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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七里米粉鹅     红楼蓉大爷txt下载     红楼蓉大爷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301章:宝玉试验新法子

    拜名声所累啊。

    宝玉十分苦恼,弄不懂怎样就闹到了这地步,堂堂宝二爷在宁荣两府竟没了好名声。如今即便想着拿正事要挟,却要担心家里老爷们不会相信自己。

    天下间最大的绝望莫过于此。

    家里老爷不信任,兄弟姊妹如今也有一点隙嫌。虽然老太太、太太们倒依旧和善,但也常被她们管到恼。偌大一个贾家,能说几句真心话的,竟寻不出两人来。

    宝玉黯然神伤,拉着蓉哥儿手臂如何也不肯放手。他忧伤道:“前几日蟠大哥回来,同他往来竟也嫌避,紫英等人又不在京中。家里能与我说话的也只有蓉哥儿了。”

    薛蟠是如何情况,贾蓉亦不清楚。蓉哥儿前日匆匆与薛蟠见了一面,也没过多聊什么。毕竟这家伙当蓉哥儿是远亲侄子,结果内里却是亲妹夫。

    所谓言多必失,来往多了总会被发现马脚。再渣的人心底多少有些羞耻心,所以蓉哥儿去西府的次数也愈来愈少了,就怕见着了薛蟠。宝钗那边意思也是暂时先瞒着,还不到最佳透露关系的时机。

    又怕被薛蟠拉着去万花楼等烟花地问柳寻花,现在的蓉哥儿可没那兴趣。

    蓉哥儿讪讪同宝玉道:“宝叔说笑罢。两府里当属宝叔房里丫鬟最多,又住大观园里,所有姑姑与宝叔也亲络。”

    宝玉脸色更悲。他现在一门心思就是如何解决身体上的毛病,那些丫鬟起初倒也配合,如今一个个只要听了事便拉起了脸满心不愿。

    “蓉哥儿哪知我心底的苦。”

    蓉哥儿暗中用劲扯了两下胳膊,发现宝玉抓得死死的,颇无奈道:“如今家里也没几个劝宝叔进学的,宝叔最嫌恶的事也没了,还能有什么苦。”

    宝玉咬牙瞥了远处的袭人一眼,哼道:“哪里不劝。老爷近来日子是没过多问了,房里却多了鞭笞人的奶奶。”

    蓉哥儿朝袭人看去。笑道:“袭人姑娘心里早当了宝叔的人,所以才事事为宝叔着想。宝叔犯不上怪她。等过几年宝叔正娶了个宝二婶婶,还少不了多劝了。哪个家里的女人不这样?你那侄媳妇可没少劝我,甚至为了我的仕途还特去忠顺王妃跟前讨好了。”

    宝玉露出诧异神情,狐疑道:“可卿竟还会这样?”

    蓉哥儿双眼一眯,这小子胆子是真的大,敢当着自己的面直接叫可卿的名字。

    宝玉倒没察觉自己失言,只气恼道:“没想蓉哥媳妇也是这般人,竟也想着作雨村般的禄蠹。”

    有心人思维从来是与时代格格不入的,或许宝玉就是这样的人。蓉哥儿也无力反驳他,反正在宝玉的眼里总想着上进的,皆有可能是禄蠹。

    蓉哥儿笑道:“在宝叔眼里,我定然也是禄蠹了。”

    宝玉道:“蓉哥儿与他们不同,你虽不善文辞却也做了不少风流事。”

    蓉哥儿都被这家伙给弄懵了,这家伙说话这么直怎么还能拐进歪道。原来说话直的,也不一定就是直男。

    他不想再与宝玉纠缠,道:“宝叔且放手罢。我今儿还有不少公务要做,遗了公事将要出大麻烦的。”

    宝玉哼道:“莫以为我不晓得,早让丫鬟们打听清楚了。蓉哥儿总往大嫂嫂那边跑,去她那里能有多少公干。”

    蓉哥儿不换不忙,早料到会有人因此猜疑。解释道:“家里独珠大婶婶通晓农事,她又博学多识,我才请了婶子帮忙审补农书。”

    宝玉却不是一个好忽悠的。款款道:“蓉哥儿在水利营田府当官,衙门比嫂嫂更通农事的应有不少罢,其中博学多识必然也有。”

    “自然如此。却不晓得宝叔听过一句话没,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水利营田府的官吏不管识字与否也都参与其中,我更不能落后,才请了大婶子这样一个多才的协援。”

    “那琏二嫂嫂怎么说?她既不识字,又不懂农事,蓉哥儿也没少去她那里叨扰。”

    蓉哥儿发现了,宝玉这家伙最近做了不少功课,还是花了大功夫做功课。不过他一点不慌,直白道:“她不同,编撰农书的事儿她也帮不上什么。我去叨扰,是为了别的事情。”

    “什么事情?”

    蓉哥儿微微瞥了这货一眼,宝玉还是没死心要拿自己的把柄啊。

    何必呢?

    贾蓉悠哉道:“她入住宁国府里,我这个东道如何也要招待好,让她满意才是。”

    这个满意还必须是多方面的,不仅衣食住行,甚至吹拉弹唱。

    做东道也苦了,这种事宝玉不会懂。

    宝玉撇嘴道:“你还想哄我,琏二哥回来许久了也不见她回西府住一晚,甚至我当二哥面提起时他还神色躲闪。明明是你和凤丫头私下弄鬼。”

    是不是天下的猴崽子都是这般无所顾忌?这些年受过的罪还不多吗,现在还口无遮拦。

    蓉哥儿没好气道:“宝叔勿要坏家人名声,否则你家老爷太太可绕不得你。”

    宝玉丧气道:“蓉哥儿,我不是要害你什么。只是想找蓉哥儿帮帮我,哪怕蓉哥儿过去怡红院,只与丫鬟们拉拉手吃个嘴上胭脂也好。”

    嗯?

    这家伙什么意思?

    去怡红院,拉拉手,吃个嘴上胭脂?

    靠,把怡红院当什么了?大观园里的怡红院,可不是仙剑奇侠传里的怡红院。宝玉这家伙是真想要应了‘怡红快绿’四字的另一层意思?

    尽管宝玉有心,蓉哥儿却是无意。别人丫鬟也是人,何故如此待别人。虽然这样的话从蓉哥儿嘴里说出显得十分别扭,但他是真的没那兴趣。

    如果真瞧上了哪个丫鬟,也会直接去讨来。丫鬟进了宁国府,如何也能遭善待。宝玉这般行径,实在太害别人了。

    蓉哥儿不喜。

    “宝叔往后还是勿打这般主意罢。虽说怡红院里的丫鬟不论身子性命全是你的,但也不要如此欺辱。咱们贾家到底是积善之家,又有娘娘在宫里,莫传出这等过分事情才好。”

    “故语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宝玉抱着蓉哥儿胳膊哼道,“你也要做那般的官吗?”

    唉呀,这家伙是拜师林黛玉去进修过吧。才多长时间没见,怼人都利害了。蓉哥儿强答道:“情况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又不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宝玉朝着远处的丫鬟扫了眼,似乎没找打合适的目标,稍做思忖。又道:“只需蓉哥儿过去,我找一丫鬟给你吃胭脂。若是不用我便再不提了。”

    这他娘是哪门子的法子?

    蓉哥儿怎么也想不通弄不明,强硬道:“不用试,必不行。”

    宝玉欲哭无泪,蓉哥儿怎么就说不通了。又不是要蓉哥儿的丫鬟如何,明明自己都拿怡红院的丫鬟来计算了。怡红院里的姐妹哪个不是可人儿,怎么蓉哥儿就是不动心。

    若是换了别人,此刻早该提出互换丫鬟了。

    宝玉再次争取道:“只需一次,要不蓉哥儿只与一丫鬟拉拉手儿,试验过这次我再不来烦蓉哥儿。”

    贾蓉狐疑看向宝玉。如果只是拉一下手,然后就能让宝玉再不来烦自己,似乎倒是可行的。

    至少拉下手儿也好处理,虽然也属失礼,但各自内心也能过得去。

    宝玉瞧着蓉哥儿似乎有所意动,乘机又道:“我定给蓉哥儿寻个模样在怡红院里数一数二的,那丫鬟也乖巧知事。我只教她无意中拉上蓉哥儿的手,不用坏了蓉哥儿的名声。”

    “当真?”蓉哥儿的心里长叹一口气,自己还是被这家伙说服了。这一刻,他也只能在内心说服自己实在帮助宝玉。

    尽管他自己看来,这样的想法是虚伪的,是伪善的。

    但是,如果只要与一个丫鬟拉拉手,就能省下以后的麻烦。蓉哥儿还是愿意自私一回,拉就拉吧,如果样貌可亲吃再吃一回胭脂其实又有什么大不了?

    自己有时候总是这么拧巴,既想着要丫鬟下人做个正经人,可是这社会背景又不允许。甚至他自己有时候得到便宜时,也同其他人一样把丫鬟只当下人丫鬟。

    许多事情,不是一时半会能变的,甚至他自己都做不到。

    蓉哥儿苦笑一声,自己终究没做圣人的命。圣人不好做,也没想过做真正的圣人。只是这种感觉给了拧巴的他不少挫败感。

    听着宝玉说道:“当真的,言出必行。若是我反悔,蓉哥儿以后直接闭门不见我就是。”

    贾蓉方才松下一口气。

    那么就试一回,跟着宝玉胡闹一回。

    不过,他的内心却也有了猜想,觉得宝玉是不是存在极大的心理问题。

    莫说寻常人,即便是的不知事的也万提不出这般要求。这种感觉就像是主动寻找绿帽子,仿佛不带上帽子就永不罢休一般。

    蓉哥儿细细打量着宝玉,只见着怡红公子此刻笑容满面,甚如春风得意。

    他还感觉到手臂上的传来的力量明显增大了许多,宝玉此刻不管是嘴脸还是内心都处在一种兴奋上,一种极其让人不理解的兴奋。

    至少蓉哥儿觉得他自己是理解不了。

    蓉哥儿被宝玉拉着去了袭人等丫鬟所在,他觉得与丫鬟会面的一刻是宝玉最激动的时候。手臂都被宝玉给抓疼了。

    贾蓉咧嘴道:“到这里,宝叔害怕我跑了不成?放开手臂吧,我跟宝叔去怡红院便是。这样纠缠着要大观园里的丫鬟婆子瞧了笑话,也不成体统。”

    宝玉方才狐疑放手,还不忘唤了两个丫鬟跟在蓉哥儿身后,不让他中途跑了。

    蓉哥儿见此也是无奈,只好随着他穿了大观园的东角门进去。行了一阵,宝玉似乎想起什么,又或是觉得这样还是不保险,到三岔路口时又停驻道:“蓉哥儿走前面罢,我在后面跟着。”

    干……

    这他娘的是去你的院子,你个东道主不走前面,让我一个做客的走前面是何道理?

    蓉哥儿看着宝玉警惕眼神,亦只好耸肩应下。同时琢磨着,万一宝玉这家伙正养成了那个什么癖好该怎么办?

    最大的问题是这家伙的癖好程度到哪一步了?

    一想到宝玉说的试过几次全然无用,也提不起兴致。蓉哥儿经过刚刚的细想之后,才发觉宝玉的心理问题有些严重。

    目前已知的情况是宝玉对女人还是有兴致的,至少从原来的大坑里出来了。只是这种兴致不能反应在宝玉的身体上,每次到达关键时候,小宝玉就会掉链子。

    如果只是不起势倒还好,只要让雀儿将药配来,定然可保证宝玉能展一时雄风。

    万一……是宝玉直接没了一点兴致,打内心不想继续。即便瞧着一个美若天仙的人儿白璧无暇不着片缕躺那里,他也不愿过去动一动。

    那他娘的就真的遭了。

    蓉哥儿暗暗勾一下手指,宁荣两府里与宝玉同辈的人只有贾琏、贾琮、贾环等几个兄弟。贾瑞、贾珖等都是外房近亲。

    实在不行,也只能往后让宝玉从贾环那里过继子孙了。

    族长也不好当啊。

    目前看,贾琏那边是有些靠不住的,这家伙自己还没一个亲生的儿子。养在西府的大哥儿,还是他贾蓉给造的。贾琮与宝玉既不是一房兄弟,贾琮也不是荣国府嫡子孙,想过继也要排贾环、贾琏后面了。

    “蓉哥儿打哪去。”

    贾蓉只听着宝玉大叫一声,忙抬起头来,才发现自己思想间竟过了往怡红院的岔道。见宝玉着急过来样子,忙解释道:“在想着事情,没来得及看路。这就进院子,宝叔领路罢。”

    宝玉转着眼睛,哼一声道:“你们两个左右看紧了他,袭人跟在蓉哥儿身后,我在前面领道。”

    这小子心思还很细。

    蓉哥儿规矩站两个小丫鬟中间,笑道:“还是宝叔在后面守着罢,我要想走花姑娘未必拦得住。”

    宝玉皱眉思忖一下点头道:“就该如此。”

    因而唤了袭人在前,宝玉在后。

    左右夹着两丫鬟,蓉哥儿站中间。

    贾蓉回头往一眼宝玉,又瞧了左右两个小丫鬟样子,要不这会拉下丫鬟手试试宝玉?

第302章:怡红快绿应解怜

    事情发生得很快,就在宝玉眨眼的瞬间。待他回神过来时,已见着蓉哥儿抓住了一个丫鬟的手儿。

    宝玉定睛一瞧,只见着蓉哥儿还极其体贴的与那丫鬟说道:“曲径狭窄,三人并行稍有不便,姑娘合该主意脚下。虽说旁边全是不带刺的红花绿草,摔了进去还是会有受伤的可能。”

    蓉哥儿如此说着,一双眼睛却暗暗打量跟在后面的宝玉。见宝玉争着疑惑的眼睛,他便知这次试验无功了。

    面前的丫鬟脸色已经红了,眉目间夹着些许慌张。蓉哥儿轻轻放开丫鬟的手儿,款款道:“姑娘还是走前面罢,三人并着实在拥挤,亦不方便的。万一再有其他接触,我反不知如何同你们二爷交代。”

    丫鬟茫然看一眼宝二爷,拘谨点头迎着前面袭人诧异的目光,先迈了两步跟袭人身后。

    袭人扫眼这丫鬟面上竟还略带喜色,心中百味。幽幽想着,难怪府里的丫鬟都愿意与小蓉大爷接触,小蓉大爷待下人的样子与二爷竟浑然不同。

    稍恍惚一阵,倒也想起以前的时候。那时的宝二爷也如小蓉大爷这般,待谁都和气和善,甚至还会亲手给丫鬟上抹胭脂调整发式。

    当初的宝二爷比小蓉大爷还会讨人喜欢,怎么这两年时间变成了如今样子?

    袭人这会儿十分怀念宝二爷当初的温柔。

    只是她也知道,曾经的宝二爷很难再回来了。

    她正幽幽想着。

    小蓉大爷又与宝二爷说话了。

    “宝叔怎这般神情?”

    宝玉道:“方才的可不算,蓉哥儿若敷衍了事,往后我天天堵你院子外纠缠。”

    蓉哥儿头皮发紧,皱眉道:“宝叔方才没一点感觉的吗?”

    “一个丫鬟要摔倒,蓉哥儿伸手拉住扶稳了。能有什么感觉,这是万万不算的。”宝玉摆着手道,“咱们快进院里罢,里面丫鬟们还等着了。”

    蓉哥儿紧留意宝玉的眼神,发现正如宝玉自己所说的,眉目间并无其他神色。反倒是刚刚宝玉提起院里面的丫鬟时,似乎宝玉才有了那么一点点的兴奋和期待的表情。

    “到里面再说罢。”

    贾蓉如此说着,又请袭人领路。他的眼睛不停左瞄右扫,计算刚刚宝玉怎么就没一点反应。若是宝玉心理正常,宝玉该是带着一点点怒怨;若宝玉心理不正常,那么瞧着这样一幕多少会有点其他情绪罢。

    难道是自己刚刚的表现太过正人君子了?或是演技太好,让大家都以为是丫鬟差点摔倒,然后自己才伸手去扶的?

    真是可惜。

    蓉哥儿胡乱冒出一念头:早知自己演技好,前世就应该去做演员的,照某位北鼻的说法顺利的话应该横扫各项金奖拿个大满贯了。

    见着越靠近怡红院时宝玉神色越激动,蓉哥儿的心却慢慢沉了下来。宝玉不会真的期待着发生什么怡红快绿的事情罢?

    怡红公子啊,怡红公子,照这样下去你真的快成绿色了。知道吗?

    没多久儿,几人终于随着袭人的领路进了怡红院的主楼里。

    怡红快绿一众丫鬟左右忙碌着,有修花剪草的,有浇水擦窗的。主楼里,丫鬟们亦忙着清洁,见了小蓉大爷并宝二爷进来,方才匆匆收拾了。

    “今儿不是什么正经日子罢,怎么宝叔院里还大整清洁?”蓉哥儿为了缓解自己内心的尴尬,没话找话又问出自己的疑惑。

    领路的袭人悄悄瞧一眼宝二爷,几人皆不做答。倒是指挥着小丫鬟收拾完的晴雯走来,笑声道:“知道小蓉大爷要来,咱们二爷特地吩咐要打扫屋子好迎客。”

    狗屁话,要不是被宝玉堵着了,他哪里会过来。蓉哥儿跨了槛进屋,稍做留意便猜得应是今儿一早宝玉就在怡红院打砸了一顿。

    随后麝月的出现证实了蓉哥儿的猜想。

    从旁边急急过来的麝月瞧了屋里人,小声与宝玉说道:“秋纹已请太医瞧过了,太医说无大碍开了几味药已去熬了,只是近日得多休息不能来二爷跟前伺候了。”

    麝月的声音虽小,蓉哥儿却听了清楚。他是知道宝玉气性上头就什么都不管不顾,甚至对丫鬟也会大打出手。以往听过袭人被打,没想到这次换了秋纹。

    蓉哥儿问道:“秋纹姑娘如何病了?”

    麝月抢先答道:“她也不知怎地一早上马虎,竟没留意门口摔了一跤,二爷心善才去找了老嬷嬷到外面请了个姓胡的太医进来。”

    姓胡的太医?

    “常来的家里的走动王太医、鲍太医怎么不请?那胡姓太医又是打哪来的?”蓉哥儿一听到太医之类的称呼,他就格外多心。这个世界医疗水平本就低下,寻常的人他是信不过的。

    尽管他也瞧不上王太医、鲍太医两人,但是他们二人到底也还有些手段,给丫鬟们看寻常病症倒也合适。突然冒出一个胡太医来,不知道靠不靠谱。

    麝月答道:“听嬷嬷们说过,这太医姓胡名君荣,住在城东。祖上行医济世赚了不少名声,想来这位老先生手段也不差。所以嬷嬷们才去请了他来。”

    蓉哥儿听了也不再留意,只与宝玉道:“宝叔房里人多应解怜才是。”

    打骂丫鬟这种行为实在太不讨喜,万一正打出病症来,唉……

    宝玉却不在意,甚至对蓉哥儿说的还有些不耐烦。倒是眼瞧了跟前的麝月,这丫鬟模样也标致,人还温柔体贴。素来任劳任怨,用心周到又不争。

    多留意两眼,宝玉心里顿时有了试验的人选。

    晴雯多刺,他自己没忘了惦记;袭人是准姨娘,偶尔也犯性子;秋纹带病在床……麝月实在是最佳的人选。

    宝玉顿时有了主意,笑起道:“那位胡太医我亦觉得信不过,蓉哥儿见识广博,不如咱们一齐去瞧瞧胡太医的方子。”

    蓉哥儿狐疑看向宝玉,不晓得这小子打什么鬼主意。心里有疑惑,以为是要他去秋纹面前表现。便也同意下来,顺便瞧瞧秋纹是否严重。

    宝玉实在不让人省心,政太爷又是个眼里容不得沙子的。要知道宝玉如此对待下人,只怕又要念叨宝玉秉性恶劣赏上一顿板子了。

    他这会实在不敢再让宝玉挨打,把宝玉又打出什么心理毛病来,以后荣国府里哪里还有安宁。毕竟政老爷也有老去的一天,总有管不到宝玉的一日。

    蓉哥儿觉得自己终究是个心善的人,万一哪天宝玉真穿出连累祸事来,实在不想做太严苛对待。

    “过去瞧瞧也好。宝叔偶尔还是收着性子,你这房里的丫鬟素来是两府里最好的,不说传到西府便是她们伤了病了,宝叔身边也少了一个贴心的伺候。”

    “省得。”宝玉敷衍回一声,吩咐袭人、晴雯继续清理打扫主楼,又唤着麝月带着去秋纹养病的房里。一路上,宝玉的眼珠子就没停过,左顾右盼对着蓉哥儿与麝月两人上下打量。

    还特意要蓉哥儿走在前头,与麝月并行。

    只是蓉哥儿却没留意,一心想着等会进了房后该怎么表现才好。

    到了秋纹所在,宝玉要麝月拿了胡太医所开药方出来,递给蓉哥儿。又笑道:“蓉哥儿这次做一回太医,拿秋纹望闻问切一回,瞧瞧方子合适与否。”

    是现在这个机会吗?

    蓉哥儿得了方子,他哪里能看得懂,走进床榻只见的秋纹虚弱躺那里,这丫鬟脸色苍白头上还包着布。

    这么严重吗?

    宝玉实在是……

    宝玉恰时走来,对要起身的秋纹道:“躺着便好,蓉哥儿与你瞧瞧把把。”

    蓉哥儿斜了眼宝玉,轻声与秋纹问道:“感觉哪里不适?”

    “谢谢小蓉大爷关心,婢子如今好多了。”秋纹回道。

    蓉哥儿自然知道她在强撑,又想表现得体贴亲密些试试宝玉状态,缓缓伸出手来用手掌背探着秋纹的额头。他还稍稍侧目留意宝玉神情,却哪想宝玉恰是细声唤了麝月离开,房里竟只留下他与秋纹两人。

    干?

    宝玉作什么鬼?

    蓉哥儿回头过来,只瞧得秋纹此刻面色发红,竟是害羞样子。

    秋纹轻声道:“难怪大家都喜欢小蓉大爷,小蓉大爷对咱们下人的情谊……”

    蓉大爷见秋纹说不下去了,他也有些听不下去……脸红。

    他对下人哪里好了,还不是作威作福的利益获得者。尴尬收回了贴在秋纹额头的手,轻声道:“勿要说话,好好歇着,若是有哪里不舒服再告诉我。”

    秋纹轻轻嗯了声,瞧向小蓉大爷的眼神也不同了。

    蓉大爷问:“可曾喝过药了?”

