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5章:宝钗?薛……姨太太?(挥泪求全订)
“蓉哥儿为何这般看我?”郡王妃轻蹙眉头,倒不是因为蓉哥儿的无礼直视,而是不喜欢蓉哥儿这种身子后倾着像逃避般盯人看的样子。
蓉哥儿摇摇头,为掩饰刚刚的生分态度,堆砌起笑脸道:“未曾想过姑姑还有如此一面。”
“听着不像好话。”郡王妃如此说着,也没在意蓉哥儿的态度,缓缓回道:“咱们这样的人家里哪有几个真情的,全然只顾利益。只可怜了家里的女人,也不管寂寞孤单,竟将人束缚在方寸之地。移也移不得,出也出不去,日夜见着同样几张脸。使唤的也是同样可怜的丫鬟下人。”
“享受什么,自然就要付出什么。”
“享受……”甄二姑娘细细琢磨下这话,述道:“这种享受未必是所有人的愿意的。”
“姑姑尚有得选,更多人打生下来就没得选。”
“偏指我矫情罢。”甄二姑娘没好气轻哼着,侧脸轻抬,侧目淡瞥。“我哪能不知这个理。不过是扯不上自己身上的都置若罔闻,牵连了自己的才幽幽叹一声。天底下能过好自己的便已不容易,更何况我一个被藏在深闺的女人。”
蓉哥儿道:“姑姑来府里也方便,要嫌被藏着,往后多走动便是。家里也欢迎,从没把姑姑当外人看过。”
甄二姑娘倒不说话了。轻轻点头,任由蓉哥儿将意象的问题具象化,算默默应下了蓉哥儿的邀请。再次拿上旁边打开的书本,沉浸看下,却如何也静不下心来。
她勉强看了两行字,依旧按捺不住心里的一股冲动。抬起她那精致端庄又典雅的脸来,粉嫩白皙的肌肤上勾起一抹不得不说的渴望。甄二姑娘摆出她作为郡王妃的庄仪姿态,艳丽红润的薄唇轻启着。
一道清脆动人,却也干净有力的声音从北静郡王妃的双片红唇中传出。
“人们从来没有反思,这是一个多么可怕的世界。人被成了三六九等,站在高处身居高层的人能够充分享受富贵荣华与内心层面的满足,次一等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相对自在。随着层次的降低,且不说富贵,最低层次的能甚至连填饱肚子的米饭也难拥有。”
北静郡王妃顿了顿,再次放下手里卷着的书本,继续说道。
“是,像你们家的珠大奶奶还能有得选择,连她身边的丫鬟都有得选择。至少衣食无忧,还能在寂寞时与你到僻静地高乐一回。那些勉强能活下去的,对内心的需求哪里有半点的奢望。一切都是机会而已,她们没得选,所以不会幻想也没有希望。所以打根源上,不会觉得痛苦,不会觉得自己有多可怜。”
郡王妃说着,脸上露出抹勉强的笑容。她那红润的双唇却依旧在闭合张启间,声音源源不断的从她口中传出。
“偏咱们这些能看似可选的,一个个比没得选的还过得难受。有道是不曾中举的,不会想着当官;不曾见过市面的,即便起了贪心也没力气行为。珠哥媳妇倒是选了,哪个能有理解她心里顶着的压力与纠结?人家是赌上了命,拖了往后的一生才换今日片刻欢愉。”
郡王妃如此说着,言语愈发激动,明眸魅眼间悄然添了一份湿润。
她抿一下红唇道:“像李氏那样的,我自是通情去敬佩。即便行为于天下不容不耻,倒也能过得像个活生生的人儿。哪像有的人,日子一个人过着,守着一个金碧辉煌却没一丝人味的房间不晓得要多少年。就像是被的关在黄金鸟笼里的雀儿,也就能自以为是的叫唤几声,却也是过着见不得人的日子。”
蓉哥儿愣着听完,瞧着北静郡王妃眼眶里的雾水打转,正琢磨着如何劝慰。只见着郡王妃缓缓吸了口气,拾起书本沉心阅览。
害得蓉哥儿嗓子眼里堵着一大堆话,如何也说不出口。
简直又郁闷,又难受。
只好悻悻作揖,当面告离溜了。
却因为这一处事故,珠大奶奶李纨也不好意思正大光明往丛绿堂跑了。虽说北静郡王妃不在意,可李纨这个不经臊的女人心里却害羞别扭着。
这日一早,西府贾政收拾了行囊,还特意将蓉哥儿唤了过去又一阵交代。平白给蓉哥儿惹上不上嫉妒白眼,虽然一个个当面没说,蓉哥儿心底却是清楚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当天送离了贾政,西府老祖宗却召了蓉哥儿说话。
“幸得皇恩,政儿领了差赴任,家里总要个能撑事的爷们。”老太太亲络拉着蓉哥儿的手,慈祥笑着道:“政老爷既交代了你管事,咱们内宅的这些个娘们儿定也支持。别瞧着内宅的女人们没见识,蓉哥儿就赌气不管。”
“老祖宗说哪里的话,重孙一个毛头小子只担心辜负了政太爷的期望。”
“老祖宗看重你,偏还找出这种唬人的借口来。”旁边的凤姐儿突然笑着插上一句:“及冠成家还有了孩子,哪里见过像你这么大的毛头小子。”
旁边薛姨妈亦笑着附和,其他奶奶姑娘们亦笑个不停,一众婆子丫鬟也掩面偷乐。
蓉哥儿暗暗瞥上凤姐儿一眼,心里直念着:有些地方的大是与生俱来的。
老太太笑声乐道:“好好一个爵爷,怎和山野里马流似的。”
蓉哥儿呵呵笑道:“重孙莫说承了爵,便是做了再大的官,在老祖宗的跟前也不过是个村愚的赤尻。上不得什么台面,即便唱一出大闹天空也只想着能逗着老祖宗乐一乐。”
“闹得不像话。”老太太笑瞪一眼,半真半假责怪道:“即便在家里,话儿也不得乱说。咱们家里可封不了你这马流作大圣。”
蓉哥儿撇嘴道:“那我岂不是成了养马的弼马温了?”
“哎哟哟,老祖宗瞧瞧这哥儿,竟把自己说成避马瘟,岂不将咱们全家都骂进去了。连老祖宗都没能避得开了。”王熙凤看着热闹起哄道,“老祖宗今儿便在这里将这猴头降伏了,压在山下五百年,要他再作不出乱子。”
老太太笑声哼道:“我年纪大了,别拿你们之间的事情来拱火。咱们家里内事外事都要紧管着,凤丫头在东边住着也行,但凡家里有个事儿两府也能快些通气。”
此音才落,房间里不少人顿时变了脸色。甚至连蓉哥儿、凤姐儿二人也面闪过一丝尴尬。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忙避开装作无事样子。
却恼了旁边站着伺候老太太的邢、王两位夫人。以前府里顶多传一些不太好的流言,琏二奶奶与小蓉大爷的切确关系也没谁能实证。
如今老太太这番话里意思,倒是站了蓉哥儿与凤姐儿一边去了。
怎么地?
要两府都默认下这两人之间的荒唐关系?
邢夫人第一个不甘愿。倒不是别的,只是西府老大家的面子丢了,她作大太太的面子也丢了。拿捏这两个晚辈不成,还将大房体面丢了,心底的怒火就跟加了一桶桐油般旺盛。
邢夫人却是敢怒,却当面不敢言。只好委婉说着:“蓉哥儿公务繁忙,琏儿比他还大几岁又长一辈,府里内外的事情以前也由琏儿管着。如今琏儿回了府里,好歹要琏儿管事,不仅名正言顺,也不委屈了谁。”
蓉哥儿虽然不太擅长抓重点,却也听出了邢夫人想表达的意思。无非就是要贾琏继续管荣国府外事,同时要两府在某些事情上补偿贾琏的委屈。
其实说是补偿贾琏,表面要贾琏管事,实则不过是想大房管事、大房得利罢了。
贾琏还不是听贾赦和邢夫人的。
蓉哥儿撇着嘴儿,其实他哪里想西府的事情,除非遇上必须要管的大事不然真没那个经历。至于补偿贾琏委屈,这家伙当初在扬州找林如海与薛蟠挪借近万两银子,最后还不是蓉哥儿拿钱补上的。
虽说钱不抵情。
蓉哥儿行事也不算地道,可贾琏自己也并不觉得如何委屈。贾琏和王熙凤早分了,才是好的。
老太太亦笑着道:“家里的小事自然还是琏哥儿操办着,大事上还是两府商量后再行的好。咱们内宅里的娘们也都懂得不多,这些事儿让他们作爷们的去操便行了。”
众人见老太太如此说了,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是邢氏脸上依旧不忿,什么叫做小事上操办,那还不是和以前一样成跑腿的了?
偏老太太却不给她们再有说话机会,要了大家都散去,留下凤姐儿说话。其实大家伙心底也明白,老太太年纪大了也不当家,在府里也就趁着子孙孝顺得意。府里的大事上,老太太其实也插不上什么。
邢氏如此抱怨,也不过是想从老太太这里多赚一些在内宅的便利。
众人从老太太房里散去,蓉哥儿正要往荣府角门方向去,宝钗身边的丫鬟莺儿却匆匆跑来。
“姑娘约大爷稍后去园子里一趟了。”
蓉哥儿还没问得在哪,莺儿却着急忙慌跑了。他回头看去,却不想只见着宝钗与莺儿离去的身影,又瞧见人群后薛姨妈领着丫鬟慢行着。
蓉哥儿也不便过去追问了,只好先回了东府换了衣裳再作计算。亦领上自己的小跟班雀儿离开,细想宝钗这会找自己是什么事儿。
心里暗笑几下,莫不是这妮子也想自己了。
带着丫鬟才到宁国府角门处,却见着一陌生人影站在外面,既不进门也不离开。
蓉哥儿朝守门的人打听道:“是什么情况?”
小厮回道:“也不清楚,这人只拿了一封信来说要送给大爷。既不说来历,又不肯将信交出。便只当是走门路的串客,府里每月不知要来多少这样的人,大爷不必理会。”
蓉哥儿扫了眼站在门口的那人,衣着打扮也是书生样子。倒有几分投门路的清客像,只点了点头便不再管。
恰时,那书生却忙抬起头来,朝着蓉哥儿打量一眼忙叫唤道:“可是蓉爵爷当面,学生有要事告知。”
蓉大爷回头道:“什么事儿?若是投门走路子的事儿,便不要说了。贾家势小,帮不上你什么。”
书生忙从怀里摸出一个信封来,叫道:“学生受人所托,代传一句话。还请蓉爵爷听后,再做决定。”
“嗯?怎样的话。”
“蓉爵爷还还记得去年桃源县码头被毁了的百船天物吗?”
“哦?”蓉大爷眯起眼来,细细打量眼前人。他发现对方的双腿在止不住颤抖,但势对方双手却紧紧捏着行封递来,眼神里竟是刚毅神采。
蓉大爷问道:“是谁叫你来的?”
书生咬牙回道:“爵爷还请看过信件再说。”
蓉哥儿狐疑地伸手过去,却不曾想对方忽然收手,再问道:“你如何证明自己就是宁国府蓉爵爷。”
贾蓉诧异无语中,守门的小厮却赶了过来,喝道:“瞎了你的狗眼,宁国府里除了爵爷还有其他的大爷吗?”
蓉哥儿见着书生被小厮吓住,挥手要小厮离开,反从自己身上摸出一块盘龙玉佩来。笑道:“不少人都知道昔日忠顺王送了我一块玉,其他物件能作假,这东西没人敢假冒罢。”
书生伸长脖子仔细瞧了,盘龙不是谁都能雕的,盘龙玉不是谁都能有的。忙推出双手道:“爵爷请查信。”
蓉哥儿玩味想着这派信的主人也是有意思的,竟找了个这样谨慎的书生楞头。缓缓从书生手里抽出信,拆了打开。
才瞧了一眼,蓉大爷脸色骤变。
旁边小雀儿好奇朝信纸上看去,只瞧得“淮安府”“平安州”“白尊夫人”等几个字,内容还未看全便被蓉大爷折了起来。
雀儿心里不由一紧,却听蓉大爷回那书生道:“照律行事,按法处置。”
书生忙点头跑了,蓉大爷也面无表情往府里走。
小雀儿愣了一下神,心里不是滋味。见着大爷已经进了角门,才紧忙提起裙子追去。奈何小丫鬟手段并不高明,怎样旁敲侧击也套不出大爷的话来。
待大爷进了院子后,小丫鬟还想偷偷拿出信来,却见着信已进了熏炉烧了起来。
雀儿只觉心里空空,不免乱想是不是干娘出事了。
第316章:宝钗?薛……姨太太?(二)
小丫鬟怀着满心思绪给蓉大爷换着衣裳,连给蓉大爷腰上玉扣挂错了也不晓得。若非蓉大爷急忙抓着了,才没让玉带掉在地上。
大爷轻拍了雀儿脑袋一下,问道:“想什么心事了?”
小雀儿扬起头来,明眸皓齿笑如花,道:“在想今儿要不要给大爷配药了。”
“小家伙连你家大爷也敢打趣,明儿拉你趴椅子上打上一顿。”蓉大爷没好气威胁着,眼神里却有别样意味。晓得小丫鬟大概看见了刚刚的信件内容,他也只在心里幽幽感叹着。
小雀儿给大爷再系好了玉带,抬着下巴并不惧他,撅着嘴道:“大爷也只会嘴上说说,却从不见动手的。”
好个小妮子。
蓉大爷当即发威,拉着小丫头过来,硕大的魔手并朝丫鬟身后打去。只听得啪一声,丫鬟面红耳赤咬着下唇脸上带羞眼中带媚。
蓉大爷道:“可服气了?”
小丫鬟撅着脑袋表示不服,房间里顿时再一声闷响,同时伴着一声嘤咛。
“瞧你还敢放肆不。”
小丫鬟埋头在蓉大爷的怀里,久久不能抬头。贪婪地吸了一腔衣上熏香,雀儿脸色变化了几下,方才缓缓回道:“我再不对大爷放肆了。”
“晓得乖巧才是好雀儿。”蓉大爷嘿嘿笑着道,拂开丫头额头碎发,好生问道:“打疼了么?”
“不疼,还很舒服。”
“什么毛病。”蓉大爷支起食指在丫鬟的头顶轻敲一下,“这毛病可得改。”
“雀儿只对大爷犯病。”小丫头软语回着。
蓉大爷听着心里好一阵暖和。嘿嘿笑起来,瞧着小丫头愈发精致出挑的模样,瞧着那上下两瓣粉嫩的薄唇,轻尝一口。无耻道:“赏你的。”
小雀儿抿一下双唇回味,笑道:“谢大爷赏赐。”
“忙你的去罢。”
蓉大爷随口支开,等小雀儿退出了房间,他方收起了笑容。面着镜子轻轻整理了身上衣裳,也不带任何丫鬟跟随,独自出了房间院子往会芳园去。
等蓉大爷离开,小雀儿才又出现在院子里。神情复杂望着刚刚蓉大爷离开的地方,思忖片刻后,似笑非笑叹一声:“真想永远留在大爷身边。”
这么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又钻进旁边的厢房寻了一个包裹出来,挑出药引子塞进怀里。
那边,独自穿过会芳园的蓉大爷亦苦恼着。最近小雀儿发呆的次数越来越多了,人也变得古怪起来。他唯一能猜到的便是小雀儿想念平安州的那位白尊夫人了。
只是……
如何才能两全其美,甚至一箭三雕了?
江南要真正的变天了,平安州也要变了。让小丫头回去罢,那个李三娘也不在神京了,小丫头圣教佛母的身份影响不了宁国府。
“真有点舍不得这样可爱的一个小姑娘离开。”
蓉大爷胡思乱想着,才穿了会芳园从大观园东边角门进去,便有一丫鬟在那里早早等着。待见了蓉大爷进门,丫鬟忙道:“小蓉大爷终于来了,快随奴婢往这边走罢。”
蓉大爷打量一下,这丫鬟也算是眼熟的。只是并不乃宝钗的身边人,蓉大爷知道宝钗身边常带莺儿出行,偶尔也会领着莺儿与文杏同行。只是眼前的这个,在薛姨妈身边见得更多。
蓉大爷狐疑问道:“是姨太太召我吗?”
丫鬟回笑道:“小蓉大爷贵人多忘事,是哪个邀您来的,您难不成还忘了?”
“哦!她在哪了?”
“小蓉大爷往这里走。中秋时晓得凸碧堂的山脚下那凹晶馆也是一处极妙的地方,真在凹晶馆内赏着溪水溪客钓溪鱼。”
“钓鱼?还真是有不小的雅兴。”蓉大爷款款回了一句,脸上笑容却变得玩味起来。宝钗这妮子今天玩什么花样?
赏着溪水溪客?他是不信的。
凹晶馆那边有个屁的莲花,怎么赏溪客。
而且这个时节,也不是最好看莲花的时间,都成莲子莲蓬了。就算能瞧得几朵花,旁边干枯败掉的莲叶也够煞风景。
至于钓鱼,宝钗也没那雅兴。让宝钗去钓鱼,她只能在一边兴致缺缺地打瞌睡。
钓鱼的事儿,像黛玉和探春能做的。
蓉哥儿暗暗笑两声,随在薛家丫鬟的身后沿着山脚朝凹晶馆过去。这条道,蓉哥儿在几日前也曾走过,那日中秋赏月便是在东面山上的嘉荫堂和凸碧堂。
凸碧堂、嘉荫堂、凹晶馆也算是一组的建筑,不过是一个凹晶馆位于山脚临着水,嘉荫、凸碧连着上了山,一个山角一个山巅。就连起名,山下临水的凹,山巅招月的凸,也是上下呼应。
两人走了一会儿,便到山脚下一处左右抱山的洼地。
洼上有着一组楼,便是凹晶溪馆。
蓉大爷走近过去,只见凹晶溪馆一面种着一群柳,长长柳条垂在溪面,溪下鱼群绕着柳枝倒影嬉戏。
款款步入馆中,内院里种着几株树,却不见人影。丫鬟指了指里面开着的门,小声道:“人在里面,小蓉大爷进去罢。”
奇奇怪怪。
蓉哥儿摇了摇脑袋,只好往凹晶溪馆内走。到房屋大门外再回头时,却发现那丫鬟跑凹晶溪馆院子大门外去了。
他伸着脑袋张望一眼,里面没见着人影。倒是看见这房里空荡荡的,宽敞的很。旁边似乎还有两个房间,与当前的房间相通着。
狐疑着进去,扫了几眼。正疑惑时,终于在溪馆的一面见着了人影,像是宝钗的背影。她坐在凳椅上,身边还放着一个鱼竿儿,鱼竿伸出窗外正垂钓着。
这妮子还真在钓鱼?
不过看样子,好像睡着了。
蓉大爷轻轻唤了声:“宝姑姑?”
靠着椅子的女子闻声稍有了动静,像是从梦里朦胧中清醒一般。蓉哥儿又对着背影唤一声:“宝姑姑?”
这会儿,蓉哥儿才见着女人从腰上取了手绢打呵欠。他不免暗笑,就知道宝钗这妮子不是钓鱼的人,要宝钗来钓鱼必睡着不可。
他看着那背影,顿时有了一个有趣主意,计算戏弄一下宝钗小妮子。悄悄走了过去,停在她的身后。猛然间伸出双手捂住她的眼睛,幼稚如孩童般搞怪问道:“猜猜我是谁?”
“蓉哥儿?”
