大爷,道:“爵爷请吧。”
“……”
女人的脸上天生带一副面具。
蓉大爷不忿想着,嘴角却露着讪讪笑意。“姑姑这边请。”
两人出了宁国府,登了车。
蓉大爷感觉自己是被压上来的,像是个犯了事的罪人。迎着女官佳怡的冷眼,他无所适从的挠头。
真想不起来,自己是犯了什么错,或是哪里又惹了忠顺王府的娘娘不开心了。
一双贼眉鼠眼乱瞟一顿,偏女官佳怡却不理他。
“姑姑。”
蓉大爷小声唤一句。
惹来的却只有女官佳怡飞来的一个白眼。
“好姑姑。”蓉大爷发挥着自己不要脸的精神,往女官佳怡身边凑了凑。“好姑姑便告诉我,今儿娘娘召我何事罢?也好让我心里有个底。”
女官佳怡蹙着眉头,悄悄挪开身子,这家伙真是无法无天胆子大的很。
她冷笑一声。“等爵爷到了王府便知。”
这妮子是故意吓人吧。
蓉大爷可不管,又捱了过去。从兜里拿出从北静郡王妃那儿顺来的簪子,递到女官佳怡的手上。“姑姑好心,能否给一点提示。”
佳怡拿着簪子瞧了,怪色道:“我可戴不得此等东西,爵爷真有心,等见了娘娘把这玩意送娘娘罢。或许娘娘能轻饶了你。”
“多谢姑姑了。”蓉大爷握着女官佳怡的手儿,不停的道谢。总算是弄清了事情好坏,“倒不知娘娘是因何事恼了,姑姑先告之一二,也省得我见了娘娘说出不合时宜的话来。”
女官佳怡脸色一红,推开蓉大爷的大手儿,嗔道:“没半点规矩,再动手动脚,仔细我在娘娘面前说你坏话。”
蓉大爷连忙松手。
女官佳怡却将芙蓉簪送回,款款道:“十三爷今儿天未亮便出了府,娘娘得知后生了大火。你想想如何应付罢。”
“十三爷出了府,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就奇怪了,自己这几天可老实呆着,什么也没做。
“当真没关系?”女官佳怡哼一声,又撇一眼前面,有所顾虑道:“娘娘已找你的帐了。”
一时,蓉大爷又不老实起来,讨好地给女官佳怡捶腿。
“姑姑可有解救法子?”
PS:今天莫名不舒服,吃了药也不顶用。本来计划这章五千字的,现在只能短章发了。大家晚安
第382章:娘娘轻点
无赖总是的讨嫌,却在许多时候非常有效。适当的厚脸皮,能给自己省下许多多余的麻烦。
女官佳怡实在拿蓉爵爷没办法了,细声说道:“等见了娘娘,爵爷只管捡好话说便是。其他细则在此处亦不便讲。”
看来佳怡是真的不方便说了。
不方便说的事情没几件,蓉大爷心里顿有了底。嬉声笑道:“多谢姑姑。”
迎来地确实女官佳怡红着脸的白眼,嗔道:“还不将手拿开?”