    秋纹点点头。

    “既然病了,这些日子就好生歇着,等完全好了再起来。怡红院这么多丫鬟,你倒不必担心其他的,尽管养病就好。”蓉哥儿轻手给整理了秋纹身上的薄衾,缓缓道:“现在气候虽偶尔燥热,这小院子偏僻还需盖着衾子,给身子保暖才能让病好得快。”

    秋纹听着看着,这时已经完全失去了思考能力。她在怡红院里素来是个没背景的,为了讨宝二爷的好也做过不少刻薄事,却从没得到宝二爷这般的体贴。

    突然想着今儿一早被打骂,本来是没什么怨的,这会却感觉委屈起来。不多时,两个眼眶里慢慢湿润了。

    低声哑道:“小蓉大爷真好。”

    这社会里,不论是宁荣两府还是哪里的丫鬟,素来得不到主子们正眼对待。即便是平儿这般聪敏周到的,往日在王熙凤与贾琏的身边也得小心翼翼过着,从来没得过半点好问候。

    秋纹突然感受来自上层的小问小关怀,内心止不住的激动。

    偏蓉哥儿不知道这丫鬟所想的,只是胡乱看了眼手里的方子,又将方子放了旁边案上。道:“其实我也不懂这些东西,你暂且吃着这药看有效否。想来也应是无差的,我过去瞧瞧你家二爷跑去作什么鬼了,得时间再过来看你。”

    秋纹嗯声点着头。

    外面,宝玉还拉着麝月的手儿,好生劝导:“好姐姐,你就应了我这回罢。”

    麝月脸色羞红,哪里能应得下。她打心里觉得自己与其他人不同,其他丫鬟多少有些势利眼,她却只想着在这里静静做好一个丫鬟本分。

    既不求能成为宝二爷房里的姨娘,又不求能攀得哪位高枝。像林红玉那般跑去攀琏二奶奶,她是不屑的;像袭人、碧痕这般放下一切求着作姨娘,她亦是不愿的。

    她只想作一个丫鬟的本分。作为一个宝二爷房里的丫鬟,可以给宝二爷尝尝胭脂,可以偶尔放肆的与宝二爷嬉闹一回。

    但是,宝二爷怎么能让自己去……

    宝玉瞧着麝月低头不语,再劝道:“蓉哥儿样貌也好,人也体贴。谁不晓得房里有些丫鬟还巴不得与蓉哥儿亲近,偏我就不给。好姐姐也知晓我身子上的毛病,若是乘此治好了,我这被子也记姐姐的好。”

    麝月红着脸,心情复杂到了极点。甚至从心里到身体都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像是伤心,像是难过,还有这一点点的不安。

    宝玉又说不少好话,瞧着麝月脸上似有松懈,忙道:“好姐姐也见了蓉哥儿待谁都温柔关心,只需姐姐乘机牵上蓉哥儿的手,或无意间跌入蓉哥儿怀里。谁也不晓得的,我的好姐姐。”

    麝月纠结一阵,瞧着宝玉都急红了脸,最后也无奈应下。

    丫鬟,哪里有选择的权力。

    麝月的心里对此十分清楚。

    宝玉见她点头,差点欢呼大叫起来。一个心儿无比激动,甚至已经在脑海里幻想画面。这一刻,他深刻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像是在燃烧,浑身都充满了力量。

    贾宝玉暗暗偷笑着:这方子果然有用,还未开始便有起势反应了。又想只要麝月应下了,要麝月主动过去,蓉哥儿哪里还有理由再推脱?

    自己真聪明。

    宝玉笑着,邀着麝月跟着自己过去。才拐过去,便见蓉哥儿站在房门外张望着。宝玉大喜,又略带遗憾,要是趁着机会带晴雯躲旁边屋子试验功效就好了。

    当然也只能想想,晴雯连胭脂都不给吃,哪里会肯试功效。

第303章:宝玉病已入膏肓

    小姑娘的脸若红,那就表示她已不小了。

    蓉哥儿站在门口。迎面来的是红着脸踌躇难行的麝月,麝月身后跟着的是笑容满面眼泛彩光的宝玉。一主一仆,互相神色对映明显。

    蓉哥儿不晓得他们刚去做了什么,反正宝玉现在能做出什么事儿来,他也不会觉得稀奇了。淡淡回道:“秋纹应是无大碍的,胡太医的方子我也瞧不出一二来,暂且先吃两天看看。宝叔要信不过,倒是可去找王太医或鲍太医来。”

    宝玉在后头笑着点头,心思浑不在这上面。呵呵笑了两声,快步上来答道:“既如此咱们且先回,也不打搅丫鬟养病。劳烦麝月姐姐先带蓉哥儿去那边堂里歇息,我过去瞧秋纹一眼。”

    宝玉是改了主意了吗?蓉哥儿心里想着。麝月姑娘脸色如此红艳,莫不是这两人刚刚躲角落里做了什么?

    他改了主意也好。蓉哥儿松了一口气,这也证明宝玉不严重。放心之下,款款笑道:“还请麝月姑娘领路。”

    麝月匆忙抬头瞧小蓉大爷一眼,脸色更红,一双手儿握在身前。她的拇指、食指互相掰着刮着,又偷偷瞧得宝二爷递来的眼神暗示,不由自主咬着下唇用疼痛来让自己清醒。

    贾蓉曾在一位大师的书里看一言:当女人在男人面前咬嘴唇时,不是恨得要死,就是爱得要死;不是想打别人的耳光,就是想亲他的脸。

    蓉哥儿觉得大师还是少说了一种情况,当女人在遇上难以抉择内心犹豫时,特别是关于羞于启口事情时,她们有时也会要嘴唇。

    因为蓉哥儿看见的麝月转身前面着他咬上了唇。麝月一个怡红院的丫鬟,与他东府蓉大爷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又怎么会扯上情爱了?

    蓉哥儿见着宝玉进了门,当真以为宝玉有话要和秋纹讲,只得急忙跟上麝月脚步。

    只是他却不知宝玉才见面就躲了门后观察,前面的麝月听了动静也放慢脚步,甚至小小丫鬟的一边耳朵在这时突然红了起来。

    “就是现在。”掩于门的宝玉兴奋瞧着走廊上的声音,一只手儿用上浑身的劲扒住房门,激动地期待着。

    “快啊,快跌进蓉哥儿的怀里啊。”

    “快点,多好的时机。这蠢丫头怎么就不明白,果真是袭人教出的,与袭人一样的蠢。”

    宝玉见着蓉哥儿追上了麝月,却不见麝月有所动作,心里十分懊恼。忍不住拿手拍门,惊了房里秋纹。

    床上秋纹睁眼瞧来,见是宝玉,忙唤了声:“二爷?”

    此时的宝玉哪有心情里她,回头轻喝道:“别作声。”

    说完,宝玉又忙回头朝走廊上慢慢踱步两人瞧去。忽然,宝玉睁大了眼睛,双手儿都跟着颤抖。紧紧看着不远处的两个人儿,脸上洋溢起了一种特别的笑容。

    麝月到底比其他丫鬟贴心,还是照原来计算地跌进了蓉哥儿怀里。

    宝玉痴痴想着,一双眼睛却不肯放过任何细节,仔细打量着蓉哥儿与麝月。忍不住还赞一声,蓉哥儿倒是扶得准,那里我都还没摸过了。

    “抱歉。”蓉哥儿慌忙挪开位于柔软丰厚地的手儿,尴尬打趣笑道:“姑娘即便有心事,走道的时候也要瞧路才好。万一摔了好歹,宝叔还以为我欺负了你。”

    麝月嗯一下如蚊子声音般轻细,不自然地用手拂一下身后裙子,侧着脸儿瞧瞧朝后面房间看去。只见着二爷趴在门后伸出一个脑袋,匆匆对视也明了二爷的意思。

    不由得心里冒出一股酸楚,二爷是真心不要自己了吗?

    恰时耳听着小蓉大爷的宽慰话,强颜干笑道:“只是不留神唬了一跳,怕是今儿犯了神明,傍晚找些香烛、水果、衣纸来祭过土地神就无事了。”

    又匆忙扫一眼二爷神色,心中更是无奈。麝月羞臊着脸悄悄打量着面前的小蓉大爷,论样貌才气,小蓉大爷比二爷出挑不少。自我安慰着被小蓉大爷占些便宜倒也不算太亏,既应下了二爷请求,便帮二爷这一回罢。

    想到这里,麝月银牙暗咬打定主意,款款探脚前迈一步再作摔跤样子。

    “哎呀。”

    “怎么了?”蓉哥儿手疾眼快拉住,问候的话脱口而出。只是心里却已经在骂娘了,好个小蹄子当着我的面演戏了?摔跤的样子也太假了吧。

    麝月暗咬着牙装痛苦样子,道:“脚崴了。”

    “是吗?”蓉哥儿细瞧着麝月脸色,顿时便察觉这丫鬟眼神止不住的往后面扫。他也朝后面看去,只见着刚才那边的门口急忙闪过一个什么东西。

    这下哪里还猜不出,丫鬟麝月是听了宝玉的话当自己面作鬼了。蓉哥儿都不需琢磨,便明白了来龙去脉。只是没想到这蠢丫头还真被宝玉给说服了。

    他暗暗苦笑道:“是宝叔叫你这般作的罢?”

    “嗯?”麝月大惊,忙道:“小蓉大爷误会了,婢子真崴了脚。”

    “当真?”

    “当……”一字才出麝月薄蠢,她却再说不出后面一字了。脖子僵着,双眼瞳孔亦不由放大。只觉自己被揽进了一个强有力的怀抱之中。

    “小……小……蓉大爷。”麝月觉得自己慌张得有些喘不过气来,好不容易才唤了声,却不想小蓉大爷此刻却用手轻拍着自己的背。

    耳边再传来一阵温热气息,气息里夹着小蓉大爷温润淡雅的声音。

    “宝叔这会应在那边偷偷看着罢,他这会是什么神情?如实和我说,晓得宝二爷反应才能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病症。”

    麝月心神一晃,眼睛与门口的宝二爷对视着,薄唇轻启委屈道:“二爷脸色赤红,嘴角带着笑,很兴奋。”

    “是吗?还有别的动作没?”

    “没有。二爷只探出一个脑袋来。”

    “咱们换个方向,便于咱们扮假试验宝叔。”

    “……”

    麝月又羞又臊,更多的是委屈。最大的委屈,却是源于宝二爷此刻脸上兴奋的笑容。二爷瞧着自己被人抱着,怎么能有这样的神情。

    ‘麝月是二爷房里的人啊。’

    她在心里想着,越想便越觉得委屈。倒也好在恰时小蓉大爷轻声道:“我为方才的失礼给麝月姑娘道歉。还请麝月姑娘放心,咱们只在这唱戏,全是扮演出来的假把式。”

    麝月却无奈想着,真的假的又如何?二爷瞧着觉得是真的,那便是真的。

    她也没想到,就算自己早有了心理准备,计算落于实际行动来还是心绪难平。由小蓉大爷轻轻扶着身子移了半刻,由两人侧身对着宝二爷所在房间的门口。

    耳边再传来小蓉大爷的声音:“宝叔可有给你别的吩咐?”

    她缓缓摇头。

    蓉大爷眼珠子侧向一边,用余光打量着那里门口探出来的脑袋。他又问:“宝叔有无说要你做什么动作?”

    她再摇头。

    蓉大爷再道:“姑娘放心,咱们扮假我定不碰着你。”

    麝月随口嗯嗯应着,胡乱想一阵,又轻启薄唇害羞道:“大爷也不需为难的扮假,要被宝二爷瞧出端倪来岂不前功尽弃?”

    幻想,是最好的媚药。

    想象,是最强的期待。

    躲在门后的宝玉听不到麝月刚说的最后一句话,也看不到蓉哥儿听到这话后的表情。此刻,宝二爷只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于幻想中。

    他竟希望蓉哥儿与麝月拥得更紧,蓉哥儿手脚更不规矩才好。

    宝玉只远远瞧得那里折拐走廊中,蓉哥儿用手扶着麝月,见着两人像是说了一阵什么话,然后……

    蓉哥儿的手搭上了麝月的细腰。

    好啊,好啊。

    太好了。

    宝玉越发激动了,心里在呐喊:蓉哥儿手快往上面走,往上面走,那里更柔更暖。

    只是那边的两人不顺他心意,蓉哥儿的手竟十分规矩,连手指都不乱拨动。看着实在有些失望,正叹气时,只见蓉哥儿的双手缓缓向下。

    宝玉再次血涌心头、脉冲百会,激动到上头。

    就是这样,就是这样。

    宝玉痴痴笑了,还不忘拿手拂一下自己的身前。那里势态恰如他此刻心情,激动、激动的很。

    快了,快了。

    他默默念叨着。

    见了蓉哥儿手终于停在了该停的位置,宝玉忍不住舔了舔干燥的双唇,只觉有些口渴难耐。

    真想走近一点瞧。

    近一点,应该能瞧得更清楚罢。

    宝玉如此想着,思忖瞬间却见着对面那两人似也有这想法,他们竟然拥着移到了走廊的柱子后面。宝玉因此被挡了视线,暗骂了一声,只得走出房门瞧瞧朝那边轻手轻脚过去。

    走了几步,已能瞧得状况。

    宝玉还不是满足,再款款上前了几步。忽然对上麝月的视线,他竖起手指不让麝月出声,如若做贼一般细细打量着现场。

    才看一会儿,宝玉便发现端倪,脸色骤然变化。怒视麝月,皱着眉头摆头要麝月主动些。

    只见着麝月垂下头,丫鬟的双手突然环上了蓉哥儿的腰。宝玉再兴奋起来,心里只对蓉哥儿埋怨,蓉哥儿答应自己试验的结果临头了还这般作假。

    蓉哥儿亦察觉了麝月突然的变化,疑惑唤一声道:“麝月姑娘?”

    “宝二爷过来了,躲在旁边的柱子后偷瞧。”麝月用极其小的声音回答,“小蓉大爷放手施展罢,麝月心甘情愿的。”

    心甘情愿,倒这份上她也只好心甘情愿了。

    或者说已经认命了。

    她知道要是今儿没完成宝二爷的交代,待小蓉大爷走后,二爷定要拿自己撒气。款且,小蓉大爷……哪个丫鬟不想与他亲近了。自己有这机会,虽然是荒唐的机会,却也是其他丫鬟求也求不来的。

    麝月在内心尽量说服着自己,只是突然感觉背后受袭,却还是猛的一愣。

    耳边再传来小蓉大爷抱歉的声音,她方才回神过来。“迫不得已,姑娘见谅。若是往后姑娘愿意,我可找宝叔将你要来。只是如此姑娘还请留意宝叔神态,瞧他是不是愈发激动了。”

    “嗯嗯。”

    麝月的心儿突被一股暖意包围,忙忙应下。再朝宝二爷瞧去时,她的心里竟是半羞半喜。轻启红唇道:“宝二爷张着嘴儿吐气了。”

    “嗯?”

    宝玉确实是张着嘴吐气,还是像一只乌龟般伸长了脖子,上下唇张开呼着由身体里涌出的热气。一双眼睛更是许久也不眨一下,似乎想将眼珠子凑到蓉哥儿与麝月的身下去偷瞧。

    贾宝玉有所想,便立刻有所行动。又朝前挪了几步,不多时便之与蓉哥儿麝月两人几步之遥。

    恰时间,蓉哥儿有所感,脸色不由变化。贾蓉松开手儿,想扶着麝月起来,计算结束当前。

    却不料麝月朝宝玉探一眼,身子如赌气般砸进了蓉哥儿怀里。

    蓉哥儿:“……”

    不仅如此,麝月还拿住了蓉哥儿手,拿着便往上面提。

    这丫鬟……

    蓉哥儿无语了,宝玉却激动了。

    荣国府的怡红公子在这一刻终于觉得袍下不适,一手扶稳走廊的柱子,一手伸入自己袍内调整。也不晓得他摸着了什么东西,哈哈大笑了两声,还将无语的蓉哥儿吓了一跳。

    蓉哥儿回头望去,只见着宝玉岔开着腿,摆着左手狂奔。那模样十分的滑稽,又似他没了右手般。

    “……”

    走廊里,麝月与蓉哥儿面面相觑,尴尬的气氛在两人间蔓延。

    蓉哥儿面对着麝月,一时说不出什么话来。良久才道:“麝月姑娘,可以放开我的手了。”

    麝月如梦中惊醒,只瞧着自己那拿着小蓉大爷的手儿按在自己身上。害羞,害臊,瞬间面如血色。

    “大爷真坏。”

    “我……”蓉哥儿还未做出回应,麝月却急急跑了。

    走廊上只留着麝月留下的残音:“我找二爷去了,担心他又闹出什么事来。”

    蓉哥儿亦追身过去。

    对啊,宝玉这家伙突然发疯是怎么了?难道受了刺激?是自己和宝玉都判断失误了?

    待蓉哥儿与麝月走后,那边房间门后走出一个头上包着的丫鬟,正是原来躺床上养病的秋纹。

    她呆呆看着空无一人的走廊。

    PS:宝玉患病的内容终于写完了,本来只想用蓉哥儿视角猜测一下宝玉的心理心路,后来还是决定写下这几章。主角在这几章里行为和想法有时候很拧巴,希望大家不要觉得太毒。

第304章:见外

    蓉哥儿以前从没真正见过一个人癫狂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今儿见了宝玉,他终于知道了。那种目空一切的冲动与专注,哪怕宝玉已经进了房间,蓉哥儿还依旧觉得院子里留有宝玉身体里未来得及赶上的灵魂。

    太快了。

    正在指挥着清洁整理袭人与晴雯两人都没反应过来,只是待门关上后从紧闭的门缝里传出男声女声的嬉闹,让怡红院的这几个大丫鬟也忍不住脸红。

    宝玉是真的不见外。

    蓉哥儿如此想着,瞧着一众清洁的丫鬟还没回神,他轻轻咳一声道:“你们继续收拾着,我还有公干要办,待宝叔……他……忙完了,劳拖几位姑娘与宝叔说一声我不便当面告离暂且先回了。”

    晴雯率先回神,从她小琼鼻轻哼了声,亦扬起笑容道:“小蓉大爷公务繁忙,二爷自个又有事儿,倒是院里招待不周。我唤两个丫鬟送小蓉大爷回去罢。”

    “犯不上这麻烦了。”蓉哥儿忙摆手道。见了刚刚着一幕,他心里正尴尬着,只想一个人先跑。什么礼节,什么送行,在他看来都不必了。

    恰时,旁边麝月紧忙回道:“前番二爷交代的事儿,还未与小蓉大爷说清,正好我送小蓉大爷回了。路上也能说说事儿,倒不耽误。”

    蓉哥儿诧异看向麝月。宝玉还交代了什么事情给麝月吗?虽然极其疑惑,倒也没拒绝。毕竟刚还捧着麝月良心,感受她良心冷暖及大小,哪怕麝月找他提的不过分的小要求也是可以的。

    “也好。”贾蓉点点头。到底是在宝玉的院子里,又有不少的年轻丫鬟。蓉哥儿这个临客若是的没人陪同送出院去,反而不合理也不合礼了。

    他又匆匆扫了眼,只院中除袭人、晴雯、绮霰外,其他诸如紫绡、檀云、四儿、春燕等皆红脸藏着尴尬。

    其中四儿、紫绡等模样水秀的丫鬟脸上除尴尬外,还多些其他意味,若嗔如怨。

    哪里都有心思多的小丫鬟。

    蓉哥儿暗叹一声,当作听不着从门缝里传出的动静,只随着麝月离开怡红快绿的主楼。拐到红花绿叶小园间,蓉哥儿方才再听不到那边的动静。

    踏着怡红院曲径,他款款道:“劳谢姑娘相送。”

    麝月轻轻嗯了声,轻声答道:“是婢子本分。”

    蓉哥儿抬眉回头看她一眼,只见着麝月脸上的红晕已然消散不少,又回复了以往端庄。到底是怡红院里的大丫鬟,又受袭人调教,比其他丫鬟更稳重些。

    “姑娘方才说宝叔还有交代,指的是哪方面的事情?”

    “二爷倒未明说。婢子也是猜的,只拖这借口来送小蓉大爷,顺道想问小蓉大爷一些事儿。”

    蓉哥儿在曲径通幽处停驻,侧目瞧着麝月。讶然想着,这丫鬟真要向自己提要求?问道:“是什么样的事情?”

    只见麝月羞臊避开他目光,轻轻道:“咱们家二爷的如何能治的?小蓉大爷可清楚?”

    额?

    原来是问宝玉的病。

    宝玉的病如何能治,这个东西他也不知道。蓉大爷不是医生,更不是心理医生。这丫头真是会给他出难题,按照今天宝玉的表情,他已经能确定一点那就是宝玉对于某种画面有着强烈的渴望。

    他挑了挑眉毛,无奈道:“药能医病,不能医心。如今我也不晓得怎样才能助的宝叔了。等过几日,且让人送一剂药了你给宝叔熬上,瞧他吃过后可能好转?”

    “能医二爷的药?”

    “算是吧。”

    那种药,刺激的是人体的生理反应。哪怕在宝玉心理刺激不够的情况下,吃了药也能让他的小宝玉起变化。

    他曾听一个医生朋友说过,心理反应会很大程度上影响身体反应。

    只是这东西,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如果心理问题不根除,那样的药用过几次也就慢慢失消了。甚至还可能出现,明明身体难受着,宝玉心里却不太愿意去解泄压力。

    麝月幽幽无奈回道:“二爷最近脾气越来越大了,凡有不和二爷心意的不论大小事务,他都对丫鬟们打骂。以往怡红院还有婆子嬷嬷们管教能压得了二爷,现在李嬷嬷等人都失了势,花大姐又管不住二爷,晴雯……”

    看着麝月摇头,蓉哥儿耸了耸肩膀。宝玉房里的事情,他怎么好管。能劝得两句也算不错了,难不成还去找宝玉老子去?