“……”一下就猜出来了,完全没有体验感。蓉哥儿听着她稍受惊吓的声音,不计不成再生一计,笑道:“恭喜你,猜对你,接下来是奖励环节。”
蓉哥儿用蒙着她眼睛的双手顺势下滑,熟练寻着一处温暖,嘿嘿道:“等久了吧。”
“蓉哥儿……”
蓉哥儿正笑着,只觉双手被人推开,便立即在熟练探了上去。诧异间,却见着她回头过来。
蓉哥儿傻住了,完全不敢相信。
为了验证真假,双手应激反应下那么一掐,却惹来女人一阵羞怒。
蓉哥儿讪讪缩回双手,尴尬道:“薛……姨太太?怎么会在这儿。”
两辈子没遇上过这么尴尬的事情了,戏错了人,这可是真的糟糕了。蓉哥儿怎么也想不明白,两人的背影怎就这么像,甚至……
害得自己一下没分辨出来,要命啊。
谁能想到是薛姨妈。
蓉哥儿欲哭无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可是宝钗的亲生母亲啊,操,自己做了什么了。
他只看着薛姨妈的脸面红着、眼里火着。
一时脑经转得飞快,忙道:“姨太太好雅兴,我一时走错了地,便不打搅姨太太的雅兴了。”
走,赶紧走。
尴尬的事情,用时间去冲淡最好。其他的,什么都没用。
到底身份不一样,越解释越狡辩,越会让两人都不自在。
逃避,有时候也是个极其好的法子。
妈妈呀,这时候不走,自己可能等下就要被薛姨妈沉尸溪涧了。
“站住。”
不,我不站住。打死也不站住,不……是站住就可能被打死。蓉哥儿当作没听道,一味的朝外面走。
薛姨妈气得咬牙,哼道:“蓉哥儿要想继续和宝钗来往,便留下来好好说话。”
嗯?
薛姨妈在威胁我。
我……这威胁还挺有用的。蓉哥儿讪讪转过头来,讨好笑道:“姨太太说什么见外的话了,咱们两家可还有经营合作,怎能不来往了。”
薛姨妈本就不是个易怒易燥的,前面那一下也是因为羞臊和难为情才无奈发作。这会直接说起蓉哥儿和宝丫头的关系来,面色倒也显得相较随和可亲。
她道:“坐着说话罢。”
蓉哥儿哪里好拒绝,远远坐下。明知故问道:“今儿是姨太太特意邀我来的么?”
“不差丫鬟叫蓉哥儿过来,蓉哥儿这会都进蘅芜苑了吧。”薛姨妈神色变两下,想到自己的宝贝女儿竟被眼前这家伙给哄骗了,再祥和的人也不免生出气来。质问道:“蓉哥儿打算以后如何待我家丫头?”
“这个……”这个实在不敢说,要薛家的嫡女做外室、做外房。不仅薛家的人会拿刀打过来,连其他薛家的亲戚都不会同意吧。
蓉哥儿支支吾吾的样子,让薛姨妈这个女方的母亲十分不满。问道:“你和丫头到哪一步……”
才问,她便觉得不合适。想着那日丫头和蓉哥儿倚霞阁待了许久,甚至两人出来后还都精心梳洗过。又想着刚刚蓉哥儿将自己背影错认成了丫头,结果这混小子一过来就探手乱抓。
能见面就这般没规矩,两人之间怕是早有了更深层的交流。
薛姨妈只觉又气又怨又悲,多好的丫头、多好的闺女怎就摊上了蓉哥儿。王家的内侄女也和他有着关系了,真是让人头疼的事情。
“我和宝姑姑已经私定终身。”蓉哥儿知道骗不过,只好如此回她。
“还知道叫姑姑,往后你们必得断了关系。”薛姨妈愈想愈伤心,又带着一股怒说道:“不然,我去老太太那里、去你家太太那里闹去。”
第317章:见宝钗
贾蓉绝对不是有意冒犯一个母亲的威严。
经过前晌的事情,他可以完全清楚的知道,家里的贾母老太太也好,太太尤氏也罢,定然都是帮亲不帮理,帮爷不帮娘。
即便是在爷们里,也是折益利的优待。
贾琏在西府何尝不得宠,可是老太太与王夫人还是偏向了更利于贾家的蓉哥儿。
因为蓉哥儿能给贾家带来更多好处,所以许多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才是最好的。
大家族里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个犯错的有能力的人,难得到家里人训责。长辈们反而会用各种理论言语,劝着受害者,用另外的方式稍稍补偿受害一方。
薛姨妈若真去闹了,反倒是事情就此了解,贾家会全力安抚薛家。
蓉哥儿好生回道:“本是想着待爵位提了,或是官品升再向姨太太请罪的。与宝姑姑……”
“别叫宝姑姑。”薛姨妈条件反射地叫了声,酸楚道:“你祸害了自己家里的还不够,还要来害咱们这些亲戚?待你爵位提了,官位升了,是不是就能只手遮天让所有人都闭嘴说不出话来。”
“太太误会了。蓉儿与宝……姑姑真心来往。当下瞒着,只是怕太太一时难以接受。”蓉哥儿急切说着,“宝姑姑与蓉儿想着等提了官,薛家心里也好过着,也有便利帮得重振薛家。”
“薛家还得谢谢你不成?”薛姨妈酸溜溜地说了声。心底里却也知道当下的情况,更本没有反抗的可能。
宝丫头不管怎样,她都是那个最吃亏的。
薛姨妈心里也想振兴薛家,但她更在意的是宝丫头和蟠儿能过得开心快活。
什么薛家重振的任务,从来不是她一个做寡母的愿想。薛蟠虽是薛家长房长子,薛姨妈却从没想过给薛蟠这样的压力。
偏偏是宝丫头,宝丫头自顾在心底儿揽下了这个差事。当年进京参选秀女,是宝丫头自己提的。宝丫头向来有主见,家里也都随着她。
怎么……
怎么现在就闹出这样的事情来?私定终身?无媒苟合?还是和有夫之妇的亲家子侄。
天大的丑闻。偏薛家薛姨妈还没任何办法了结他们这段孽情。
蓉哥儿蹲下身子来,携住薛姨妈的手儿。到底是有错的,蓉哥儿好生软言说着:“还请姨太太信蓉儿一次,蓉儿今生定不会辜负了宝姑姑。宝姑姑与凤姐儿一样,在东府里没个高低,便是我那媳妇也敬着她们。”
“哪个不晓得说几句好话?”薛姨妈哼了声。又被蓉哥儿抓着双手,内心里极其地不自在。
前儿温软地要害都被这小子抓了掐了,即便明知道捧着手不过是长辈晚辈表达亲络的正常行为。
可薛姨妈还是有一点儿的不自在。
一来,是因为蓉哥儿按亲缘并不算近;二来,蓉哥儿又及冠成婚生子了。这两点本来分开算也没什么,合一起就有些不适了。
如果是西府贾珠还活着,即便被贾珠更亲密地捧着手,哪怕更近一点的行为。薛姨妈都不会有任何异样。
毕竟,贾珠是王夫人的亲儿子,也就是她的亲外甥。
蓉哥儿算什么?两家关系没那么近,她心底还没认这个女婿了。
薛姨妈尴尬地抽回了手,对蓉哥儿热情熟络的样子,多少是不适应的。
蓉哥儿却没多想,更出格的事刚也做了。当下哄得薛姨妈认可才好,再次拿手过去。蛊惑道:“太太可曾想过,蟠叔往后生活,薛家以后发现?现在宁国府里有不少经营,咱们两家合作的基础上更进一层关系。只要宁国府不败,薛家也永远不会倒。”
“……”
薛姨妈静思片刻。她知道蓉哥儿说得不全对,却又无法反驳。薛家的没落是两个原因,一是官场没人,二是子孙凋零。
不过,她也知道如今,贾家蒸蒸日上。不仅西府有贵妃,东府还有蓉哥儿这个潜力极大的爵爷大爷。
姐妹间扶持有限,但兄妹姐弟间关系却又不同。
宝丫头……以后再找不到向蓉哥儿这般身份的人了。
薛姨妈知道自己不得不同意,却又不想失了薛家失了她做母亲的威严。款款道:“你和宝丫头的事,现在还牵连不上薛家,薛家也不止这一房。”
薛家,对,还有个二房。二房老爷前年就不在了,也留下一遗孀与一对子女。那两个孩儿,比宝钗年纪还小几岁了。
薛家也靠他们?还不如靠西府的实际。
蓉哥儿看着自欺欺人的薛姨妈,却也不拆穿地迎合道:“太太说得都对,蓉儿也知错。事已至此,任打任罚,全由太太拿主意。”
贾蓉决定耍无赖了。虽然无耻了一点,但是真的有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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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贾蓉前世闯荡多年得出的结论,在关键必要的时候耍一下无赖,诸多的矛盾都能迎刃而解。
“起开。”
“太太不打不罚,蓉儿便不起。”
“放开。”
“不放。除非姨太太愿意原谅,不加责怪。”
只要对方是女的,像蓉哥儿这样的人就有办法对付。如果实在对付不了的,一定是蓉哥儿不愿用心里的办法,或者对方不值得蓉哥儿去花一点的心思。
薛姨妈总体来说是个温柔贤良的女人,时候祥和善良的母亲。她是狠不下心的人,心肠是软的,是天底下最好相处的女人,最容易对付的女人。
“你……”薛姨妈气得不行,却无可奈何。咬牙道:“孩子大了,我也管不得你们。你们只要别太张扬,莫要闹得天下皆知。我……”
“谢太太成全。”蓉哥儿欣然笑起,顿时松开手来,道:“宝姑姑还在等着我,估计是有要事商量,蓉儿先行过去了。”
“你……”
薛姨妈话还来不及说出,蓉哥儿却早没了身影。只看着空荡荡朱栏楼阁,骂了一声:“没人伦的混账东西。”
款款坐正身子,嗟叹。朝外面唤了几声,原先给小蓉大爷领路的丫鬟过来,薛姨妈忙扯了扯袖子将手臂手腕遮实。
见丫鬟靠近,忙扫身上几眼,又稍稍整理了衣裙。摩挲着腿儿摆正仪态,款款道:“扶我起来罢。”
丫鬟只管照做。
薛姨妈起身后,一手绕后扯出嵌着的裙子,多抚几下。
“往蘅芜苑去罢,瞧瞧他们俩作什么鬼。”
丫鬟嗯声应下,问道:“可要唤人来收拾?”
薛姨妈仅是一时兴起,才要人摆了两杆鱼竿。等得久了一时睡去,有没有鱼上钩也不确定。她也不在意这些,只瞧得椅凳上毫无痕迹方才放心下来。
“唤人收拾罢。”
刚从凹晶溪馆逃出的蓉哥儿暗暗感慨着侥幸侥幸,好在薛姨妈是个好说话的,不然今天突袭的事儿可就麻烦了。
不过凭着耍赖混过一劫,也是好的。薛姨妈既然已经说了别太张扬,也就默认了他和宝钗关系,薛姨妈还能口上反悔不成?
就算她过后心里后悔,也只能是暗地里不太明显的阻拦。
绕着蘅芜苑前假山丛林,寻了好一阵才找对门路进去。
“宝姑姑在做什么了?”
莺儿回道:“大爷再不来,姑娘都要午歇了。这会正在房里了,大爷今儿这路程可有些远了。”
可不嘛,还去别的地方走了遭。
蓉大爷嘿嘿笑着以掩饰尴尬,道:“好你个莺儿竟敢打趣我,以后有你好受的。”
莺儿红一下脸,道:“大爷只会说说,姑娘每次许了,也不见大爷动手脚。”
“不跟你闹,我闹你家姑娘去。”蓉大爷哼了声,寻着方向朝宝钗房间过去。
他前脚才进去。
后脚,薛姨妈领着丫鬟也过来了。
主动没进房里打搅的莺儿见了这情况,又来不及去喊小蓉大爷,只好先赶忙迎接了太太。
薛姨妈问道:“蓉哥儿已经到了罢。”
莺儿紧张回道:“到了。”
“咱们先在外面聊聊,等一会再进去。”薛姨妈笑着携上莺儿的手,有好多话要问她了。
第318章:见宝钗(二)
贾蓉并不清楚此刻外面的情况,摩拳擦掌进了房间。房里果真只有薛宝钗一人,她着一件蜜合色对襟,斜倚着凉榻,一手撑着脑袋面对窗外瞧着绿绿葱葱。
对襟开袖柔顺下滑,展露出一条雪白酥臂。
好一个小憩的美人儿,一双明眸亮眼上长长睫毛亦是动人。旁边熏炉上缓缓升着香,灰白香云在朴素无任何多余陈设房间里格外显眼。这一股香若有生命一般,倾斜着往凉榻上薛宝钗身上飘。
缕缕熏香在宝钗头上散成一团仙雾,正好将她这样一个大美人笼罩在熏香云雾之中。恍如离恨天上下凡来的仙女,仙姿佚貌秀逸脱俗,给人一种只可远敬观之不可近渎之感。
“宝姑姑真歇着了?”
蓉哥儿打门口进来,悻悻笑着。
凉榻上的仙女置若罔闻并不为其声所动,只是深浅呼吸牵引着榻上衣裳起伏。
蓉哥儿挑着眉头过去,方才所见这妮子对襟半敞,连雪嫩锁骨并柔云缓斜地亦面着风。顿时间里,蓉哥儿一双眼睛便被白花花的一片所吸引,犹是有着一股无形力量,害得贾蓉如何亦不能挪动眼球半分。
女人的性感,从来不是赤条条的。
蓉哥儿对此深信不疑,当前薛宝钗衣裳半敞、雪肌半现,还能瞧得一条若有若无深深冰谷。情不自禁吞咽一下口水。
好个妮子,竟敢这样勾人。
蓉哥儿眼中放光细细打量几眼,只惹来榻上宝钗一个不善白眼。
“姑姑怎么不把衣裳系上,外面还有风了,省得着凉。这里虽是蘅芜苑,但也并非没其他人打这边来。万一瞧了去,也是不好的。”
薛宝钗脸上神色没有一丝变化,淡然回道:“我这处地方除了你,哪里还有人来。如今连你也不怎么愿意来了,前晌时儿约的,如今晌午都过了才到。”
贾蓉笑着蹲下,伸手过去拿上宝钗敞着的对襟扣上。好生道:“早上在东府门外遇着了一些机要事儿,处理了才来。”
薛宝钗并不领情,将贾蓉帮忙系上的衣裳又解开敞着。蹙眉道:“别动它,燥得很。”
秋燥?
蓉哥儿细细观察宝钗神色,终是发现宝钗面色稍显不对,忙携着她手儿紧张问道:“可曾吃过冷香丸?黄柏汁熬了没?”
宝钗摇了摇头。
“怎么不吃了?快去叫莺儿熬汁啊。”蓉哥儿顿时起身,便要急着到外面找莺儿去。这两个妮子,做主子的不懂事,身边人怎也不懂事了?
“别叫她了,又不是犯病了,吃什么劳子冷香丸。还有那滋味苦不堪言的黄柏汁,我以后才吃了。”宝钗忙起身拉住蓉哥儿说道,“我也不知怎地,这几日紧想着你。前些日子娘亲不知怎么总过来,也不便利相见,今儿好不容易得了空。”
宝钗小妮子还有这般温柔一面,属实让蓉哥儿有些意外。轻轻携着她那细腻酥手,柔情轻搓。亦说起今儿进大观园后的事儿来。
“原以为那丫鬟是宝儿叫来迎我的,倒没想到她将我领去了凹晶溪馆,却是宝儿家太太在那里等着。”
“娘亲今儿找了蓉哥儿?”宝钗突然蹙起眉头,问道:“娘亲无缘无故召你过去作甚?”
蓉哥儿苦笑着,将他与薛姨妈见面的尴尬省略过去。说道:“倒也不知姨太太如何晓得了我与宝姑姑的关系,是找我问罪了。”
“啊?娘亲她……”
“瞧得出姨太太极关心宝儿,倒将我训了一通。却也好在太太心慈,只想着宝儿能过得幸福,在我万般许诺下倒也许了咱们来往。”
“许了?”薛宝钗紧着眉头思忖。以她对娘亲的了解,即便有许多顾忌,也不会这样轻易的许了。况且……娘亲怎么知道今儿自己约了蓉哥儿过来。
猛然惊醒道:“蓉哥儿从凹晶溪馆出来,可瞧见娘亲往哪边去了?”
“宝儿的意思?”
“娘亲估算是不知咱们的确切情况,说不得这会正在来这里的路上。”薛宝钗忙扣上对襟,说道:“蓉哥儿且在这里坐回,我到外边瞧瞧。”
做女儿的总是不想在亲娘面前失仪。
宝钗只想着,不管娘亲今儿过来与否,都要让丫鬟在外看着,只要见了太太身影便进来通知。当下心里尽管百般春意要和蓉哥儿呆着,却也不得不先做好提防。
薛大姑娘快步走出房间,外边却不见莺儿身影。心里好个疑惑,又暗暗恼着莺儿这蹄子跑哪里去了,今儿要命的日子里竟然看不着人。
“莺儿?”宝钗在院里唤了几声,也听不着有人回应。
人去哪儿了?
莫不是到隔壁云丫头那边去了?宝钗低眉思忖,难不成今儿云丫头又起了什么兴致,跑这边来找我被莺儿堵了正着,以防蓉哥儿被云丫头瞧见所以拉了离开?
人总是往好的方面想,宝钗也不例外。
薛姨妈浅浅笑了下,轻轻打量着女儿,问道:“蓉哥儿过来了罢。”
尽管宝钗没有想过隐瞒今天蓉哥儿过来,可听着娘亲如此直白问话,宝丫头还是颇为意外。只好回道:“正在房里歇息了,因不见莺儿上茶水,女儿才出来问一声。”
薛宝钗如此说着,薛姨妈也仅这么听着。
一个只管说,一个只管听,信与不信只有当事人清楚。
薛姨妈也不愿让女儿难堪。“既然蓉哥儿已到了,咱们一并好好聊一聊。”
只是出于好心为女儿的话,听在薛宝钗耳里,反而有种不自在,像是娘亲在特意为难寻她和蓉哥儿的尴尬。
宝钗警惕问道:“母亲要和蓉哥儿聊什么?”
薛姨妈叹道:“你这傻丫头,往日自诩聪明,怎么见了他却失了分寸?咱们还能聊什么,自然是聊往后具体如何,至少要他给个交代。不能就这么拖着,待你年纪越大,以后变数越多。”
宝钗哪里不知这些。细细品味着娘亲口中的变数到底是指哪一方面。是指将来年纪大了不好外嫁联姻,还是担心自己与蓉哥儿之间的变数。
“母亲不是许了女儿与蓉哥儿来往么?”薛宝钗悠悠说着,心里这会更是燥着了,要不是娘亲过来这会该在房里同蓉哥儿……如何也能解一解这苦闷与秋燥。
薛姨妈听闻只觉腿儿一颤,都是蓉哥儿这混账,若非迫不得已自己哪会说这般的话。结果才松口,便见着蓉哥儿如赤尻马流一溜烟跑了。
“即便不许,你们就不来往了么?何苦来哉我来做这坏人,只是……”薛姨妈幽幽叹气,将宝钗拉一边,细声问道:“丫头和他可有越轨?”
“妈……”被母亲当面问极其敏感的问题,大多数姑娘都是难为情的。哪怕是宝钗这样的奇女子也不例外,她稍羞臊着脸,反问道:“母亲指的是哪方面?”
“你这丫头,还能哪方面。就是……”薛姨妈左顾右盼间用眼神将旁边的两个丫鬟打发远远地,紧携着手再开口问道:“蓉哥儿在你面前可有不轨行为?他那么胆大包天的样子,可曾轻薄过你?”
这……宝钗实在回答不来。
什么轻薄啊,赤条条的欢乐也一并寻过了。还要如何的轻薄?可是这样的话能和母亲说吗?能告诉娘亲大人吗?