“哦……”
马车上再归安静,蓉大爷倒找了不少话题相问,偏这次女官佳怡是如何也不开口了。不论问什么,全回:“等爵爷见了娘娘便知。”
待到忠顺王府中,蓉大爷显然发觉今儿王府气氛非常。一路往后面过去,竟没遇上几个人儿。
与往日相比确实不同的很。
穿了仪门,过了两道桥,行至一游廊处。
蓉大爷被带到一处临水的轩楼之外。
“娘娘在里面,爵爷进去罢。”
蓉哥儿左右瞟了瞟,这里太安静了,太偏僻了。不太合适单独见王妃娘娘啊。他暗暗找给自己理由,讪笑道:“姑姑同我一并进去罢。”
凡多一个人,即便娘娘恼怒起来,那怒火也不会太盛。
女官佳怡倒想陪着蓉爵爷进去,可没有娘娘吩咐自是不能进的。无奈叩了叩门,听得里面传出王妃娘娘的声音。
佳怡引着蓉爵爷进了轩中,然后轻轻带上房门。
蓉大爷小心打量着这一处轩房。房间样式极其精美,铺陈典雅。红楼赤柱,其中摆着不少精美古董。四壁有物,各悬书画。
房间之内靠壁一处,有大榻,榻上侧倚着一个雍容美人。
美人身边放一小炕桌,桌上摆一小熏炉。炉上云烟鸟鸟,弥漫着澹雅清香填满整个房间。蓉哥儿沿着美人的目光,小心走近。一双眼睛忍不住乱飞,倒是瞧清楚了榻位壁上挂着的一长卷图画。
细细瞧了,不知所以。倒辨出上面几个印来——“冶溪渔隐”、“蕉林梁氏书画之印”、“棠村”、“伯鸾后人”等白朱二色方印。
图上绘一队人马正在迎风行进的情形。
画上右侧二人在前骑马执导,前面一人转首以手遮面前进,后一人挽旗低俯身躯前行,手中旌旗被大风吹拂后仰。马后跟随一匹小马驹,随母马踟躇于寒风之中。
蓉大爷如此瞧着,顿也感画中情形之冷。
画卷中心位置为两名女子,一人头戴貂冠,身着胡服,右手挽马之鬃毛,左手遮住下巴,似挡住阵阵寒风的侵袭、吹拂,双目平视远方,眼光中流露出坚毅的神色。身后一女伴右手抱琵琶,左手遮面部,回首而望。
二女身后是身着汉人官服的男人们与两位胡人骑马而谈。几人面色各异,有沉思、有不安、有阴郁、有倦怠、有跋扈……
画之末则为是为单独一各胡服装扮的男子策马奔腾,左牵黄,右擎苍。
最左有一行小字。奈何距离太远,蓉大爷实在看不清楚。
倒是王妃娘娘留意了他的神情,没好气道:“此作是金时女道士宫素然的《明妃出塞图》。”
明妃出塞?
蓉大爷不由自主的眨了眨眼睛,忠顺王府怎么会有这么一幅图?
百思不得其解。
正疑惑时,娘娘款款道:“焦林梁家得知四公主将远嫁漠北,又曾闻十三爷年轻时问过梁家几卷画,他们便将家里收藏的宫素然之作《明妃出塞图》与唐初阎立本《步辇图》送来。”
蓉大爷回头一望,果然瞧见一副特别眼熟的化作。是后世历史书上绝对会有的画,画上说的是文成公主与松赞干布的事情。
这可在后世可是真正的国宝文物。
蓉大爷忍不住悄悄搓起手来,太意外了,竟然能亲眼见着这样一副画。真想哪天把这画给卷回宁国府去。
真正值钱的玩意啊。
突然之间,他终于想起了明妃是谁。那不是汉时的王明君?古代四大美女之一的落雁才女王昭君啊,所以《明妃出塞图》说的是王昭君的故事。
暗叹一声,只怪自己学识浅薄。差点以为明妃是什么教的明王妃了,还好没闹出笑话来。转念又一想,好家伙,焦林梁家是在故意恶心人吧。
不过,看王妃娘娘的样子,似乎也没觉得梁家是在特意恶心,否则也不会将《步辇图》与《明妃出塞图》挂在这房间了。
蓉大爷干笑道:“焦林梁家也上道,晓得咱们四公主殿下之才貌可比落雁王明君,四公主殿下之义举可比唐时文成公主。”
娘娘怎么冷笑?
是自己的马匹拍到马腿上面了?
蓉大爷心里暗叫不好,连忙换了话题,义愤填膺道:“梁家人也不知时,虽知四公主大义,却忘了娘娘伤悲。这两幅画作岂能挂在王府,让娘娘睹物伤情,倒不如让蓉儿拿会宁国府去处置了。”
忠顺王妃脸色冷笑更甚。“我召你来问责的,你却打上了王府里名画的主意。”
“娘娘冤枉啊,不……蓉儿冤枉啊。蓉儿一心一意为娘娘着想,岂是打名画主意的无耻之徒。”
王妃娘娘嫌隙地摆摆手儿,坐起身子来。严肃道:“你不是无耻之徒?天底下还有你这般无耻的人吗?”