    他现在可做不出这样的事情,毕竟宝玉如今也成了可怜人。

    蓉哥儿问道:“将最近两月宝叔在院里行为说说,或能查得出他病根。抓住了病根,医治亦也便利了。”

    麝月又慢慢红了脸。回道:“起初因碧痕是伺候二爷洗沐的,两人本是极亲近。不知哪里开始,碧痕偶受二爷虐打,于是房里慢慢传出二爷那里不太中用了。二爷自己也慌了,忙下了禁口令,后来又寻花大姐、紫绡、秋纹等亲密。只是……”

    “只是一次比一次不中用?”蓉哥儿急忙问道。

    麝月羞着点了点头,答道:“也是她们几个找花大姐诉苦时,我无意间听到的。后来小蓉大爷来了一趟院里,那次二爷很开心。不知怎么以为全好,又拉着丫鬟亲密……”

    “唉……”

    “后来二爷将主意打到晴雯身上去,晴雯却不应二爷。还说什么二爷有胆便去找老太太将晴雯要了,那样她什么也都应着二爷。二爷哪里敢去找老太太,又缠了花大姐与秋纹等人一阵,最后又闹到佳蕙、四儿、檀云等丫鬟身上去。”

    麝月缓缓说着,又不时摇头。“今儿一早不知怎么地二爷突然兴奋大叫,清早时正好秋纹在服侍,便拉了秋纹去榻上。哪里想到,才没多久二爷便打骂赶着衣裳不整的秋纹出了房,还一脚踹秋纹磕了脑袋。”

    蓉哥儿静静听着,又问了一些细节。然而,他问得越多,心就越沉。到最后,蓉哥儿发觉宝玉的症结竟要追述到张红尘那里去。

    他懂了,完全明白了。

    也晓得了宝玉的心理变化过程,只是怎么都没有想到,现在的宝玉要靠碧色刺激还能起势反应。

    “劳烦姑娘说了这么一通,当下也快出院子了,姑娘不必再送。院里还不知什么情况,姑娘比怡红院其他丫鬟更稳当,还需你过去主持了。”

    麝月被哄了这一言,诧异不知所措,只点着脑袋道:“婢子会贴心留意二爷情况。”

    谷</span>

    蓉哥儿无声笑一下,摇头晃脑出了怡红院。

    宝玉啊,宝玉。唉……说来也全都是自己的过错,清虚观那次善后没处理好。更没想到宝玉后来还和张红尘打得火热,以至于慢慢让宝玉走偏。

    说来,蓉哥儿现在也多少能理解宝玉的心理。当初因为张红尘让宝玉在某些方面出现了认知错误,后来虽然慢慢调整,可受过刺激的宝玉心里情趣渐消。

    尽管宝玉想极力变回原来大爷样子,内心上却是源于对社会身份及贾政的原因。

    “我怎么有种负罪感。”蓉哥儿苦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宝玉真正变成这样的关键节点,估计是那次晴雯无意中摔到我身上吧。他在看到自己揽着晴雯时,发现内心会激动其他地方也会反应,所以才导致现在一心追求这样的刺激。”

    “可能连其他方面的刺激都被他脑海主动屏蔽了,只有再见到类似上次晴雯、这次麝月时发生的事情,才能刺激他起那样的反应。”

    我他娘的都要成心理分析师。蓉哥儿自嘲着,也不知自己分析得对不对。又琢磨为什么早上自己拉小丫鬟手时宝玉没反应,这次抱上麝月,宝玉反应这么答。

    估计是因为晴雯麝月是宝玉的身边人、熟悉人、亲密人。

    以后可难办了。

    蓉哥儿长叹一声,决定以后没要事时绝对来来见宝玉了,省得宝玉的某种刺激属性一步步升级。

    接下几日,他躲去水利营田府。

    即便从水利营田府回来时,都要特意去忠顺王府里请安磨一下时间,等天色黑了才回宁府。

    这日一早突来阵大雨,倒打消了蓉大爷出城的意思。待雨过天晴,已是晌午。

    想着好些日子没去瞧自己的宝贝儿子了,换了没有熏香的衣裳的,又稍作收拾领着小雀儿往尤氏院子去。

    “真像他的老爷,才几个月大小竟知道讨要东西了,别人要占他的一点便得闹。”

    “孩子随爹也好。好好的哥儿要成了秦氏那样,将来府里反倒有得愁。”

    蓉哥儿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说着秦可卿的坏话。只是他却反驳不了,可卿太过和善显得可欺,在这种颇原始封闭的社会里,男孩子还是张扬一点有些棱角的好。

    至少别人不敢欺,更不易欺。

    蓉哥儿摆手阻止了尤氏院里丫鬟打帘通报,挂上一嘴的假笑过去,大声道:“是哪个当着太太面挑拨了?”

    房里正逗着孩子两人一愣,李纨听清了蓉哥儿声音,脸上稍有愠色。没好气道:“偏你是狼心狗肺的,我夸着孩子,反你在这里挑拨。”

    蓉哥儿一只脚迈进房,看着李纨冷脸,一时间没想起自己是如何得罪了这妮子。讪讪笑着,忙道:“原来是婶子在这里,婶子自然不会是挑拨的人。”

    尤氏好奇瞧了眼蓉哥儿与李氏,这两人今儿的表现对她来说太怪异了,以前从没见过。只是看着李纨还冷着脸,尤氏亦瞪蓉哥儿一下。哼道:“你家婶子不会是挑拨的人,那么蓉儿口中说的挑拨人便是指我了?”

    “咳咳……”蓉哥儿忙摆手,不知道这两个女人是怎么了。讨好着笑道:“太太与婶子都不是挑拨人,方才一定是哪个没见识的丫鬟说的。”

    旁边银蝶、素云二人脸色骤变。银蝶敛笑低头不敢出声,挑拨主子们关系的事情她可当不起,哪怕是玩笑话她也不敢认。

    倒是素云瞧了自家奶奶脸色,又看蓉大爷讨好样子,忙道:“都是婢子不识体,小蓉大爷要罚便罚我罢。”

    蓉哥儿也没想着自己一句玩笑,会惹出这样动静。倒是瞧得素云神色间所有示,嘿嘿笑道:“你们还当着了,就是可卿听了哥儿像我不像她,她也是开心的。婶子今儿怎么得空过来?”

    李纨款款道:“咱们这样做清闲奶奶的,哪里比得了蓉哥儿这样的达官事多。人闲了,自然要到处走走。我不止今儿来了你们家串门,早前连着几天都在你家太太院里蹭的晚饭。”

    珠大奶奶什么时候得了琏二奶奶的病?

    话里话外感觉阴阳怪气的。

    蓉哥儿暗暗朝素云看去,素云亦是一脸爱莫能助的样子。显然珠大奶奶今儿是带着气,这种气的源头还是出在蓉大爷身上的。

    我什么时候得罪了她?蓉哥儿用自己脑袋瓜子快速想了想,好像有十多天的时间没去稻香村了吧。

    连稻香村都没去,更是没见着过李纨,想得罪也没机会啊。

    她怎么会这副样子了?

    女人啊!

    蓉哥儿正想着怎么回,无意间却瞧得尤氏脸上那怪异神情。心里莫名的一紧,宫裁啊宫裁,你表现得这么明显,是生怕尤氏瞧不出咱们的关系吗?

    贾蓉尴尬对尤氏笑了声,才接李纨的话道:“婶子常来府里走动也好,太太有婶子陪着,院里也热闹了不少。”

    尤氏皮笑肉不笑看着他。

    李纨道:“你们喜欢热闹,我却不怎么喜欢。热闹过头了便觉得烦躁,这会儿你过来热闹,咱也该回去歇息养静了。”

    这妮子是一点面子不给啊。蓉哥儿看着李纨唤着素云离开,他错愕立在那里。等珠大奶奶走了,方才与尤氏笑道:“小儿劳烦太太照顾,他近几日可还乖巧?”

    尤氏瞪他一眼,不紧不慢道:“几个月大的小子能懂什么乖巧。倒是你的大婶婶常来教他叫爹喊娘,这会子就讲得出爹妈两字了。”

    “让我抱抱?”

    “你把我客人气走了,还想抱我孙子,哪来的道理。该上哪里,上哪里去。”

    尤氏抱着大哥儿头也不抬。

第305章:尤二姐的婚姻大事

    “她自个要走,哪里是我气的。倘若婶子心里有气,合该也拿我这侄儿训话,哪能她自个跑了。”蓉哥儿狡辩道。

    尤氏若有所指道:“不管你们搞什么鬼,我只瞧得是因你来了,她才走的。下人奴才们也只能见着西府珠大奶奶脸色不善地从咱们家回去,传出去岂不让外人误会咱们家人欺负节妇了。”

    欺负,也不能算是欺负吧。

    那样宝贵的东西,蓉大爷都舍得给,甚至亲自喂食。蓉哥儿撇嘴想着,太太尤氏是没瞧见珠大奶奶吃得满嘴晶莹的样子。

    “好罢,好罢。我这会儿就过去赔罪。”贾蓉如此说道。

    尤氏也不回。蓉哥儿只好眼巴巴瞧着尤氏怀里抱着大哥儿,私下想着什么对策将大哥儿带回可卿院里才好。

    恰时,有小丫鬟进来。丫鬟见了房里人先给蓉大爷请了安,才款款走近尤氏身边,提起手来竖着五指与尤氏瞧瞧说话。

    偏蓉大爷也不知道丫鬟说了什么,只好瞧向身后的雀儿。待小丫鬟说了一通,尤氏不急不慢道地与大哥儿奶娘吩咐:“今儿孩子也累了,带下去歇息,好生照顾。”

    尤氏又看向蓉哥儿。“这会子我过去后院一趟,蓉儿该赔罪便去罢,勿要留在我院里吵闹。”

    院子主人也不在,贾蓉亦不好留。当面告离,无奈退出了房间离开院子。

    出了穿堂,蓉大爷撇嘴道:“丫鬟与太太神神秘秘的说什么了?”

    小雀儿回道:“这次倒不是什么奇怪事。刚来的丫鬟给太太回的是后边小院里的尤家事情,似乎与尤二姑娘的婚事相关。尤家老太太找太太过去,想求太太帮忙了。”

    “二姨妈的婚事?她不是早早许了人家吗?”蓉哥儿惊奇道。

    小雀儿笑道:“大爷连忠顺王妃每日口味都能打听清楚,怎么连家里亲戚的婚姻大事反而不知了?”

    “你懂什么,待王妃娘娘好是我知恩图报。”蓉哥儿淡淡哼一声,“且不说尤家老太太是带着两个亲女儿做的太太后娘,尤家老太爷又去得早,也就咱们是积善家不缺那些银子,她们上门才衣食用度宽放招待。真要论起来,这样老太太与那一双姐妹还没后街连宗的贾笑兄弟亲。”

    还有一点,蓉哥儿没说。一个家族大了,亲戚也就多了。这样的亲戚不知道多少,平时又没什么往来,关系哪里能亲得了。

    更不提,蓉哥儿本就是李代桃僵的。而且连尤氏都是贾珍后来才娶的填房,尤氏那没血缘关系的且不怎么往来的亲戚,能算是哪门子亲戚?

    当然,尤老娘也常主动上门来,却也都是抱打秋风的主意。

    别人上门来好歹还会提些东西的,哪怕只是带了几条青瓜几根葱过来。不在乎到底值几钱,不在于府里缺不缺,甚至临时在南城买两个一二文钱的苦饼也比次次空手的好。

    小雀儿道:“尤家老太太也是精明的,前些日子还求到了咱们奶奶这来。”

    蓉哥儿问道:“哦?是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原来尤家二姐打小和人定了娃娃亲,还是城外皇粮庄头张家。没承望,近年来张家一日不如一日,早早败落了。那老娘心里打着算盘,二姐生得如花似玉这会嫁进张家去跟着吃苦不说,还白白耗费了家里出的嫁妆。所以打主意请奶奶出面,去张家帮二姐解除婚约了。”

    “解除婚约?张家人会愿意?”

    “想来那边是不肯的,不然也不会求到府里来。”小雀儿猜了一句,又凑着蓉大爷道:“要我是张家的,我也不愿意。白得这么一个漂亮媳妇,还能与宁国公府沾上亲戚,只要家里有个头脑灵活的说不得张家就富贵起来了。”

    “你倒计算得好。家里亲戚多了去,哪里一个个能起来。”

    小雀儿笑道:“大爷在府里过的日子,自然与他们在庄上过的日子不同。前两日还听园子里的姑娘姐儿准备做宴,计算了二十来两银子还觉少了不够用,放到庄上的人家二十两可够一年吃的。只要张家的人聪敏一些,哪怕捡着一个小差事,对他们来说也算富贵了。”

    也对,几十两银子对贾府这样的人家来说算紧巴巴用,但是对城外的普通平民来说却算一笔不小的钱款。

    蓉哥儿笑问道:“你家奶奶是怎么回的?”

    小雀儿道:“奶奶倒没怎么作声,只是尤家老娘一味说张家如何破败,又讲那张华如何不成器,又说张华与张家老爹断了父子关系。”

    “倒也属实是一个火坑。”蓉哥儿无奈道,“尤家要退婚,亦是两败俱伤的法子。既然她们想出这办法,少不了要给张家补偿。若是张家所需银子不多,便让你家奶奶拿了银子消了这事罢。”

    照蓉哥儿的想法就是,能用银子解决的,就不要动用别的。尤家老娘如果常来扰,还不如送几十两银子过去,让尤家自己和张家去解决。

    小雀儿回道:“她们哪里肯,只想着府里有人能出面才好。”

    蓉哥儿细细琢磨一下,也算明白尤家老娘的心思。退婚不论谁先提的,对另一方的名声到底不好。若能和气解决也倒罢了,若是协商时惹怒了张家,最后尤二姐不仅顶个定过亲的头衔连名声还败了。

    贾蓉叹一句,“她们爱怎么办便怎么办罢,再求上来只管请太太去管。太太愿意找人出面去退婚也好,愿意拿钱给尤家去处理也罢,不论什么我也同意。”

    小雀儿嗯声点头,道:“奶奶也是这般说的,到底是太太家里亲戚,咱们院里都是晚辈,合该也得由太太拿主意。”

    蓉哥儿无所谓地摆了摆头,前后竟没见着李纨的身影。只得朝往会芳园的方向寻去,又要雀儿找过往丫鬟打听珠大奶奶朝哪边走了。

    小雀儿悠悠翻上一个白眼。

    没过一会儿,蓉哥儿终在会芳园一处近水亭台边寻到珠大奶奶。

    “婶子在这了?这倒是个好地方,以往还没留意,竟然这里还有几株芭蕉。”蓉哥儿嘿嘿笑着走过去,一点也不显得生分。讶然指着一处,道:“婶子逸致真是独特,别人临水赏莲,独婶子在此赏的是芭蕉花。”

    李纨幽幽斜他一眼,冷声道:“能将美人蕉错认成芭蕉的,你也算是第一人了。”

    蓉哥儿哪里不知道亭子旁边种着的是美人蕉。芭蕉与美人蕉虽然叶片样子相似,其他地方可大为不同。

    最大的区别就是芭蕉茎秆粗壮如人腿,美人蕉茎秆却只有手指粗细。且芭蕉树高一丈左右,美人蕉高不及丈半。其花朵亦有别,芭蕉花果如红色心脏,片片凋零后显芭蕉小果。美人蕉多为红、黄二色,花瓣柔软如若身袭长裙的美人。

    蓉哥儿款款走去,瞧瞧拉上李纨的手儿,说道:“原来这叫美人蕉啊,难怪花色妖娆竟能及得上宫裁十之一二的美丽。”

    李纨还未做得反应,旁边小雀儿已是翻起白眼来,李纨身后的素云更是偷笑。

    蓉哥儿没好气瞪两丫鬟,道:“难不成我说错了?呀,定然是近来思念过度,这会子见了宫裁眼睛全留宫裁身上不愿挪开,以至没细瞧这美人蕉花朵的样子。美人蕉虽称美人,可起这名的定没见过真正的美人,这花儿哪及咱们家珠大奶奶半分。”

    女人最好看的时候就是她板着脸,又忍不住想笑的时候。

    现在的李宫裁便是这样的,从白璧无瑕的小鼻子里哼出一声,果然甩开了蓉哥儿不老实的手。然后她板着脸,想作严肃样子,却又有些忍不住的笑意。

    李纨尽力板脸,却连眼睛都眯笑起来。她亦见着蓉哥儿脸上笑意,还有素云、小雀儿二女脸上的忍俊不禁。哼道:“这会儿给我捡中听的说了,方才在尤氏面前时,不知是谁怨我挑拨你们府里关系了。”

    蓉哥儿呀一声,大怒道:“是哪个混账东西,竟然用这般的恶意心思猜测咱们心善仁慈的珠大奶奶。还请告诉我,我定为宫裁主持公道,立马去抓了他扒去皮,再送到潮湿且黑暗无光的山野洞穴去,让他冷死在里面。”

    “嘿。”李纨侧目看着他。

    “宫裁不会是说我吧。”蓉哥儿诧异回道,“这……好罢,我也罚小蓉大爷今晚扒去皮,一样送到潮湿且黑暗无光的洞穴去。”

    李纨听着总觉不对,稍稍打量蓉哥儿才发觉这混账脸上藏着怪笑。细细琢磨一下蓉哥儿的话,不由脸上泛起一抹红晕。她扫一眼旁边素云、雀儿两个丫鬟,她们竟还是没听懂的样子。

    宫裁只得暗暗用眼神剐蓉哥儿。

    “天下虽大,然所有地方都是有主的,又不是你要将人关哪里便能进哪里。你愿意进去,人家主人也未必给你了。”

    “我就不信没有我拿不下的。”

    “这话我倒相信。”李宫裁悠悠道,“到底倚霞阁的景色好,特别是那里的黄昏夜景,实在让人留恋。以至于有的人,天色黑了也要上倚霞阁去,可真是惦记得紧了。”

    嗯?

    怎么说起倚霞阁来了?

    蓉哥儿眼珠子乱转,倒是想起自己最近确实晚上常在倚霞阁歇息。只是李纨是怎么知道的?府里有告密的内奸

    蓉大爷顿时朝身后的雀儿看去,能知道自己每夜去处的,也只有的雀儿这个丫鬟了。

    小雀儿此刻却一脸茫然,不知大爷沉着脸所谓何意。

    珠大奶奶淡淡道:“古书有云:欲人勿闻,莫若勿言;欲人勿知,莫若勿为。要不是这几日在你家太太院里呆得晚了,还不晓得你每日办完公务回来,夜里还要跑倚霞阁去公干了。”

    额……

    这妮子是吃醋了?

    蓉哥儿心头大跳,不应该啊。珠大奶奶怎么会是轻易吃醋的人?她又是王熙凤。

    他的脑袋飞速旋转着,急切思量,终于想到了一个可能。

    难不成是自己近来十多天都没去稻香村里,这妮子感觉到了冷落,然后又撞见几次自己夜里往倚霞阁跑。所谓是不患寡而患不均,李纨心里暗暗对比起来生出气了。

    想到了根源就好办了,蓉哥儿摸着下巴嘿嘿笑道:“宫裁说得也不差,近来确实公务繁忙。倒也多亏了宫裁帮忙先整理出了一册农书,不然夜里我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回来,哪怕在水利营田府里住上一两个月亦不是没可能的。”

    李纨将信将疑瞧着他,淡淡道:“你的公务不必同我来说。”

    蓉哥儿回道:“省的,省的。只是近来得宫裁帮忙不少,到底要给一个信息反馈,也好让宫裁知晓后安心。最近日子倒也有些关于公务事儿要问琏二婶婶,平时我又不在府里,只能趁着回府后夜色尚早去琏二奶奶那里打听。”

    李纨蹙上眉头。心里暗道:你和凤丫头的关系,府里还有几个不晓得的?在我面前打马虎眼?在这里唤着琏二婶婶,私下里还不是亲切地叫着凤儿凤儿。

    她也是幽怨想了一通,也知自己没立场生这怨气。当下又查自己手儿被这混账拿捏,再看他脸色,尽管明知蓉哥儿说得假话亦也当真话听了。

    轻声道:“凤丫头大字不识一个,她能帮上你什么。农书剩下的内容,我还在帮你整理着。你若有其他的问题,倒也可去稻香村里寻我。”

    这声音好温柔啊。

    宫裁说的去稻香村寻她,不就是在表达某种暗示?蓉哥儿被挑拨得心痒痒。忙道:“我一定过去,希望宫裁不要怪我总去烦你才是。”

    李纨只觉手儿被抓得越来越进,甚至身子还跟随着一股莫名而来的力气直往蓉哥儿身上靠去。正要顺着蓉哥儿的话应下,却突然察觉后面有只熟悉的大手作怪。瞬间挑起她一些辛劳又欣快的回忆,张嘴后声音也变得更柔和起来。

    “蓉哥儿若是体贴,你心里自然有分寸。款且,素云也会一直在旁边服侍。”

    看来又要享受齐国人的福气了。蓉哥儿心里一乐。

第306章:青瓜

    “又想什么?”李纨忆起那日酒醉失态,自己竟主动俯身吃东西,让蓉哥儿好生得意。哼着道:“我回去了,蓉哥儿若关心农书进展还得往稻香村来。”

    贾蓉心里也有苦。不是他不愿意去稻香村,而是怕进大观园。宝玉房里的丫鬟走动也多,哪日路上撞见被传到怡红院里,贾宝玉还不得追上来求自己进和丫鬟们做荒唐事?

    有时,男人面对美色是不经求的。温柔乡是英雄冢,蓉哥儿也清楚认知自己做了英雄,当下更怕。

    他忙拉住宫裁,好生说道:“我一个成年结婚的哥儿总往大园子里跑,说来也不太像话。那里又住着史家、林家、薛家的姑姑,还有那么多丫鬟、女尼、戏子,就连府里几个姑姑也年纪近长,到底不合适常去。”

    李纨款款道:“薛家的、林家的是怎样个情况,太太们不晓得,我住园子里的还不清楚吗?那两个姑娘可没少去倚霞阁里陪凤丫头。”

    蓉哥儿笑道:“该是她们姊妹关系亲厚罢,想着琏二婶婶单独住在会芳园里,担心着她犯闲无聊。”

    李纨自是不信的。林黛玉的情况,她不知道。至少薛宝钗是她亲眼瞧见过的,还是瞧得赤条条样子,害得做了半年累人的梦。

    她正欲回,却也记起近来西府的丫鬟们常带着东西往稻香村跑,那热情模样也着实令人害怕。万一西府丫鬟们无意撞见了两人正欢也不好。

    只得勉强回道:“反正她们是否亲厚姊妹,与我也无关。蓉哥儿不愿往稻香村去,我也没法子。我又不求着你,爱来不来。”

    蓉哥儿捧上宫裁的手儿,轻道:“这话伤人了些,哪里是不愿去。只是担心坏了宫裁名声,害怕往后宫裁在两府里左右为难。”

    说上这些事儿,李纨亦是心乱如麻烦躁得很。当下也不回蓉哥儿的话了,一面瞧着溪水下鱼儿自在,一面放空思绪茫然乱想。

    蓉哥儿细声说着:“进西边大园子总是不便,宁国府里亦也宽敞。编撰农书的地儿也能寻出不少了,且不说空着许多房间天香楼,还有的前院大书房、丛绿堂里偏书房,东北溪边的凝曦轩。处处也能做编书看书的地方。”

    李纨幽幽看他一眼。若是正经编书,只要僻静哪里都成。可最重要的,她还想同蓉哥儿能私下呆着。且不论是否寻欢,哪怕只是两人相辅着看书读书编书也好,一样得寻处满意的僻静地。

    “宁国府前院大书房,那里偶尔待客,又岂能行。丛绿堂那处不是你们府上留给北静王妃的退居处?哪日王妃来了,我岂不是鸠占鹊巢。凝曦轩、天香楼更是宴客地,我也不想去。”

    蓉哥儿思忖一下,凝曦轩多是爷们推牌喝酒处,确实不好。天香楼倒是可行,只是……他突然观察得李纨面上不忿,猛记起李纨曾竟倒说过挺喜欢丛绿堂那处的。

    轻声笑道:“丛绿堂哪里又不是被划入了谁人的名下,郡王妃能住的,宫裁更能住得。款且郡王妃一两个月时间也难得来上一回,哪日等郡王妃来了,不过分出部分房间给她们退居。”

    李纨绷着脸,私下细细琢磨。稻香村最近是去不得的,不然自己也不会常常跑到东府来避祸。天香楼离倚霞阁也近,哪日要碰上凤丫头,少不了坏了心情。

    算来算去,也就丛绿堂最合心意。

    “还不晓得丛绿堂被郡王妃住过后,改成了什么样子。”李纨酸溜溜说道。

    蓉哥儿却猛然眼前一亮,笑来道:“不如我带宫裁过去瞧瞧,也看好房间,平日困顿时亦能在丛绿堂里歇息。”

    李纨稍有心动。却在蓉哥儿炙热眼神下,害羞道:“昨儿我瞧书晚了,竟忘了擦洗身子。改明日再过丛绿堂罢。”

    蓉哥儿挑了挑眉,这妮子不爱干净啊。这天气竟不洗澡就算了,连擦也没擦。不过她们这些做奶奶的天天呆在静处,热时又能吃冰纳凉,既不出了汗更惹不了脏。

    他凑嘴过去小声说道:“待会我要小雀儿给宫裁打水来,我定帮宫裁将全身擦洗了干净。”

    李纨另眼看他,臊着笑道:“可是蓉哥儿亲口说的。”

    “不仅亲口说,还会亲身行动了。”

    “……”

    小雀儿听着两人说着瞧瞧话,脸色却愈发不善。这些年头,她在蓉大奶奶房里都没做过这样的粗事,反倒是大爷为了珠大奶奶要自己去挑水。

    悄悄剐了这对狗男女一眼,又看旁边的丫鬟素云,暗想着干活的人怎么也该是这蹄子。

    蓉大爷与珠大奶奶还在会芳园里计算着,稻香村里却有几个老婆子走在了门外。

    一人问道:“姑娘可晓得大奶奶什么时辰能回得?”