她怕母亲因为更为难蓉哥儿了。万一闹大事情,宝钗还要不要脸面?这样的行为到底不为这个社会所容,但是流言蜚语与这种指责就有的薛家母女好受。
薛宝钗款款摇着脑袋。
“没有就好。”薛姨妈松了一口气。这胆大的混账,倒也还算有一点的底线。尽管她的心里如何都想不出宝钗是如何保守底线的,但只要女儿摇头了,她就信。
哪怕是自欺欺人,也信。
薛姨妈道:“既然你们没有那……行为,私下来往我也不禁止。只教丫头知道,莫要失了节。若是……万一……丫头肚子突然大起来,咱们薛家哪里还有脸待在神京?你那去世的老爷都被……被人戳脊梁骨的。”
宝钗低头嗯了声。
什么该发生的,什么不该发生的,她和蓉哥儿都尝试过了。
现在说这个也迟了。
薛宝钗心里清楚,随着这些年和蓉哥儿的交往,她是越来越离不开蓉哥儿了。即便将来给她更好的选择,只怕也舍不得离开。就连现在和娘亲说着话,满脑子也都是蓉哥儿身影。
蓉哥儿是那样的坏,又是那样的好。薛家也需要蓉哥儿这样一个助力,她也需要蓉哥儿这样一个伴侣。哪怕不是正妻,哪怕没名没分,现在也认了。
薛姨妈不清楚内情,就不会知道一个习惯对宝钗的影响有多大;也不会知道周围环境如王熙凤、林黛玉、李纨等人对宝钗的影响有多强。
素来要强的凤丫头也愿意没名没分跟着蓉哥儿,都察院御史林老爷家的林黛玉也心心念念记挂着蓉哥儿,现在连珠大奶奶这多临近枯萎的铁树也开花了。
她……没落皇商薛家的女儿,又算得什么?林黛玉还眼巴巴渴望着,偏没一点机会。女人的心思很奇怪,以前宝钗会想着以蓉大奶奶秦氏做对比,如今只跟王熙凤、林黛玉等人做比较。
“你这丫头。”薛姨妈幽幽叹一声,见宝钗如此神情,这会也不自信了。
自欺欺人再久,当许多迹象表明时,人也无法再继续骗自己。她是那么的了解女儿,只要见了女儿神色有亦。多种的不寻常糅合到一处,得出来的便是真相。
“该不会……你和蓉哥儿已经……唉。这如何了得。”
宝钗在此时说了一句,通常所有傻女人都会说的话。
“蓉哥儿待我很好。”
这岂是好不好的问题。薛姨妈连着叹了几声,女儿大了也难管教。家里怎么就闹出多事来,儿子不省心,丫头也不让人省心了。
“娘是过来人,一时的好与不好,不能说明什么。”薛姨妈苦口婆心说道,实在无法又问:“丫头,你实话与娘说。蓉哥儿那事利索吗?他身边这么多女人,只怕要年纪轻轻就空了身子。你跟了他,将来……将来日子不好过的。”
女孩儿与妇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妇人能毫无顾忌地问起女孩儿男方的能力。当然,身份越高,越有几率出现这样的女孩儿。就如唐时宫中公主择婿,还有派下宫女试婚。
其目的,无非就是要保证血脉传承,同时也能防备将来的不幸生活。
从不扭捏作态的宝钗,面对这个问题竟也扭捏起来,细声回道:“蓉哥儿……很……很……”
“当真?那……”
“……”薛宝钗粉面已红,恰如熟透的蜜桃一般,羞得脸上能挤出水来。
“若不……这……还是早断的好。丫头难道想着同珠哥媳妇李氏、珍哥媳妇尤氏般?她们是年纪轻轻守了寡,丫头铁心跟了蓉哥儿,难不成要早早守活寡?丫头,你……”
往常这种话题,该是薛姨妈在宝钗出嫁前才能聊的。只是宝钗现在已与蓉哥儿有了这关系,反觉无顾忌问起,到底是为了女人幸福着想。
宝钗因娘亲的话儿勾起一些回忆来,身上感觉到的秋天燥热更严重。仿佛皮肤之下冒着跳动的火焰,它们在燃烧着粉嫩肌肤下的脂肪。
宝丫头娇嗔一声……
害羞……
少见地在母亲面前难为情的嗔道:“妈……别问了……”
“你这丫头,哪个女孩儿大了,做娘的不教不问?”
第319章:见宝钗(三)求全订
且说小蓉大爷贾蓉独自留在房中,只听得外面宝钗唤了几声莺儿后,便再没了动静。当是宝钗出去找莺儿去了。他在房里转悠一圈,倒是突被角落里放着的物件吸引。
竟是一个宽敞的木浴盆、
宝钗小妮子怎地将这玩意摆房里?好奇打量,发现浴盆之大便是蓉哥儿坐进去也能活动自如。
“这可是个好东西,我怎么就没想得到,何必一定得要桶。天气热时,用这种需水量小一点的浴盆最好。”蓉哥儿抚摸这边缘,边缘地带也没一点粗糙。椭圆形状的壁亦不算高,感慨道:“许多动作儿在这盆里能发挥,相比起来硕大的木桶反而不抵用。”
瞧过了浴盆,在房里好好研究了一番。蓉哥儿进过不少女人的房间,但也只瞧得一个外在。也没见过哪个与宝钗的房间想似,空荡荡的,反是让蓉哥儿更加好奇。
对女人房间好奇的心态,是每个男人或多或少都有的。特别是这样的熟悉人儿,更好奇她生活的房间里是怎样的。
其中,最让人好奇的就是衣柜。这种好奇,就跟女人好奇其他女人的首饰柜一样。
渴望知道里面都放着什么东西,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存在。
蓉哥儿趁着当下无人,嘿嘿笑着走近衣柜。款款拉开,里面整齐叠放着不少衣裳。分门别类,春夏秋冬各样款式。
宝钗的衣裳并不多。不过其中的一个,最方便的一格里,竟摆着让蓉哥儿睁大眼睛的衣裳。
小妮子还在生长发育?
不应该啊,照她这个年纪也该停了。该是多大,便是多大。
蓉大爷捡起一物来,这东西还是他亲手设计的,只是后来由宝钗带着薛家裁缝改良不少。
但是他这会儿手里的这一件,明显的有些过于……
“需要这么大吗?”蓉哥儿喃喃自语。“这尺寸怕是与薛姨妈的也不差了。”
突然想到什么,自骂一声缺德。怎么能拿她们母女做对比,宝钗可是自己女人,薛姨妈也能算是无正名分的岳母娘了。
蓉哥儿捡着小衣裳比划比划,再次无良笑起。“她们家的人身材都偏丰腴,估计和遗传有些关系。反倒是同样王家出来的,王熙凤比匀称些,那个王夫人……”
“呸呸呸……瞎计量这些做甚。”
小蓉大爷提着小衣裳瞧了会,正要放回时。突听了门口一声咳嗽,可将这位入室贼子吓了一跳,手里拿着的小衣裳差点都丢了出去。
“你在那里作甚?”薛宝钗瞧着贾蓉手里拿的东西,再偷瞄旁边的薛姨妈一眼,宝钗不由自主地在脸上现出一抹晕色。
薛姨妈也是认得那物件的。自家女孩儿做的经营生意,她怎么会不清楚?丫头还给她送了不少,今儿身上也穿着类似款式了。
薛姨妈更是尴尬。
她倒瞧见房里那蓉哥儿竟和无事人般,一点不觉红脸款款将那物件放回衣柜里去。
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滋味。
只要一个人的脸皮足够厚,什么尴尬不尴尬的,都是虚无缥缈的浮云。蓉哥儿如此想着,只要我不觉得尴尬,那么尴尬的就是你们。
我脸皮厚,怎么了。
贾蓉缓缓合上衣柜的门,脸上挂着淡淡的一抹浅笑,将门口众人的神情一一尽归眼底。他在心里说着无视薛姨妈与宝钗脸上又惊又臊的神情,也无视那几个丫鬟震惊的眼色。
对,我就是脸皮厚。
蓉哥儿表情极其自然地说道:“等了许久,姨太太与姑姑可算是回了。”
他能见着对面薛姨妈听到这话时,嘴角在暗暗抖动。不在意,我一点都不在意。他在心里这样告诉自己,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薛宝钗倒是只顾羞臊,幽幽地白了他一眼。这妮子正想着怎么解决当前的尴尬,如何完结让人不适的气氛。
蓉哥儿却听薛姨妈款款问起:“如何知道我要过来?”
宝钗的娘亲也是一把演戏的好手。蓉哥儿心底暗笑着,只要她们肯说话,注意力会很快转移。他轻笑着回道:“姨太太关心姑姑,自然会立即过来。”
薛姨妈稍一愣,顿时明白蓉哥儿是在暗示他和宝丫头说了今儿见面的事情。却不知道这混账具体说了什么,有没有将那……应该是没说的。
可惜,蓉大爷只当那是无意间的冒犯,早早抛了忘了。他更不知道前面的一些行为,对薛姨妈的身心造成了什么影响。
贾蓉又道:“方才蓉儿才将太太许肯的态度告之姑姑,还商量着如何我们二人如何向太太请罪了。”
他仔细留意薛姨妈与薛宝钗两个女人的表情,只见着宝钗红着脸稍稍点头。
这妮子回身同娘亲说道:“母亲爱护孩儿,孩儿心中是极清楚的。再听得母亲许肯,不孝孩儿这会儿竟不知怎样言辞才好。”
演戏。
蓉哥儿看得出来,宝钗也在演戏。这场戏很真,因为宝钗是在说着真心真情的话。尽管这妮子打着趁机要娘亲当面许肯的主意,虽是演却也是真的。
薛姨妈双眼在他与宝钗身上扫视。款款道:“坐下说话罢。”
蓉哥儿方才露出笑来,忙邀着薛姨妈与薛宝钗在房里小圆桌落座。甚至胆大包天地乘机拉了拉薛宝钗的玉指嫩手。
宝钗稍低着头,面上带着点点喜色,偷瞧蓉哥儿一眼。
蓉哥儿亦笑颜相对。
薛姨妈缓缓问道:“你们可商量出什么来了?往后该如何做才好?”
蓉哥儿不等宝钗开口,便忙携着宝钗的手拿上桌面来。这种时候怎么也该是男人回话,要让宝钗抢了先,反而会让人轻瞧了。
他说道:“今生能与宝姑姑相遇,是我几辈子修得福分。还请太太放心,今生我定不让宝姑姑受半点委屈。不论在哪,姑姑亦是我心底的蓉大奶奶。”
蓉大奶奶几个字对她们来说是极有吸引力的,可薛姨妈也不是能够糊弄的。蓉哥儿现在说的,前面在凹晶溪馆时便已经说过。
款且现在东府还有一个明媒正娶的蓉大奶奶,只在心底是蓉大奶奶,那能算得什么?
薛姨妈盯着蓉哥儿与宝丫头握在一起的手,心里更不是滋味。女儿真的长大了,唉……悠叹息着,装傻充愣问道:“秦氏又算什么?”
好个刁钻的问题。蓉哥儿顿时见到不仅薛姨妈在紧盯着自己,宝钗也暗暗留意自己,甚至连旁边的丫鬟们也十分关注。
他回道:“可卿是个宽厚人。她也曾说过自己管着这样一个偌大的宁国府,倒也想有人能帮一帮。”
见着薛姨妈与宝钗脸上都是不信的神色。蓉哥儿亦知道,不是这么好哄她们的。好得好生道:“可卿嫁入东府后,从无犯错,还给府里添了一丁。东府蓉大奶奶的名头,自然是属于可卿的。但是宝儿与可卿,在我心底是一样的。没有区别。”
薛姨妈挑眉发纹:“秦氏知道你们关系吗?”
蓉哥儿真欲回答,却觉宝钗手掌发烫,这妮子的身子也在悄悄地往他身上靠。突然感觉手里一空,原是宝钗抽出了手。
耳边只听着宝钗款款说话的声音。
“若是完全不知,定是不可能的。我又不去抢她位置,孩儿能与蓉哥儿过好日子,才是正经的。”
贾蓉听着时心中一片暖洋洋,如有一股暖流从外面游进。宝钗这妮子还是在薛姨妈面前出头了,她这话里将诸多关系事情都揽了去。
真是个好媳妇。
蓉哥儿感慨间,却觉那股意象的暖流似乎具象显现了。忙低头一瞄,原来是宝钗这妮子的手儿在捣鬼。
宝钗今天是怎么了?
蓉哥儿闻着宝钗身上香味,这股香像是房里的熏香,又像是从宝钗肌肤里散发出来的。他缓缓将桌上的手放下去,悄悄拿住捣怪的小手……
这妮子不会真犯病了吧?
蓉哥儿狐疑着,宝钗今日情形与往日大不相同。且不说前面敞着衣裳躺在冰冷凉榻上,就连从不熏香的她,今儿还点上香了。
诡异。
在这个时候,贾蓉感觉自己的大手被宝钗牵着暗走。慢慢地,轻轻的,悄悄的……
只见宝钗低头飞来一眼,笑颜只对他发晕,眉目只对他发媚。
这妮子做什么?
动静很小。
蓉哥儿偷瞄着薛姨妈神情,闻得鼻尖香味越发浓烈。
他的心脏剧烈跳动中。好个妮子,就不怕被薛姨妈发现?
蓉哥儿神经都绷紧了。
“丫头怎么了?”宝钗此刻的脸色实在说不得算是好。薛姨妈只看着两人稍显亲络,猜测是宝钗热毒又犯了。询问道:“多久没吃药了?”
宝钗轻咬一口下唇,眼里泛着独特的光彩,缓缓回道:“自去年起病得少了,便没再吃药。”
“怎么能无故断药了。”薛姨妈责道,又朝丫鬟莺儿吩咐。“快去将药寻来,找人熬上一碗黄柏汁送服。”
莺儿只低着脑袋,悄悄扫了一眼桌下,应声便要去准备。
宝钗突地一手扶住薛姨妈,笑道:“娘亲担心过头了。孩儿身子是如何情况,孩儿还能不清楚吗?不用吃药,只是……”
只是想蓉哥儿了,好像只有蓉哥儿才有治愈的魔力。她也不是没自己试过,甚至还唤了莺儿帮忙,亦全是无用的。
方才只牵上了蓉哥儿的手,便觉身心舒适,说不出的畅快。她今儿实在是想得狠了,如果不是被母亲大人打搅,这会应该是在要蓉哥儿奋力医解中。
当下,也只能悄悄让蓉哥儿的手儿解一解念想。
所以,这会子,宝钗心里好个……
只是苦了小心翼翼的蓉哥儿。在这样场合下,蓉哥儿的脑海里只想起南宋婉约派诗人史达祖的几句诗来。
‘琼裾珠佩,卷下尘陌。’
‘秀骨依依,误向山中,得与相识。’
‘溪岸侧。’
‘倚高情、自锁烟翠,时点空碧。’
‘念香襟沾恨,酥手翦愁,今后梦魂隔。’
‘相思暗惊清吟客。’
‘雁翅霜轻,凤羽寒深,谁护春色。’
突然地,宝钗颤着身子朝蓉哥儿怀里摔去。蓉哥儿却抽不出右手来,只能左手相扶。
关心女儿的薛姨妈瞧来,虽为瞧得真切却也面色瞬变,又羞又恼瞪着蓉哥儿。
贴在一处做什么了?
两个没羞耻的家伙,好好丫头竟被蓉哥儿这混账给带坏了。再瞧得宝丫头嘴角勾着一抹笑,薛姨妈内心五味杂陈。生怨挪开眼神,咳了两声。
宝钗红着脸问道:“母亲可是哪有不适?”
薛姨妈恼着臊着,道:“嗓子里发毛,许是在老太太房里吃多了果子。”
蓉哥儿趁两人聊话间,款款从宝钗那抽出手来。宛若无事,回头同莺儿道:“速去端茶来给太太润嗓子。”
薛姨妈见两人身影稍稍离一点,神色方才好了一些。
宝钗却是有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像是缺了什么少了什么。
幽幽瞧一眼蓉大爷,再回薛王氏,道:“大哥粗心难留意得到,母亲在要自己留心身子才是。”
宝丫头又对薛姨妈身后的小丫鬟交代了,要好生伺候太太。
小丫鬟自是应下。
蓉大爷心有余悸,不知道刚刚是不是被发现了。如今不敢再有动静,但宝钗这会儿却浑无异样地劝说起薛姨妈来。
说话间,宝钗脸上红晕缓缓消下,只是她藏在桌下的左手总有那么一点点的不老实。
“蓉哥儿待孩儿也极好,孩儿进了东府,便是做不了蓉大奶奶。哪个也轻瞧不得孩儿……”
说了许久,薛姨妈也完全没有走的意思,让宝钗好一阵苦闷。蓉哥儿自然也不好受,随意寻了一个借口离开。即便看着宝钗眼里幽怨,只无奈走了。
他快步绕了稻香村去,却听得丫鬟回珠大奶奶还未回来,暂悻悻离去。
“蓉哥儿……”
“蓉哥儿……刚要去寻你了。没想在这遇上。”宝玉嬉皮笑脸领着几个丫鬟奔来。
蓉哥儿心中苦笑,自己怎么又忘了绕开怡红院。
第320章:卸甲怡红院
帐里鸳鸯不能暖,可怜怨念再相逢。蓉哥儿实在无法相通,如今贾政都离开神京了,宝玉还畏缩在怡红院作甚?
何必盯着一个人来造孽。
蓉哥儿双手交叉掩在袍前,尴尬回道:“宝叔找我作什么,今儿怎没同柳二郎他们喝酒去?”
宝玉道:“二郎他们往庄上去了,说是去赖家看望。赖家的曾做出那档子事来,我过去不合时宜,便没计算出府了。”
蓉哥儿干笑道:“他们之间情谊倒是深厚。”
“蓉哥儿不会还要对付赖家吧?他们如今在庄上老实着,还常被庄上的人欺负。再为难下去,未免……”
“我为难他们作甚。”蓉哥儿撇着嘴儿,没好气哼道。“赖嬷嬷还在府里住着了,他们家日子能难到哪去。不过没以前富贵了,要说受人欺负,我是不信的。他们在庄上是坐福还是坐难,我也不消得管他们。只管别在做出害两府的事情来,不然赖嬷嬷的情分也不够顶的。”
宝玉惺惺笑起,目光落在旁边丫鬟身上。
他曾是个多情多义的,只从当年秦钟与他交绝、张红尘再没了下落、蒋玉涵被逮回忠顺王府之后。宝玉身边熟络的几个如柳湘莲、冯紫英等人,在他瞧来亦不过是寻常朋友了。
若是柳湘莲、冯紫英几人哪天意外离去了,或是死了。宝玉也顶多是当时伤感一日,第二日便又生龙活虎了,再过得时日后也只会差身边的小厮去曾经的好友坟头烧个香。
所以他虽曾与赖尚荣交好,如今也避着嫌。只听了蓉哥儿说不添为难,便也不多加理管。
这会子已在心底计算,如何拉着蓉哥儿进怡红院去,或是在附近寻个幽静之地,好借丫鬟与蓉哥儿给大脑身子兴乐一阵。
贾宝玉说道:“蓉哥儿这样说了,我便信你的。咱们也不说他们家的事了,蓉哥儿去怡红院里坐一坐罢。我还有着好些的事儿要跟蓉哥儿商量了。”
蓉哥儿才被宝钗勾出了真火,哪里想在宝玉这边停留。
推辞道:“宝叔有事儿要说,论理我主动上门的。只是现在身边事儿也不少,今天不是东府里有杂事,明儿就是族里要差管。如今政老爷也离了京,外面的事儿也不少。不说忠顺王府、北静王府、王家、冯家、牛家、陈家等等,哪个不得由我出面走动。宝叔真有什么事儿,以后只管差人去东府说一声,我定挤出时间来给宝叔快快办了。”
宝玉细声求道:“当下恰有一事儿要你帮忙了。”
蓉哥儿挑眉,哪里猜不到宝玉今天打着什么主意。不外乎眼见着贾政离开了,府里终于没了老爷管教,这会子想着要上天当猴王了。
只是蓉哥儿当下实在没有心思和宝玉玩,只想着转移注意或找了地方去出火。
“侄儿当前还有要事儿,宝叔若遇上的是府内难事,还不如找珠大婶婶或去西府见老太太说明。若是府里的外事,倒也可先与老太太说了。实在难言的事情,再与差人通告与我。”
“当下就有难言的事情。”宝玉拉着蓉哥儿不放,急色哀求。就和狗皮膏药一样,怎么也摆脱不了。
蓉哥儿暗恼着,真个造孽。推搡之间,他竟渐渐消了气,也不急哉。款款道:“宝叔这般烦我,若只是私事,将来说不得老太太、太太要怪宝叔。万一被政老爷晓了,待他回来时可有宝叔的罪受。”
宝玉再求一声,道:“好蓉哥,帮我这次罢。只消一些时间,往后定不多打搅。”
蓉哥儿想着宝玉可怜,亦慢慢心软。唉声随宝玉进了怡红院中,只是他却忘了一句话。
‘人性是经不起考验的。’
特别是像蓉哥儿这样,本来就不是极圣之人。底线会在一次次的恳求哀求中放低,大多数的人都是这样。
又何况蓉哥儿这种人?