额……
“娘娘……”
“王府待你不薄吧,本妃待你也不差吧。十三爷更视你为王府子侄,王府里的嫡亲哥儿都不如你讨十三爷喜欢了。你竟这般害十三爷?”
蓉大爷睁大了眼,不解地滴咕道:“我哪里害十三爷了?”
“你……”忠顺王妃计算大骂,却顾虑什么召蓉哥儿道:“过来说话。”
“哦……哎哟,疼……疼……娘娘轻点。”
蓉大爷第一次享受了被王妃娘娘揪耳朵,是真的不手软啊。“娘娘……”
“你要不是可儿的夫君,我真想砍了你的脑袋。”王妃娘娘骂一声。又俯身过来,凑在蓉哥儿耳边小声训道:“忘恩负义没良心的东西,昔日十三爷如何对你的。如今明知十三爷身子不好,竟还让十三爷帮你去管痘疹的事情。”
“娘娘知道了?”蓉哥儿小心揉着被揪红的耳朵,闻着近在迟尺的美人儿嘴吐芬芳,好个尴尬。避又不能避吗,躲又躲不得。
更瞧得年过四十的王妃娘娘脸上竟没几根明显的皱纹,闻着芬芳,心儿有点荡漾。
小声解释道:“娘娘可误会蓉儿了,蓉儿不过是听得十三爷忧心痘疹一事,便将天上神医治理痘疹的方法告之了十三爷。”
“这样好的法子,你为何不自己作。”
“额……事出紧急。又关乎百姓性命,蓉儿也只好上报到十三爷这来。”
“你为何不直接进宫面圣了?”王妃娘娘气在心头,骂道。“这么好的法子,进宫呈了万岁,你还能领一份不小的功。”
蓉大爷哪里敢领这功。讪讪道:“娘娘岂不知蓉儿身上困局,若呈了宫里,反惹了当今猜疑。”
娘娘一愣。她自然清楚,甚至比贾蓉知道的更多。
怪色看了他一眼,倒也消了些怒气。叹道:“十三爷惜才,真心待你……可他岂能忘了自己是何情况,竟跟那些人出府去。”
王妃娘娘的怨气很大,这些怨气更多的是因为忠顺亲王不顾身上病情执意离府推行牛痘种植。
“朝中官员如此之多,便是亲王也不少。何须他次次过去……”
蓉哥儿听着王妃娘娘的抱怨,讪讪道:“十三爷也是为了大燕,为了百姓。娘娘又岂不知十三爷一心为民,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白嚼什么蛆。还不是你整出的事来?早知如此,当日便不让十三爷救你,不让十三爷保你。”
“……”蓉哥儿尴尬的很,小声回道:“要不蓉儿这便去外面将十三爷寻回来。”
“你能拉得住他?”王妃娘娘哼一声。她都没能将十三也留住,更何况贾蓉了。当然她也清楚,十三爷心里确定了的事情,谁也阻止不了。
哪怕是当今的皇帝亲自下令,也拦不住十三爷的脚步。
可是啊,十三爷关心百姓,惦记万民。却忘了王府里,也有人关心着他,惦记着他。
“娘娘消消气。”蓉哥儿舔着脸,讪讪笑着给娘娘锤肩。“十三爷有大志,咱们拦不住他,更不能拦他。只能支持,若要阻了,哪怕十三爷病好也会心也不甘。甚至反而会闷出心病来,得不偿失。”
“呵……”王妃娘娘瞪他一眼,训道:“没大没少,毫无分寸的东西。将手拿开,当我是佳怡那等女孩儿这般好哄骗的?”