    碧月回道:“时间说不准的,有什么事儿不妨直说,且等奶奶回来我再禀告。”

    婆子们听了忙摇头,篮子里捡了一个大西瓜送上。笑道:“哪里能有什么事儿,只是想着最近天气燥,特意挑了些甜瓜孝敬。”

    碧月回道:“三天两头送瓜来,奶奶也念你们的好。可惜奶奶近来忙碌总不在房里,咱们院里人也少吃不下这么多,往后过来时还是莫要如此的好。”

    另有一婆子刚从山脚转过来,同样提着一篮子。见了稻香村外情形,紧忙提着瓜篮子挤上前来,乐呵笑道:“都是咱们奴才的一点心意,姑娘且先替奶奶收下罢。”

    碧月见着这群人儿,实在无力拒绝,亦只好收。

    却不曾想,这些才到稻香村送瓜的婆子们,又提上篮子往秋爽斋去也。

    探春听了,人也不出房间。只冷着脸骂道:“她们只怕是送错了人。”

    丫鬟待书回道:“外边小丫鬟也在打发,只是这些婆子们鬼一样的精明,丫鬟们哪里是她们对手。一个都难应付,能何况一群。”

    “一群?”

    “可不是嘛。本是见着一两个才过去,还没将她们打发了,后面又来几个婆子。一个个手里全提着东西,那热情模样可能吓死人。”

    探春诧异问道:“她们是给所有丫鬟都送了瓜,还是单送了咱们这里?”

    待书回:“听婆子们私下闹腾,似乎有的刚从珠大奶奶那边过来。好像今儿珠大奶奶又不在院里,这才所有人挤咱们门外了。”

    探春道:“以往也不见她们这般奉承,最近是怎么了?”

    待书笑着回道:“姑娘连这个都想不起来了?早些日子玉钏儿的姐姐死了,太太房里头还空着一个大丫鬟的位置。这些婆子的女孩儿如今都在太太屋里做丫头,打着算盘要赚那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

    探春听了更恼,骂道:“主意都打我身上来了,太太房里哪个做大丫鬟,哪个做小丫鬟又岂是我能多嘴的。让人将她们全赶了,堵在外面像什么话儿。”

    待书道:“姑娘也别气,已让丫鬟们劝离这群婆子了。倒不必冷脸待她们,这些人儿不得势时就和饿了几天猫儿狗儿般温顺,等到哪天得了势她们又占关系跋扈起来。”

    “从来没有一个能在主子面前嚣张跋扈的奴才。她们钻研她们的,即便成了太太跟前红人又如何,在我面前跋扈的少不了赏她个巴掌。”

    探春没好气说了一句,也不再问了,只管让丫鬟去把婆子们打发。

    且说珠大奶奶进丛绿堂后,等再出来时就跟换了个人般。也不知是天色黄昏的光芒照着她的脸儿红润,还是本就该如此的。

    她的脸蛋儿此刻就像是喝酒上头后一般,虽然也又清洗模样显得的干净,但步伐却也似喝醉后稍稍不稳。

    珠大奶奶由素云搀扶着,还不忘吩咐道:“明儿带人来将那房间收拾了,把稻香村里书房书本也拿一些过来。”

    素云一一几下,问:“往后夜里也住这边吗?”

    珠大奶奶剐她一眼,哼道:“你这浪蹄子今儿没得愿,心里不甘?以后会给你机会,夜里不回稻香村,岂不是同凤丫头般一点不像话了。”

    素云低声回道:“奴婢想的是明儿奶奶得帮史家丫头筹算开宴的事儿,怕是没得时间过来宁国府了。”

    李纨腿儿稍软,竟将这事给忘了。款款道:“明儿你带两个小丫鬟来收拾就行,接后两日园子里热闹,少不得要请老太太她们,也不便往这边跑。慢慢来罢,不急这一时。”

    一主一仆聊着,等回到稻香村时天已成了青色。落日的余晖稍有光芒,勉强能看得清前面水田里一片片稻子被稻穗压弯了腰。

    李纨计算道:“这些日子也该收割了,这事儿莫要忘了,收割前记得提醒我去唤蓉哥儿过来观礼。”

    素云笑道:“奴婢省的,全记心里了。”

    两人进了房,碧月才赶来回话,将今儿婆子送瓜的事情一一说了。李纨幽幽叹气,这些婆子们也是难缠的。蹙眉道:“往后再来,便直说院里瓜果太多不宜收了。”

    碧月问道:“若是这些婆子说起请求的事儿,奴婢该如此回应?”

    李纨道:“你家的奶奶虽管着内宅和园子里的事务,却插手不到太太那里。能捡着这些,还是别人嫌弃不要的,哪里有什么能耐。帮不上,就是帮不上。只管告诉她们,往这边送,还不如送倚霞阁去。”

    素云笑道:“她们鬼精一样的人,估计早打着心思要去倚霞阁孝敬奉承了。只是倚霞阁在宁国府里,带了东西过去,少不得给珍大奶奶、小蓉大奶奶也一并奉上。可会让她们心疼。”

    李纨道:“每个月一两银子的分例,她们求得还能心疼这点瓜钱?”

    素云又笑:“奶奶也岂不知二奶奶在府里的名声,那些婆子们背后可没少骂她。如今瞧着二奶奶不管事了,心里可欢喜着,怎么还能送上门去自找不痛快?”

    碧月亦跟着道:“可不是。我也提听过几声,那些婆子私下说着送再多东西也未必能讨得琏二奶奶满意。东西一件件送去了,万一琏二奶奶不愿帮忙,所有心思也全浪费了。”

    李纨冷淡道:“她不愿,我就愿了?”

    素云笑道:“哪个不晓得咱们奶奶最心善仁慈?”

    李纨摆摆手再不愿的论这事。

    过后两日,珠大奶奶也未再去宁国府里,倒是被一众园子里的姑娘们拉着参加她们的诗社活动。

    蓉哥儿倒也听说了,原是做了个什么螃蟹宴。连王熙凤、秦可卿、香菱等人都在邀请之列,反倒是他这个蓉大爷竟会全然无分。

    王熙凤喝酒回归,瞧着他这样子,让平儿洗了一条青瓜来。

    “今儿螃蟹没吃着,酒也没喝成,尝尝这个。刘姥姥从乡下带来的。”

    蓉哥儿拿着青瓜打量,这玩意不大不小……

    他问道:“上面的刺儿怎么没了?该不是你用过的罢。”

    王熙凤茫然不解其意,撇嘴道:“那老人家辛苦带来的心意,新鲜的很,哪里会这般糊弄。”

    蓉哥儿还是不敢吃,一根筋问道:“那青瓜上的刺怎么没了?”

    平儿回道:“怕伤着大爷的手儿,特意精心洗过了。”

    蓉哥儿听了平儿的解释后,方才稍稍放心,又细细端详王熙凤样子是不是在说假话。他曾经低头下去已经觉得奇耻大辱了,虽然还能认为是闺中乐趣,但要是吃了用过的瓜可就真郁闷了。

    “真没用过?”蓉哥儿再试探问了一句,见着王熙凤一脸不耐烦样子,方才拿着送进了嘴。才嚼了两下,便见着王熙凤的脸色渐渐黑了。

    蓉大爷顿时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片刻之后凤姐儿欺身上前,一手抓住了蓉大爷的耳朵。冷笑道:“你方才说的用过了是什么意思?”

    “唉呀呀……好凤儿放手。你家男人耳朵要被扯掉了。”

    “你说还是不说。”

    “这个……”这东西怎么说啊。蓉哥儿眼儿一瞄,见着王熙凤酒后脸色红润样子,再瞧她张狂神色,更觉心里痒痒。

    悍妇怎么也能这般诱人。

第307章:蓉哥儿应了我罢

    连林黛玉也晓得‘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的道理。

    蓉大爷只消得嘿嘿阴笑两声,眼珠儿也不带转的,脑袋那么一侧便拱进了凤姐儿的怀里最软处。伸出手儿环住凤姐的细腰,将其按在榻上。笑问道:“你当真要听一个解释?”

    王熙凤呀一声,手儿已拉上蓉哥儿膀子,略有狼狈。回神来,咬牙道:“好没规矩的东西,你要吓死我。”

    蓉哥儿回道:“好凤儿不是最喜我没规矩吗?”

    “牛牝里掉出来烂了心的混账。你没规矩还诬陷起我来,还要怪我教唆的不成?”

    王熙凤骂骂咧咧瞪着他,喉咙里还有一大堆要说的话儿,这时也出不了声音了。只能这么睁大了眼睛瞪着他,又过两个呼吸,凤姐儿连眼睛都眯上了。

    好一会儿,她啐了两嘴。傲然哼道:“我这嘴儿你能堵得了几刻?今儿只要得了空,就骂你。”

    “多好的一个奶奶,怎么就生了这样一张嘴。”蓉哥儿无奈叹一句。

    “这嘴怎么了?”王熙凤不甘示弱直视他。

    蓉哥儿立回道:“嘴挺甜。”

    如此,王熙凤终绷不住笑了,忍俊不禁道:“才喝过酒的,哪能有甜味,定是你尝错了味。”

    蓉大爷侧着脑袋回味片刻,皱眉道:“方才未尝得真切,得再多尝些时儿才能分辨得出。”

    “又肏鬼吊猴的,哪个还许你尝了。”王熙凤躺在那里双手撑着,没好气看他。哼道:“你不把青瓜的事儿说清楚了,咱们这恩怨还不得完。”

    “怎么说清楚?”蓉哥儿却不规矩,直接岔开五指握住她的手儿。嘿嘿笑道:“凤儿要我如何解释?”

    王熙凤骂道:“你将青瓜笑作那玩意儿,还不是背后嫌我放荡?我行得堂堂正正,这边园子寻常又进不来其他男人。除了你这野牛肏的黑心犊子,连个公的都没有,还被你这般冤枉。我明儿就搬回西府去。”

    “我哪里是那意思。”蓉哥儿才觉得冤枉了,私下玩笑的也常开,今儿怎么就翻脸了。悄悄朝平儿看去,平儿却也不知道奶奶是什么情况。

    平儿又瞧旁边的林红玉,林红玉小声回答:“今儿在园子里时,二太太招奶奶去说过话,回来后奶奶脸色便不大好。”

    林红玉声音虽小,却像是故意说给蓉大爷听的,恰能给蓉大爷听清缘由。

    这丫鬟只见蓉大爷嘿嘿笑一声道:“那些太太整日闲出病来了,咱们管她们说什么去,过好咱们的日子就行。凤儿要不开心,我去西府走一趟,当面问问她们要做什么。”

    凤姐儿也知自己今天敏感了些,这会儿听蓉哥儿的话后气也慢慢消了。幽幽道:“去西府倒也不必了,只是太太也说得对。不管怎么计算,我还是西府的琏二奶奶。如今大半年也没回西府住过一日,等过几日老太太大寿时客人们来了,私下又有得议论。”

    蓉哥儿拉凤姐儿在榻上坐起身子,揽着轻声道:“往常不也这么过来的?即便住在东府,也没少了规矩不去西府老太太那请安。不过来回路途远了些。”

    王熙凤缓缓翻了个白眼,自己和他说的是一件事吗?哼道:“反正只害我的名声,你倒自在。”

    蓉哥儿缓缓说道:“哪里有害什么名声。当初便说过了,凤儿住东边来静养身子。如今连那些姑姑们都不住西府了,你回去作什么?宫……珠大婶婶也住进大观园里,与凤儿住在会芳园中有什么区别?”

    区别当然还是有的。至少,二太太王夫人知道贾蓉和王熙凤之间的底细。时间久了,省不得大太太也起疑心,又找缘由闹事。

    估计王夫人也是想到这点,才计算逼着凤姐儿回西府住。

    蓉哥儿见凤姐儿沉默不语,轻声劝道:“会芳园也不是什么不好的地儿,连北静郡王妃也寻了丛绿堂作退居。连她都能来住的,凤儿住这边她们能有什么话说。明儿我找可卿到过去西府,只要她说特意留着你作伴,谁也挑不出闲话。”

    王熙凤再翻一眼白,哼道:“天下好事都便宜了你。”

    蓉哥儿嘿嘿乐着知凤姐儿不会再因这事闹了。只管拉着她手儿过来,嬉笑道:“哪里是便宜我了,凤儿只管丈量这比青瓜如何,该是便宜了凤儿才对。”

    王熙凤长眉一挑。

    当下房间里的两个丫鬟更是神色皆变,平儿倒只管偷笑,那新来的小红却没喝酒也上头了。紧紧垂着脑袋,十分紧迫样子,不敢朝两人多打量一眼。

    正你侬我侬用眼神传着情意的蓉哥儿凤姐儿两人哪里注意了丫鬟们神色,平儿倒是瞧见了小红异常。平儿不由蹙起眉来,林家的女孩儿从小没教的吗?林之孝家的太轻对女孩儿的管教了。

    平儿悄悄扯了下林红玉衣袖,使着眼色要她放松如常。

    林红玉却也有苦衷,往常还只是在隔壁房间听得蓉大爷与奶奶的声音,今儿当面瞧着亲昵大胆的作派,视觉与精神上的冲击实在有些大了。

    小红正胡思乱想着。

    奶奶却抓着蓉大爷把柄问话,“听闻近些日子,园子里的寡妇嫂嫂往东府跑得勤快。以前我还没怎么察觉,昨儿见了她样子可是春风得意。蓉哥儿和同她没作弄鬼事儿罢?”

    蓉哥儿应付道:“凤儿想得什么了?当你男人是人见人爱的。你也晓得东府太太清静寡居,珠大奶奶和她倒有不少话说,近来也亲络。”

    “这事我当然知道。”王熙凤斜着眼睛瞥他一下,又打量自己手里把柄分量。款款道:“我不知从哪听的,最近稻香村的丫鬟总往会芳园跑,还去丛绿堂打扫了一阵。咱们家的节妇也要住会芳园来了?”

    好家伙,今天王熙凤的问题是一个接着一个,绝对是有备而来的。

    蓉哥儿讪讪道:“不是因为编撰农书嘛,请了她帮忙。我又不好总往大观园里跑,所以安排了房间作珠大婶婶的歇脚退居处。虽清理了房间,她夜里也不会住这边的。”

    王熙凤使劲握了握。“一点也不老实。”

    “……”蓉哥儿也不知道她说的是谁,又或是单指那一处。当下也不好回话了,只是干笑着问:“凤儿还能信不过我?”

    王熙凤放开手款款道:“照你的说的,身子永远比嘴巴诚实。”

    小娘子是真的聪慧,学什么都快。蓉哥儿自己都忘记了是什么时候说的话,凤姐儿却记进了心里,这会还用了出来。

    关键,蓉大爷还找不到反驳的点。

    只听凤姐儿淡淡道:“你们要作什么鬼儿,我也不在意了。你这样一个弄鬼吊猴的,她那样一个守寡多年的,你们三天两头碰在一处不弄出点什么来反而不正常了。”

    王熙凤的反应大大超出了蓉哥儿的想象,他以为王熙凤会发作母老虎的威力,会骂着闹着要他在珠大奶奶面前规矩点。谁曾想,凤姐儿表现出来的却是无所谓,甚至还觉得他和珠大奶奶要之间要无事还不正常。

    我现在的风评这么差了吗?蓉哥儿觉得自己或许需要反思一下了。

    不过,即便如此蓉哥儿还是不会承认。有的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哪个又能计算到凤姐儿这会是不是在钓鱼执法。

    蓉哥儿轻声道:“凤儿多想了,会芳园里有凤儿这样一个奶奶在,其他人哪里还能如得我的眼。”

    王熙凤却侧目笑道:“李氏可不是一般人,人家可是正经诗书传家子女,读过不少书,清高的很。这样的淑女子不仅讨长辈喜欢,你们这些爷们不也见了欢喜?哪日你倒不妨将她约到倚霞阁来,我要好生瞧瞧她们这样的清高淑女在榻上是什么表现。”

    蓉哥儿只觉满头黑线,无语之极。细声道:“凤儿打哪来的恶趣味。”

    王熙凤傲然道:“人家都称她是贞静淡泊、清雅端庄,咱这样的泼皮辣子自然是比不上的。人家也瞧不起我,所以我也要瞧瞧她在那样时候是否还可以端庄淡泊起来?”

    蓉大爷已见着平儿与小红两个丫鬟都露出惊异神色,轻咳了两声,忙想着法子转移话题。好生道:“凤儿要是泼皮,这天下也没几个正经人了。若是天下的泼皮都有咱凤儿这样的容貌气度,我连爵位也肯不要了,去作个专门缉拿女泼皮的小巡捕。”

    “呸。”

    王熙凤笑骂声才起,顿时又换了软绵绵的娇笑声音。

    旁边伺候的小红再次垂下脑袋,平儿见她样子,只好吩咐她去准备奶奶更换的衣裳还有需要用的净水等。

    等再过来,已听得房里小蓉大爷猖狂笑着。

    “凤儿哪里要学别人清雅端庄,不管怎样的凤儿都是最好的我最喜欢的凤儿。”

    “打小儿起你的嘴便跟上了蜜一样,就知道哄着我开心。”

    “可不小了。”

    “呸。”

    几日,后。

    七月二十八,荣、宁两府齐开筵宴,只为西府老祖宗史老太君生日。

    宴摆七日,从七月二十八到八月初五。热闹豪华,非往日家庆活动所比。不仅宾客络绎不绝,甚至连宁国府老太爷都从净室出来了。

    许久没出净室的敬老太爷去了西府请安,回来后便找了蓉哥儿说话。快到晌午时,东西两府都有丫鬟来催,蓉大爷才与敬老太爷告离,急忙赶着招待去。

    这次贾母的生辰,计算了宁国府招待男宾,荣国府招待女眷。

    蓉大爷这位东府主人,在这一日倒也见了不少新客。诸如几位驸马、郡马,进了宁国府里亦也客气异常。

    这日里,最开心的人自然要数宝玉了。

    因为半月之后,政老爷便要奉旨离京调任地方学政。于是这位怡红公子不仅在时在西府猖狂热闹,偶尔又去大观园里同贵客女眷打迷,时不时还跑来东府蓉大爷这里纠缠一番。

    “蓉哥儿便应了我罢。”

    “……”

    面对宝玉,蓉哥儿有无数种骂娘的话想说,只是来往宾客诸多实在的不好当面闹腾。贾蓉细声道:“宝叔还是回老太太身边罢,省得老太太见宝叔人儿不着,又要丫鬟跑来寻人。”

    宝玉唉声叹气道:“里面无趣的很,又诸多规矩实在不适应。还是蓉哥儿这里好,我才不愿过去。”

    大观园里招待的都是王妃、郡王妃、诰命太太、夫人等,一个个身份高贵,自然规矩也多。

    宁国府里虽然也有诸多郡王、驸马、国公、侯爵等,可男人在一处亦不过是喝酒吹牛,亦或是在天香楼、凝曦轩两处架上牌九、麻将。

    有贾赦、贾政、贾琏并一种后街一众族亲,也不需蓉哥儿如何应付。反是如林如海、贾雨村等全由贾政招待,其他公侯驸马倒是与贾赦埋头玩牌,其他各府哥儿由贾琏领着唱酒听曲。

    蓉哥儿皱眉道:“宝叔只觉这里好,要让二太爷晓得你过来了,少不了要宝叔过去见见各家的亲戚。”

    果然,对付贾宝玉只能搬出贾政的名号。

    宝玉听了,恰如电击猛的一愣。贼眉鼠眼般左顾右盼一圈,没见着政老爷,才问道:“老爷这会儿在哪?是在书房还是天香楼里?”

    贾蓉挑了挑眉,他哪里知道贾政领着林如海等人去哪里了。他也和林如海稍稍打了照面,甚至连平安州的事情还没细说了,就被贾政拉成一帮人游园子赏花去了。

    蓉哥儿不紧不慢回道:“二太爷和林家舅太爷在游园子,随时可能转到这里来。”

    宝玉呀一声,双手都抖起来。忙道:“咱们不能待这了,蓉哥儿还随我过去。我晓得你们园子角落有一间僻静小书房,咱们往那里说话。”

    蓉哥儿挑眉道:“宝叔到底要说什么?我还要招呼宾客了,实在没得空闲与宝叔过去。”

    贾宝玉咬牙气急,哪里还管别的,扯着蓉哥儿衣裳就往会芳园东南角过去。那里丛林茂密,独有一间小书房,是秘密谈话的好地方。

第308章:贾政酒后托付

    “宝叔到底要说什么事儿?”蓉大爷颇有不耐烦的意味。

    宝玉将蓉哥儿拉进了房间,闭上了房门后,方才嘿嘿笑起。他道:“找了蓉哥儿多次,蓉哥儿都忙着。恰好今儿有时间得闲来,特来告诉蓉哥儿的好消息了。”

    “什么好消息?”蓉哥儿问道。

    宝玉笑回:“上次与蓉哥儿在怡红院试验一事,蓉哥儿可还记得?”