贾蓉高估了今天的自己。
一行人快步踏进曲径通幽处,今日的怡红院中注定有一件特别的事情发生。【作者批:惜“蓉哥儿卸甲怡红院,宝丫头再请蘅芜苑”文字迷失无稿,叹叹!】
再几日。
蓉哥儿听得风声,忠顺王已近神京,且领了秦氏往忠顺王府拜访。
王府里,已做迎接准备,蓉侍卫也在此帮忙一下午。至后晌,忠顺王妃留了贾蓉一家吃饭。饭后,蓉大奶奶秦氏先领丫头回了府里。
蓉哥儿求了王妃娘娘往偏厅说话。
娘娘嫣然浅笑,风韵姿色如春风刮面。笑道:“蓉哥儿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殷勤跑王府来,便猜得你打着其他心思。说说罢,又是有什么事儿求我?”
蓉哥儿讪讪回道:“娘娘真是英明,小子的心思如何能瞒得住娘娘。”
王妃娘娘显然是听见十三爷旧疾稍见好转,又想着还有一些时日十三爷便能到京了,今儿心情也比往日畅快了些。笑着轻道:“少在我面前打马唬,有什么事儿便说罢。”
贾蓉见此从怀里摸出一册书来,小心递给旁边的女官佳怡。慢道:“还请娘娘过目,小子要说的事儿便是与这有关。”
王妃娘娘提着玉手从佳怡拿了书,款款瞧了。“这玩意我又不懂,农人庄稼的事儿,你该找农人去打听。”
“娘娘误会了。”蓉哥儿轻声回道,瞧了左右丫鬟侍女一眼,不紧不慢缓声道:“娘娘还请细听蓉儿具言。”
多事的小子。王妃娘娘一边嘴角稍稍一咧,便在她那二十年间容颜不改的脸上现出一个淡淡酒窝来。那多彩的明媚眼目朝女官佳怡轻瞧了眼,款款吩咐道:“且带人下去罢,未有呼召不得靠近。”
女官佳怡留心瞧了娘娘手上的书本,倒也领了命带着房里十来人全退了出去。同时又在心里感慨,这位蓉爵爷真是好命的,不仅贾家在朝中愈发得势,连娘娘待他也更比往日亲厚了。
待房里只剩蓉哥儿与王妃娘娘二人时,娘娘才开口寻道:“可细说,到底是要求我什么事儿了?”
PS:已补遗稿
第321章:忠顺王妃说亲
“确有一事要拖娘娘拿主意。”蓉哥儿小声说着,“小子受了十三爷的令,在府编写农书。如今倒完成了一些进展,只是当下有一事来,不知道该不该编入农书之中。”
忠顺王妃诧异听着,好奇道:“此等事情,何不等十三爷回京后再问,由王爷拿了主意便可。”
蓉哥儿讪讪回道:“小子省得十三爷此次回来,率以养病为先。实在不敢以此等事情打搅,如今水利营田府上试验田亩又处在收割季节,其实事儿都能且得一个结果。偏这事是没底了。”
“是怎样的事情?”
“小子听得近来本朝与厄罗斯再议边界问题,计算将白哈尔湖以东、黑龙江以西等大片国土完全划让厄罗斯国。”
忠顺王妃款款点头,道:“有所耳闻。但蓉哥儿却有些误会,并非划让国土,而是在漠北蒙古掌握不足之地,大燕与厄罗斯建立燕厄买卖城。”
贾蓉急道:“那恰克图是否从此归厄罗斯所有,白哈尔湖从此由厄罗斯完全拥有?”
“恰克图乃燕厄边界,正是做两国通商地的好处所。百年以来,那地也多为厄罗斯把握。人烟罕见的苦寒地方,有厄罗斯多出力维护,倒也给大燕省了许多事情。”忠顺王妃款款不在意地说着。
娘娘轻轻笑了笑,又道:“恰克图南临漠北蒙古库伦,有漠北蒙古夹在中间,大燕也少了厄罗斯侵扰之忧。况且,与之同时厄罗斯将出兵协助大燕平定准格尔。”
“还没被侵扰了,倒自己先把地方送了友邦。”蓉哥儿低声嘟喃。叹气道:“准格尔自是要平的,厄罗斯亦不得放纵。今儿他们得了白哈尔湖与恰克图;明儿就能南侵外兴安岭,甚至东进辽北。”
“胡说什么。”忠顺王妃明媚双眼瞪着蓉哥儿,没好气地说道:“你这等言论传了出去,只怕惹了天下人笑话。近来各省消息我也瞧了,正议论着开一条的万里茶道。由崇安武夷山为头、长郡安化为次,走汉口、樊城、孟津、太原、雁门关、张家口并归化城分东西两路穿漠北库伦,以将大燕茶叶、丝绸、瓷器运往恰克图。”
蓉哥儿猛然一愣,实在没想到忠顺王妃作为一个王府内的娘娘,竟然对实时的大事如此之了解。难怪常有传闻说十三爷在许多大事上都要找忠顺王妃商议,甚至有传忠顺王妃才是十三爷背后出谋划策之人。
如此,贾蓉更加确定找忠顺王妃说这件事,是没有选择错误的。
蓉哥儿道:“虽开商道能让国得利,放弃了恰克图与白哈尔湖,然损失更大。”
“你要说什么?”王妃娘娘紧蹙眉头,不喜道:“你手头的公务可与恰克图无关,无关事务,可莫要多做打听才好。”
“怎会无关!”蓉哥儿悻悻地从怀里摸出一折信来,说道:“娘娘应是有所听闻,贾家曾派出族人前往黑山村。虽名义上是打理太祖皇帝赐下给宁国府的福田,实则还有一要务,便是……”
“便是什么?怎又不说了。”
“那物……小子实在不知该不该告之娘娘,就如娘娘手上那本农书一般,不知该不该将那奇物写进农书。实在牵扯巨大,甚至可怜影响大燕几百年后的民生。”
“天下还有这样的东西?”
“娘娘可还记得宁国府之天物,可听闻了小子曾在离恨天带过一阵时间?”
忠顺王妃听了蓉哥儿如此的话,方才重视起来。审视着蓉哥儿,道:“还不将事情一一说来?”
“小子知道娘娘是万万不会害我的,所以当下也只好来找娘娘求解迷津。”蓉哥儿嘿嘿轻笑两声,企图将房里这严肃的气氛冲淡一些。
好生说道:“据小子所知,白哈尔湖以西、恰克图近北之地,有一大片奇特石头与卤水。可从石头与卤水炼出一种肥土来,用之得法可给粮食蔬果额外增产一成以上。”
“一成?”忠顺王妃思忖着。
蓉哥儿趁机又道:“天下粮食产量上不去,一因种子、二因土气、三因技法、四便是肥料了。如今农书之中,也写了技法,各省农书也在水利营田府中寻求更高产的种植方法。若是能搭配恰克图之肥,大燕良田每亩增长四成不足为其。”
他顿了顿,看着王妃娘娘还在思考,又继续说着:“小子答应过十三爷,要为十三爷解决营田之困,消除缺粮之愁。当下着手解决了技法、肥料问题,将来还能细化研究粮食种子、各省各县土气。只求大燕再无饿死之人。”
“别把功劳全推十三爷身上。”王妃娘娘从思忖中醒来,淡淡瞥他一眼。此番眼神早没了方才的严肃利害,甚至还夹着一抹魅惑神采。
这样的魅惑绝对不是王妃娘娘有意展现的,只是她放松下的自然表情。
可偏如此,也让蓉哥儿忍不住低下头来,不敢与之对视。只听着胸腔内的心脏扑通扑通乱跳,是强而有力的跳动声,在他的耳朵、大脑多出奏响着。
又听王妃娘娘款款说道:“此事若为真,蓉儿倒是做了件极好的大事。莫要低着头了,又未责你。”
蓉哥儿愣神间只瞧着眼前挥过一只手来,那只手精致漂亮的五指,便是连五指上的指甲也修得极为漂亮。
耳边再传来忠顺王妃的声音。“我与十三爷果真是没瞧错人的,多好的哥儿啊。到我身边来,再让咱好生瞧瞧。唉……王府的公子哥儿怎就没一个像你这般出息的。”
作为两世为人的老流氓,此刻贾蓉竟也忍不住害羞起来。款款抬起头,瞧着忠顺王妃看自己的眼神竟全是欣赏满意色彩。听话款款挪过去,靠近了。
再听得王妃娘娘道:“当年认可儿做干女儿,本是只想保一保你的,却没想将来咱们王府恐还得从你这里得便宜。有着这样的能耐,往后又何需担心家府受难了?便是子孙还得蒙荫,贾家真是幸运。”
蓉哥儿听得糊涂,只在旁边低头屏气凝神,甚至不敢多闻一下王妃娘娘身上的香味。
就怕自己一刻失了神,更怕万一失了智。
“这孩子害羞作甚?”王妃娘娘瞧得蓉哥儿这般模样,轻笑着提手过去挑着蓉哥儿的下巴,把他脑袋转过来。
本是极其坏礼的轻佻举动,但蓉哥儿却也不觉得王妃娘娘做法有什么问题。
耳边响着娘娘温柔亲切的声音。
“模样也英俊,若是早些年得识了你。我定如何也要找皇帝将宫里四公主许配给你……不过,我的母家正巧有一个家道没落的内侄女,模样也不输你媳妇。虽是庶出的,倒也知书知礼,我做主说个亲牵那内侄女给蓉儿做个二房如何?”
“额……”怎么回事,莫名其妙的怎就说起二房的事情了。
蓉哥儿一头雾水,拘谨看了王妃娘娘一眼,似乎娘娘的神情不像是在开玩笑的。贾蓉顿有一种欲哭无泪之感,忙道:“娘娘还未给小子指点迷津了,恰克图肥料一事该不该说,又该不该编入农书之中传往告之大燕百姓?”
王妃娘娘缓缓收回手去,说道:“这事,我自是信你的。可天下人未必信,百官未必信。单我信没用,就连皇帝信你,也无用。当下说了,只会闹出大阵仗来。且听好了,无把握的事,便要紧闭双唇不开口。任何有利自己的事情,用在紧要时,才能有真正的意义。”
“小子不懂。”
王妃娘娘款款道:“莫想着你们贾家有个娘娘在宫里,如今家里人又升了官,平安州的事也没追究。便天真以为高枕无忧了?便是忠顺王府里偶尔亦小心翼翼过着,何况你们贾家了?你们老亲家在宫里的老太妃快不行了,太上皇近来也睡得多醒得少。两个皇子年纪渐大,宫里藏着风云。能有利国利民的手段,不论将来发生什么,别人也都不会轻易寻你麻烦的。”
“这……”贾蓉这下懂了。
王妃娘娘作为大燕第一权王的妻子,她了解到的内情比许多人都多。现在宫里已经到了再次风云变幻的时刻,像贾家这样的外戚这时间最好不要出头,否则……
不站队,才是保命的最佳选择。
蓉哥儿问道:“皇家事情真如此严重吗?”
“你小瞧了利害。”忠顺王妃叹气回了声,“蓉儿可知前几日我便下了命,不许王府公子与任何皇子、亲王、郡王频繁来往?皇帝不是一个手软的人,从来不是。”
忠顺王妃话里的信息量有点大,甚至让蓉哥儿有一种不太好的猜想。一种不敢在心底乱猜,不管对任何人说一个字的猜想。
只觉得这次变天,是真正的要变天了,而且是大变天。
还停留在震惊之中贾蓉,此刻却听得王妃娘娘再语。
“蓉哥儿应听了消息,当今已决定于九月往铁网山秋狝。到时诸王府、郡王府、国公府、将军府,并漠西、漠南、漠北三部蒙古王公贵族,皆齐聚铁网山。那时正好十三爷归来,却因抱病在身,只传了王府两个哥儿去。到时,蓉儿也一同过去罢。”
“这个……”贾蓉是真不想去。
秋狝,从来不是单纯的打猎那么简单。
那是一项类同阅兵的活动,是一项大典。在这样的场合下,各位王公贵族都会全力施展手脚,跑到了山里出点意外是很正常的事情。
贾蓉怕啊,怕哪个不长眼的或是多了只眼睛了,会躲在角落里朝着他偷偷射暗箭。
他得罪的人不多,但进了那种场合,必定免不了与某些系派亲疏有别。
到时候要是别人误会了是站队,那可太他娘的冤枉了。
蓉哥儿讪讪道:“娘娘是知道小子的,尽管当今多次示下官员只能骑马不能乘轿,可小子却都偷懒耍滑坐马车。小子这点能耐去了铁网山,定是挨揍的份,娘娘这不是害我吗?”
“岂有害你的意思,只想要蓉哥儿看着进山的王府哥儿们。你素来是个小心谨慎的人,有你过去,我与十三爷也能放心。”
“娘娘高看小子了。”蓉哥儿心里吐槽,自己哪里是小心谨慎,就单纯怕死怕惹不必要麻烦。
忠顺王妃见他如此模样,只好能幽幽叹气不能强求。毕竟贾蓉虽领着忠顺王府侍卫的差,却又兼着水利营田使的官,不在这次秋猎的名单之中。
或者说贾蓉还不够格参加铁网山秋狝。
“那个……”蓉哥儿憨憨道:“娘娘也不必忧愁,铁网山秋狝到底有当今坐镇,怎样也闹不出事情来。小子还急着回去修改了农书,近来又得去水利营田府里主持收割称重。今儿……小子先离告辞。”
是有一点不地道,可是蓉哥儿觉得这绝对是最好的选择。
就像忠顺王妃说的,贾家还是得继续低调着,特别是这种特殊的场合里。不参加,不靠近,是最恰当的做法。
王妃娘娘拿起手中的农书,淡淡道:“瞧上面的字迹,倒像个女人的。怕不是你亲笔写的罢?”
“这……”蓉哥儿挠着脑袋,这个……谁让自家的珠大婶婶是个心肠热的人。
所谓古道热肠,也就是形容珠大婶婶这样的人了吧。
蓉哥儿讪讪笑着,倒十分怀念珠大婶婶的古道热肠。
王妃娘娘摆了摆手,道:“行吧,将书拿走,不愿去便不去吧。水利营田府的事儿要紧,十三爷亦等着你做出功绩来。我也等着你做出功绩,可别让我失望了。”
“嗯。不会让娘娘失望的。”蓉哥儿嘿嘿笑着,从忠顺王妃手里拿了农书回来,无意间触碰上娘娘那玉指,竟也忍不住心神稍恍。
赶忙拱手离了,出门与女官佳怡打了照面,也便出王府去。
路上亦精细琢磨今儿从王妃娘娘嘴里听来的话,打定主意先将钾盐、钾肥一事不写进农书。到了宁国府里,又招了几个管事的过来,要他们选人再派往黑山村去。
又要从族里找人做领队,亦好一阵琢磨。
这日,九月初,凤姐儿生辰,一众姑娘并李纨、宝玉在倚霞阁喝酒。
ps:今天整本书改了半天……只有这一章,尽力了。
第322章:忠顺王回京
这等日子,蓉哥儿也想过去凑热闹。不过他还在水利营田府衙门时未回城,便被人急急召进了忠顺王府里。
“十三也回来了?”贾蓉欣喜问道。
“是的了。王爷还在路上时,就问了许多蓉爵爷的消息。这会才进城里,连皇宫都未去,王爷便先差咱过来请蓉爵爷了。”
“受从若惊。十三爷如今身子可好?”蓉哥儿打发水利营田府上官员各自忙去,自己则收拾粗略收拾一番。又道:“我这般模样过去,只怕要惊了十三爷的王驾。若不等我先打水洗过,换一身干净衣裳再回王府?”
来人一愣,瞧着蓉爵爷身上衣裳此刻到处沾着泥巴,袍子裤子卷着也不成样,若非衣裳颜色鲜艳华贵。否则放在人堆里,外人只怕会当是个寻常的泥腿子。
“蓉爵爷勿需收拾,此般模样过去才正好了。”传话的人嘿嘿笑着,又小声说道:“爵爷在王爷面前自是不需做这样功夫,不过当今与王爷兄弟情深。王爷虽不能入宫请安,但当今多半会出宫来探望王爷。爵爷以如此模样匆忙进了王府,被圣人龙眼所见,也算是一桩美谈。”
表现自己的卖力辛苦?
好家伙,能被派出来做事的,果真就没一个傻子。
全是聪明人。
不过,聪明过头也不好,会进化成大聪明的。
万一被皇帝瞧见,觉得有失体面。
那他娘的岂不是做出反面效果了?
蓉哥儿讪讪回道:“多谢兄台好意,只是……面见尊者,终需守礼。如此不体面见人,只恐损了王爷脸面。还劳兄台暂且等上片刻,待兄弟洗干净身上泥巴,定立随兄弟过去。咱家洗澡挺快的,要紧事上不会耽搁时辰。”
贾蓉欲回身进入衙门后院,却被人死死拉住。
“等不及,王爷急召。”
“……”
妈蛋,真是个大聪明,怎么就一根筋了。蓉哥儿说道:“且让我换一身干净衣裳也好。”
“耽搁太久了。”
耽搁太久能怪我吗?谁让你前面找不到人,老子踩在泥巴里,都瞧见你小子在外面跑来跑去几次。还差点把田埂上一个指挥的农官当成本大爷了,就不知道先喊一嗓子‘哪个是贾蓉,王爷有召’?