事情弄清了原委,蓉哥儿又见娘娘其实只是一时生气,如今发泄了一顿倒也好了。壮着胆子,讨好道:“娘娘是可儿的娘亲,便是蓉儿的娘亲。孩儿孝顺娘亲是应当的,若太生疏反而不该了。”
“你便挑好的说罢。”王妃娘娘也不拦他了。任由这混账小子垂着肩膀,不免想起王府里的哥儿来。这么多哥儿早夭的早夭,惹是生非也不少,年幼的又还不懂事。
竟没一个人有这混账懂人心。
若是王府里有这么一个能讨欢心的哥儿该多好。倒羡慕起外边的人来,也不知外边中等人家父母跟子女之间是何情况。
会不会有孩儿给父母捏肩捶腿,会不会有孩儿陪父母说笑玩乐。
王府里是从来没有过的。
正感慨间,却见着蓉哥儿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簪子来。更见得那小子脸上灿烂,“本想着进来便把这东西送给娘娘的,只是……好在还没忘了。蓉儿给娘娘插上罢。”
王妃娘娘含笑瞥他一眼,自然从他手里拿了簪子来。左右打量瞧了。“这玩意不像俗物,你从哪得来的芙蓉簪?”
蓉哥儿也不太懂这些金玉首饰,只是瞧得精致漂亮又不失华丽,反正不论送谁都不丢面儿。所以才顺手从北静郡王妃的首饰盒里捡了出来。
巽儿的东西,不就是蓉大爷的东西。
他反正抱着这样的想法,毫无脸皮的借花献佛了。
“娘娘放心,这东西来路正。虽不是什么名贵玩意,却是蓉儿的一点心意。”
“上面镶嵌的珠儿可不是咱们大燕有的。”娘娘款款说一句,“这等物件寻常都在宫里,偶有流通也是从宫中赐下,或是金陵的大家里收藏来的。”
咳咳……
果然女人对这些东西都了解的很,才打量一眼就能猜出来路。虽然也没说清到底是宫里赐下的还是金陵收藏的,但是贾蓉自己也不清楚。
反正甄巽的东西,即可能是宫里的,也可能是金陵来的。
“蓉儿给娘娘戴上。”
若真是自己家的哥儿该多好。娘娘幽幽想着,倒也不怪蓉哥儿了。想起这几年里,这混账小子在自己跟前的表现,竟瞧得更顺眼了不少。
让蓉哥儿到旁便柜上拿来一玻璃镜子过来,纤纤玉手从头上取下簪子。问道:“以前可为谁戴过簪子?”
“给媳妇戴过。”蓉哥儿嘿嘿说道。他帮忙戴过簪子的人可不少,可卿、凤姐、宝钗、宫裁、黛玉等人都享受过这待遇。
王妃娘娘脸色却莫名地一变,问:“没给你们家太太戴过?”
额……尤氏?应该没有吧。
虽然自己和尤氏关系倒也不差,甚至说得上亲络。可是这等动作,应该是不会有的。毕竟尤氏不是亲娘,是贾珍后来的填房。
两人年纪相差也不大,给她戴簪不合适。
他悠悠瞟一眼,瞧得玻璃镜子里的王妃娘娘,单从样貌上看恐怕分不出她与尤氏谁更年长。
“乱摸什么,将头发整乱了,还要揪你耳朵。”王妃娘娘打一下他乱动的手,又瞧镜子里的自己,道:“偏年轻了,不适合我。”
“娘娘正年轻着了。”蓉大爷蹲下身来,凑前面一瞧,笑道:“若是不知娘娘身份的人瞧了,他们只会当娘娘是我姐姐了。”
“胡诌。”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别人夸她年轻,特别是当她样貌还真的显年轻时,被人夸了会欣喜。
王妃娘娘含笑瞪他一眼。“不是要在王府当一日的孝顺孩儿吗?怎么停了,我还想瞧你是如何孝顺的了。”
第383章:潇湘馆,薛姨妈
“蓉儿的力道适当吗?”
王妃娘娘倚在榻上享受,眯着眼睛没有任何回应。
蓉哥儿顺着走势一路锤下,轻轻抬起王妃娘奶的脚来。“听佳怡姑姑说娘娘为宁国府的哥儿小子准备了一份礼物,不知是什么?”