    贾蓉哪里能忘得了。倒不是他想记得,只是因为荒唐所以深刻。听得宝玉说起这事,疑惑中带着一丝冀望,问道:“宝叔如此神色,可是好了?”

    宝玉轻咳一声,略有尴尬道:“虽未得痊愈,却也有了好转。”

    “如此便好。”蓉哥儿叹一声。

    宝玉却紧接着急忙说道:“若是蓉哥儿愿意再帮一回,我想不需多久,我那毛病便能痊愈了结。”

    帮什么?

    帮你大爷。蓉哥儿侧目瞥他,这家伙哪里有好转样子,分明是找了借口要自己去怡红院当工具人。皱眉道:“上次可说过的,只试那么一次。既然无效,以后莫要再打这主意。”

    “有用的,是有用的。”宝玉急切说道。拉着蓉哥儿不放,又小声说起那日宝二爷表现来。宝玉得意洋洋道:“我只想着后面蓉哥儿如何动作,越想越觉得兴奋,连碧痕那丫鬟也吃惊那里变化。”

    “咳……”

    蓉哥儿听着简直想死。无奈道:“宝叔房里的私密事儿还是莫要往外说的好。”

    宝玉笑道:“又与不别人提,只和蓉哥儿说。那日虽不尽兴,倒也不算无功。若是蓉哥儿要能……蓉哥儿别走啊。蓉哥儿……”

    他娘的,就知道宝玉说不出一件正经事来。自己怎么就信了他的。蓉哥儿无奈想着,也不管宝玉在后面追喊,直接快步走了。

    出了林子,恰巧遇上游园子的贾政等人。蓉哥儿先与众人见了礼,等宝玉见着情况时却已来不及收声隐藏。

    游园的几人见了宝玉,一人笑问道:“这位公子是哪家的,竟生得如此福像,前晌时竟也没留意到。”

    贾政亦瞧见了宝玉,细细打量了儿子,脸上倒也有自豪笑意。笑声回道:“得驸马爷夸赞,这位正是犬子。”

    蓉哥儿留心观察着,贾政在外人面前竟还有如此祥和一面。又听政太爷同宝玉唤道:“还不快来见过永昌驸马、乐善郡王并几个叔伯兄弟。”

    再瞧宝玉此刻样子就如老鼠见了猫,不敢乱动更不敢乱言,十分规矩与方才在书房样子截然不同。宝玉拘谨走来,与众人一一见礼。

    永昌驸马还不忘打趣。“原来是娘娘的嫡亲弟弟,咱们家里国舅爷。难怪有这般不凡气度,今年几岁了,可有看中人家的?”

    宝玉恭敬回了年龄。

    贾政又抢先答了宝玉暂无婚约,笑声道:“他精致淘气,占自己读过些书,看过几本杂文,写得几个字便觉自己与众不同了。也就娘娘宠他,偌大的园子里多处匾额长联都纳了他写的,以至他愈发轻狂。”

    蓉哥儿站一边不语,他本就是个辈分低的,虽然有官职。但现在的小职位,在皇亲面前也无用。所以干脆不说话,只留心观察在场的众人。

    只瞧得永昌驸马、乐善郡王等人听了贾政的话,一个个笑容更甚。

    反而贾蓉感觉不同,又听贾政笑道:“可勿要再夸他,这么夸下去他那猴子尾巴都要翘过头顶了。”

    炫耀。

    蓉哥儿觉得贾政就是在炫耀,这样的一幕很别扭,他甚至有点不太认识贾政了。只听贾政又说了一通,全捡了宝玉的好说,虽也表达宝玉偶有淘气,但总体上还是夸耀。

    这种感觉就像是后世过年的时候,听到亲戚在说自己的孩子怎样怎样。

    诸如:我家那个调皮的很,不听话。老师都说他聪明,如果肯再多用点心,考试一定能课课第一。就是因为他调皮又不肯多用心,结果现在成绩全年级第二,比排名第一的只少了两分。

    蓉哥儿的感觉很不好。宝玉私下是什么模样,他还不知道吗?不过贾蓉也没有拆穿,反而偶有应和。但也不独夸宝玉,亦稍稍照顾几位听众的心情。

    毕竟任何人听着这样的炫耀,心里多少会有点不适。

    倒是宝玉有些错愕地看着贾政,他从没想过政老爷在外人面前,竟然会这样夸他。有震撼,有受宠若惊,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慨。

    蓉哥儿见着宝玉的手指悄悄抓着裙袍,在那里摩挲,在那里扭掐。

    几人在这里聊了一阵后,计算到天香楼去。宝玉却还迷糊着,蓉哥儿暗地里推了下,宝玉才回神过来。只听他稍有茫然道:“今儿要去大观园里陪老太太。”

    贾政轻笑着点脑袋道:“也好,你便去老太太跟前伺候,在园子里莫要淘气冲撞了贵客们。”

    宝玉嗯了声。

    蓉哥儿便邀着在场几人往天香楼去,再回头时,只瞧得宝玉患得患失地朝西边大观园走。暗暗摇头,等请着众人快到天香楼时,才找了天香楼外一个懂事的丫鬟寻宝玉送进大观园里。

    这日的贾政显然也极其开心,甚至酒宴上也表现出他身上少见的张狂,竟也一个个、一杯杯来者不拒。以至于,贾赦也侧目相看,时来劝他少喝些。

    贾琏与蓉哥儿凑在一头,细声说着。

    “二叔这是怎么了?往年可不见他如此。”

    “许是想着还有一些日子便要离京,不舍家里罢。”蓉哥儿款款答道。

    贾琏点了点头,叹道:“政叔这么一走便得三年,三年过后,宝玉也到适婚年纪。”

    蓉哥儿撇撇嘴,宝玉的婚可不会那么好结。现在两府里最缺的就是实权职官,空挂着一个国公府与娘娘母家的名头,可顶不了太大用。

    西府贾赦、贾琏这一脉往后几年也没了出实官的可能;贾政如今虽被点了学差,想要上提却也难了,后辈里宝玉、贾环都不像做官的料。

    想要维持,西府只能与实权家族联姻。否则,再怎么做也只能坐吃山空。

    蓉哥儿今天也感觉到了,贾家在皇亲贵族眼里还算还受重视。他款款问道:“二太爷也要赴任去了,琏叔就没想过下地方做个老爷太爷?”

    早年贾琏捐了一个同知的官,却一直没去赴任。如今废太子的影响也慢慢消除了,贾家还算得势,再将贾琏提个地方官也不算难事。

    贾琏脸色一变,小声道:“蓉哥儿就莫要害我了。那婆娘都住你们府上了,你还想将我赶出神京不成?我天生就不适当官,家里有政叔和蓉哥儿也足够了。”

    贾蓉听着只想翻白眼。谁他娘是因为王熙凤才说这事的,就不能给贾家后人做做贡献?

    听着贾琏的话,蓉哥儿也不好再说让他当官的事了。只道:“乐善郡王虽是风流闲王,却也是可交的,也合琏叔性子。琏叔往后倒可同他多走动,其他亲王郡王心思多,纠缠多了反而不好。”

    贾琏听了稍稍侧目,又朝乐善郡王看去。这人物顶不过一个年长的宝玉,哪里合自己性子。再看其他的皇亲,倒也显得只问风流的乐善郡王可亲可近了。

    贾琏道:“瞧今儿样子,可有几个喝醉的。府里作退居的地方可安排妥当了?”

    蓉哥儿笑道:“早有作计算,凝曦轩那里收拾了几处房间,登仙阁也打理过了。”

    酒过三巡,确也歪了一片。最为明显,自然要数贾政了。尽管后来,蓉哥儿也喝了不少,可贾政却喝了迷糊。

    等宴散。送回的送回,安排进退居的也搀扶过去。

    倒是醉酒的贾政不愿走,在嘈杂人声中寻来蓉哥儿,拉着手儿不放。

    “二太爷有话要交代?”

    “有……”

    一个稍显迷糊,一个稍醉微醺。两人歪斜站着,全靠旁人扶稳。蓉哥儿忙给贾琏打眼色,请贾琏主持。

    蓉哥儿与贾政却由人扶着去了附近房间里说话。

    待两人才坐稳,下人奉上热茶、果子。贾政便迫不及待将下人给赶走了,强打着精神奋力抬着上睑,佝偻着身子迷糊道:“蓉哥儿……蓉儿啊……往后……往后家里……就靠你当事了。”

    蓉哥儿相较贾政还算清醒,听得他意,忙道:“二太爷说得严重了。”

    贾政摆着手,左右摆着脑袋,一脸酒醉鬼样子。猛地打上一个隔,在吐一口酒气,道:“不严重,以后……家里就靠蓉哥儿当事了。”

    “……”

    贾政突地抓上蓉哥儿的手,严肃道:“家里其他人管不了事,更管不住事。这么多爷们里,也只有你一个能当事。琏儿虽能干事,却当不了什么主,只有你了。”

    蓉哥儿听得嘴儿乱咧,只当贾政喝醉了说胡话。应着道:“二太爷有什么要吩咐的,要交代给蓉儿的尽管说。”

    贾政佝着背伸长脖子仰起脑袋,迷离笑道:“这些年蓉儿做的,我都看在眼里。义学改得好,那天物也做得好。不仅在朝中立了功,还得了忠顺王信赖。家里能当事的只有你了,蓉儿比我强,比我做得好。”

    蓉哥儿苦笑想着,是不是喝醉的人都会重复某一句话,把某些话反反复复的说,就像是的重要的事情要多说一遍般。

    他答道:“二太爷今儿喝了不少,该早些休息才是,莫要夸蓉儿了。”

    “吾善饮,善饮。没醉。”

    贾政摆着手,连他那胡子都岔起来了,就是喝醉的样子。贾政道:“过些日子我就要离京,往后府里老太太、宝玉等人,就要托付蓉儿了。蓉儿能当好官,也要管好家。两府一体,西边的事情也要多照顾着。”

    蓉哥儿细细听着,觉得贾政能顺着说这么长一段也算辛苦了。等他说完,蓉哥儿还等了等。见了没下文,才好生应道:“西边有老太太主持大局,内事又有二太太、珠大婶婶管着,外事有赦太爷、琏二叔主办,二太爷哪里放心不下。”

    “内事怎么闹总有个度……平安州的事还未结了。”贾政说着又嗝一声,连喘了几下才接着道:“他们能安分一天,未必能安分一年。还有宝玉……”

    “……”

    这算怎么回事。蓉哥儿无奈撇着嘴。以前贾政在府里时,也没看他怎么管过事,现在要走了反而觉得需要一个人在西府主持了?

    什么逻辑啊。

    蓉哥儿因为喝了一点酒,听着贾政这样把他自己瞧得很重要的样子,实在有种忍不住想要当面吐槽的冲动。

    其实在蓉哥儿看来,贾政离开不离开,一点也不影响西府。贾政在的时候,贾赦如果真要做什么,贾政也劝不住。至于老太太、宝玉等人,哪里需要贾政操心。

    老太太自得自乐,宝玉现在也自得自乐。贾政在府里唯一的作用,恐怕也就吓唬吓唬宝玉了。酒后的蓉哥儿胡乱计算着,后面再听得贾政说上一大堆什么,也只是低头应下,全当是听了一通无用的酒醉话。

    贾政却不管他,自顾自的说着。

    “过些时日子腾也该回京了,蓉儿有遇上难抉择的事儿,可以找子腾商议。”贾政迷迷糊糊说着,又突插一句:“贾家的事情,便不需王家多管了。虽是亲家,可姓贾与姓王的还是不同。家事,不需王家插手。”

    蓉哥儿听着一愣,咧着嘴在心里吐槽:你的正妻媳妇还是王家人了,还是别人王子腾的嫡亲姊妹,私下这样说真的好吗?

    吐槽归吐槽,不过贾蓉也同意贾政的说法。贾家家事,不需王家人插手。利益归利益,亲家归亲家,一码归一码。

    不能说,现在王家得势又是老亲家,就可以对贾家指手画脚。

    这夜,蓉哥儿被贾政拉着说了不少的话,好不容易在园子里寻了一个临时住处安排了贾政。等蓉哥儿回去时,整个宁国府的前后院子都是静悄悄的了。

    蓉大奶奶瞧他归来,还忍不住打趣道。

    “还以为大爷今儿还去倚霞阁住了。”

第309章:薛姨妈偷随宝钗

    在天香楼里呆了这么久,又听了一大段话,蓉哥儿喝进去的酒都被风吹走了。他嘿嘿笑道:“怎还未歇息,今儿在大院子应付没累着?”

    秦可卿幽幽白了他一眼,款款道:“夜深了,水还热着,大爷趁此洗了歇息罢。”

    蓉哥儿长叹一声。“才将政太爷给应付了过去,到你房里还要被嫌弃。今儿便不洗了,也被累着那些丫鬟。”

    蓉大奶奶款款道:“大爷不将身上酒气洗干净了,里面房间可进不去。”

    “你就忍心我在外面遭冻?”

    蓉大奶奶笑道:“也不晓得这会倚霞阁的睡了没,大爷要不到那边歇息去?”

    “才不去。”蓉大爷回了声,瞧着房里的丫鬟亦有些精神萎靡,显然今天大宴都累到了。他问道:“怎么可儿还这般精神?按说今儿应付那些王妃、太君们,这会早没了精力罢。”

    “家里这么多太太,又在老太太生辰大宴上,自然有老太太与其他太太应付。咱们这些晚辈不过在边上回回话,即便有要应付的也是家里人。”

    说得倒也是,宴会主角是老太太,所有人都围着老太太去了,其他人倒没了过多注意。加上可卿又不是爱出风头的,在这样的场合除了必要的表现,更多时候也是陪衬的工具人。

    蓉大爷笑问道:“可儿岂不是干坐无聊?”

    “倒也不是,北静郡王妃待我照顾多,叫我过去说了不少话。其间还说起了大爷了,倒是没料到郡王妃竟比可儿还了解大爷。”

    “咳……”这妮子想表达什么?自己和北静郡王妃可是纯洁的、单纯的,没有一丝杂念的。蓉大爷携上蓉大奶奶的手儿,轻笑着道:“你家大爷与郡王妃可无不轨。这醋不兴吃。”

    蓉大奶奶也没真吃醋,只笑着道:“大爷能让郡王妃也刮目相看,我这个作奶奶合该偷偷笑才对。不知多少人羡慕我,竟然能嫁进贾家,嫁得大爷。”

    蓉哥儿听了,也稍显得意,还想着在可卿面前吹嘘两下。却不想那小雀儿已吩咐了小丫鬟抬水来,一时间房里也稍显热闹。

    贾蓉撇了撇嘴,也并非不愿洗,只是他晓得自己情况。前面才喝多了点酒,这会再洗那么一个温水浴,只怕不是直接在水桶里睡着了就是洗完到头便睡。

    蓉大奶奶见他脸上稍有不愿,含笑小声道:“往日里都是丫鬟伺候大爷洗沐,今晚可儿伺候大爷如何?”

    嗯?这不算什么有吸引力的事情。都老夫老妻了,什么没做过,哪里没瞧过。洗澡还能洗出花来?顶多也是鸳鸯戏水了。

    蓉哥儿挑了眉,虽然吸引力不大,但他知道这个时候一定不能打击女人积极性。甚至还要做出一脸惊讶的样子,两眼放光道:“旁边总得有个伺候的,不如让雀儿去旁边院子将香菱叫来?”

    “大半夜了,还去吵她作甚。”蓉大奶奶瘪了瘪嘴儿,如含羞撒娇样子,说道:“往后半月都有得忙了,可儿今夜只想和大爷独自呆着。”

    娇媚软语最痒人心。

    蓉哥儿也不例外,只觉心上如有一直小猫猫在笨拙挠他。也不再说叫香菱过来的事情了,携着可卿过去。

    这夜却苦了小雀儿,左右忙碌不停。特别是当她听见蓉大奶奶细声说着:“我还想给大爷生个哥儿。”

    累的总是丫鬟,虽然早有预料,奈何实际情况却超出了小雀儿的想象。

    没完没了了。

    小雀儿心里哼着:“做丫鬟真是命苦,人家也想给大爷生个哥儿了,还不知道什么时间能有机会。”

    她在心里哼了两声,又默默在心底配着药方。一副是蓉大爷准备给宝二爷的,一副确实这小丫鬟私下自己决定配的。

    再听得奶奶声音传来:“我还要。”

    小丫鬟眉头紧蹙不知道计算什么。

    终于过了好一会儿,里面大动静没了。小雀儿也进去偷瞧了两眼,在房里稍作收拾,才盘着满脑子想法在外面房间睡下。

    小雀儿轻轻打了一个呵欠,却听得里面房间里蓉大爷与蓉大奶奶的对话声。

    说的都是今儿两府的见闻。

    诸如大观园里哪个老太君打趣要给宝二爷说亲,又有哪个王妃给家里侄子说媒。总之不论贾宝玉、迎春、探春,甚至林黛玉、史湘云等也没逃过长辈们打趣。

    蓉大爷亦静静地讲述了今儿贾政的反常行为。

    只听得蓉大奶奶轻声道:“哪家的老爷不是这样的,秦老爷在世时也常对鲸卿打骂。那年鲸卿要去平安州,我也听说秦老爷今夜没睡好。没有哪个作父母的不关心孩子,政太爷也是一样罢。”

    蓉大爷轻轻嗯了声。

    蓉大奶奶又道:“素来严父慈母,家家都是这么过的,也就咱家大爷例外。”

    蓉大爷笑道:“慈父严母也是可行的。”

    “大爷真会计算,要我去作坏人。”

    “哎呀……好个妖精,待我三打白骨精。”

    “……”

    接下来几日,宁荣两府里依旧热闹。不过让贾蓉诧异的是,宝玉竟然没有过来烦他了。或许是因为这几日来往的都是各国公府并家里亲派。

    后面几日又是家宴,在贾政当面,宝玉也不敢放肆。

    贾赦、贾政两人先请了,后宁国府也作表示蓉大爷亦请了一日宴。

    这日宴,也与寻常家宴无二,不过是以宁国府蓉大爷之名给荣国府史老太君贺寿。宴上也无别人,除薛家姨太太、薛蟠、薛宝钗外,其他亲戚也就林黛玉、史湘云两个年小姑姑。

    林如海已去平安州,也不能过来。

    宴在会芳园中,恰逢菊花盛开,自也以贺老太太寿主,寻花赏美为副题。只是晌午过后,听戏的听戏,赌牌的赌牌。宝玉又得了一处闲,寻了空子要找蓉哥儿说话。

    只是他还未开得口,却见蓉哥儿悄悄跑了。再回头时,只见着天香楼上才缩回一个脑袋。宝玉也没看得清是谁,只是凭着一眼模糊的衣裳颜色分辨,最后猜到宝姐姐薛宝钗、三姑娘探春二人身上去了。

    顿觉索然无味,无趣之极。

    恰巧见得薛蟠与贾琏出来,宝玉想躲已避不及。

    薛蟠道:“宝兄弟一直的藏大观园里,与咱们也不怎么走动了,今儿还想着逃?”

    宝玉暗暗瘪着嘴儿。明明是两人关系淡了,薛大哥避着自己,反怪我藏在怡红院里了。宝玉心里吐槽着,脸上却也笑颜相待,亲络问道:“你们要打哪去?”

    贾琏笑道:“特来找你的,想着寻个僻静地好好喝两杯。”

    薛蟠亦道:“是极,是极。今儿湘莲来串客,咱们正好借着日子叙叙。”

    宝玉听了湘莲的名,眉眼止不住的上飞,欣喜道:“柳二哥也来了,前晌怎么没瞧见。他在哪了?”

    薛蟠此时更是眉飞色舞,喜不自胜。笑道:“等等罢,他稍回便到。”

    宝玉听此,顿时忘了去追蓉哥儿,只向薛蟠打听柳湘莲的近况。

    此时间里,天香楼上正陪着史老太君、王夫人等人一同听戏的薛姨妈却有些心不在焉。她悄悄瞧了自己女儿一眼,只见宝钗同身边丫鬟悄悄说了几句,那莺儿便独自下了楼。

    她再留心女儿宝钗样子,只瞧得宝钗侧脸含春带笑。害得薛姨妈眉头直跳,忍不住再悄悄朝天香楼下打量,却也只见着楼下儿子薛蟠、琏哥儿、宝玉三人。又侧着身子朝其他处看去,也未见着其他男人。

    薛姨妈心里更是疑惑,不知女儿宝钗今儿约的是谁。

    回望无果,便更想探索研究。

    不久,才见着一男子出现楼下,样貌极美。外形爽朗,薛姨妈却觉其风尘。蹙眉想着,这人是谁?又见着贾琏、薛蟠、宝玉三人迎上前去,似乎极其亲密样子。

    薛姨妈心里计算着,又暗暗瞧了在座的几个太太姑娘。直到贾琏、薛蟠并俊美男子与宝玉携手离开了,她才款款松了一口气。

    只是她在这里坐着,却如芒刺在背,坐立难耐。瞧着台上又换了一出戏,宝钗身边的丫鬟终于回来,薛姨妈不由自主地侧着耳朵往宝钗那边凑。

    尽管明知道听不着任何声音,却也还是忍不住地想去打听。

    倒是旁边王夫人笑她:“忍不住就别憋着,找个小丫鬟领着去楼下解手罢。”

    薛姨妈心里一阵无语,随意应承了两声。等再侧脸暗瞧宝钗,却见着宝钗稍有困顿样子,款款走来。宝钗与老太太小声说了一声,便由丫鬟莺儿扶着下了楼。

    这妮子有鬼。

    薛姨妈顿时惊觉,方才还是满面含春的样子,这会怎么就上头了?自己的女儿,她还能不了解吗?奈何心中纠结,看着宝钗慢慢消失在楼上,不知道是不是应该跟过去。

    “女儿大了。”薛姨妈在心里感慨一句,又苦笑着:“宝钗向来极有主见,我这个做娘的也管不住她。”

    胡思乱想一阵,敛气收神继续看戏。她却发现自己如何也看不见去了,心神更不安。又怕宝钗做出什么出格事情坏了名声,更担心宝钗所遇并非良人着了骗受了当。

    越是这么想,心里就越不安。

    薛姨妈长提着脑袋伸长了脖子再朝楼下张望,只见着宝钗领着莺儿往东边去。

    东边?