可惜蓉哥儿却错怪人家了。
两人身份到底是不同的,来的人也不是忠顺王身边近卫或太监。对方要敢这么喊一声,又岂知道会不会在蓉爵爷面前留下一个轻狂的印象。
人家怕被阴了。
“蓉爵爷,莫要为难卑职了。”
“好罢,好罢,现在就走。”蓉哥儿摇头叹气,道:“我去招人把马车驾来。”
“起马更快。”那人回道。
“……”
“蓉爵爷先招马车罢,卑职在此等您。”
这边,蓉大爷才出发。忠顺王府里早已了皇驾,任谁见了也不得不在心里赞一声,兄弟情深。
“我弟安否?”显德皇帝素来不是一个容易显露感情的人。所谓帝王无情,不仅是说当皇帝的没有普通人的感情,更是说他们脸上通畅难看得到真情流露。
只是今天,显德皇帝见了十三爷,脸上说不尽的关切与伤感。
“劳皇兄挂记,十三无大碍。”
“岂能无碍,岂能无碍。”显德皇帝轻轻握着十三爷的手,怜道:“瞧瞧你出门一趟,又受不少。身上哪里还有几两肉,便不该让你去漠西之地的。是我这个做哥哥的不好,可怜我弟,我弟可怜。”
“兄长是一国之君,怎能在臣子面前失态了。”十三爷苦笑着说道,轻轻拍了拍胸脯,又道:“皇兄可瞧,十三身子好着。从漠西回来,一路有太医照顾,如今快要痊愈了。”
“哪有痊愈的样子,皮包骨,瘦如柴。”显德皇帝瞧着忠顺王,眼里说不尽的心疼。咬牙道:“全赖那该死的准格尔,害我弟再发旧疾。我已传旨北静郡王水溶定要踏平了准格尔,以报我弟犯疾之痛苦。”
“皇兄,不可意气用事。”
显德皇帝瞧着十三痛苦样子,心里更发心疼。好生道:“我也知准格尔之乱非一朝一夕可解,十三且放心,为兄素来谨慎。当前要务便是你得好好修养。”
十三爷勉强笑来,干枯的脸面颇为狰狞。
“十三这次先行回来,便是借着养病名义偷懒的,皇兄大可放心。”
“哪里偷懒,我才出宫便听了十三找人上水利营田府招贾家小子去了。水利营田府的事儿,也暂且先放一放。那小子可比你会偷懒耍滑的多,怎就不往他学学?”
“一国之水利、之营田,关系一国之民生、之社稷。”十三爷倚在那里,虚弱回着,道:“水利不可慢,营田不可缺。整顿好了这两项事务,天下万民可定,大燕社稷可稳。岂有先放一放的道理,皇兄勿要轻视了这工程。”
“省得,省得。”显德皇帝无奈回了句,又道:“如今十三还会教训我来,当年你读书识字还是我教的了。这些道理,我比你更懂。”
“倒是怀念曾经跟在哥哥身边的日子,无忧无虑。”十三爷没来由地感叹道,“幼时十三常遭欺负,都是哥哥与太子……二哥,你们俩人替我出头。”
显德皇帝听了前废太子的名号,笑容稍作收敛,道:“十三素来重兄弟情谊,当年二哥总领着你我去找他们麻烦。每次你都不忍下手,偏气力个子又小,最后吃亏最多的都是你。”
十三爷勉强笑了声,道:“一眨眼都过去几十年了。”
显德皇帝点了点头,他听得出忠顺王到底想说什么。亦道:“十三好生歇息罢,莫再想以前的事儿了。”
十三爷回道:“在漠西时便听了神京一些传闻,心里总不放心。涛哥儿,到底是二哥长子,太上皇的皇长孙。他在郑家庄呆着,便让他好生在郑家庄呆着罢。”
忠顺王话音才落,显德皇帝脸上笑容完全消失。
房间里只响着龙吟,“朕岂会为难家里的大侄子,只要他安生,朕便给他安生。他不安生,朕不开口,他也安生不得。”
房间里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恰时外边有人传报,消息几转,由房间里內监去听了。再做禀报:“回陛下、王爷,水利营田使兼二等侍卫贾蓉已到。”
皇帝道:“传他进来。”
不一会儿,显德皇帝与忠顺亲王便见了一个衣裳邋遢的男子由一名鲜衣太监领进了门里。
那邋遢的男子正是当朝水利营田使兼二等侍卫贾蓉。
只是此时贾蓉的模样与旁边小太监的样子对比鲜明,实在瞧不出半点的官员气度,更没有国公府承爵人的贵气。
贾蓉才进房间,便感受到房里并不和气。当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靠,被那小子坑大了,早知道怎么也要换了衣裳再来。
果然,皇帝皱眉问道:“堂堂一位四品官员,怎和地里的农人一般打扮?”
蓉哥儿忙行礼回道:“微臣该死,因得呼召,微臣迫不及待从营田府的试验田里赶来。未曾来得及更换衣裳,请陛下、王爷治罪。”
说着便恭敬地缓缓下跪。
这个时候,什么尊严、什么不为皇权的说法都是狗屁。对上,先领罚。不管对错,先认错。
倒是忠顺亲王瞧了贾蓉样子,脸上反而露出笑来。只是这种笑,落在贾蓉的眼里,实在有些瘆人可怕。
忠顺亲王太瘦了,笑起来时很难看。
房里只听得忠顺亲王的笑声,“大燕百官若都能像这小子一样,才是好了。仅维护外表的体面,又有什么用。只要他为大燕、为百姓做实时,不说穿着邋遢衣裳,便是在泥水里滚过。在我瞧来,他也依旧是干净的,忠顺王府亦进得。”
显德皇帝瞧了忠顺王一眼,也缓缓露出和善笑容来,说道:“起来罢,忠顺王如此厚待你,你莫让他失望才好。”
蓉哥儿在忠顺王面前还敢放肆,但有皇帝在场,即便起身也颇为拘谨。
哪怕皇帝这会儿脸上有浅浅的笑。
他也不敢大意。
就像宁国府里寻常的小丫头见了他一样,尽管蓉大爷在宁国府里是出了名的和蔼,可小丫鬟与寻常男仆都十分怕他。
因为都是直接掌握下面人生死的存在。
蓉大爷对宁国府奴仆,便如显德皇帝对贾蓉。
在这个世界呆得越久,这种感触就越为明显深刻。
有时候也会让蓉哥儿在心底生出一些大逆不道的想法来,生出一些胆大包天的妄想来。
谁又想永远被人随手掌控生与死了?特别是一个经历了后世教育的现代人。这样的感觉是极其不舒服的。
显德皇帝与忠顺王当面问了水利营田府的事情
贾蓉一一答了。又道:“农书编撰的第一阶段已完成,如今营田府里做着优育试验,只待称重对比后农书编合。到来年,扩大试验田范围,寻出更高产的种植方法。往后一步步迭代,面向各省推广。”
蓉哥儿顿了顿,说道:“所以微臣,想求一道旨意。明年可让臣子差使各省农官,将他们分散各省建立各省粮食研究推广衙门。当然,这事还得求户部拨一点银子……”
“咳咳咳……”十三爷可是户部总理大臣,从没想到贾蓉这混账小子会朝他要钱。
第323章:王熙凤阴谋算计(求全订)
钱自然是没要到的。
见着时辰不早,忠顺王也就将蓉哥儿打发了回去。贾蓉原还想找十三爷问问关于准格尔并柴达木的一些事宜,随便说一说关于钾盐的事情。见着皇帝在场亦不好说外事,当下也规矩回了府。
此时两府晚辈女眷全在倚霞阁热闹,蓉大爷回府后才听得房里丫鬟说起,不仅可卿领了瑞珠、宝珠、香菱等人去了。
甚至尤家二姑娘、尤家三姑娘也到倚霞阁凑份。
“这场合,我倒不宜过去了。去倚霞阁里报一声,等她们吃了晚宴,我再去凑凑热闹。”蓉大爷又要丫鬟准备了热水,这天气虽还有余燥,可在田间地里待了一大半日,不泡一个温水澡实在难消倦意。
旁白的丫鬟也懂意思,不多时亦准备好了更换的衣裳与洗沐所用的温水。
泡澡,绝对是人获得幸福感最简单也最有效的方式之一;
另外一个,便是上厕所。
当人泡在热水中,大脑思维将变得极其活跃。在这个环境下,思绪能变得比其他时候清晰。
这也是贾蓉喜欢泡澡的原因,感受着热浪侵袭着肌肤,感受着体外温度经由皮肤一点点渗透至肌肉、血液,流通全身。
大脑飞速运转,许多想不明或者不知该怎么下一步的事情,都能在这个时候得到较好的反馈。
蓉哥儿留恋再多瞧了几眼的倚霞阁顶楼景象,脑海里莫名冒出几个知名楼台来。
古之殷商有摘星台,登临其上,可以摘星揽月。东汉末年有建铜雀台,还有诗词讽之: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
更不提记忆里古往今来的几大名楼。
唐朝贞观、永徽年间的风流王爷李元婴所建滕王阁,有让范文正写出天下名篇的岳阳楼,亦有匪号‘我送十万人头到合肥’的东吴孙大帝用于瞭望守戍的黄鹤楼……
蓉哥儿瞧得倚霞阁定不如古之摘星台、铜雀台气派,亦不如滕王阁、岳阳楼、黄鹤楼等知名。
但倚霞阁也有自己的好,那便是此刻阁楼上的美人是活生生存在的。
岳阳楼、黄鹤楼且不提。
摘星台上商纣子受早作古,铜雀台里丞相孟德亦不在,滕王阁上滕王元婴已化蝶。他们这三个风流人物即便活着,倒也不如倚霞阁中蓉大爷快乐。
贾蓉拿古人与自己对比一番,竟还生出少许得意来。
他提着袍缓缓跨进阁楼中,寻了楼梯所在,一步步朝上登去。
还未进得阳台,便听了王熙凤那不见其人先闻其声的笑音。
“好嫂嫂,我何尝没请过你。倒是我在着阁楼里多有孤独,总想寻你来作伴,偏好嫂子在西府忙碌。想请,我也不好开那口啊。又听着蓉哥儿还请了好嫂嫂帮忙编书什么的,我岂敢打搅了。”
蓉哥儿在外面听着,怎么却觉得这妮子话里有话了?
有一点点的别扭,像是在暗示什么。
轻轻过了门,只见着阳台上一众莺莺燕燕竟一个个面朝着西,也没一人转身过来瞧是哪个上了楼。这个阁楼顶上,蓉哥儿早知道是一个好地方。
毕竟是贾蓉自己设计的,还曾与王熙凤、薛宝钗在这旁边发生过不少事情。
此刻,从这边瞧着西天,西天天际还能瞧得大半金色斜阳的身影。金光从那边打来,将围栏边上的女人们全笼罩了金光之中。
她们头上宝珠、金钗等配饰,在金光之中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芒。
真若是仙人。
贾蓉双眼扫了一圈,见着这楼上竟也有不少人。
有在角落里说着悄悄话的薛宝钗与林黛玉;有携手说笑的贾探春、史湘云;有坐在椅子上面朝着西方的太太尤氏并薛姨妈;有亲密牵手说话,站在最佳赏景位置的王熙凤与珠大奶奶李纨;更有站旁边不怎么言语的贾迎春、贾惜春、尤二姑娘、尤三姑娘等一众。
还有可卿领着瑞珠、宝珠并香菱坐在尤氏、薛姨妈附近。
蓉大爷稍稍超前走了几步,倒是阳台上跟主子后台的丫鬟先反应了过来。也不论规矩辈分,一一先笑颜同蓉大爷招呼了。
恰时间里,人群里李纨却还不知,先回着王熙凤的话。
“我倒也想着偷偷闲,偏是你这个原来管家的突然撒下手啥也不管了,太太们也只好使唤我来。前些日子,老太太不还在暗示着,想要你偶尔帮忙打理着西府的事情。如今两府外事由蓉哥儿拿主意,你住这边,倒也方便同蓉哥儿通气。”
“通气?”王熙凤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笑容,款款说道:“都是一家子的,哪个不方便同蓉哥儿通气?好嫂嫂近来与他见面的时间可多,什么时儿通不气?”
蓉哥儿听了这两个奶奶的聊天,只能在后面苦笑着。凤姐儿真是变了,往日是多么正经的人儿啊。
曾经的凤丫头、凤辣子手段虽利害,说话可不会这样阴阳怪气。
蓉哥儿甚至怀疑,凤姐儿嘴里的通气绝对不是传递消息的意思,也更不是商量讨论的涵义。
难道是因为跟了自己,这妮子的嘴巴愈发没谱,也学着放荡不羁起来?
蓉哥儿想了想,稍作回味倒也觉得王熙凤通气二字用得妙。这世界也没水管,更没龙头,通气二字放在这样语境中,实在传神。
“今儿倒要好好跟这妮子通通气。”
蓉大爷暗笑着摸了一把下巴,挠了两下终于在下巴上寻到一两根比较长的胡子来,装模做样捋了捋。
正得意思忖着,蓉大爷忽察觉两个人影而朝自己过来。定睛一看,一个生得精致秀丽,一个生得妩媚艳丽。除了尤家的二姐、三姐,还能有谁。
这二女的辈分到底在那里。蓉哥儿款款行了礼,便听尤二欣喜道:“蓉哥儿可算来了,大家都等着你了。”
“是嫂嫂抬举。”蓉哥儿讪讪回道,张望两眼,又问:“怎么不见宝二叔?我前面听丫鬟们说,宝二叔也来了。”
“宝二爷寻思这楼上都是女人,他一人在这里倒觉无趣,提前回了大园子。”尤二回道。
“哦。”
宝玉不在场就好。
到底见了他和她们,多少有些不适应。当日在怡红院可是发了雄风大威,虽也算是让宝玉得了一些意,可如今过了几日后蓉哥儿心里还是有点怪怪的。
万一宝玉这家伙还带了碧痕、麝月、袭人过来,那场面……
啧啧,如果有个晴雯,还不知道这妮子会不会当面阴阳怪气了?
蓉哥儿想着,哪日过去,给怡红院的几个丫鬟稍作补偿才行。
那天可苦了碧痕、麝月。
蓉哥儿稍稍点头。旁边正说话的人儿,听了蓉哥儿的声音,亦也纷纷回头过来。特别角落里的黛玉,见了蓉哥儿身影脸上还是情不自禁露出笑来。
小妮子倒想立即跑来,只是稍作思忖便拉起了脸,携着旁边的宝钗回头过去说话了。
宝钗轻笑道:“等会晚宴,我寻着机会给你们独处可好?”
“你捡了剩下的,便给我来?我也不要。”黛玉口是心非哼道。
今天做东的王熙凤见了蓉哥儿过来,又轻瞥旁边李纨,笑容更甚。凤辣子打着主意,想瞧好嫂子出丑了。
第324章:倚霞阁众女心思
“咱们家里的大爷可算是来了,楼上的客人们都等许久了。”王熙凤款款说一声,拉着她的好嫂嫂便往蓉哥儿那边走。
只是在场的众人却忍不住朝蓉大奶奶秦氏脸上张望。
在楼上的人,基本都是晓得王熙凤与蓉哥儿关系的。偏凤姐儿说出‘咱们家里的大爷’几个字眼,实在不得不让大家伙们胡想。
这样的场合,大家都是敏感的。
莫说角落里的宝钗、黛玉这会也不相互闹腾了,甚至连闲聊地东府太太尤氏、薛家夫人王氏也不禁狐疑看王熙凤。
这泼皮趁着自个生辰要吵事情?
尤二姑娘、尤三姑娘并迎春、惜春等女子,亦是神情稍变。
倒是探春机敏回道:“偏你这尖酸嘴儿尽说阴阳怪气的话,蓉哥儿因公务在身来晚了些值得这样刻薄?等会宴上,你得多罚两盅才行。不然,我这个做姑姑的可不同意。”
蓉大奶奶秦氏见此亦起身来,携上探春的手儿,轻笑道:“幸得家里姑姑们体贴,若不然咱们东边的人而要全被她欺负得不敢说话。”
“哎哟哟。当真是亲姑姑,你们一家子的这会摆明了欺负我来。”王熙凤清爽笑着,浑不在意更不解释前面话里是否有歧义。只紧拉着李纨,道:“好嫂嫂,你可瞧见了。贾家的姐儿为了贾家的爷们,等会竟要灌我酒了。好嫂嫂可得帮我,咱们可是一条船上的。”
珠大奶奶愕然瞧着这泼皮辣子。王熙凤嘴里的意思,李纨哪里能听不懂。古语有云:一条船上的蚂蚱,只要上了这贼船,就甭想跳下去了。
李纨本能地觉得,今儿王熙凤要想害她。却有寻不着踪影痕迹,只得心下防着。当面却也只能笑着道:“她们几个小丫头还能罚醉了你不成?今儿你生辰,我也该多敬你几盅才行。”
“大嫂子说得极是。”探春抱怨道:“自从凤丫头住进了东府里,平日只得在老祖宗与倚霞阁间来往。连咱们在园子里的姊妹也不去瞧了,好一个薄心的人。趁着今儿日子,每人都要与她多喝几盅补上往日缺的。”
探春害不忘拉几个盟友,寻着身边人问道:“蓉哥媳妇可瞧我说得差不差,凤丫头该不该多喝几盅?”
蓉大奶奶秦氏听了,免不了提着手绢遮嘴偷笑,回道:“三姑姑说得极是。”
探春还怕不够,又扯上坐一边的尤氏。道:“大嫂子,降伏凤丫头的机会可来了。咱们痛痛快快一回,把她威风杀一杀儿才好。”
没一会儿,便见着探春笼络了几个‘杀’凤联盟。
蓉哥儿看着听着她们说笑打趣,倒也觉有趣好笑的很。又往探春当面看去,只觉这个年轻的三姑姑竟也不惧王熙凤,甚至气概上还要稳压王熙凤一头。更诧异探春在这样场合下,竟隐隐有喧宾夺主的气势。
难怪往日里凤姐儿与宝钗都曾说过,家里的这些人中也就探春是个有能耐的。
不过,能够亲眼瞧得王熙凤这妮子吃一次亏,也算是难得的趣事。
蓉大爷恰时也忍不住插话,道:“往日她欺负惯了我们,今儿亏得今儿姑姑婶婶、太太姨太太们在场。还劳姑姑婶婶太太们,好好治一治她。”
可怜贾蓉的话却没几个附和的,反惹了王熙凤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白眼儿。虽然这道白眼里亦是风情万种,亦是妩媚妖娆,但蓉大爷还是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只好忙拉上探春,好笑祈求道:“姑姑今儿可得护着侄儿,我刚瞧那人竟用眼神威胁……”
这样场面稍有滑稽,怎么就一个高大汉子拉着个小姑娘求救。旁边尤氏瞧不惯,笑骂声道:“偏没半点礼,多大的哥儿了竟拉着比自个小好几岁的姑姑造架势。”
蓉大奶奶虽觉得蓉大爷有些不合礼,倒也瞧着乐呵。这样的老爷不管在外如何,在家里人面前倒多有人味。挺好的,至少比那些在家在外都时刻表现极为正经的老爷们有趣的多,生活也多了滋味。
秦氏笑道:“太太还不知道东府蓉大爷是怎样的人?他就好作怪。”
探春亦也不在意,即便年轻却也人小鬼大般地打趣回蓉哥儿。
“作姑姑的自然要护着侄儿,怎样都是向着家里人不是?往后蓉哥儿多护着咱们这些姑姑便也好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蓉哥儿笑道:“那是自然。”
王熙凤瞧着这对姑侄热闹,轻哼一声却忍不住脸上的笑意,说道:“想杀我威风,也得你们有这个能耐。时儿也不早了,快传楼下丫头们将上酒上菜。今儿我的好嫂嫂在场,我还能怯场害怕不成?”