娘娘眉头紧蹙,猛然睁开眼来,伸腿便要踹他。“哪个许你脱我鞋子的。”
“按摩足底有舒筋活络、活血化瘀、益气养血、延年益寿的功效,还能改善气血,缓解情绪。蓉儿瞧娘娘为十三爷担心,才想着……”
蓉哥儿讪讪回着。
这混帐……王妃娘娘听了将信将疑,倒也未做太多深想。像她这般的人,大小身边的就有不少人服侍,且不说身边的丫鬟等,嫁入王府后有些时间身边还总跟一两个小太监了。
给了眼神让蓉哥儿继续,款款说着:“是给你与可儿的孩子准备了不少东西,本是早几日便像让佳怡送过去的。后来瞧见京里情况倒不合时宜了,便一直拖着未送。”
蓉哥儿小心给锤着小腿儿。
偶尔又换手持王府里的翡翠锤子轻敲腿上不好接触的地方。
“娘娘给挑的是什么物件?可不能太珍贵了,不然传进王府其他娘娘耳里,说不得有嫉妒的。”
“吃了豹子胆了,还敢挑拨王府里的关系。”王妃没好气地瞪他,怪色笑道。“可儿生养的哥儿,王府岂能短了他的。你和可儿不带他到王府来,我也只能强硬送礼过去了。”
王府内没召又岂能轻易将那小家伙带来?最近京里事情这么多,现在尤氏把那哥儿看得可紧了。
蓉哥儿无奈回道:“家里太太紧张哥儿,又想外边又闹痘疹,这几日里连我都见不着了。”
尤氏看得紧,除了奶妈子和几个丫鬟,其他人想见都见不着。不说蓉大爷自个,就是可卿去了那边也只能隔着距离远远瞧一眼。
抱出府里,更是想都不用想。
用尤氏的话说就是,万一染了什么疾,捱了什么病,谁都担待不起。
王妃淡淡说道:“我也是这般考量的,等京里痘疹过了再说。”
蓉哥儿好奇得紧。这番话问了又像是没问,继续道:“娘娘给蓉儿透露点罢,也好让府里准备受礼。”
“倒不是什么稀奇东西,听说那孩子抓了中了书,便从王府里挑了不少藏书典籍作礼罢。各式各样,不论经史典籍,还是其他杂书都有。”
额……
这绝对是蓉哥儿没想到的。
送书?
小屁孩别说认字,就连说话也才说得几句,哪里会看书啊。蓉大爷抓了抓耳朵,实在不理解王妃娘娘的用意。
王妃娘娘见他失望神色,教训道:“你不学无术,还想让小孩儿也跟着不学无术?他既然打小抓中了书,往后就该是好读书的命。”
贾蓉听懂了。“劳娘娘费心。”
“行了,你也该回去了。笨手笨脚,还不如佳怡劲道大。”
“……”
蓉大爷像一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回了宁国府里。
将自己关进书房中,生着闷气。
蓉大爷的孩子怎么能是读书的命,按王妃娘娘的计算,是打小给他树立书呆子形象了。这不是他想要的。
书得读,但绝对不能成为书呆子。
待到后晌,有丫鬟进来传话。
“两位奶奶请大爷过去了。”
两位奶奶……说的自然是可卿与凤姐儿二人。这两人也不知是什么个情况,这些天总是腻歪在一起,还真有点像是连体的姐妹,就差夜里也睡一张床了。
当初可卿与凤姐儿可是闹了别扭的,怎么一下关系又好了起来,真是搞不懂这些女人。
蓉大爷出了书房,丫鬟却没领着他往可卿院里走,而是带着去了凤姐儿的院子里。
进了房,才见着可卿、凤姐儿二人显然等候多时。还未来得及在炕上坐下,便听了凤姐儿道:“排膳罢,将后边的菱儿、瑞珠都叫来。”
如此,方见院外一行丫头提着漆盒进房,一盘盘热腾腾的菜肴摆上了桌子。
凤姐儿笑道:“大爷快请上座。”
这妮子……蓉大爷款款落座,又见凤姐儿再请蓉大奶奶可卿入座。可卿推辞一番,邀得凤姐儿一并入座。
蓉大爷就这么看着两个女人的表演,很明显地两个妮子是特意唱戏给他看的。
也不点破。
等落了座,凤姐儿见瑞珠、香菱各领丫鬟过来。再唤道:“平儿,我边上来坐。”
平儿谨慎瞧了蓉大奶奶一眼。