    会芳园东边倒有几个出名地方,最知名的就是不远处的倚霞阁,现在由凤丫头住那里。其次便是凝曦轩,不过那处素来是大老爷们的玩乐地。

    薛姨妈左右张望两眼,忍耐不住咬了咬银牙,亦悄悄与旁边王夫人说了一声,便快步离开椅子。

    其他人倒也没怎么留意,老太太贾母侧目过来,王夫人才笑着解释道:“解手去了。”

    自此,其他人更不再关心。

    薛姨妈急急下了楼,正要往宝钗刚走过的地方跟去,楼里伺候的丫鬟见了忙招呼。薛姨妈急道:“无事,我到处走走,不碍事。也不必要人跟着……”

    她来宁国府的次数不多,甚至倚霞阁都没去过,不过远远瞧得宝钗身影才寻得一条道。

    只是刚拐进林子,见着左右岔路极多,一时却也没了方向。

    “这妮子跑这边来作甚?”薛姨妈叹一声,抬头瞧得倚霞阁方向,选了一条岔路过去。却不想明明是往倚霞阁方向,却不是去倚霞阁的路,反而拐到溪边临水的亭台去了。

    只好在此折回,又倒岔口选了另一条进去。

    这路上倒是僻静,连个丫鬟也见不着,更别说其他的人影。薛姨妈正疑惑是不是走对了时,恰拐过的大树下,终见了倚霞阁建筑。

    阁楼外亦无围栏院子,前面只有一块小坪地。坪地上青草幽幽,中间分着一道,直答倚霞阁的大门。此时大门正闭着,整处宁静悠远听不到任何人声,反而能听着树冠树枝间的鸟儿嬉笑。

    “难道丫头不是来这?”

    “又走错了?”

    薛姨妈满头雾水,左右张望,树林里也见着人影。还想着寻个丫鬟问问,却也计算落空。幽幽叹气间,忽听了一阵银铃般的笑声,只觉身子猛然一颤。

    是丫头宝钗的声音,她在哪?

    薛姨妈寻着声音快步过去,来到倚霞阁楼下,却再不闻任何动静。仿佛刚刚的笑声是她听错了,是因为担心女儿而产生的幻听一般。

    “丫头在哪了?”

    薛姨妈喘了几声,抬头瞧着倚霞阁匾额。想着是在楼里吗?又不知道楼里有没有人?轻轻推了一下,竟发现大门是从里面闩着的。

    作娘的心儿猛然一跳。

    宝钗丫头这会子肯定在楼里,刚刚的笑声也是丫头发出的。

    丫头为什么要将这里的门闩着?是和谁在里面?先前在天香楼时,丫头是在与楼下的人儿交流罢。男人?还是女人?

    尽管她早瞧得宝钗神色不对,也有别的猜想。却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女儿会跑这边来私会男人。

    一味自己骗自己,想着。两府的姑娘都去天香楼里听戏了,凤丫头在天香楼,蓉哥媳妇秦氏也在天香楼。黛玉、湘云亦陪着听戏,她这会子跑这边来作甚?

    再试探推了推大门。

    抬头间,觉今日的阳光都格外刺眼了。

第310章:早问了消息

    这一刻,她想了很多。想起已经离世的薛家老爷,想起了宝钗年幼时的样子,亦想起了当年刚来神京的时候。

    昔日的丫头是那样的乖巧听话。

    现在……

    忽地一阵男女嬉笑声从楼上传来,薛姨妈轻扶着门的手儿没来由一僵。

    里面果真躲着个男人。

    丑事,天大的家丑。

    素来的规矩的丫头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

    “定是受了那不知名男人的骗。”薛姨妈的脑海里只回荡着这一个声音。随后,便是一阵长长时间的茫然失措,双目空洞无神不知该看哪里,不晓得该怎么做该去哪。

    她能猜得许多的后果,其中却没有一条是利好宝钗,也没有一条是利好薛家的。

    薛姨妈真的慌了。宝丫头出这样一档子事,往后还如何谈婚论嫁,如何觅得良婿?这事要传到了贾家人耳里,只怕连曾经瞧不上的宝二奶奶也做不起了。

    一股极大的怒气从心底涌上头顶,就如凶猛的海浪拍在海角天涯的巨石上一般。砰的一声,怒意在脑子里炸裂开来,顺着经脉血液流往全身。双手在这股怒意加持的力量下,情不自禁地握成了拳头。

    “立刻冲进去,将楼上的两人抓起来。”这是薛姨妈气急攻心下的第一个想法,握成拳头的手已高高举起,随时要砸向倚霞阁的大门。

    只是,在落拳的一瞬间,她清醒了。

    “不能冲进去,万万不能。”

    一腔的怒气顿时化作满心的悲凉。冲进去只好,虽然能抓的他们,却有可能一个没处理好便将宝丫头名声完全给毁了。

    不能冲动,万万不能冲动。

    薛姨妈收敛怒意,强行压下心头的不适。左顾右盼打量一番,周围完全见不到一个人影,方才缓缓卸下一点悬吊着的紧张心情。

    “丫头与人幽会也不知道唤两个丫鬟在外面守着,要让别人撞见了,该怎么办才好。”

    薛姨妈酸楚感慨着,围倚霞阁阁楼转了一圈,也未见到附近有人。她长长舒着气,寻了一个隐秘的角落藏住,这会心里只想着认一认与宝钗幽会的到底是谁。

    是府里的哥儿?还是亲戚家的哥儿?还是哪个公侯府的公子?

    指望不是白身贱人家丁奴仆才好。

    楼上的宝钗、蓉哥儿却不知道外面情况。这两人正拱在窗边,嬉笑打闹瞧着会芳园溪林景色。

    “要人命了。”薛宝钗娇嗔着说道,挣扎俯下身子,完全不敢将脑袋伸上窗户高度。

    蓉哥儿笑着道:“在楼下你又不愿,楼里今儿又没添凉爽陈设,将窗儿开出一条缝乘风不好吗?”

    “被凤丫头晓得了,有你好罪过。”薛宝钗嗔声回答。突地双手猛然扒在窗沿,绷直的双手只觉手背上凉风习习。

    这样一股凉风定是从江上吹来的,先拂过她白嫩如葱的五指,再滑过细腻如玉温软生香的手臂。风儿不停,借着后来的风势顺着手臂袭上肩头与玉颈,其中一股顺着背脊而上。

    风劲如上斜阳雪山,停在山巅巍峨处。

    其中又有几股小风力绕得宽敞处朝下卷去,窗下若有动静搅出两道暖风。前后风力相遇,吹得风里两尘埃摆动不定。

    天上阳光渐斜,一缕从西打来,从窗里缝隙中掠进。

    其光,明且亮;其光,壮且威。

    其光,刺得宝钗睁不开眼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时间。薛宝钗不知道,贾蓉更不知道。旁边莺儿亦没做计算,只红着脸儿低头给小蓉大爷细细清洗。

    又过一阵,莺儿才为蓉大爷与姑娘宝钗整理齐了衣裳。

    楼下藏着的薛姨妈也不知具体多少时间,她前面还默默观天色树影计算。后来被树荫下的蚊虫叮了两嘴,便再无心思。

    只知道,时间很久。

    薛姨妈藏在阴暗处,抓耳挠臀浑身不自在,心里骂着该死的虫子。亦也想着宝钗怎么能与男子单独待这么长时间。

    他们俩人在楼上做什么了?

    薛姨妈咬了咬牙,心里想着早知该换些避虫的香来,何苦在这里受这样的罪。扭了扭身子,却又不敢闹出大动静,就怕可巧倚霞阁里正好出来人。

    伸手进衣裳里寻了一阵,逮出一直无礼贪色的蚂蚁来,用手儿犀利给掐死。

    她再抓了抓脖子,却不由得眉头紧蹙。心里大骂几声该死,只得半解腰上汗巾子,探手过去。

    好歹,逮出了一个罪魁,却越发觉得树下难耐。

    正想着起身时藏另一处时,恰闻得倚霞阁里传来动静,是倚霞阁开门的声音。薛姨妈只得佝下身子,又忍不住伸起玉色颈脖,一双大眼睛紧紧透过丛荫缝隙盯着倚霞阁门口。

    只听得一个颇为熟悉的男人声音传来。“好生照顾你家姑娘,待晚宴开始,我再唤人来叫你们。”

    薛姨妈眉头一紧,她这会听到照顾两字,心里顿时印发无限遐想。

    丫头怎么了?

    那人和丫头在楼上做了什么?

    为什么要说好生照顾?

    一面思忖,一面紧盯。不一会儿,只瞧得一个身影款款走进了她的视线里。

    “蓉哥儿?”

    “是他?”

    “怎么会是他?”

    “怎么能是他。”

    薛姨妈愣神好一阵,当瞧得蓉哥儿左右扫眼时,又暗暗潜下身子藏在树下藏在花草丛后。终于等蓉哥儿回头过去,薛姨妈才忍不住扭动身子,暗暗摩挲着双膝。

    被虫子咬上一口,实在痒得紧。

    难受。

    薛姨妈又怕惹来蓉哥儿扭头,既不敢出生,又不敢大动静。强忍着等蓉哥儿消失在视线里,方才款款松了一口气。

    紧绷的神经也在这一刻松懈。随后,脑子里更是茫然。

    丫头怎么就和蓉哥儿搅一起去了,他们可隔着辈啊。薛姨妈心里做了最坏的猜想,如果一切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往后该怎么办?远房的隔辈亲戚倒好说,关键蓉哥儿是结了婚的有妇之夫。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做最好的猜想。

    丫头是个自爱的,她极有主见,定不会和蓉哥儿做出不轨事情。

    即便……

    即便他们有一些好感,也……或许是私下秘密商量经验生意了?一定是商议生意,不是那等丑事。

    我家丫头最懂规矩。

    她企图说服自己,却如何也解释不了为什么宝钗和蓉哥儿要这么神神秘秘,还有前面听过的几声嬉笑。

    薛姨妈款款走出树荫下,她想去求证。犹豫片刻,却未去倚霞阁敲门,反而悄悄绕林子里离开了。是扭着腰,摩挲着腿离开的。

    才回天香楼的蓉哥儿,见薛姨妈从东面走来,神情亦是诧异。再瞧着对方暗暗摆腰如湖边柳,挥绢如风中旗,也只好稍稍避开眼神不去直视。

    心里只想着:“今儿姨太太异常的很,这样风情样子莫不是也去会情郎了?”

    乱想了一下,又忙打消这念头。天底下也没这么傻的人,今儿会芳园里这般热闹,其他地方也不够私密哪能会得了情郎。

    再念着薛姨妈是宝钗的母亲,也不再去揣摩乱想。

    只是余光见着薛姨妈过来,这位宝钗的亲生母亲却在他身边停了下来。他还感受到薛姨妈看自己的眼神格外奇怪,是一种极其复杂难以形容的眼神。

    蓉哥儿从未在其他人身上见过这种眼神。

    他轻咳了一声,尴尬地侧过身子道:“姨太太快上楼罢,听丫鬟说方才老太太还在打听您去哪了。”

    我去哪了?我去……被虫子叮了。

    薛姨妈暗暗咬牙,扫过蓉哥儿像是刚洗过的脸,神色愈发不善。嗯了一声,挥一下手里白绢,扭着身子上楼而去。

    上了楼,她过去老太太身边表达了歉意,又随口应付了王夫人两句。再瞧对面台上唱戏,却任何也静不下心儿去听去看。

    倒是旁边作陪尤氏与可卿瞧出了她异样,作为东道主,蓉大奶奶潜身过来问候。

    薛姨妈瞧着秦氏的漂亮脸蛋,一时也不知该怎么说好。

    晚宴时间到了,薛宝钗姗姗来迟。虽然宝钗脸上春色已消,却还是瞧得出一点点与前晌时的不同。有些东西不是重新梳洗过就能掩盖的,如身上隐约散发的气味,如一个人的姿态神色。

    薛姨妈更气,在心里将蓉哥儿骂了千遍万遍。却只好同宝钗说着,常回家里走走。

    贾母老太太的生辰宴又过了一天才算完,期间再无其他事情。

    后面几日,蓉哥儿在府里时间也不算多,偶尔悄悄去东边一个独立小院走走。那里到底有着什么,谁也不晓得。

    直到那日的傍晚,有几个生面孔丫鬟带着一个女人从角门离开。看守角门的人还疑惑为什么这女子会蒙着面,直到那几人推着蒙面女子上了马车。其中一个守门的小厮才无意间看得,车上的女子忿忿不平扯下面纱露出一张绝美的面容。

    那一种美不是一般的美,是妖媚的,是冰冷的。

    很无法想象,妖媚与冰冷同时存在一个人的脸上,还是一个美人的脸。

    能在宁国府看门,他在贾家也是有着一些背景的。不说府里尊贵的奶奶太太都认识,便是奶奶太太们身边的丫鬟们,他们也都眼熟。小厮敢确定宁荣两府里绝对没有这一样美人,偏偏这样一个女子却是从宁国府内走出来的。

    神秘的美人儿啊。

    小厮盯着马车上窗帘后的人儿发呆。旁边一个面生的丫鬟怒目瞪来,哼道:“有什么好瞧的,再看剐了你的眼睛。”

    小厮听了还起怒气,正要回刺,却瞧着面前丫鬟脸上冷意只好将火气吞进了肚子。

    敢在宁国府里如此张狂的,只怕背后背景不小。

    惹不起,惹不起。

    小厮只看着那丫鬟跳上马车,呆着一车人趁着昏暗天色扬长而去。

    再回神过来,瞧见旁边人幸灾乐祸样子。愤然道:“丑人多作怪,凭地竟没一点女人样。我是可怜她,不与她一般见识。否则,非叫干娘将她赶出府不成。”

    另有小厮笑道:“这些女人可是惹不起的,我可记得当初她们进府可是蓉大爷领的。”

    那小厮额了一声,悻悻不答。

    反是旁边的人儿拥来,问道:“刚才可瞧见了那蒙面女的样子?好看不好看?”

    “再好看还能比得过宝二爷房里的晴雯姑娘?”小厮撅嘴回了一句,脑子里却全是刚刚马车上的身影。

    谁也没聊到,才过一夜,宁国府里下人中就私传出蓉大爷在别院偷偷养了个绝美女子。

    一个个传得有鼻子有眼了。

    等到蓉大爷知晓时,已经是八月十五中秋并蓉大奶奶秦氏生日当天了。

    这日只做小宴,倒也不需如何兴师动众。

    只是秦氏拿着下人们传的消息笑蓉大爷,道:“咱家大爷本事可不小,在府里藏了这样一个美人,家里竟然没一个知道的。”

    蓉哥儿撇着嘴,那女人不规矩啊,好歹自己救了她一命……

    “下人胡乱传的哪句能当真?”

    她也知道曾经东边角上小院里曾住过一个女人,不过那女人和大爷可没那种关系。再多的,她也没去打听。秦可卿听了也只是笑笑,自然知道下人们传的多半是假。倒是稍稍撇了眼小雀儿,随口问道:“雀儿也要过十五岁的生日了罢。”

    小雀儿笑声回道:“还有两个月,雀儿也要吃十六岁的饭了。”

    “是不小了。”蓉大奶奶款款说一声,又招小雀儿过来给自己再整一下头簪。细声说道:“差人去问问西府的奶娘姑娘们什么时候到。”

    小雀儿回道:“早问了消息,薛家的姨太太提前去了大观园里,要与宝姑娘一同过来。珠大奶奶与宝二爷并几个姑娘们要晚一点。”

    蓉大奶奶若有所指道:“我这个做晚辈倒是荣幸,不仅几位年轻的姑姑叔叔过来,连薛家姨太太也要来。记得往常,她来这么可不这么勤快。”

    小雀儿也应和道:“可不嘛,近来薛家姨太太走动是频繁了些。不过奶奶到底是宁府大奶奶,是家里长孙媳妇。老太太与两位夫人可以不来,薛家姨太太还是得来祝贺的。”

    “不是这样说的。”

写在百万字之前

    其实,准确的说正文已经破百万字了。(因为有两章内容被关了,有的书友应该看过那两章。)

    百万字,当初开书的时候,鹅从来没想敢想过能真正写到一百万字。现在回想起来,也觉得自己有点厉害。毕竟一个萌新能写出百万字的长篇来,属实有些不容易。

    说起来,开这本书的时候,鹅的脑子里完全没有计划。

    那一天是正在看屋凉的一本书,无意中点到一个本章说,里面是一个书友在问有没有写贾蓉的书。

    鹅顿时打了个激灵,贾蓉这个角色名声很不好,但有不少的创作空间。

    毕竟贾蓉的头顶有个扒灰的父亲,媳妇还是个大美人。

    故事感一下就出来了。

    当天,想也没想,胡乱写了两千字开头发表了。

    挺冲动的。

    开书前,鹅对红楼可以说是一窍不通,没研究过红楼的原著,更没看过红楼的影视作品。所以第一章时,我特意将主角写成不知道红楼具体故事的人。

    因为鹅也不知道红楼故事。对红楼初步了解和稍有兴趣,还是因为某天看了屋凉的书。

    可想而知,鹅这样一个冲动的半文盲莽夫在写这本书的时候,是有多么的艰难。开书之后各种找资料,读红楼原著……能坚持到现在,写到一百万字,实在是无法想象的。

    当然,最初也还是有不少创作设想的。比如第一章铺的毛选,比如建农会,还有各种其他的。只能说鹅还是太年轻,所以后面很乖巧的转型走了现在的路子。

    一路写来,也实在感谢所有支持过的书友。

    鹅在创作方面是个新的不能再新的小萌新,也有内容可能给了大家不太好的体验。许多是没办法的事情,作为萌新的鹅也是战战兢兢写着的。

    一本书写到百万字,架构上其实才到鹅设想的三分之一。

    不过,后面到底还能写多久,鹅也不知道。

    只能说,会一直坚持。

    在此,再次感谢所有支持过鹅的书友,感谢所有点开过本书的朋友,更感谢一直在支持鹅的书友好友们。

    2022,一起加油。

    此致。

第311章:大观园中秋夜宴

    小雀儿嗤之以鼻道:“打薛家来的几年,他们家的人情往来便绝了,全托在咱们两个府上。虽说银子用度各使各的,打外面还不晓得人家议论是贾家并了薛家,还是薛家附着贾家。”

    蓉哥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没好气地在小雀儿头上敲了个响,教训道:“薛家人口少,京里虽有些房舍,却都在南城。当初薛家留下,还是政太爷做主开的口。亲戚们住一块儿也有照应,又没挪你的银子,要你非议?”

    小雀儿吃痛一下撅起嘴来,同蓉大奶奶告状道:“奶奶可瞧瞧大爷,是被雀儿说到心事,要灭我的口了。”

    蓉大爷威胁道:“你才来多久,好好一个丫头怎么就学着她们势利眼了,是该灭口了才好。”

    蓉大奶奶别样看蓉大爷,笑一声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好好的丫鬟学了势利眼,还是被府里人带坏的。大爷也莫要怪雀儿,近来薛家姨太太确实反常了些。”

    贾蓉细细回味一阵后,轻剐了小雀儿一眼,原来这小丫鬟方才口出狂言是蓉大奶奶指使的。他笑道:“可儿未免多心了些,薛家来走得勤了,也算是好事。咱们两家还有生意经营了,互相亲密才好。”

    蓉大奶奶透着镜子瞧蓉大爷,款款说道:“大爷和薛家还不近吗?也能算是亲密无间了罢。”

    “咳……嘿嘿……这……岂止亲密无间。”蓉大爷无耻笑了笑,又道:“媳妇生辰还是不论这个的好。”

    秦氏嗯声应下也不再提,要小雀儿抓紧梳妆,更换衣裳等客人到来。

    还未过多久,西府的奶奶姑娘们没到,外面却已有丫鬟进来通报。

    “北静郡王妃娘娘带礼单来了。”

    房里蓉大爷、蓉大奶奶纷纷露出诧异神情。蓉大奶奶惊了片刻后,才忙追问道:“娘娘是带着礼单过来?还是差人送礼单过来?”

    带礼单和送礼单可是有着几大的区别。

    秦可卿又不是过大寿,款且蓉大奶奶虽是宁国府女主人,在亲戚里辈分却不高。照亲缘论,蓉大奶奶得称郡王妃为姑婶;论其他的更不用说,人家是郡王妃,秦氏也才四品恭人。

    素来只有下敬上,晚辈贺上辈。

    怎么说,这样场合北静王府送个小礼单也就足够了,根本不必亲自过来。

    丫鬟回道:“外面传来消息,说是郡王妃马上就到了。”

    蓉大奶奶顿时起身吩咐道:“快去请太太,同去通知宝珠、瑞珠、香菱几人,换了衣裳一并到门口迎接。”

    秦氏吩咐完还不忘瞥自家大爷一样,眼神中说不出多少意思。

    蓉哥儿也回神过来,忙叫了小雀儿也给自己更换了衣裳。身上服饰待家客虽行,待贵客可就失礼了。

    又一阵忙碌。

    宁国府里女眷瞬时集结,与蓉大爷分两路。一面以尤氏、秦氏为头迎接郡王妃,一面以蓉大爷领府里府里管家同北静王府做礼单对接。

    同时间里,东府也跑出几个丫鬟赶往西府,再请了几位太太同时将郡王妃过来的消息说了。

    王夫人愣一下,瞧了房里老太太一眼,笑道:“既然东府再次来请了,老祖宗不妨也过去热闹。秦氏到底是老祖宗的重孙媳妇,模样品性都是极出挑的,有您过去蓉哥媳妇也体面。”

    老太太听闻倒也同意了,唤了鸳鸯过来吩咐去里面挑了一件好礼物。

    倒是邢氏听了好不乐意,瘪着嘴儿小声埋怨:“哪有祖宗去给孙子贺寿的。”

    邢氏埋怨归埋怨,听了老太太要鸳鸯去挑礼物,也晓得东府是非去不可了。哪怕万般不愿,也得挑一件过得去礼物送去,好表现作为的长辈厚爱。

    只是邢氏越想越郁闷,送一件礼物事小,可是看着东府越发强势就难受。

    最让她气愤的是听说贾政竟想着要蓉哥儿那小子来荣国府的外事,本就因这事不爽,还要去给蓉哥儿的媳妇送贺礼,心里更是憋着气。

    还不免怪上贾政来。

    荣国府里又不是没有老爷,赦老爷还是他亲兄弟了,琏哥儿还是他亲侄子。怎么贾政就信不过他们,反而要去交代东府的孙辈哥儿。

    嫌隙在邢氏心中慢慢扩大,连带着还怨上了贾母老太太。都是老太太偏心二儿子,偌大的家业竟不多分大儿子便宜,偏心的很。

    老太太恰时也开口道:“你们也回去准备准备,娘娘上门好歹表现咱们家体面。”

    邢氏、王氏听了,方回院子更换衣裳去。

    等众太太到时,北静郡王妃已在房里同秦氏聊地欢颜尽显,旁边还有王熙凤作陪。众人互相招呼,凤姐儿更是将自己当女主人般先请了贾母老太太上座。

    邢氏瞧着王熙凤热情模样,怨念藏于心。

    王氏亦也心事复杂瞧向秦氏,又看王家内侄女凤丫头。念想着蓉哥儿的深得政老爷信赖,连北静王府也与东府的较好,加上王熙凤与蓉哥儿的关系。她竟一时不知该如何作想。

    正待几人喝茶聊着,外面又有丫鬟来报。

    “王家舅太太来了。”

    王氏稍作恍惚,还思忖着是哪个王家,哪个舅太太。王熙凤笑了声,又与老太太说了声,凤姐儿亲自迎去。王氏才明白过来,原来是王子腾夫人来了。

    王氏心里也莫名生出一股恼意。今儿是怎么了,先有北静郡王妃过来,怎么连王家兄嫂也跑来了。一个晚辈生日,怎就弄出这样排场。

    不多时,王子腾夫人已至;又过一会,大观园姊妹并薛家母女达到。

    一时间,秦氏房里挤满了人。

    这样情况,不说王氏、邢氏没有想到,就连东道蓉大奶奶秦氏也没有料到。只好临时唤婆子到外面去请了一个班子来,又邀着客人往会芳园热闹。

    只是众人还未起身,外面又有丫鬟来通传。

    “齐国公府陈家……”

    “镇国公府牛家……”

    “冯家……”

    四王八公里,又有几家过来,竟是些眼熟的人。倒也不怪她们眼熟,只是这些人在十多天前老太太生辰宴时也过来,才隔十来天又来了。

    有的是国公府晚辈过来,有的是公侯府管事的送了礼单。偏牛家来的却是现袭一等伯牛继宗的夫人,可见牛家对宁国府之重视。

    都是亲家亲戚,一时间宁国府里也热闹。

    喧嚣里,客人们从后院被安排去了会芳园,总算消停了一刻。其他亲戚陆续来往,邢氏、王氏倒也不觉什么了。

    等天香楼戏班子架上,几阵推让后由贾母老太太先点了一出,正听着时,又有人过来。

    邢氏蹙眉瞧去,只见着一个年轻宫装女子,身后领着几个小宫女。

    蓉大奶奶欣喜问道:“姑姑怎么过来了?”