这泼皮辣子是铁了心要将珠大奶奶李纨捎带上。
这楼上原来活泼的史湘云却打蓉哥儿进来后,始终一言不发。一来多有不习惯见男子,即便家里的男亲戚,这种场合也极为是鲜有的;二来史湘云与东边的蓉大爷、蓉大奶奶、尤氏等人皆不详熟,自然也无过多好说的。
于是这位史家大姑娘只往迎春、惜春两人身边凑去。
整得堂堂三位姑娘姐儿竟和楼上的丫鬟一般,成了众人热闹的背景板。好在真正的东道尤氏、秦氏二人早有注意,趁着上酒上菜时宜,请了史湘云、迎春、惜春、探春并黛玉等人与王熙凤身边坐去。
王熙凤竟也同意了,先请了薛姨妈上座,其他再请姑娘们依次坐去。
末座自然归了蓉哥儿,却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蓉哥儿身边左右分别坐着蓉大奶奶秦氏与薛家宝姑娘。
这样毫无规矩礼仪的座次,在场竟也没一个反对的。
便是连楼上唯一的高辈份薛姨妈也没说什么,甚至脸上还挂着丝丝笑容,似乎就该如此才对。
反倒在场觉得混不自在的竟是史湘云。只因她与蓉哥儿斜对坐着,哪怕心知蓉哥儿是家里亲戚,却也极不自在。倒也好在蓉哥儿眼睛规矩,没有特意的目光扫来,方才让史湘云稍稍松一口气。
桌上另外两个不自在,必然要数年纪最小,又尴尬应对尤氏热情的惜春;以及内心深处想与蓉哥儿坐近一点,脸上却又毫无表现的林黛玉了。
王熙凤似乎看穿了林黛玉的心思,发言道:“在这倚霞阁里吃酒,可没多少规矩礼仪。蓉哥媳妇坐那么远作甚,你与咱家林妹妹换了位置,到这来多喝几盅。”
蓉大爷听着眉头一提,这辣子没安好心。
却瞧得旁边可卿含笑应道:“倒是我疏忽坐错了。今儿你最大,全听你安排。”
桌上众人听这这话,一个个惊讶不已。
这不是给林黛玉找不痛快吗?
凤丫头今儿怎么总是犯这般的错误,就不担心黛玉冷着脸生气直接离席?凤丫头犯错也罢了,蓉哥媳妇往常多灵的人儿,怎么这会不打岔玩笑糊弄过去,还真一脸想换坐的意思?
在众人疑惑间,大家只见着林黛玉板着脸说道:“也就是凤丫头说换,我才愿意换的。”
可没让一众不知缘由的人们惊掉下巴。潇湘馆的林妹妹、林姐姐、林姑娘竟也是个会妥协的人?
奇怪。
奇天下之大怪。
众人惊讶诧异间,还瞧得率先起身的竟是林黛玉。
一下子儿,全弄不明白了。
倒是蓉哥儿细细瞧得,见黛玉板着脸再旁边坐下后,这小妮子的嘴角再暗暗抖动。
林黛玉这会正在强忍笑意了。
当然,瞧得林黛玉口是心非样子的人,除了旁边的蓉大爷之外,便是林黛玉另一边坐着的尤三姐了。尤三姐虽是疑惑,却也没说任何话,只伸着脑袋朝蓉哥儿瞧了一眼。
随着凤姐儿的声音响起,原本还都在留意林黛玉的人儿也一并回头,只端着杯子举着盏一并喝起来。
到这个时候,林黛玉才缓缓卸下脸上伪装的情绪,嫣然笑起。那似蹙非蹙的眉头竟也弯出一道弧线,下面双眸间亦是放着甜甜的光彩。
蓉哥儿起初还以为是幻觉,每次扫眼过去,都只见着林黛玉拉着脸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可是每次回头后,余光里的黛玉又恢复了神采飞扬。
搁这里玩变脸了。
蓉哥儿瘪了瘪嘴,举杯同黛玉道:“劳谢姑姑不嫌弃坐这边来。”
黛玉淡淡回道:“今儿有人过寿,我自然是听寿星安排的。蓉哥儿第一杯敬我也不合适,今儿在场的到底寿星为主,上座又还有其他长辈。”
哎哟,小丫头片子训起大爷来了。
奈何蓉大爷还偏没法子,先敬了王熙凤、薛姨妈等人。然后再与其他姑姑们一个个喝了,最后林黛玉才肯接蓉大爷的这杯酒。
只是酒桌行的局势却在快速变化着,原来探春等人一味抓住王熙凤劝酒,却不知怎么搞得王熙凤连喝了好几盅竟无事人一样。反倒拉着珠大奶奶李纨来做挡酒了,邀着大家全跟李纨喝去。
喝上一阵子,天色渐渐黑下。楼上早掌起灯火,楼下亦是一片漂亮夜色。
可谓是美景配美酒,乘着夜里凉风,众人兴致不仅不减反而高涨起来。连蓉哥儿旁边的林黛玉也开始主动提杯找蓉哥儿喝酒了。
“林姑姑少喝一些罢。”蓉哥儿叹一声,实在被林黛玉的行为给搞懵了。“姑姑多吃些菜。”
“我要吃那个……”
“七里米粉鹅太油腻,姑姑……”蓉哥儿讪讪说着。
“想尝尝。”黛玉回道。
原来这边是无人注意地,只是瞧着蓉哥儿给黛玉端菜后,大家才发现了一丝丝的异样。
似乎……
这两人……
说不出的意味。
附近尤二姑娘、尤三姑娘更是好奇盯着蓉哥儿与林姑娘看,那边斜对面探春几人也多有留意。
又见黛玉轻轻笑着说道:“那个是什么味道?”
蓉哥儿便又给林黛玉拿了菜。
不对劲。
林黛玉脸上的笑容不对劲。
这会子凡是长着有眼睛的都看得出来,今天的林黛玉不对劲了。
一个人想要隐藏情绪很简单,但是想一直隐藏情绪,时时刻刻都隐藏情绪那事一件极其难为的事情。特别这样场合下,蓉哥儿又从不拒绝林黛玉这些‘十分合理’的请求。
怎么说,林黛玉都是家里姑姑,贾蓉还曾在扬州林府住过一段时间了。
如何能生分得起来。
探春幽幽在心底叹一句:“难怪宝玉今儿不自在,原来他早晓得自己与林姐姐没了缘分。”
酒过三巡,夜色已深。尽管凤姐儿、珠大奶奶李纨等人还热闹着,可今儿的酒宴也该到散的时候。探春、迎春、湘云几人也喝了不少,这会儿再不回去,只怕夜里难回大观园了。
王熙凤趁着酒气笑道:“三姑娘先领着姊妹们回去,大嫂嫂今儿得留这里陪我了。”
这算什么事儿?
探春朝珠大嫂嫂李氏瞧了眼,李氏这会儿脸色发红发晕,显然也到快醉的样子。要珠大嫂嫂领着众人是不成了,又问了宝钗、黛玉二人。
薛宝钗笑道:“好久未曾这般热闹,我也留这里陪陪凤丫头,正好这楼里还有我一处歇脚的地。姊妹们且先回去,宁国府里丫鬟婆子也多,让她们一个个送了再回来。正好这会外面也禁宵,母亲也要往园子里过,姊妹们同母亲顺道一并回去罢。”
薛姨妈听了宝丫头的话,忍不住地眉头上挑。
丫头要做什么了?
是想着将我支开?
薛姨妈今儿虽喝了不少酒,此刻倒也颇为清醒。狐疑着宝丫头是不是想和蓉哥儿夜做些什么?她虽乐于见着宝丫头同蓉哥儿坐一块。
可不愿意见宝丫头和蓉哥儿夜里发生事情,别说不愿意见,想到这种事都不甘愿。
丫头年纪轻轻,上次的事情还没说完,贾家也没一个准确说法。
若是丫头突然怀上了,该如何是好?
到那时候真就一点回旋的余地也没有了,这绝对是当母亲不愿意见的情况。
得防着,必须得防着。
不仅要防备,更要看着。特别是今儿这样的场合,万一夜里蓉哥儿也留在倚霞阁了。这混账又喝了一点酒,这楼上还不得一阵闹腾?
第325章:薛姨妈严防死守
薛姨妈轻笑了两声不作直接回应,端起酒来,笑道:“凤丫头搬东边来后,姑侄间见面也少了许多。今儿趁着热闹,在凤丫头这边留宿一夜,丫头不会嫌弃姑姑吵你罢。”
王熙凤自然是不想二姑妈留在倚霞阁的,凤姐儿今夜还有要是得做了。若是二姑妈留在了倚霞阁,蓉哥儿哪里还好住这边?
不是坏了事吗?
王熙凤端着酒起受从若惊喝了,极其诚恳地语气回道:
“姑姑愿意住侄儿这简陋地方,侄儿只有说不尽的欢喜。姑姑肯多陪侄儿说说贴心话,侄儿这里,姑姑想住多久便住多久。可侄儿也有一点难处,今夜被这些丫头们灌了不少酒,就怕不能招待好姑姑。”
薛姨妈哪里管那难处。宝丫头在这边住得,她这个做母亲的怎就住不得?顶部多今夜与宝丫头挤一挤,同睡一处罢了。
倒也和了她心意,正好守着丫头不让她和蓉哥儿弄出意外来。
薛姨妈含笑思索着,朝王熙凤过去携上手儿,亲切道:“昔年的凤哥儿如今都是两个孩子的娘了,想着当年凤哥儿从金陵被你叔叔接到神京,咱们姑侄见面也少了许多。今儿喝了些酒儿,一下想起好多往事来,夜里还想和凤哥儿啰嗦了。好哥儿,是嫌弃姑姑啰嗦?要赶姑姑走?”
咳咳……
蓉大爷听着这两人对话,觉得实在精彩。又琢磨薛姨妈竟称呼王熙凤为凤哥儿,竟也是在有意思的很。原来这妮子,打小就是被家里人当哥儿养着的。
难怪嚣张跋扈的很,竟一点不同其他的姐儿性子。
王熙凤听着笑声,虎目呈威直往蓉哥儿脸上扫,暗暗剐了眼才回头好生答姑妈的话。
“打记得事起,姑姑便是最疼我的。我那老爷老娘都不如姑姑待我好,若不是姑姑年轻,我幼年时还以为姑姑才是养我的亲娘了。侄儿又怎么会嫌弃,今儿姑姑要回去住,我还不放心了。住这里罢,正好楼上还空着一个房间,就在宝丫头的隔壁。只是里面简陋了些,姑姑不要嫌弃才好。”
“倒是不需这么麻烦,我与宝丫头挤一挤就好。今儿楼上还有这么多人,一并留下热闹也行啊。”薛姨妈嘿嘿笑着,心里说不出的开心。眼神扫过尤氏、李氏、并尤二姑娘、尤三姑娘和林黛玉。
她想着这些人里,多留几个才好。
这样,蓉哥儿即便色胆再大,也不好意思夜宿倚霞阁了。到那时,也只能随着蓉哥媳妇并他房里的姨娘丫鬟回去。
再怎样,也不会在倚霞阁闹出动静,更闹不到宝丫头的床上去。
薛姨妈的如意算盘打得极好。
不过尤二、尤三也是有眼力见的。尽管尤老娘多有交代,想着与东西两府的姐儿们多熟络,若能在蓉哥儿这里讨得好处自然最好。
只是稍稍瞧了珍大奶奶的脸色,尤家二位姑娘顿时携手起身,道:“今儿时辰也不早了,我们姐妹先送几个姑娘进大观园,便也该回去歇息了。”
桌上的尤氏听了这言,脸色稍有动态,亦款款起身道:“你们今儿也喝了酒,哪里还能送她们。我找几个知事的婆子一一送进院里,她们在楼上热闹继续热闹着,也不需得等她们。”
探春等人听了这些对话,也知薛姨妈不得回了。
于是又朝林黛玉瞧去,却见着林姐姐还做蓉哥儿身边,完全没有走的意思。
一时间,便是探春这等聪明人也不知道该不该打搅。
倒是湘云近来同黛玉走得近,直爽说道:“你回不回?你要回了,今儿我住你那罢,也好夜里说上一宿话。”
“这……”
黛玉暗暗蹙了眉,呆湘云就不能长一点眼力。方才才和宝钗说好的,宝姐姐许诺给自己与蓉哥儿创造机会。今儿要走了,岂不是都白费了。
黛玉缓缓扭头过去,回道:“宝姐姐先前还留我了,不晓得今儿我怎这般讨喜了。只是先应了姐姐的,只能以后寻了机会请妹子到潇湘馆住上几夜赔罪伺候了。”
哎呀呀,这一个个的。
倚霞阁到底是个什么稀罕地,一个个来了竟然都不愿走了。
探春见史湘云脸上苦恼,笑声拉上道:“宝姐姐不往蘅芜苑去,林姐姐不回潇湘馆。你要不嫌弃,跟我过去睡?咱们也热闹。”
宝钗见了,亦笑着起身与史湘云说好话。许了一堆空口承诺,倒也将探春、迎春、惜春、史湘云、尤二姑娘、尤三姑娘送下楼去。
一并下楼的,还有尤氏。
熙熙攘攘一众人,个个打着灯笼。前后都有数个婆子领路,姑娘身边又各有丫鬟作陪。这样一群人打倚霞阁楼下出去,竟像是暗夜里的一条火龙摆尾游动着。
期间,尤氏倒邀了惜春留在东府住一晚。
奈何惜春只是摇头拒绝,紧跟着身边婆子丫鬟,脚步片刻不停。
如此,尤氏也只能瞧着她们一路向西北而去。
尤二姑娘、尤三姑娘也在这是向尤氏问好告退。
尤氏唤住两人,要银蝶拿出一些银子来。说道:“凤丫头知你们住府里,才请了你们过去热闹了。也没料得你们还送礼凑份。在宁国府里哪还能让你们破费了,这些银子是从我体己里拿的,你们且收下罢。还有两月便入冬了,多置办携衣物也好。”
尤二姐、尤三姐对视一眼。尤三还有犹豫,尤二姐倒是灵活换手提了灯笼,说着感谢从银蝶那手了银子。
尤三姐见此却也说不出什么来了。唤了声:“谢谢大姐体贴。”
两人也只好当下回去了。
路上,尤二姐还乐呵呵着高兴得了银子,道:“这些银子比咱们送出去的多了好几倍不止了,要是他们家多办几次酒宴,咱们姐妹俩也富裕了。”
尤三姐却幽幽叹气,道:“这些银子姐姐收着罢,也莫要交给了母亲。既然姐姐不愿嫁到张家,只管请人拿了这些银子送张家去,将原来的婚帖换来。”
尤二姐道:“平白给张家这么多银子,多划不来。要我说,只要他们家里有一个愿意出头的,咱们一钱银子也不必花,便能稳妥和张家断了亲。”
尤三姐道:“银子归银子,人情归人情。出头的人情又该拿什么换?往年珍大爷在时,他倒是能帮得我们。可是……姐姐难道不知珍大爷帮咱们,还不是想着索咱们的好处?”
尤二姐道:“咱们有什么好处值得珍大爷惦记的。”
尤三姐却也说不出话来了。贫穷的尤家,值得让曾经的珍大爷惦记的能有什么东西?尤二姐想不来,尤三姐也理不清。
或许只有尤老娘清楚,然而尤老娘却无论如何都不会告诉她们姐妹真相,甚至还会用歪理说服她们照老娘的意思做。
就像今年来宁国府,就像这次热情的送礼凑份。
全都是老娘的意思。
其实她们内心或许能猜得一些,但又不确定。因为她们始终相信,老娘不会害自己。款且宁国府里的锦衣玉食,是她们亲眼能见着的。
年纪稍小的姐妹,在内心深处难道就真的没有羡慕过?看着两府的姑娘前呼后拥,出行皆有婆子丫鬟伺候。便是那姑娘身边的丫鬟,一个个也光彩夺目比许多人家的姐儿过得还好,自然也比她们姐妹过得好。
尤三姐在心底幽幽叹着:能过上这样的日子,或许真的抛下一切也值得的了。
尤二姐轻轻推一下,道:“想什么了。”
“没什么。”
尤二姐回头看去,隐约还能瞧得太太尤氏与婆子丫鬟们手上灯笼的光亮。轻轻道着:“你瞧她日子多快活,同样是姐妹,咱还能比不上她?娘亲说得也没错,咱们比她更年轻,更漂亮。随随便便挑个大户人家不难。哪怕就在这贾家里找一个,这辈子也衣食无忧了。”
尤三姐再不说话了,耳边传着尤二姐一遍一遍重复的点钱声,沉默着提着灯笼往前走。
倚霞阁的夜景阳台上,因为少了一大批人,稍冷清一阵子。
却又因王熙凤东拉西扯要人喝酒,场面再次热闹起来。
林黛玉一手扶着太阳穴,蹙着眉头道:“蓉哥儿扶我到旁边罢,今儿的酒上头了,得吹一吹风。”
蓉哥儿回头瞧了眼紫鹃,却听得紫鹃小声道:“请小蓉大爷帮扶一侧。”
这还能说什么,扶呗。
薛宝钗却暗暗皱起眉头,无奈瞧着被几人围着的母亲。今儿好好的计划,竟被母亲坏了一半。她还想着夜里等林黛玉与蓉哥儿聊完,要蓉哥儿上楼来陪陪自己了。
看今夜情形,只怕这想法得落空了。
桌上的蓉大奶奶见了黛玉样子,忙走来问:“可要紧不?大爷且送林姑姑到隔壁歇息罢。不是说三楼还留着一个空房间,大爷在房里陪林姑姑说会话。我和她们再热闹一会。”
林黛玉疑惑瞧了蓉哥媳妇一眼,脸上也泛起羞来。当初她与秦氏关系也是极好的,后来因为蓉哥儿,她们两人反而渐渐生疏了。
如今听着秦氏说的话,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她就一点也不吃醋吃酸?
林黛玉心里狐疑猜想着,稍稍垂着脑袋,感觉没什么脸面看秦氏。
蓉大爷也诧异看可卿,这些妮子今儿的状态都有些奇怪。往日里还觉得可卿是在说笑,今天才见着了什么叫做把自己家老爷往其他女人身上推。
这种事情也就平儿做过。
别人莺儿、素云都是扶自家奶奶姑娘的。
不做多想,念着先送林黛玉回房歇息。小黛玉身子可不好,蓉大爷找紫鹃道:“去问问还有素淡的汤么?给你家姑娘盛一碗来。”
紫鹃听了顿露欣喜,连连点着脑袋放开黛玉的手儿,全由蓉大爷扶着姑娘。
这丫头找汤去了。
“腿儿有些乏力,先站一会吧。”黛玉蹙眉道。
才走几步。蓉大爷朝前面看去,房间也不远,再走几步也到了。然而他却感觉这小妮子似乎真的站不住脚,左歪右斜,似要摔倒样子。
蓉大爷也没想这么多,伸手从黛玉腋下绕过去,身子稍蹲一把将这轻盈的身躯抱起。
“姑姑勿怪。”
“蓉哥儿嘴里好大酒气。”
“……”蓉哥儿低头瞧得黛玉小妮子歪过脸,竟扯着他衣裳当口罩了。无语,又郁闷。
然而蓉哥儿却想错了。
什么酒气大,都是林黛玉的借口。她乘着感受着蓉哥儿怀里温暖,正在偷笑了。撇过脸用蓉哥儿衣裳挡住嘴角,只是单纯为了掩盖脸上的笑意。
她心里暗暗想着:蓉哥儿的双手胸膛都还温暖,好舒服。
进了房间,黛玉才又拉上脸来。清冷道:“将我放下罢。”
“嗯,姑姑扶着点。”
小黛玉在这个时候倒也乖巧,双手揽上蓉哥儿的脖子,双眼紧瞧着蓉哥儿的下巴与嘴角。
那里有胡子了。
“蓉哥儿,陪我说说话吧。”
“紫鹃姑娘还未回来,自然要在这里陪着姑姑。”
“还记得扬州的那一夜吗?”黛玉却不搭他的话,自顾自的说道:“那夜的景色倒与今夜相似。”
额……
“姑姑只怕记错了,那也明月当空,月明星稀。”蓉哥儿直接回道,“今儿月初,可瞧不见那夜的月亮样子。”
“是吗?倒是未曾留意。蓉哥儿开窗,让我瞧瞧夜色罢。”黛玉听蓉哥儿还记得那夜的情形,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暖意。又暗责蓉哥儿,明明什么都记得,却又什么都当作不记得。
女人的心,一窍连着一窍,窍窍相通。
待紫鹃轻声轻脚走来时,偷偷瞄了房间里一眼,只见着自家姑娘依偎在小蓉大爷身上,两人瞧着窗外发呆了。
她没见着小蓉大爷脸上的无奈,只为姑娘黛玉开心去了,也不进去打搅。
好一会,蓉哥儿竟发现黛玉就这般睡着了。轻轻扶着她躺下,出去后,却瞧得夜景阳台上竟空无一人。
“人都去哪里了?”