只听秦氏可卿说道:“家里又添人了,自然得有一个规矩。早晚三食,若无非常之事,还是得一并到齐。有怀身孕者可在自己院中小食先食。今儿即在这边吃用,平儿也不必再另小食。”
这话说可卿身后的瑞珠、宝珠两人面面相觑,倒是香菱丫头老实乖巧的紧,她领着自己的两个丫头站在蓉大爷身后一声不发。
王熙凤也接话道:“除初一十五去珍大奶奶或老太太那里,其他日子全在大奶奶院里。我是个好清静的人,无事时也莫要来我这请安,若有事也莫想着将府里内宅分出派系来争斗。你们大奶奶心善不愿惩,我却从不留情。”
原来啊,两个妮子是在立规矩了。
蓉大爷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工具人,坐在座上无聊得紧。左右瞟一眼,催着两人道:“先吃罢,耗得久菜可冷了。今儿也不必那么多规矩,大家都在,一并先吃了。”
这般,凤姐、可卿才叫了瑞珠、宝珠、香菱三人依次落座。
老太太自称贾家乃中等人家,可这般的中等人家规矩也极多。像瑞珠、宝珠、香菱这般,若正妻奶奶点头,她们是不能与奶奶太太同桌而食。
当然,若是院里还有一个长辈在。比如尤氏在此,那么发话的人便是尤氏了。
偏这些规矩,全是蓉大爷不喜欢的。吃饭嘛,大家一起吃多热闹,整这么多麻烦干嘛了。不过他也清楚,内宅管家不易,所以也不会拆可卿与凤姐儿的台子。
几人食过,说笑一会。凤姐儿怪色道:“今儿甄家的亲戚回任上了,郡王妃娘娘也回了郡王府里,咱们家里的大爷也该收心回来了。”
“我与郡王妃娘娘可是单纯的聊友关系,再无其他。”蓉大爷厚着脸皮说道。
“是吗?”王熙凤侧目看他,好奇问道:“我怎么听说昨儿夜里瑞珠去叫你时,你身上衣裳都来不及整理,边系着腰带边从郡王妃房里出来?”
蓉大爷猛然往瑞珠看去,吓得那丫头低着脑袋站秦氏可卿的身后。他嘿嘿笑道:“昨儿一说谈天说地聊得兴起,不知怎么衣带宽了,这很正常吧。”
“不论什么事儿发生在大爷身上,都时在正常不过的了。”秦可卿款款说道:“凤姐儿也不是怪大爷,只是大爷得主意一些,好在昨儿是瑞珠过去。若是怡红院的袭人、麝月她们闯了进去,事情又有得传了。”
袭人、麝月?
你们是不知她们昨儿的厉害。
嗯,归根结底还是蓉大爷最厉害。
他嘿嘿笑着道:“下次主意。”
顿惹来两道白眼。王熙凤愤愤道:“小时候的你可不是这样的。”
小时候那个根本就不是我。那蠢子是一根经舔凤姐儿,又不敢表达,甘心被凤姐儿利用招使。自己可和那傻子不同。
几人又说了薛姨妈生日,并薛宝钗进门诸事。
最后谈起大姐儿种痘事情来。
“把大姐儿接到东边来种痘也是可使的,这边院子还有几个空房间,摆上痘疹娘娘的神像,隔几日便好了。”
“倒这般与琏二爷说了,那边回话来,许氏愿意给大姐儿清守几日。”王熙凤悠悠说着,“偏我还是不放心,计算大姐儿种痘时去拜痘疹娘娘几日。”
可卿笑道:“许氏既是你选的,你还能不放心?”
“人心会变。”王熙凤轻轻回一句,一双眼睛却看着蓉哥儿。好似在说蓉哥儿变心了。
什么人嘛,阴阳怪气的。
这时间正好痘疹爆发,牛痘易得算是种痘好时机。正好朝廷又在推广,蓉哥儿也决定趁机给大姐儿种了。
翌日,府里便请了太医院王御医来给大姐儿种痘。
把西边的院子隔出,王熙凤与许氏各领丫鬟婆子伺候。倒是苦了琏二爷,才倒后晌时间,琏二爷便拉垮着脸儿来找蓉哥儿。
“哪有这般做事的。”琏二爷委屈啊。天大的委屈,他才纳了新人,还没过几天甜蜜日子了。
如今,就这么被赶出了院子。
无家可归了。
“蓉哥儿,这事你做的不地道。”贾琏委屈地指着蓉哥儿鼻子骂,“以前的事情不提了。可你也不能指着我一人祸害吧。”
嗯?什么意思?