    原来这位便是忠顺王府忠顺王妃娘娘身边女官。

    女官佳怡笑道:“娘娘晓得你今儿生辰,故让我带了礼过来。”

    可卿道:“多谢娘娘厚爱,姑姑快入座罢。”

    “我是带着任务来的,将东西亲手交了你,还得赶回王府复命。”佳怡款款摆手,脸上勾起浅浅笑意,说道:“刚路上还遇见了你们家爵爷,要不是娘娘有吩咐,这些好东西差点被他截了去。”

    蓉大奶奶回道:“大爷鲁莽冲撞了姑姑,姑姑莫要责怪。”

    “此话过于见外,爵爷的性子哪个还不知了?”女官佳怡轻笑道:“快点将东西轻点了,这些可都是娘娘从自己嫁妆里挑出的,娘娘还吩咐莫要让它们被蓉爵爷抢了去。”

    “这……”

    “快收下罢,我急着回王府。待会儿,还要随着娘娘入宫了。”

    秦可卿方瞧了佳怡带来的东西,面露惊色,不敢置信。疑惑瞧了女官佳怡,见了她点头,方才收了。

    一直悄悄留意这边邢夫人看见,脸色亦惊,却连羡慕之心都不敢生。只怨怨地回头过去,嘴里嘟喃几声不太好听的话。

    除了邢夫人观察着,旁边王熙凤、薛宝钗亦在打量。这两人也瞧见了,脸上稍闪过羡慕之色。尽管一闪即逝,一直留心宝钗神色的薛姨妈却捕捉了正着。

    薛姨妈心里叹着:丫头陷入其中了。

    悲凉想着,羡慕又有什么用处?秦氏是正娶的蓉大奶奶,又被忠顺王妃认作了干女儿。这等待遇,哪是寻常人可得的。

    楼上这些人专心听戏的没几个,各有各的心思。

    只怕只有老太太与贾家几个姑娘没心没肺乐呵,最规矩的反而是宝玉了。便连林黛玉也不忍望着宝钗、凤姐出神。查得众人神情,小黛玉亦扫了那边一眼,只瞧得秦氏下楼送人,也悻悻回头不乐。

    待秦氏送了人下楼回来,楼上方才又多了一份热闹。

    几出戏后,黛玉亦渐觉戏里无趣,茫然发呆。

    倒是其他人越发觉得宁国府日渐风光,甚至比荣国府也不差了。特别邢氏这等在荣国府里也不在最核心的,更不是滋味。

    午宴时间,蓉哥儿与贾琏、薛蟠并几位族亲亦过来,在天香楼的另一房间吃了宴。

    薛蟠笑问道:“蓉哥儿今日可有什么安排?”

    贾蓉回道:“蟠叔有计算?”

    薛蟠嘻嘻笑着,“中秋时分,赏月正好。等会晚上老太太要请娘亲和两府太太奶奶们去大观园作乐,咱们几人也可寻一处观月。”

    贾琏瞥了薛蟠一眼,知道这货打着什么主意。款款道:“哪里有方便?赏月如何也得是晚上,难道夜里还不回了?”

    薛蟠道:“这有什么关系。咱们在后街寻个别院也好,请上几个姑娘过来,瞧瞧那月下美人脱……嘿嘿,二哥懂的。”

    同席之人看向薛蟠纷纷露出鄙夷神色,薛蟠却不受眼神影响。不忘说道:“今儿大伙都去,什么酒钱全算咱头上,不要你们出份子。”

    “当真?”顿时有人立即收回鄙夷神色,欣喜问道。

    “咳咳……”

    这些家伙……蓉哥儿苦笑着,就隔着一堵墙了,也不怕里面的人听了去。哪怕道貌岸然,也要维护一下在外的体面吧。

    蓉哥儿回道:“只怕我今儿不能作陪。”

    贾琏听了蓉哥儿的话,也稍作犹豫。如果贾蓉不去,他也不好去的。今儿大观园晚宴可是请了他们的,要么都不去,要么都去。

    薛蟠拉着蓉哥儿道:“咱回来许久,还未一起出去过。蓉哥儿这点也不能满足我吗?”

    别把咱们关系说得多亲密。蓉哥儿挑了挑眉毛,薛蟠这货色嘴上是没把的,只要今儿晚上出去了。明儿府里人一定会知道情况。

    不是他不敢,只是女人难哄。外面的女人,哪里有家里的女人漂亮。

    贾琏咧着嘴笑道:“宝玉在家闷了好一阵,你不如叫宝玉过去,他一定欣然向往。”

    “……”

    蓉哥儿也不管他们怎么计算了,只蒙头吃东西。

    午宴结束,蓉哥儿还未招呼他们。薛蟠便神神秘秘招了宝玉离开,等要进大观园时,才听了丫鬟说宝玉随薛蟠出了府。

    这小子胆挺大,现在不怕贾政发飙了?

    好在是女眷们先进大观园游玩了,蓉哥儿并贾琏等只等夜宴时才过去。宁国府会芳园里客人也走了,蓉哥儿亦无事下来准备寻个地方打盹。

    “林姑姑怎么没一起进园子玩耍?”蓉哥儿惺惺看着林黛玉,这小妮子脸色很不善啊。

    林黛玉哼声道:“她们热闹她们的,我才不去凑。”

    “哦?挺好的。”蓉哥儿讪讪说了声,发现他和林黛玉之间真的没有太多的话好说。只想着林黛玉没离开,问道:“林姑姑打哪里去?”

    想着林黛玉去哪里,自己就不去哪里,分开才好。

    林黛玉咬了咬牙,淡淡回道:“去倚霞阁里收拾东西。”

    蓉哥儿脸上一喜,这妮子终于开窍了?不再盯着自己了?自己解脱了?开心,莫名的开心。被黛玉这样的人盯着,其实压力很大的。

    蓉哥儿觉得自己撑不住,还是换别人来降伏黛玉的好。

    他笑问道:“是些什么东西?我唤几个丫鬟过来帮忙。”

    林黛玉看着蓉哥儿脸上的笑……

    神色愈来愈扭曲。

    真的生气了。

第312章:北静王妃

    赶人也没见过这么着急的。林黛玉冷眼回道:“没几个值钱的玩意,不过三五册书籍,留这边也没谁翻阅。不如搬回潇湘馆的自在,省得平白占了你们家屋子。”

    蓉哥儿轻咳了两声,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表现过头了,讪讪回道:“占不了一个屋子,那里空着也是空着。林姑姑哪日在潇湘馆待腻了,亦或是某天来倚霞阁同姊妹玩乐,这边也能有个歇脚的地方。”

    “到底不是自己家里,走哪儿还要看人脸色。早早收拾了,还省下许多麻烦。”林黛玉完全没给蓉哥儿好脸色看,板着脸说了说,自顾领着雪雁、紫鹃两个丫鬟往倚霞阁过去。

    蓉大爷站在原地,不知道这会该高兴还是不高兴。

    本打算回倚霞阁好好歇一下的,当下也只好召来两个丫鬟,吩咐她们跟过去瞧瞧林黛玉。自己则走了岔道往溪边亭子去,准备先在溪边吹吹风,怕当面看着黛玉收拾显得尴尬。

    “我还真是个渣男。”

    蓉哥儿自嘲一声,瞧着溪涧一隅莲花朵朵,更有不少莲蓬向阳。有几个丫鬟撑着舟打莲叶间穿过,将一朵朵成熟的莲蓬折下。

    如此画面竟也让蓉大爷觉美得出奇,一时瞧得忘了时间。

    等跟去倚霞阁的丫鬟回来时,他才堪堪回神。听丫鬟道:“林姑娘收拾了房里的书册,连墙上的画儿也卷走了。”

    蓉哥儿点了点头,让她们散去。自顾回了倚霞阁里,瞧原来林黛玉的房间门半掩着,鬼使神差推门进去。

    果真,里面竟是空荡荡的。莫说墙上挂着的画、案上摆着的书,连原来高挂着的玻璃绣球灯也取了去。

    那灯本就是林黛玉的,取走了倒也合该。蓉哥儿苦笑一声,不知怎么竟有点失落起来。

    许是贱人的矫情毛病犯了。

    有那样一些人偏是这样贱的,当别人出现在面前时,恨不得走得远远地永远不见最好。可是当别人真的走了,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还莫名生出一种遗憾心情来。

    这房里倒也发生过不少事情。曾经林黛玉搬来时的笑脸还历历在目,那日黛玉阴阳怪气的声音还停留耳中,偏如今这里全空了。

    蓉大爷与珠大奶奶关系的突破,还是因为在这里,在黛玉的房间了。

    他走近床边,右手抚上曾经黛玉依靠过的床头,摸着曾经李纨双手用力扶稳的床栏。自嘲着道:“我是被林黛玉给传染了吗?怎么染上了她矫情的毛病,还是打内心里做作要装一下深情?”

    “走就走了吧,长得再漂亮,也不适合。”蓉哥儿自我安慰着,也不愿上楼去,只躺这房间床上歇息。

    反正这里也成了无主之地,就当蓉大爷的歇脚室了。

    午后的时光,蓉大爷倒是在房间里做了个美美的梦。梦着自己撑船划入溪客花涧,后面坐着一个天真女孩儿,她不断指挥他撑船往哪边走,以便容易采摘莲蓬。

    梦只是梦,是虚假的。

    这一点,连在梦里的蓉哥儿也知道。只是当他反应过来时,眼前朝后面女孩儿看去,发现女孩儿竟是北静王妃。

    心里稍忖想,北静王妃不是这般的人。

    果然后面的人又成了宝钗。

    宝钗偶尔倒有这天真一面,真想着细究,后面人脸又变成了黛玉。

    好家伙,还听黛玉持着莲蓬念起一句没听过的诗词来。

    瞬间从梦里清醒。

    一阵恍惚,瞧得西面斜阳近靠天香楼上,忙从床上爬起。走出倚霞阁,望着周遭恍若隔世。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做那样的梦,只记得梦里的自己还挺开心的。如今醒了,也忍不住回味梦中的天真美好。

    谁不喜欢天真无邪的时光?无忧无虑,不必想都太多。没有计算,没有对错,哪怕做成一件平平无奇的小事也能开心许久。

    大观园里,此时却在兴师动众准备着。

    老太太安排了一处赏月地方,王夫人又差王熙凤准备祭月所用。与一大院内,设大香案,摆上月饼、西瓜、苹果、红枣、李子、葡萄等祭品。上立月神牌位,左右备着两根大红烛。神位前,摆一个辉煌金香炉,旁边放香若干。

    大案上另有酒爵三只,酒一壶。

    案下,摆着若干草席软垫。

    众人算准了时间,老太太却只瞧得院内只有女眷,不见宝玉人影。寻人问了一遍,又差人去找贾政打听。

    贾政才让人送去祭月祝文,哪里知宝玉在哪。只问了贾环、贾兰踪迹,得知都在园内,不免稍皱眉头。

    贾琏听了回道:“宝玉今儿受了薛蟠的邀,这会应在后街。”

    贾政稍作思忖,叹气要人去回老太太不必等宝玉了。却也不追究宝玉行程,让旁边下人都诧异了一阵。

    却听贾政问道:“蓉哥儿怎么还未过来?”

    下人回道:“小蓉大爷晌午宴后就没了下落,谁也不知他去了哪里。”

    贾政皱眉道:“找人去,顺道去请敬大哥。”

    贾蓉自是不用他们找的,贾敬一定是请不动的。待到夜幕降临,明月高升时,大观园内红烛光芒挑动。

    内院里,一个个太太、奶奶先后拜月,一簇簇的香也随之插上香炉。

    随仪式完成,祝文、纸宝在红烛上点燃,至于金盆之中。

    火焰在夜色下燎起。这一团火带所有女眷的愿望,照亮了院子与大家的脸。

    月光下,探春却小声拉着黛玉问:“你许了什么?”

    祭月,多求良缘。

    黛玉幽幽瞥着探春。她的心事哪能告诉到三姑娘。

    人群里,薛姨妈紧并着宝钗,浅浅笑道:“丫头也不小了,该到说亲的年纪。我向月神为你求了良缘,今年得多往几家亲戚里打听,给丫头寻上一个好夫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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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宝钗愣了愣神,什么好夫婿?还用寻吗,东府那个就是了。

    这些话儿,她是不敢说的。倒瞧得后面探春与黛玉说悄悄话,突想起什么便与母亲说了生,走近黛玉那边过去问今儿情况了。

    黛玉低头拉着宝钗走到角落,小声一一将午后遇上蓉哥儿的事说了,语气中尽是无奈与幽怨。

    宝钗笑道:“有凤丫头和我给妹妹做谋算,妹妹有什么好担心的?”

    黛玉幽幽道:“你们都是好心的,偏我却不自在。这样得来的,心里总是不甘不愿。”

    宝钗道:“自在与否,欢喜与否,还得先得了才知晓。府里哪个不晓蓉哥儿最是心软,只照这样下去,还怕他不来找你见你?”

    黛玉:“……”

    这一夜里,不少人心思多留有窍。总体来说,大家最初还都是欢喜开心的。只是夜宴过半,老太太唤了蓉哥媳妇秦氏过去,在两位太太当面夸赞了两句。

    王氏面色倒也如常,只是邢氏却愈发嫉妒。

    如今秦氏已成老太太最得意的重孙媳妇,邢氏这位贾家大媳妇却成了贾家的透明人儿。只听着老太太在宴会上灿烂笑声,邢氏琢磨着老太太所说的话,更不是滋味。

    “其他人年纪大了,未必合你们性子。娘娘与蓉哥媳妇年纪相仿,多来走动也是好的……”

    “姑娘们年纪也不小了,多在你们大嫂身边学着管理家事。外面的事儿,有蓉哥儿打理……”

    邢氏怎么也想不到,王熙凤撒手不管内宅了,管家的事儿她还是浑然插不上手。如今贾政要去外省,更没想到老太太也认可东府来主持西府的对外事宜。

    “偏心。”

    不止邢氏一人这样想,贾赦也是如此想的。

    爷们的那桌上,气氛也颇为奇妙。特别是贾赦听了贾政所说的,脸上不禁露出不忿神情来。又瞧着琏哥儿一脸无所谓样子,赦老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心里骂着:“浑没半点用处的小子,生养这么个儿子还不如早年飙他娘的嘴里。”

    再听琏哥儿笑着同贾蓉说道:“往后我可听蓉哥儿的安排了,有什么好事儿莫要忘了我这个做叔叔的。”

    贾赦更恼:“一点血性也没,难怪那丫头现在住东府不愿意回来了。”

    当然贾赦一百个不满,嘴上却没出任何的声音。家里的事情向来是老太太与兄弟贾政做主,他这个长子、大哥在家里可没什么权力。

    贾赦说不出反对的话,却瞧得兄弟贾政热眼看着他,也只好硬着头皮应下。款款道:“在这个家里,咱有什么说话的机会?西府有你和老太太当着,家族里又有敬大哥撑着,咱没话可说。”

    蓉哥儿看得出贾赦怨气不小。其实他也不想管西府的事情,内事外事都不想管。只是看今天的架势,估计以后西府的内事外事都有得操心。

    毕竟哪里只有当论外事,不牵扯内宅关系的事情?

    蓉哥儿举杯苦笑道:“二太爷高瞧蓉儿本事,蓉儿是个粗人,以前也纨绔。许多的事儿,还要大太爷和琏叔多指教。凡是两府的事情,都家族里大伙一起拿主意才对,哪能由我这样一个小子做决定。”

    贾赦暗暗翻着白眼,只想蓉哥儿还算有一点点的自知之明。顺口答道:“蓉哥儿且放心,只要利于家里的事情,我一定支持。有我与你琏叔在,西府也出不得什么乱子。”

    “省得,省得。”蓉哥儿笑呵呵应承着。

    只是贾政听了却不放心了,亲兄弟大哥的底细没有谁能比他这个做弟弟的清楚。贾政咧了咧嘴,手拂一下胡须以掩饰神情,轻声道:“往后家里多劳蓉哥儿了。”

    贾赦龇着嘴暗哼,只得灌了自己一杯。又看旁边没心没肺和没事人一样的贾琏,恨不得踹上一脚。

    这样的不快情绪,贾赦等晚宴结束还没消。

    等回了荣国府里,贾赦、邢氏二人对此多有抱怨,却又无可奈何。

    这么又过了一日,北静郡王妃却也还未离开宁国府里,只是在丛绿堂中分出了一边屋子。

    “他们家也怪,爷们公干的差事竟让家里的婶婶插手。偏别的地方不去,跑到这里来了。”

    北静郡王妃听着旁边侍女的话,稍稍提了提嘴角,露出一抹浅浅笑容。道:“便这样的才好,往年我还在金陵时,家里老爷在一些公务上的事儿也会找娘亲拿主意。真要内外互不干涉,反是不成的。”

    侍女哦了声,却并不认同。

    北静郡王妃见了笑道:“你还是年纪太小,不知内宅里深浅,只见着这里女人给出主意。其实啊,这样的人家里,内宅间的走动交往才是正经的。许多时候,内宅能影响家里的爷们哥儿在仕途前程。蓉大奶奶被忠顺王妃认了干女儿是这般,珠大奶奶跑来给蓉哥儿帮忙也是这般。同样的道理。”

    侍女思忖片刻,回道:“他们两个成了亲的,还隔着辈。偏前院书房不去,找了个僻静地,也不怕人说闲话。其中一个还是节妇了。”

    北静郡王妃训道:“不得胡言。正是隔着辈才好,别人也才说不出闲话。节妇又如何,岂能用这样的眼神看人。”

    侍女顿时不敢言了。

    北静郡王妃款款道:“他们明晓得有咱们这样的客人在,还能到这边来,自然是心里无鬼的。咱们也不去打搅他们办公了,来了宁国府多次,也没怎么游游这园子。等过了后晌再来罢。”

    侍女:“……”

    几人打丛绿堂主建筑出来,侍女偷偷朝裙楼书房打量了眼,只见着小蓉大爷与珠大奶娘各自规矩着。两人距离并不近,又开着门窗,实在光明磊落的很。

    侍女只怪自己多想了,稍有愧色地低下了脑袋。

    会芳园里平日并不如何热闹,丫鬟们虽偶在此玩闹,但见了客人也顿时拘谨起来。北静郡王妃倒是无意间遇上了倚霞阁的人,受邀进阁楼品茶一回。

    她也多少听了些倚霞阁里王熙凤与蓉哥儿的闲言,知道这位凤姐儿原是王家的,还是王夫人的内侄女,早年嫁了西府琏哥儿为妻。

    后来……

    后来不知为何竟与东府侄子闹出一些闲言,今年更是直接搬进东府住下,也不回西府去了。

第313章:北静王妃(二)

    丛绿堂裙楼书房。

    李纨指着一处问道:“钾字何解?意甲,意铠?亦是蓉哥儿错写了狎?”

    蓉大爷朝她手中书册看去,只见上面写着:“捆稻梗立于田埂,晒数日干后备用。刀耕火种,富土地之钾。”

    他忍不住老脸一红,这话是他瞎写的。虽然这时代没有钾肥的概念,但是自古以来农人就清楚刀耕火种能肥土。其实就是草木烧成灰后,里面的主要成分碳酸钾能暂时提升土壤肥力。

    草木灰是几千年以来用得最广,也最便利便宜的一种钾肥。

    蓉大爷挠了挠头,回想着当初自己为什么在这里会写出一个‘钾’字来,而不是直接写草木灰。想了一通也没原来,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当初想着将钾肥这个概念直接新进农书里。

    “宫裁不必在意这个字,将这里抄为草木灰便可。”

    “草木灰?稻梗烧成的冬灰?”

    冬灰?好像是有这么个说法。蓉哥儿思忖片刻,点头道:“写成稻梗冬灰罢,其他草木烧成的未必有稻梗灰肥力。”

    珠大奶奶点了点头,又道:“此处有不当。只做备用,却未明说是开田时用肥,还是在养地前用肥。”

    这妮子还颇有研究精神。蓉哥儿听了却也愣了神,回想一阵道:“开田前烧灰最好,直接翻入土下。”

    蓉哥儿才说完,又见了珠大奶奶蹙眉。

    只听她道:“皇庄官田自然能将这些东西储到开田时间,若是普通农人,满地的稻梗只怕当年便被收入家中,以作取火烧饭所用。如此一来,田里肥用岂不短了?”

    果真是离开群众太久了,远离农人生活太久了。竟没想到这些事情,其中确实是有矛盾的。稻梗用于田,农人却少了一部分烧火的东西。尽管乡野满山荆棘,却不是百姓想用就能用的,农人过冬缺柴时大多会用稻梗备用烧火。

    细细琢磨一阵,竟寻不到一个完美的解决办法。

    蓉哥儿皱眉叹道:“先如此写罢。将……钾肥……算了,钾肥一事待忠顺王回京,问过他老人家再说。”

    现在钾肥还没一个影子,只能承望黑山村有所进展。不然单只靠草木灰肥与人畜粪肥,所有土地是不够用的。

    稻田用了,菜地用什么?很多资源是底层没用的,是他们用不少的。

    写这本还要考虑到底层的人,让底层农人的田亩用恰当的手段提高产量。以保证他们不容易因为产量问题而卖田卖地。

    让大部分人能吃饱,绝对不是一件容易事情。底层的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赋税的原因。蓉哥儿沉思起来,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编写农书有没有用。

    或许还是能有些用处的罢,哪怕只提高一点点的产量。

    蓉哥儿与珠大奶奶编写抄改一阵,他兴致也渐渐消失,人也散漫起来。打心底自嘲着:像我这样人,这样一无是处的文盲,来到这世界想作一件好事都难。

    “有心事?”