“怎么连个丫鬟都见不着。”
蓉大爷瘪了瘪嘴,这是直接将本大爷给遗忘了?在三楼转悠一圈,倒在楼梯口见了平儿。
第326章:倚霞阁里惹尴尬
“大爷去哪了?”平儿笑着拦住在楼上左顾右盼的蓉大爷。
蓉大爷嘿嘿笑道:“才一个转身的功夫,怎么人儿全不见了。你家奶奶和姑娘们散了?”
“散了,大家久等大爷不来,还以为大爷离开倚霞阁回院里了。”平儿打趣说道,“蓉大奶奶还担心着大爷喝多了回去贴心人照顾,也急急领着香菱她们赶了回去,说不得这会前边几个院子里都在热闹寻着大爷身影了。”
蓉大爷岂会信这些,谁都晓得大爷与黛玉在三楼空房间里,真要寻他只需进房间看一眼便行了。不过……蓉大爷今晚确实有那么一点点的不适合留在这里,到底有个薛姨妈在楼里,万一动静太大被薛姨妈听了去。
“既然她们都回了,我也先回去罢,省得她们几个在半夜里一通好找。”蓉大爷违心说着。内心里还是不想走,其实在这特别的日子,他挺想给凤姐儿一个极其特殊的生日礼物。
如果薛姨妈不在,还能给宝钗小妮子也送上一份大礼。
可惜,可惜,叹叹。
平儿朝楼下瞧了眼,确定无人过来,方才小声说道:“你回去作甚。奶奶特意留了珠大奶奶在楼里,大爷就不想着在此间歇息一晚?”
什么意思?
特意留了珠大奶奶?
蓉大爷琢磨着平儿的话,虽一时半会解不出其中意思,倒也确定王熙凤这妮子确实是在弄鬼搞事。又恐平儿是王熙凤召来试探的,嘿嘿笑道:“大婶婶留这边便留这边,与我何干。”
只见平儿脸上露出不信表情,蓉大爷又道:“今儿有大婶婶与薛家姨太太在,我在此留宿实在不便,还是回去的好。”
平儿回道:“哪有什么干系。”
蓉哥儿翻着白眼道:“还有这么多随身丫鬟,阁楼里才几个住人的房间,只要今夜要排了满了。”
“倒也简单,不过是让她们互相挤挤。再不计,我与小红空出二楼的房间来,留给珠大奶奶主仆。还有住不下的,只管往楼下去。楼下左右两个房间,一个虽没收拾,一个也空荡荡没程设,给丫头们住还能嫌弃不成?”
“那我住哪?”蓉大爷没好气道。
平儿回道:“大爷留下了,自然是睡奶奶房里。我只管拿了席铺在地上将就一夜,小红与其他丫鬟一并睡下楼也不是不行的。”
“这算什么法子。”
平儿道:“今儿本就挤得,楼里的丫鬟多数要睡楼下,不能陪着主子了。林姑娘身边的紫鹃也找拿了东西上去,便在林姑娘床边铺席睡下。宝姑娘房里留得一个睡地上的,其他丫鬟全得睡楼下去。”
蓉哥儿撇着嘴道:“这阁楼里,又不是没房间,怎么就没早收拾出两个来。”
平儿翻着白眼道:“哪能收拾得出来,一楼二楼倒是多有两个房间。一楼放了重物杂物,二楼的,全是楼里日常要用的。还有大爷和奶奶不少贵重稀罕的物件,哪里是能动的。”
“那我还是回去罢。”
“回去作甚。”
蓉哥儿伸手挑起平儿的下巴,笑道:“还不是体贴你,地上哪是人睡的,虽铺了垫了东西也难保不睡不病来。”
平儿道:“大爷今儿不留这里,我还不是得睡地上。”
“哎哟哟。”蓉大爷轻笑着将平儿扯了过来,一掌拍着这小妮子的匀称有肉的丰厚处。哼道:“莫以为我不知,平日我不在时,你没少与你家奶奶同睡一处。还想着哄我了,往常你们能一并睡着,今儿难道还不成了?”
平儿被大爷说穿,脸上臊的很。也不好反驳,确实偶尔有时候会被奶奶叫进房去。
蓉大爷款款说道:“若是只有宝钗住这里,倒也无妨。珠大奶奶与薛姨妈在这,到底还得顾虑避嫌。”
“大爷往日天不怕地不怕的,如今也晓得忌讳避嫌了。”平儿轻笑一声,仰起头来也不管身后那只作怪的大手,轻声道:“大爷能想到的,奶奶与大爷一颗心,又岂会想不到?奶奶差了我上来,便是先当着薛家姨太太她们的面送大爷回去,等她们全上了楼进了房。哪里还知道大爷在不在阁楼里。”
“……”
这算什么操作。蓉大爷挑了挑眉毛,倒也好奇王熙凤到底在计算什么。
两人款款从三楼下去,只见着几个娘们坐在二楼中间的厅里,熟络聊着什么。蓉哥儿招呼了一声,她们反而都停了声音。
一个个将目光扫来,让蓉哥儿好不自在。
他倒是瞧得珠大奶奶此刻是几人里最不清醒的,红着脸儿与王熙凤携手靠一起,十分亲密模样。宝钗却是欲言又止,张了张也不知道这妮子想说什么。
偏薛姨妈跟防贼一样盯着他。
唉……人与人之间的信任了,我又不是那种色中恶鬼。放心吧,不得冒犯您。
蓉哥儿讪讪行礼领着平儿下了楼。
才到一楼,似乎……
只闻得天空轰一声巨响。
夜色里,倚霞阁外满林的树木都在瑟瑟颤抖,在沉沉夜色中发出潮水般的响声,似乎这一下要将整个天穹都吹落下来。
蓉哥儿快步走到门外,仰望着乌黑的天空。
俊朗的脸庞上露出无奈的笑容,深邃的双眼已看不见天上那闪亮的星辰。
只见在倚霞阁灯火光亮下,飞过一片片惊慌失措的鸟儿,似乎是感觉到了云层中恐怖的雷电一般。
“靠,天意吗?”蓉大爷吐槽一声。
身后的平儿也快步走上来,震惊仰望着夜色。冰凉的雨点滴落进她的眼中,打湿了平儿那长长的睫毛。
“下雨了,得要下大雨了。”
九月的雨,说下就下,从来是没有太多预兆的。再一阵风来,吹弯了灯火光明下的树枝,甚至吹弯了光线,让夜色更加模糊起来。
顷刻间,大雨夹着狂风卷席大地。狂妄的雨滴嚣张地打在倚霞阁的窗户上,幸得王熙凤命人将所有窗户都换成了玻璃的,倒也能在这里听的噼里啪啦一阵美妙声音。
蓉大爷瘪了瘪嘴,道:“倚霞阁里应是有伞的罢。”
“防雨的玻璃灯笼和伞,都是有的。”
“拿了,咱们走罢。”
“天气这般,再出行,实在不便。”平儿不为所动说着,笑声道:“今儿只能委屈大爷住在楼下了。”
平儿这妮子似乎很开心。
蓉大爷正犹豫着,楼上倒也走下两个丫鬟来,正是薛姨妈身边的。只听丫鬟们说道:“太太说外面大雨一时不得停,小蓉大爷这时回去多少不便。楼下既有房间,若大雨不停,小蓉大爷便在楼下歇息一晚罢。”
蓉哥儿诧异看着这两丫鬟。
反观平儿似乎早料到了,她道:“姨妈特意唤了身边人来,便是表明特别时间,因特别对待。虽在一楼里,这楼上楼下也算隔着地,每个房间都有门了。要得什么紧?昔日送珍大爷灵柩往铁槛寺时,大家不也这么住着?”
“……”蓉哥儿不是不懂薛姨妈的意思。王熙凤都没叫林红玉下来,反是薛姨妈身边人下来就说明了一切。
蓉哥儿拱了拱手,与薛姨妈的身边丫鬟说道:“今夜倒是委屈姐姐们了。”
“哪里委屈。”两个丫鬟倒也识趣不托长。虽然她们是薛王氏身边人,可不敢直接受了这礼。紧张回了礼,才道:“小蓉大爷且在楼下休息罢,咱们还得回去禀告夫人与琏二奶奶。”
蓉大爷见丫鬟们上了楼,又瞧着外面雨。只好道:“先将门关了罢,省得飘雨近来。”
“大爷倒是放开平儿呀。”
“咳咳……”
“别想着作怪,她们都在楼上。我在楼下时间久了,一个个都会疑心了。待我上去,被几个女人撕了,大爷岂不痛心?”
好个妮子,嘴上说着这般绝情的话,手上可没见停。
蓉大爷感觉自己在被调戏,抓着平儿的手,哼道:“还不老实,说说你和凤姐儿两人打着什么歪心思?老实交代,否则今儿我才不管你会不会被楼上的人撕了去。”
“奶奶交代了,要给大爷一个惊喜。既是惊喜,自然是不能透露的。”平儿笑声一句,眉眼透媚,腰肢扭动。
通常不老实的人,必得要教训的。
“呀……大爷别打了。”平儿跳了起来,因一手被蓉大爷抓着,只能拿着另一手往后面挡去。带着娇媚笑声回道:“大爷快停手,停手……我……我便告诉大爷。”
“哦?”蓉哥儿侧着耳朵,等待静听王熙凤的阴谋诡计。
“大爷先放了平儿的手,抓着疼。”
“现在可以说了罢。”
“不说。”平儿的红唇飞速在蓉大爷脸上点了一下,蜻蜓点水的一下,便急忙跑开了。还一脸娇媚说着:“这会儿将她的计划透露了大爷,她又要罚我。我才不上这当。”
“你就不怕大爷罚?”
“以后凭大爷摆动就是。”平儿红着脸的咬牙哼一声,“什么羞人的没试过。”
蓉大爷咬牙暗骂了声,才被这妮子勾上头,结果她反跑了。连那句‘大爷还有许多新奇法子’这样的话都没能说出去,只能以后再要平儿好看。
楼上各怀心思的女人聊了一阵,亲密火热的劲头也慢慢散去。薛宝钗偷偷瞧了眼母亲,款款起身道:“莺儿陪我下楼解手。”
正拉着李纨的薛姨妈突然回头,紧跟着起身道:“可算巧了,宝丫头等等。我还不晓得这倚霞阁解手的地了。”
“……”
正值青春的薛宝钗一股子叛逆劲冒出,看着娘亲过来,真是又恼又无奈。偏还没得任何法子,只能领着母亲一并下楼。
如此一趟,竟寻不到半点机会去找蓉哥儿。
在薛姨妈的看守下,解了手,又洗净后。也只能悻悻地在母亲看守下回了二楼,同王熙凤招呼一声,平儿方才领着众人上楼安排。
在楼上一番捣鼓,倒也安排下来。无非在二楼收拾出一个杂物不多的房给薛姨妈身边两个丫鬟,留黄金莺在楼上伺候。
李纨则是被安排在了二楼的某一个奢华精致的房间里,房里留了素云伺候,碧月则是同林红玉被安排到一楼小房里。
如此一来,每个姑娘奶奶房里倒也留了一个丫鬟。
只有蓉大爷例外。
他正在床上躺着,独自在房间里待了一阵后,什么想法都渐渐没了。如今只有困意,正要睡着时,突听了外面一阵诡异动静。
才开房门,便见着穿着单薄衣裳的宝钗站在门口。烛光之下,单薄衣裳内衬着一道道诱人弧线。
“怎么外面衣裳也不披上,着凉了该如何是好。”蓉哥儿嘿嘿笑着,眼里泛起光芒。伸手拉着宝钗,便想着将她拖进房里。
宝钗扭捏一阵,倒被他拉进怀中。
蓉大爷只觉闻得触得软糯香甜,这妮子现在也有熏香的习惯了。
宝钗拍开他不依不饶寻找一双老相好的手,小声道:“等母亲睡下了,我再到楼下来。”
“这……”蓉哥儿实在不舍,却也笑着回道:“好吧,我等着宝儿。”
宝丫头点了点头,娇笑道:“这些日子母亲看得紧,多少日夜没好叙过,想蓉哥儿怀抱了。”
真是个会勾人的妮子。
蓉大爷困意顿消。抓着宝钗先讨一些甜头,才在宝钗急切下放了她。
真是让人期待。
蓉大爷摩挲着双手,恋恋不舍看着宝钗上楼的身影。还在暗暗地吐槽:这妮子里面的衣裳也太单薄了点罢,也不怕冻着我的两个老相好。
坐回床头,兴致勃勃等待着。
没等得多久,外面再有了动静。
开门。
“平儿?”
“奶奶叫我来请大爷上去了,奶奶准备了一个惊喜给大爷。”
“嗯?”蓉大爷将信将疑看着平儿,这妮子嘴角的笑容有些灿烂。他狐疑道:“该不是什么吓人的玩意吧。”
“不吓人,定是大爷喜欢的。”
“确定?”
“平儿哪敢扯谎,更不会当面骗大爷。”
蓉哥儿身子一颤,斜眼瞧了平儿一下。情不自禁地眯起眼睛来,含笑道:“好平儿,咱们快上楼。”
平儿轻轻捂着嘴儿,到了二楼,道:“大爷进房里罢。”
第327章:呆霸王遭苦打
房间的门虽然开着,蓉哥儿却停在门口未进去。越看平儿的神情,越觉不对劲。
有阴谋。
“大爷还等什么了,待会奶奶可等急了。”平儿一边催促,一边偷笑。“前儿的时候,奶奶喝多了酒,还当着众人的面乱摸。可是害人丢了脸,竟把我当成大爷了。”
“还有这等事?”
蓉大爷有些不太相信。这种事绝对不是王熙凤能做出来的,况且……凤姐儿酒量是那般的好,下楼前瞧她样子哪有半点醉意。
蓉哥儿伸着脑袋朝房里探去,确实见着里面躺着一人,身上的被衾盖着也没能阻止她在那里乱动。
“进去罢。”
大爷听得平儿嗔一声,只觉背上传来一股推力,顿时便进了房里。耳边再听得平儿道:“好生照顾奶奶,我在门外守着。”
真是个懂事的姑娘。
瞧着房门款款被平儿带上,蓉哥儿嘿嘿一笑。王熙凤这会都躺下了,还能有什么阴谋不成?轻手轻脚走去,到了床边悄悄掀起衾子的一角。
嗯?
不对。
“珠……宫裁?”蓉大爷睁大了眼睛,瞧着上头躺着的神色迷离之人哪里是王熙凤,分明就是珠大奶奶李纨。
“蓉哥儿,来了?”
这边房里正聊着,外面平儿却含笑进了隔壁回王熙凤去。
恰此时,楼上薛宝钗蹑手蹑脚下楼,见得二楼厅内无人悄悄下了一楼。奈何此时,蓉哥儿房里亦是空荡荡不见人影。
“到哪去了?”薛宝钗蹙起眉头来,等了一会也不见蓉哥儿回来。心里渐渐生怨,气着:早说了一会下来,让他等着。他又不知跑哪去了!
莫不是去找凤丫头了?
【作者批:‘倚霞阁里惹尴尬’一回近万字因好友‘舒有羣’借阅而残失,仅有残稿留于好友家中,待他日与好友改阅作补他处】
翌日清晨,蓉哥儿躲在房里不敢出来,外面没了动静方才鬼祟探出脑袋。
左右打量一眼,宝钗和薛姨妈应该是回去了吧。
“蓉哥儿在这作甚了?”
突然的声音将蓉哥儿吓了一跳,回头看去更是一惊。只见着薛宝钗面容红润有神采,旁边薛姨妈却精神萎靡。
他只扫了一眼,便不再朝薛姨妈看去,不知是避嫌还是回避什么。咳两声道:“倒也没什么事儿,瞧着外面雨停了,计算回衙门一趟。”
宝钗眼里含光,倒也忍不住小女子姿态,温柔道:“雨天道滑,蓉哥儿要牵马小厮稳妥些。”
“咳……嗯。”经过昨夜的事情,蓉大爷在薛姨妈的当面实在不好和宝钗说太多话。没说得几句便跑回宁国府后院找香菱好好清洗一番,待得神清气爽同香菱一并食了前晌才出府去。
“蓉哥儿。”
才到水利营田府外,蓉哥儿的马车便被人拦了下来。拦车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许久未碰面的太子殿下小三爷。
蓉哥儿急忙下车,行礼道:“臣见过殿下。”
“咱们叔侄莫要这些俗礼。”太子殿下呵呵笑着,紧紧携上蓉哥儿的手臂,道:“等你好一会,也不见你人。还以为你今日因昨夜的大雨不来了。倒没想正计算去宁国府寻你,你倒出现了。”
贾蓉总觉得太子殿下的热情有些虚假做作。不过他的脸上从不对此有任何的神情表示,同样勾着一抹灿烂笑容,道:“小三爷今儿是特意来寻我的?”
小三爷道:“早两日便听说了水利营田府的水稻收获颇多。一直想着过来瞧瞧,这可是社稷根本啊。”
蓉哥儿暗暗揶揄道:“听闻太子妃临盆在即,小三爷还能到城外衙门来关心粮食,实在是大燕之福。”
小三爷呵呵笑两声,似乎便不想在此话题多说,一个劲问着关于水利营田府的一切。
蓉哥儿倒也没藏私,一些不痒不痛的内容全如实答了。
小三爷突然问道:“农书可编好?”
嗯?
这家伙不会是来摘果子的吧。蓉哥儿干笑两声,农书的事情可是皇帝和十三爷都清楚的,太子想摘也摘不掉啊。
“大概内容已编成,其他还需精修验证。”蓉哥儿模糊回道。
小三爷点了点头,诚恳道:“蓉哥儿在农书编撰上遇到任何难事,只管来找本宫。这等利于社稷之大事,本宫定鼎力相助。”
“臣谨记。”
蓉哥儿既不愿与太子走得太近,更不愿交恶。
倒是小三爷颇为不满蓉哥儿这态度,打趣道:“咱们未免太生分了。遥想昔日,你我二人在万花楼中把酒言欢,可不是如今的样子。说来,蓉哥儿近些年可有那位羡梅姑娘的消息?”
羡梅,不就是所谓圣教白尊座下的将使?