蓉哥儿哪里理解,完全没听明白。还以为许氏也给琏二爷戴了帽子,惊异道:“琏叔可不能乱说,我自元宵以后可就没去过西边了。”
这种锅,他可不背。
难道是贾赦?西边也只有贾赦一个老爷们了,而且这家伙也是个好色之徒,很有可能啊。
蓉哥儿看琏二爷的眼神都不同了,充满了同情。
这父子俩是互相祸害啊。
“与你去没去西边有什么关系?”琏二爷委屈道。“这事如何也得给我一个说法。”
“我没去西边,那么就说明给琏叔戴……戴那个啥的不是我啊。”
“什么乱七八糟玩意。”琏二爷紧着双眉,琢磨一阵倒是听出蓉哥儿话里意思来,差点吐血。“我说的不是那事,我们如胶似漆好着了。找你算的是,凤辣子霸占我院子,还霸占我新媳妇的事情。”
额……
这个。
“此事,记得是那位新来的婶娘主动揽的。我还与凤姐儿提议过,将大姐儿接东边来养痘。是你们西边的太太们不肯啊。”
“我……”琏二爷话才开头又吞了下去,恼恨。思忖一番,道:“我不管,反正是凤辣子霸了我院子,如今害得我无家可归。难不成让我大冷天里睡书房去?身边连个暖床的人也没有。”
“所以了?”蓉哥儿眉头一挑,便发现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真,只听琏二爷哭着闹着委屈着,道:“蓉哥儿除非给我在外头置办个院子,解决了这几日清苦,不然我就赖你们东府不走了。”
好家伙。
果然,好家伙。
真是什么理由都找得出。
“琏叔不是说与那位婶娘如胶似漆,怎么还要在外面置办院子?”蓉哥儿狐疑地看着他,打听道:“莫不是琏叔这时间里,在外面还找了个小的?”
“咳咳……蓉哥儿也不忍心看着叔叔这几日清冷吧,旁边总得有个伴儿。”贾琏厚着脸皮说道。
“琏叔房里不是有几位妾室?”
“这也不愿,那也不愿。一找你便推三阻四,说东道西。”琏二爷哼声道,“我也知道置办院子太过为难,实在不行,蓉哥儿将曾经给宝玉补身子的方子也给我一份。”
这才是你真正的目的吧。
蓉哥儿先拒了置办院子的事情,他再说这种小事,怎么还拒得了。
看来琏二爷也学精了。
“小事尔。”蓉哥儿只管让香菱去抄了方子来,嘱咐道:“琏叔适度才行。”
贾琏见了方子哪还听得进别的。守下方子后,一溜烟跑回了西府。偷偷摸摸从书房的角落里寻出一点金银来,揣进怀中,暗道:“不就连着闹了几夜嘛,许氏竟为了躲我陪凤辣子守痘去了。还比不如府里多姑娘,多姑娘会的手段可多着。”
“等我吃了药,一定能大胜多姑娘一次。”
东边有东边的热闹,西边亦有西边的热闹。
才过几日,正逢薛姨妈生日。
又轮到大观园热闹了。
恰巧,前一日里,黛玉的咳嗽也好了。因而这日里,大观园中请了一班小戏,老太太、李婶等人亦来吃了酒。
待到傍晚时间,姑娘们又贺黛玉痊愈,起哄往潇湘馆热闹去。正好薛姨妈如今又住潇湘馆里,可谓一举两得。
夜色渐晚,潇湘馆里灯火更明。
蓉大爷却站在潇湘馆大门之外,无奈叹气。莺儿细声道:“快进去罢,太太特召大爷说话了。”
啪一声,莺儿护着后面丰硕地闭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