    蓉哥儿稍回神,看着珠大奶奶李纨关切的眼神,忍不住点了点头。苦笑道:“这本书编了这么久,又从其他的农书上借鉴了一些好法子,如今快完成了。我却突然怀疑起做这事的意义来。”

    “做事便是做事,还得要个什么意义?”李纨淡淡回了一句,“蓉哥儿做了这番,于朝廷亦有功,于百姓也有德。若能有效推行,哪个不念你的恩?”

    “推行难,难于入川。”

    “难……入川?”李纨轻轻琢磨着这几字,看着蓉哥儿满是愁容的脸,轻轻抬手抚了上去。安慰道:“许多事儿不是咱们能决定的。朝廷执行迁民于川,虽然艰险苦难,却……”

    蓉哥儿知道李纨想说什么,缓缓点着脑袋。干笑着道:“咱们不想那些,管他们是摊丁入亩也好,还是真如宫里说的永不加赋。咱们做好了这些,能多利好一些他们,也是极好的。”

    “蓉哥儿心善,有大抱负。”

    珠大奶奶轻轻娇笑一声。

    蓉哥儿紧着回道:“哪里大,还没咱家宫裁的抱负大。”

    “没个正行。”李纨见蓉哥儿笑起,似乎阴霾以被扫尽。她亦忍不住扬笑来,哪怕身上受缚,也只安娴羞答:“旁边住着北静郡王妃了,你也不怕被客人撞见了要命的勾当。”

    蓉哥儿嘿嘿笑道:“才不久见了她带着丫鬟侍女离开了,这边房里可没其他人了。咱们闹腾咱们的,关上了门,谁晓得里面发生什么。”

    “不行,这里不行。万一回来,我哪里还有脸。”李纨终究是理智的,上次已经体验过一次惊心胆颤了,这次是如何也不愿意再体验一回那种心儿都提到嗓子眼的感觉。

    比嗓子眼被东西堵了都心慌。

    蓉哥儿闻了闻手指上沁香,心里虽痒痒着,却也只能无奈叹气。不愿也不能强求,到底北静郡王妃是外人。当初这地方还是选错了,早知如此直接搬到倚霞阁去。

    楼上住着王熙凤又如何,大不了……将凤姐儿也拉到楼下来,瞧着她们妯娌低头红脸样子。

    蓉哥儿撇着嘴道:“这里还是不好,宫裁不如再搬一次,倚霞阁也不差的。宫裁在那边也歇息过半日,也不算是陌生地方。”

    听这混账提起倚霞阁,李纨脸色莫名的一红。尽管两人的关系已经极其亲密了,但有那么一些事儿还是会让她忍不住脸红。毕竟倚霞阁是一切开始的地方,后来李纨才知道原来睡的是林黛玉的床。

    现在她见了林黛玉都不好怎么说话了,总想着那天下午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让林妹妹发现房间里有哪处异常。

    李纨回道:“你要我过去受凤丫头的气?”

    蓉哥儿笑道:“你是她嫂子了,她哪里敢气你。”

    什么嫂子不嫂子的,还不是都便宜了蓉哥儿。两人平时见面也没什么话说,更别提私下在碰着,还是有蓉哥儿在身边的情况。

    想一想就觉得尴尬至极。

    李纨轻哼道:“我也是要体面的。”

    只是……蓉哥儿这混账,手就没一刻老实。不多时,珠大奶奶已经低下了脑袋害羞了。

    这种害羞在蓉哥儿看来意思却不同,说是羞,其实……嘿嘿。蓉哥儿脸上笑容愈发灿烂,双手寻着一个空挡时间,顿如泥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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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得珠大奶奶猛得一颤,脑袋上插着的钗头也跟着抖了几抖。李纨忙推开,双目流露春色,小声训道:“要我命的冤家。”

    蓉哥儿轻轻吹出一股暖气,吹动了珠大奶奶的鬓发,吹红了李氏宫裁的耳根。这一股暖流顺着耳朵上弯曲凹陷顺入耳道之中,冷不丁让她打一个激灵。

    蓉哥儿偷笑着,只觉李宫裁的双手紧紧抓上了自己的臂膀。耳朵里响起宫裁那轻轻柔柔温雅的声音,“咱们到旁边房间去,不要在这。”

    李纨绝对是个温柔的女子,她的温柔似可卿又不同于可卿。蓉哥儿能感觉到她的内心总有着一股子刻意的忍耐,像是在压制什么,又或者说在极力掩盖什么。

    贾蓉都不需猜想,只要了素云去外面观察。听了丛绿堂内无人,便大胆抱起李纨去了原先准备好给李纨的歇脚房间。

    才关上房门,蓉哥儿便了解了珠大奶奶在压制什么。

    那是人类天生的欲望,是人内心无法避免的一种东西。看着珠大奶奶眼神愈发迷离,感受怀里的宫裁愈渐软糯,蓉哥儿的手指开始不由自主的跳舞。

    兴奋的手指舞,弹奏着美妙乐曲。

    蓉哥儿低下脑袋,在珠大奶奶耳边轻声说道:“这些年你辛苦了。”

    缩在他怀中的李纨点了点头,用头发摩挲着蓉哥儿的下颌。他和她,她和他,能想见相遇的时间并不多,虽然打着编书撰书的名义,其实也难独处许久。

    到底一人是东府的大爷,一人是西府打理内宅的大奶奶,各有各的忙碌事。足足近一个月以来,蓉哥儿与珠大奶奶也才有两次私下相处。

    其中一次还是因为蓉哥儿去尤氏房里遇上了李纨,然后便是今天。

    人怎么会不想?

    特别是一个守节多年的珠大奶奶,一个重新尝过滋味的大奶奶,一个以前夜夜做着难言梦境的奶奶。她怎么会不想?

    曾经那本《列女传》的一沿都早留下了不可消失的痕迹,像是被水侵染的痕迹。

    现实的体验比梦境更真,更有趣,更通畅,更让人回味。

    昏暗房间里,李纨放下最后一丝矜持,笑中带媚如若霞光,勾得蓉哥儿不愿撒手。她轻轻扭着身子,从来没做过苦力的玉脂嫩手滑过蓉哥儿身上的洋绸衣裳,寻着一处后抬头起来露出娇媚得意的笑容。

    丛绿堂定是一个故事多的地方。

    北静郡王妃被平儿送下了,也不得不感慨贾府诸艳艳艳不同。这位凤姐儿虽没读过什么书,聊天也不知典,但说起话来却比那些饱读诗书的还要中听。

    她轻轻笑道:“难怪能深得贾家长辈们喜欢。”

    北静郡王妃身边侍女回道:“确实有趣,竟是这么个通畅人,难怪荣国府的太太们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郡王妃点了点头,无奈道:“倒是羡慕她,这样情况下也能处理好家里关系。”

    侍女回道:“她们也羡慕着娘娘了,嫁了郡王,太妃待娘娘也入亲女儿。”

    北静郡王妃勉强笑了笑,皮笑肉不笑。缓缓吐出一口闷气,嫁入北静王府的确是一个值得让人羡慕的事情。

    只是她嫁了以后没有几天真心高兴的,不论在王府还在外面,也仅仅是维护王府的体面。郡王也从没把她当郡王妃真正待过,有道是你敬他,他敬你,相互敬着,亲疏如外客。

    主仆在会芳园游了一阵,北静郡王妃觉察累时才回丛绿堂去。

    从丛绿堂裙楼边路过时,郡王妃还忍不住朝书房瞧了眼。书房窗户已经闭上了,只以为蓉哥儿与珠大奶奶早离开。

    北静郡王妃轻轻笑道:“你且带她们忙去罢,上次在书房里寻着一本有趣书还没瞧完。待宁国府送了后晌膳食来,再过来叫我。”

    侍女不做多疑,深知娘娘习性如此。在王府时便是这样,整日捧着书本,竟和个老学究似的。

    侍女丫鬟们往主楼去了,郡王妃单独前往裙楼书房。到门口,瞧得书房房门半掩着,忍不住笑一声自言自语道:“蓉哥儿也是粗心,虽然这边没什么人过来,书房房门还是要关上的好。”

    她只瞧得墙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贾恭瑾。

    是贾家东府太爷贾敬早年所写,字迹与方才书册上的竟有七八分相似。她心里虽疑惑,却没多在意。寻出自己想要的书来,坐回椅子上专心阅览。

    捧起书来,细看了几眼。

    “珠大奶奶的字倒是秀丽,这……定是蓉哥儿的字罢,怎有些眼熟?”

    郡王妃喃喃自语着,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里见过这样的字迹。帮忙将桌上的笔墨书本全整理了,再去寻书时,却愣了一下。

    她只瞧得墙上挂着一副字,落款是贾恭瑾。

    是贾家东府太爷贾敬早年所写,字迹与方才书册上的竟有七八分相似。她心里虽疑惑,却没多在意。寻出自己想要的书来,坐回椅子上专心阅览。

    “嗯?什么声音?”

    才看了几页,郡王妃便蹙起眉头来。房间里似乎有一阵若有若无的声音,奇怪的声音直往她的耳朵里钻。

    这种声音很讨人嫌,像是有一个女人在受虐待,在遭受苦难。

    闷闷的声音,又像是女人忍着苦难,或者忍着病痛。

    起初还没当一回事,只是这声音愈来愈清晰,郡王妃也惹不住蹙眉不满起来。她深知郡王府的丫鬟是不会闹这般动静的。难道是宁国府里有人在府虐打丫鬟?

    幽幽叹一声,不作管。

    偏声音一直不停,将她阅览书籍的心情全给破坏了。再一阵细听,才发觉也不像是虐打,到底是什么她也难分辨。

    只蹙着眉头出了书房,寻着声音过去。

第314章:北静王妃(三)

    烈日西斜,阳光掠过丛绿堂主楼的屋顶落在屋檐下。

    妆容精致的北静郡王妃缓缓趟进阳光之中,头上所配金步摇在斜阳里折射出多彩的光芒。这些彩光不是从一处散的,是随着她轻缓的脚步,步摇簪首上垂有着宝石坠子轻轻晃动,像是悬在郡王妃头顶的佛光仙辉。

    当她完全步入从屋檐流下的斜阳里,富贵端庄、靓丽明润的脸庞更显白里透红。

    她那一身华丽的榴花长裙在阳光下留下一道影子,映在旁边的墙壁上。影子与富丽的人儿同步慢行,却没有发出一点的声音。

    富贵之家、端庄女子的礼仪姿态在北静郡王妃的步伐中得意完美体现。

    只是,当她来到声源附近的窗户边,竟也忘了自己尊贵的身份,稍稍倾着身子从窗上缝隙朝内瞄去。

    “是蓉哥儿……”

    她看见了屋中的人,除了蓉哥儿还有珠大奶奶。看见那羞耻的一幕,却只稍稍蹙一下眉头,连脸儿也没一处红晕显现。

    缝隙里瞧人,依旧能看得真切。甚至能辨得出蓉哥儿一般匀称的身子上正不停冒着汗,能瞧得出原来淡泊安娴、清雅端庄的珠大奶奶此刻娇弱无力神情。

    再听得一声颇为独特的尖叫,曾经她所认为的贾府最淡泊清雅的节妇躺那里颤抖着。

    她细细留意,见着珠大奶奶脸部表情有是有些憔悴的,但憔悴中带着笑,带着幸福的笑。北静郡王妃敢发誓,珠大奶奶这会的表情绝对会让自己一辈子也难以忘记。

    一抹虚弱的笑,竟有诸多的情绪,甚至能感染到屋外偷偷窥视的人。

    北静郡王妃轻轻叹着,再看得蓉哥儿侧脸上亦露出浅浅的笑容,弯着腰浓情地同珠大奶奶小声说着什么。

    清雅端庄的珠大奶奶仰着脑袋笑着,更像一副西洋油画。郡王妃能看到珠大奶奶身上一颗颗晶莹剔透的露珠像是画出来的,竟立在洁白无暇的肌肤上怎么也不滑落。

    她作为甄家的女子,从小没少接触西洋的画作。金陵与神京不同,神京的西洋人集中在鸿胪寺,金陵却常能与西洋南洋番商来往。她在入京前,还曾在西洋人那边学过画了。

    当下瞧得房里这样场面,竟觉得此生所见的任何一副人物画作,都不如当前房里的画面来得震撼。

    美丽的画面,竟是如此的和谐。

    以至于北静郡王妃亦忍不住暗有伤神,睹景思情了。

    幽幽长叹一声,只觉背上洋绸衣裳在斜阳下晒得火热发烫。款款立直了身子,回头朝西边看去。

    只见着,太阳正斜在丛绿堂垂脊之边,与正脊似乎只有一步之遥,又像间隔万里。

    呆呆看一阵,见火热太阳缓缓挪移,慢慢的将半边身子藏着的丛绿堂屋脊之后。

    丛绿堂的影子款款将她笼罩,却依旧能见得美不胜收的光彩照亮了西边的天际,金黄金黄的色彩慢慢地转成了少女般羞涩的绯红,又像含苞待放的火红玫瑰色彩,至美至极。

    丛绿堂侧院里的绿竹叶片也又一些被染了金色,甚至连围墙边几株颇为高大的芭蕉也贪婪的奋力伸出大叶在金色、绯色的光芒里招摇。

    丛绿堂的半边院子都沉浸在绯色中快活。

    没了斜阳,北静郡王妃竟还感到一股清冷。正想着不宜打搅了这情景,好回书房里捧书瞧去。却突听着房里女人轻唤着,劝说着,还将她的好奇心提起。

    再朝窗上的隙缝里看去,只见着里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眉目清秀的丫鬟。丫鬟老实站在一边,蓉哥儿却坐在榻上一头,淡泊清雅的珠大奶奶跪握着身子垂头不见。

    郡王妃缓缓从腰上拿下手绢来,款款擦了自己的薄唇。再瞧着珠大奶奶忽地抬起头来,将旁边丫鬟拉了过去,似乎要丫鬟学什么东西。

    她瞧了一会,心神也再次被震撼。她曾在金陵时并听家里人说过贾家的情况,甄家的老爷还曾感慨遗憾过。贾家的珠哥儿娶了清贵李家的嫡女,珠大哥年幼进学,李氏又是国子监祭酒之女,可谓男才女貌门当户对。

    贾家的未来本该应在贾珠与李氏二人身上的。

    奈何贾珠早逝。

    守寡的李氏倒也从容沉静如皑皑白雪中的一支寒梅,在郡王妃的印象里李氏是端庄的、是气质如兰的。然而,此刻竟与丫鬟一起低着脑袋。

    再瞧李氏脸上那沉醉模样,妩媚妖娆的眼色儿,郡王妃此刻竟有一丝不敢相信。这种不敢相信不是怀疑这事的真假,只是觉得气度不合,不似珠大奶奶李氏能低头做出的。

    郡王妃再朝小蓉大爷细细打量了一眼,暗道是这样一个确切模样,竟和画里的大不相同。

    幽幽念想着,茫然离开了这屋檐。再回书房里,却自顾着苦笑起来。拿上原来放下的书册,再翻开,竟将刚刚瞧见的画面一时也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才有宁国府的丫鬟送膳食来。

    郡王妃只听得动静,走出书房去。原来宁国府的丫鬟分别送了几分饭菜,将珠大奶奶和蓉哥儿的也计算在内了。

    她稍稍朝另一边的房间扫了眼,款款道:“所有饭菜全部留下罢。”

    宁国府的丫鬟只当照做,郡王妃的身边人却流露疑惑神情。郡王妃道:“将蓉哥儿与珠大奶奶的份留书房便好。”

    “……”

    当蓉大爷与珠大奶奶从房间里出来,到书房时见着原来的狼藉已被人收拾了。桌上还放着几个装饭菜的盒子,隐约还能闻得里面饭菜香味。

    蓉大爷早饿了,虽然心有怀疑,却也顾不得做多想。笑道:“咱们坐下吃饭罢,素云也坐下。这里又没外人,不必等我和你家奶奶吃过了在用。”

    素云低着脑袋悄悄看了珠大奶奶一眼,拘谨回道:“等大爷和奶奶用过了,剩下的我才吃,这是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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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纨轻轻拂过鬓发,道:“蓉哥儿既然开口说了,不算你坏规矩。你今儿也该补补,其他的给不了你,一同餐食也算蓉哥儿对你的赏赐了。”

    蓉哥儿听着‘赏赐’二字怪怪的,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只笑着拉素云过来坐下,又拿了原本府里准备给自己的饭送到了素云面前。

    主子与丫鬟吃的米饭也是不同的。素云见了,一时又紧张又感动,还有点不敢动。

    珠大奶奶却当没瞧见一般,款款道:“吃罢,大家都饿了,还能等全冷了再吃不成?”

    奶奶的这话也算是默认许可了,素云方才敢动筷子扒饭却不敢伸手夹菜。

    李纨见此情形,主动夹了些时行菜给丫鬟,淡淡道:“咱们比不得其他人,往后你我还要互相相应着。虽说是主仆,但要像扶持的姐妹般才应该。”

    素云哪里敢说什么,奶奶这样极其异于平常的表现,她只能做的就是低头吃饭。蓉大爷也不做多想,从盒里拿了原来素云吃的饭端来,无所顾忌大口咀嚼。

    丫鬟吃的米,在口味上确实不如主子们吃的好。

    不过蓉哥儿也没太多别的感觉,在米饭上他素来不太挑食。特别是这样一个社会年代,许多人还吃不上白米饭了。宁荣两府里这些用度虽然夸张,然而确实必须的。

    不然,以他的性子早让府里上下同吃一种米了。

    没办法,越是大的家族对外的体面就越重要。许多东西,就像是入场的门票,圈子隐形的规矩。一个主仆同吃一种米的家族,绝对跨不进主仆分食不同米的圈子。就像简单的高尔夫球培训班为什么贵一样的道理,这是最初级简单的门票,是阶级有心或无心设立的门槛。

    越是稀罕的,越是容易被垄断的,都会成为一种门槛。哪怕那些东西存在并没有意义,哪怕它的本身并没有那么高的价值,但是它的门票门槛属性将赋予它极高的价钱。

    蓉大爷与珠大奶奶在书房里吃过,素云做着收拾间,北静郡王妃款款过来了。

    几人正要行李,郡王妃稍扫了一眼,笑道:“一家人哪来这么多规矩,我还是借着你们家住着了。”

    蓉哥儿轻轻点头也作罢,他本就是不怎么在乎这些繁琐礼节的。倒是珠大奶奶素来的体面规矩,尽管如此还是当面给郡王妃行了小礼。

    惹郡王妃侧目仔细打量几眼。

    珠大奶奶的脸上早恢复了血色,只是脸面发际间有一些水洗的痕迹。旁边的丫鬟也是如此,甚至郡王妃还能瞧得丫鬟走道稍有一点点的不便利。

    郡王妃轻笑道:“不必拘束,咱们几家来往也都随意,要论起来我还得唤你一声嫂子。你们既然已用完,我在这里挑了书便回去。”

    说罢,便款款走书桌长案上,捡起案上倒扣着的书卷在手中。

    蓉哥儿猛然惊醒,本来他还想着是府里丫鬟进来收拾的,看这模样这书房怕不是被郡王妃收拾过。再想着饭菜的留在房里,估计也是郡王妃主意。

    顿时脸上显露一点尴尬神色来。

    珠大奶奶似也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虽然想不明白,却回味方才的郡王妃的眼色,粉面双颊上稍显现一点红晕。

    珠大奶奶的心理素质到底不如王熙凤和薛宝钗的好,面对这样的场合只顾害羞去了。都来不及做思考,见着素云已经收拾了桌子,忙道:“突想起西府还有一些事儿,得先回去处置了。”

    于是,蓉哥儿眼巴巴看着珠大奶奶李纨拉着素云害羞地跑了。

    比刚拿上书本的北静郡王妃还走得快,以至于让郡王妃也不免回头过来,疑惑瞧着蓉哥儿。

    蓉哥儿尴尬咳了一声,解释道:“不是娘娘想的那般。”

    郡王妃听了,脸色倒没什么变化。款款坐下,也不急着离开了,道:“不过是房里床上的事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嗯?”蓉大爷睁大了双眼,完全没想到这位郡王妃会如此直白的点破。

    只听着郡王妃款款道:“一个没了丈夫多年的女人,会发生这样的情况也是能理解的。虽然传出去坏了礼、害了名声,人人都觉得是龌龊事。在我瞧来,害得一个女人妇人一辈子守着空房,反倒是龌龊的。”

    “咳咳……”蓉哥儿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以前怎么就没觉得北静郡王妃还有这样骇人听闻的见解。他知道自己是人渣,可听着一个女人为他这样一个人渣辩解,内心实在有着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说起。

    郡王妃抬也不抬轻轻提起双眼上睑瞥了蓉哥儿一下,继续说道:“莫要认为我理解李氏,便是赞成你们的越轨行为。虽说是贾家的家事,可和你扯上了关系,对其他几家也会有影响的。更不提李氏还是西府的媳妇,而你也是有妻子小妾不少的人。”

    蓉哥儿讪讪道:“娘娘……”

    “也不必担心,这事情会永远烂在我肚子里,也会告诫其他人少往这边来。总体来说我是同情李氏的,同样作为女子,我也懂得她的不容易。”

    “额……”

    郡王妃不紧不慢道:“只要我在这边住一日,你们只管放心,绝不会有任何人打搅,丛绿堂里更传不出闲言。若有需要帮忙的,甚至还能帮一帮李氏到这边来见你。”

    “娘娘这是为何?”

    北静郡王妃终于抬起头来,一双清澈明亮的双眼看着蓉哥儿。认真道:“自本朝建国以来,区区百年时间各地新建的贞节牌坊便超过了前明二三百年所建贞节牌坊的总合。百年时间,建了三四万个牌坊。这三四万个牌坊下压着的是三四万个苦命女子的魂。我不喜,不想见李氏也同她们一样一辈子到死也都是孤独寂寞的。”

    “多谢娘娘体贴。”蓉哥儿嘿嘿笑一声。

    “体贴?可不是体贴你的。”郡王妃冷着脸训道,“蓉哥儿生为贾家嫡长,不好好经营,却一心埋在温柔乡里。西府两个婶婶姑姑都让你得手去了,到底有违人伦。”

    “这个……”蓉哥儿挠了挠耳朵,郡王妃难不成是个封建时代的女性先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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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入宁府,在贾蓉的新婚夜里醒来,开局就娶秦可卿!红楼蓉大爷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红楼蓉大爷,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红楼蓉大爷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