蓉哥儿不正经笑道:“莫不是小三爷对那羡梅姑娘念念不忘?倒是可惜哟,早年间倒有过听闻,那羡梅姑娘自己摘了牌子不知去向了。”
“那消息本宫亦听说了。确实可惜了这么一个妙人,本宫当初还记得羡梅姑娘待蓉哥儿不同,还有过帮忙赎身送与蓉哥儿的想法。唉……可惜可叹。”
呃……
幸好只是想法,不然当初宁国府可就真热闹了。蓉哥儿轻轻笑着,拱手道:“多谢小三爷厚爱。小三爷只怕不知,臣侄媳妇最善妒嫉,羡梅姑娘若进了宁国府反而是平白害了这样一个妙人。”
“你家媳妇也……”小三爷诧异说了一半,又觉失言硬生生将后面的咽了下去。叹息道:“这些年委屈蓉哥儿了。”
“不委屈,家里还算和睦。”
蓉哥儿瞥眼打量太子殿下,他怎么也不太相信太子妃是个善妒的。那太子妃的父亲可是前任漠蒙节度使李保宁,那李家可是新贵大族,这样人家的姐儿该是知书达理的。
最关键的是,李保宁几年前已逝。李家其他兄弟,也多离世。原来唯一在职的也仅剩太子妃的伯伯,现任总理事务大臣,却也因去年与厄罗斯交涉边界问题给厄方泄密,导致大燕丧失部分领土而遭非议。
小三爷叹了两声,道:“倒是羡慕,往后得多找蓉哥儿学习才是。”
蓉哥儿讪讪笑两声,也不做答了。这种事,如果不是旁边没人,蓉哥儿定是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太子殿下在水利营田府待了一个晌午,东问西问打听了一堆,蓉哥儿也没弄清这家伙的目的来。
又过两日,蓉哥儿某日回府倒听了了府里一些动静。
王熙凤哼道:“他们主意想得好,要我帮忙给老太太说将鸳鸯嫁给大老爷。这等蠢事,我哪里会去做。人人都瞧得我在家里得意,谁又晓得全是在老太太跟前孝敬来的。要没说通老太太,我岂敢一直不搬回去住?他们几个没心眼的,连我站谁都晓得要唤我去卖力。”
蓉哥儿诧异道:“要说鸳鸯模样虽然也标致,在西府里却也不是拔尖的两人。赦太爷怎么就瞧上她了?”
“大老爷怎会是瞧上鸳鸯的色,是瞧上老太太的钱袋子了。”王熙凤哼一声,骂着:“好个没羞的。”
“别气了。”蓉哥儿安抚道,“老太太知道了没?”
王熙凤哼道:“等明儿就知道了。那边又得好一阵闹腾。”
“咱们也不去管他,他们爱怎么闹便怎么闹罢。”蓉哥儿没心没肺说道。
“岂能让他们这样闹。”王熙凤脸色不善道。“如今大老爷是瞧着二老爷不在京里了,家里只有他一个做大的,于是动了管家的心思罢。他要纳了鸳鸯,西府还不得他插手管着去。”
“与咱们也没关系。”
“哪里没关系。”王熙凤突然深处手指来,纤细白嫩长长的手指戳在蓉哥儿脑门上,气道:“亏别人都说你心里窍儿多,怎么这些事也像不明白。西府都是不成器的,如今家里有了你,西府那边的外事也能管着。”
王熙凤咬着牙道:“没了大老爷他们插手,宁荣两府还不是听咱们家做主?老太太虽然是长辈,她到底是只能管着内宅,外事全都插不上手。大老爷是想从你手中抢权力啊,哪能没关系。”
凤姐儿是权迷吗?
这也算权力?好像……
也能算是一种吧。
“好媳妇,你真是聪明的。”蓉哥儿嘿嘿笑来,自己以前一直想着外部,却没怎么想过两府内部问题。以前只想着如何防贾赦,却没想过直接制止或管控贾赦。
在宗族社会待久了,他娘的大脑思维都僵化了。
真的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有时候还没王熙凤这个爱算计的小妮子看得透彻。
蓉哥儿笑道:“要不,明儿我也去西府瞧瞧这场大戏怎样唱?”
王熙凤眉毛议一挑,斜着眼珠子露出一片眼白,猜疑道:“你该不会连鸳鸯的主意也想打吧。”
“咳咳……当你家大爷是什么人了?”蓉哥儿真被王熙凤给搞无语了,天地良心,他对鸳鸯可真没什么感觉。毕竟论美貌,鸳鸯比不上蓉大爷身边的任何一个。虽然鸳鸯办事利索,可他身边的并不缺办事的人。
只是想着过去打击一下贾赦,顺便尝试去西府管一管事情,瞧瞧老太太与其他人的态度。
王熙凤道:“鸳鸯的事与老太太牵扯大,你就莫要出头了。其他事情过去管一管还好,毕竟鸳鸯也是西府内宅的。”
两人细细聊了一通,方才胡乱歇下。
到第二日,蓉哥儿早早回来打听。
才知,果然闹了一个大阵仗。
不过他却不是从王熙凤口里听的,反而是从贾琏那里听来的。
蓉哥儿好奇问道:“后来老太太如何治得大太爷?”
贾琏羡慕回道:“老爷打老太太那拿了几百上千两银子回来,顿时便将纳鸳鸯姑娘的事情忘得干净了。”
蓉哥儿狐疑看着这家伙,问道:“莫不是你也动心了?”
“嗯?没……哪有的事情。”贾琏忙摆着手,苦道:“她们内宅的娘们瞎打趣,怎么蓉哥儿也胡说上来。鸳鸯已立了誓言终生不嫁,老太太才放过她的,这种玩笑开不得。搞不好,要弄出人命。”
谁说的是这个事情。贾蓉当然知道,这个不管谁打鸳鸯主意,都是害人害己。不仅要害得鸳鸯丢了性命,还要自找一通不自在。
蓉哥儿问道:“琏叔找我是?”
贾琏搓了搓手,讪讪道:“蓉哥儿也晓得我家里是怎样的情况。在府里又没几个经受银子的差事,凤姐儿又把她嫁妆全拿带走了。蓉哥儿可能借得……”
好家伙,这货是看到他老爹拿钱买女人去了,他也跟着心动了。
都是些什么狗屁事情啊。
钱,贾蓉定是不会借的。不是说小气,而是想起另外一件事情来。问道:“西府各个庄上的租子收了没?今年可添了还是减了?”
“蓉哥儿问这个作甚?”
蓉哥儿道:“你们家租子如今都是大太爷管着罢,二太爷家的租子应是珠大婶婶在管。以往凤姐儿管租子时,想来时不会有太多差错的。但现在,大太爷未必精细,珠大婶婶也是个好糊弄的。要不琏叔带人去庄上查一通?”
贾琏听了手儿都忍不住抖两下,喃喃半晌:“这……”
好一会,琏二爷才顺下一口气,道:“蓉哥儿是想我去抄了那几个庄主?”
他早听说东府自蓉哥儿接手后,先后抄了神京城外的几个庄子,后来更是连辽北黑山村的庄子也抄了。
这种事干系巨大,贾琏实在不敢去做。在他的思维里,抄下人的家实在有损国公府的名誉。而且……西府两房多院,那些庄子也不是一人能做主的。
蓉哥儿知道他的难处,蛊惑道:“那些本是西府的银子,却被庄主们中饱私囊。琏叔不好抄别人庄上的,可先从琏叔院里的庄子先抄,若能抄得贪污。再抄大太爷手里的庄子,一个个抄过去,也算大功一件。”
“老太太仁慈,见不得下人受苦。”贾琏讪讪道。
“琏叔尽管抄,我与老太太说明就好。”贾蓉撇了撇嘴,做的好就给赏赐,有贪污的自然要没收。王熙凤说得也没错,既然蓉大爷管两府外事了,是该好好清理一把了。
只是他怎么没想到,贾琏还未抄出东西来。宝钗倒是找他帮忙寻御医来,说是薛蟠被人打伤了。
请教一天
这几天别看更的不多,其实写的不少。
唉……
今天不在状态,不想敷衍写一章出来。
就当技能冷却中吧。
同时……求支持。
脸皮厚,不更新也要求支持。
……
眼睛瞎了,还是羣里提醒才知道‘请假一天’出现错别字了。改不了,就这样……
是请假,不是找人请教。
别想歪!
第328章:演一出苦肉计
蓉大爷被请到薛家院里时,只瞧得薛姨妈坐薛蟠身边拭泪,好个心疼模样。再瞧炕头上躺着的那货色,面目肿破、青紫一块,虽无太大外伤却也短时日里见不得人了。
可怜见的,好个别致模样,怎么样子还有点滑稽了。
另一便的宝钗倒时脸上无恙神情,见了蓉哥儿过来,方说道:“可好寻得御医?他这样子怕得好几日出不了门了。”
蓉哥儿也是不知内情,好奇问了缘由。宝钗亦也说不出一二三来,只道:“被送回来时,人也不清醒。让丫鬟去擦了身子洗了脸,他才开口得说是被柳湘莲打的。想来是几人一处喝酒上头闹翻了脸,才这样挨了几下。”
这挨的可不轻。
还专门往人脸上打。
那边心疼孩儿的薛姨妈听了,紧忙走来,要蓉哥儿遣人将柳湘莲锁了来。
蓉哥儿皱起眉头,锁倒也能锁得。只是薛蟠与柳湘莲、宝玉等几人交往本就熟络,单因喝酒翻了脸便要锁人,倒也未免小题大做了。
宝钗听闻,忙劝道:“这不是什么大事,不过他们一处吃酒,酒后反脸常情。谁醉了,多挨几下子打,也是有的。况且咱们家的无法无天的人,也是人所共知的。妈妈不过是心疼的原故,要出气也容易。等三五天哥哥好了出得去的时候,自然备个东道,叫了那个人来,当着众人替哥哥赔不是认罪就是了。如今妈妈先当件大事告诉众人,倒显的妈妈偏心溺爱,纵容他生事招人,今儿偶然吃了一次亏,妈妈就这样兴师动众,倚着亲戚之势欺压常人。”
薛姨妈听了,道:“我的儿!到底是你想的到,我一时气糊涂了。”
宝钗笑道:“这才好呢。他又不怕妈妈,又不听人劝,一天纵似一天。吃过两三个亏,他也罢了。”
薛姨妈点了点头,倒抬睑瞧了蓉哥儿一样,稍尴尬回身瞧儿子去了。
蓉哥儿亦再进房中,只见得薛蟠躺在炕上已醒,嘴里嚷着:“去拆他的房子,打死他,和他打官司!”
薛姨妈喝住下人,好生同薛蟠道:“湘莲一时酒后放肆,如今酒醒,后悔不及,惧罪逃走了。”
自此,薛蟠已不再说得什么。只是瞧了蓉哥儿过来,神情羞愧连忙转身过去,将脸面着内里,留着宽大后背朝着众人。
蓉哥儿见此,与宝钗道:“虽不是什么要险的伤,但亦得要太医好好瞧瞧。近来倒是识得两位太医院的供奉,我已差人请去。喝上几副药,再拿些东西摸了,三五日应当好得。”
宝钗点了点头。
薛姨妈倒是未回头,只传得声音道:“劳蓉哥儿走这么一趟了。”
蓉哥儿讪讪回道:“姨太太如此说得,倒是生分了。”
薛姨妈却也不回了。只是背向着蓉哥儿,不知想起什么,脸上悄悄了显露一抹尴尬红晕。
尴尬人惹尴尬事,蓉哥儿在这边也不自在。本倒想多与薛蟠这个远房表叔兼大舅子好好聊聊,奈何薛蟠躲着不敢正面见人,薛姨妈又在当场。
蓉哥儿亦悄悄同宝钗说了两句贴心暖语,只找接御医的借口离开了。从薛家院子的后门进了荣国府里,还未多走,便见了宝玉猫身一隅。
“蓉哥儿可是从薛家过来?蟠大哥情况如何?”
蓉哥儿好奇问道:“宝叔为何在此?”
宝玉身上亦带着一股子酒味,讪讪笑了下,回道:“今儿蟠大哥便是与我们喝的酒。”
蓉哥儿在见到宝玉的那一瞬间,便已经料到了。问:“倒是个什么事情?好好喝着酒,还突然打起仗来?”
如此,贾蓉才从宝玉的口中得知事情原委。
原来近日因为柳湘莲计算离京,所欲宝玉‘攒局’请酒给柳湘莲热闹送别。哪里想得并未通知薛蟠,蟠大爷却寻人打听了消息,自顾自的寻了过去。
本来上次他们一行去庄上赖家那里接济时,柳湘莲便稍与薛蟠不合味,因此柳湘莲常常避着薛蟠。今儿见了薛蟠到来,湘莲瞧着宝玉的脸面,又想薛蟠是宝玉的姨表兄,也给足了面。
后来薛蟠入了席,倒也全是寻常喝酒事。一时提起柳二郎南行的事情,蟠大爷倒也不自在起来。偶耍几次无赖,也算得不伤大雅。
偏偏众人饮一番后,薛蟠越发难耐。只拿眼睛上下打量湘莲,心内琢磨的事情越想得越乐,左一壶,右一壶,并不用人劝,自顾自喝了又喝吃了又吃,不觉酒劲已到八九分了。
后来,柳湘莲倒是差人给了蟠大爷的一口信,约了城外一地。
却没想,等宝玉几人再瞧得已是挨揍后的模样。
蓉哥儿听了事情经过,却也只能无奈摇头。又问:“这么说来,他倒也算活该。那柳湘莲现在人在何处?”
宝玉紧张道:“湘莲打了蟠大哥后,知事闹大,又不愿累了我们于是早早离了京。”
“哪有什么闹大的。”蓉哥儿撇撇嘴。
这几家的名声真就烂成这样了?蓉哥儿以往只从王公侯府里听得他人对贾家印象,倒是没想白身百姓们面对公侯府会是如此心思。
薛家还不是侯府了。
“不管柳湘莲走没走,且让他放心,薛家不会追究他打人的事情。贾家亦不会帮忙害他,寻常小事,不需得如此严肃紧张。”蓉哥儿如此说道。
然而,他的内心却知道。越是没权没势的人,在思考问题的时候,就越是顾虑许多。柳湘莲因为害怕而立马离开,其实这种心情,他是理解的。
尽管想到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心里虽然有那么一点点的不痛快。
他这也是因为薛宝钗的关系,偏站了亲,没多站理。
然而,在这样一个社会里,对任何人来说,再得理也未必能讨得公正。柳湘莲害怕,其一直以来的贾蓉又何尝没怕过。
只是到了如今,才稍稍淡了那种惧意。
当日里,蓉哥儿请了御医供奉给薛蟠瞧了,确不严重。又幸得宝玉当日思绪复杂,又喝了不少的酒,竟也未想着拉蓉哥儿往怡红院走一遭。
如此,蓉哥儿也算保住了今日的几万万小东西。
才过两日。水利营田府收割称重早早完成了,农书的编撰汇总也进入了下一部分。然而,这日里,许久不见的段玉却亲往水利营田府将蓉哥儿召入忠顺王府中。
蓉哥儿瞧得今日忠顺亲王脸色不好,这种不好一部分因病,另一部分则是因心情。他讪讪道:“十三爷诸事放宽心儿,莫要因外面的杂事琐事恼了,保证身子才是要紧的。”
忠顺亲王冷哼得一声,招了段玉等人离开,甚至连身边伺候的几个內监也被打发出去。
房里门窗紧闭,不留一丝缝隙。当中竟只有蓉哥儿与忠顺亲王在场,再无其他人。昏暗的房间内,忠顺亲王面色更沉,低声问道:“你与平安州的乱党可有关系?”
“十三爷这话从何说起?”蓉哥儿的心里莫名一颤,脸上神色却丝毫不改,只呈着仿佛是第一次听说平安州乱党一般。
忠顺亲王紧紧凝视他,尽管如今的忠顺亲王已经十分消瘦,但那一双眼睛却依旧犀利有神。如鹰、如虎,锐气骇人。
只听得忠顺亲王款款说道:“当今命了都察院御史林如海前往平安州,今儿平安州传来快奏,平安州节度使府遭受乱党突袭,偌大一个院子竟烧了大半。连节度使都差点死在了他家小妾床上,这事……是不是你做的。”
“十三爷未免太瞧得起小子了。小子连一个平安州的乱党也不认识,如何能指使?再者,若贾家真有什么更大的罪证被平安州节度使拿着,此次都察的官员是贾家亲戚,只要他帮忙掩护一二便可。何须费这样大的力气?”
蓉哥儿委屈说道:“当时十三爷不在京里,小子得知平安州事情,进宫一五一十禀明了当今。贾家才是被欺负的那个,就算有罪,也是被平安州节度使要挟的。哪个近日的事情是不是平安州节度使自己点火烧自家院子。”
自己烧自己家,这种事情很常见的。
忠顺王却不信他这鬼话,反而脸色愈发地黑愈发的沉,咬牙道:“好一个不认识乱党。当年扬州城里,盐课贪污的账簿是何人送你的?当年桃源县码头,你们贾家百余船天物是什么人帮忙点火烧的?”
蓉哥儿猛然一愣,睁大了眼睛看着忠顺亲王。这……忠顺亲王竟然……
耳边再听得忠顺亲王声音。
“当真以为本王什么都不知?”
蓉哥儿两耳嗡嗡作响,头上已经在开始冒冷汗了。不,不是已经。而是背脊早被打湿。手指早不由大脑神经控制,十根手指头格外僵硬仿佛虽是都会抽经。
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想跪下,却又跪不下。
不能认,绝对不能认。
这样一个念头不停地在他脑海里响起,打死也不能认,除非忠顺亲王拿出实际证据来。否则,死也不认。
俗话说得好: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
蓉哥儿的内心里做着激烈的斗争,神经已崩紧如拉满的弓弦。
“混账东西,你莫要忘了。江浙总督孙鹤亭可是本王举荐给当今的,他如今正在江南修海塘,顺手察江南乱党一事。早些日子,孙鹤亭不是写了信给你?还说你与平安州乱党没联系。”
我靠。蓉哥儿心神一松。原来是孙鹤亭那家伙将江南的事情告诉了忠顺王了,他还以为是忠顺亲王对自己和圣教的事情了如指掌了。
蓉哥儿讪讪笑道:“小子倒是忘了这茬,终归是瞒不过十三爷的。当时小子也是没法子,那些乱党误认我是他们的明王,所以才将那账簿送上。后来天物的事情,十三爷亦知道。当时的漕运总督欺人太甚,小子总不能坐以待毙,然后眼睁睁瞧着淮扬几地的水利工程停滞吧?”
“所以你便与乱党合谋?”
“不……不是合谋,是小子……额。小子假借明王之名,哄骗了乱党帮忙上演一出苦肉计。”蓉哥儿嘿嘿笑着。
贾蓉如此总算明白了,天底下没有永不透风的墙,也没有绝对完美的计谋。再聪明的认,总有失算的时刻。
当日,蓉哥儿也觉得这不算自己失算。如果只是从孙鹤亭那里听来的,那远远扯不上与乱党合谋。再想着今日十三爷是闭门与自己问话,当下心里了然,顿没了方才那般冷汗直流的样子。
忠顺王的脸色亦渐渐好转,虽没好气地哼了声,却缓和问道:“明知他们是乱党,为何不当日拿账簿时,让诺小子带着水军将他们围了?”
“额……”蓉哥儿挠了挠头,干笑道:“当时小子被他们看守着,小子又无武力,小子更胆小。只想着拿了账簿立功便好了,抓乱党的事情留给孙鹤亭孙大人这般利害人物才好。”
“满足胡言,没一句老实话。”忠顺王淡淡骂道:“这些危害大燕,为祸百姓的乱党。见一个抓一个,碰一个逮一个才是。你既然找了乱党帮忙,更要想着将他们灭口,以绝后患。”
“额……这……”蓉哥儿哑口无言,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又听着忠顺王说道:“幸在孙鹤亭心向本王,他亦欣赏你的才干。否则……若是这是被他人查出,虽你只与乱党周旋,你只利用乱党。可到了别人口中,再经由转述书写,你便是与乱党合谋之人。更有甚者,你将被描述为乱党之首。哪怕你偷摸将知情人全杀了!”
这绝对是忠顺亲王交心的话。蓉哥儿听着竟听出一点的感动来。
十三爷真是好人啊。
他严肃回道:“小子谨听十三爷教导,若有下次,定将后患灭得干净。”
“还想有下次?”
一声大骂从上头传来,再伴着一声陶瓷碎裂的巨响,蓉哥儿被吓了一跳。只听得忠顺王连咳几声,又道:“本王能保你多久?”
“小子……想永远跟着十三爷身边为百姓造福。”
“滚。”忠顺王骂一声,却也忍不住叹息,多瞧了他几眼道:“多为百姓做几件实事,得闲时领你媳妇进府来陪陪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