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姑姑可有被吓到?
贾蓉瞧了对岸已经围起的别院,正欲回去便见了素云急捧着斗篷过来,这丫鬟低着脑袋恭敬给披上系好。又急慌慌跑了,惹蓉哥儿一阵无奈。
深吸两口气,便听了有人唤他。
“原来是你们,怎么不去楼里玩乐,跑这里来?”贾蓉回头见了,正是宁荣后街住的贾笑贾第两位兄弟。这两人本不是宁荣二公的子孙,几十年前和宁国府攀了亲戚,因此贾笑认贾蓉为族叔,也常在宁国府走动。
贾笑答道:“听了大爷在这,咱们兄弟特意过来请安的。”
“有心了。”蓉哥儿笑着点头,眼睛却盯着贾笑看。他尤记得那年去清虚观打醮,便是贾笑家媳妇怂恿的,然后就闹出了张红尘的事情。那时候贾蓉还气冲冲让人去调查贾笑,虽没查出什么,却查出这对兄弟以前常玩玄真观跑。
以前贾敬修仙的玄真观,直到后来玄真观牛圭、佘慎两位牛鼻子被抓了,贾敬也搬回了宁国府里。贾笑兄弟便断了外面的生意,跑宁荣后街稳定住下,在神京城内做些小生意。
他几乎可以断定,贾笑贾第兄弟两人是在给贾敬做事的。甚至,清虚观的事情,真正在幕后推动的也是贾敬。
贾笑被蓉大爷盯得头皮发麻,讪讪笑道:“侄儿也不敢忙大爷,今儿是特意给大爷传消息的。”
“哦?什么消息。”
“宫里的消息。”
贾蓉脸上笑意更深了。宫里的消息,除了宫里的,寻常人哪里打听得到。即便是贾蓉想打听宫里消息都没法子了,宁荣后街两个做小本经营的贾笑贾第又怎么有宫里的消息。
好奇道:“倒是可以说来听听。”
贾笑朝贾第瞧了眼,贾第漫步出去,在几十米开外踱步。贾笑方道:“侄儿在城内走动经营时,曾结识得一两位小太监,偶然听了一些宫里消息。不知有没有用处,固特来告知大爷。”
“哦?还有这样的事情。”贾蓉侧眼瞧他,脸上半点不信。两个小太监能知道宫里什么事情,这两人还搞出这么大阵仗,竟让一人在几十米开外挡人巡逻。如果不是真的消息,哪有这必要。
如果是真的消息,他们消息又是从哪来的呢?
只听贾笑继续道:“前几日,山西几家皇商一同见了太子殿下,已定下年后在山西、直隶、奉天、江南四省,计划开设八家窑厂为朝廷各部提供天物。”
“哦?”贾蓉心里虽然早有预料,当听到宫里要在建八个水泥窑时,还是忍不住郁闷。问道:“可知晓他们投入几何?”
“八家皇商,每家投一万两给太子殿下建八个窑厂。”
这样啊。一万两一个窑?这些皇商可真小气。如果是八万两修一个窑,贾蓉或许还会担心,但八万两在四省修八个窑,这不等着几家皇商内讧吗?好奇问道:“还有别的消息么?”
“还有一事,倒是与大爷有关。”
“嗯?”
“正月里两位殿下访百官,期间流出一些消息。其中一条是说朝中有几位大人计算年后要上书禁了天物,又说宁国府天物私自下海运输坏了规矩,更有糊涂的竟抨击营田、河道等工程。”
那些家伙是想搞事情啊。蓉哥儿微眯起眼睛来,禁天物他不怕,毕竟天物方子已经上缴了宫里,太子殿下还等着建窑了。至于海运坏规矩,抨击营田、河道等工程,那更是与忠顺王杠上了。
“这些人到底想做什么?”
贾笑神秘兮兮道:“其实东南沿海各省有关。自从开放海运港口后,短短一年时间,东南诸省已有上百人私留南洋不肯回大燕。又有海外经营损害各省利益,地方官员对此意见很大。”
“他们能有什么意见?海外商品进来亦是要交税的。”
“税给的是朝廷,做经营的也是内务府,地上官员好处没拿到什么,偏要管的事情加了不少。一个个心里有着意见了,又逢当今严重打击孝敬,他们见了银子也不敢拿啊。”贾笑小声回了,又道:“除了这缘由外,有人猜测是有人要阻当今革新。”
贾蓉挑起一边眉毛来,印堂拧成一个川字,暗下思忖。海运、河道、营田的革新确实会损害不少人的利益,如果不是的由忠顺王、大学士舒伯乐、户部尚书张砚斋等几人发起,显德皇帝未必能压得住百官意见。
朝中局势太复杂了。
贾蓉又好奇问:“既传了这么多宫里朝廷秘闻,其中可有关于太上皇、皇太后、老太妃与贾家娘娘的?”
贾笑道:“老太妃年岁大,咱们家娘娘孝顺常服侍左右。再逢初一十五,又往东宫孝顺,深得太上皇、皇太后欢喜。待别院修成,娘娘归宁省亲日子便不远了。”
省亲,蓉哥儿并不想怎么关心,但也多少有些无奈。贾笑只说了元春如何在宫里孝敬,却半字不提是否得宠。是他们没得消息,还是元春并不得宠了?
又问了北静王近年事迹,贾笑也只知近来北静王与西洋商人来往频繁。贾笑离开前,还提一嘴关于宝玉和张红尘的事情,甚至透露出有一群人一直想暗杀张红尘。
贾笑兄弟离开,蓉哥儿还在亭台里发愣。良久,才轻轻回头朝丛绿堂的方向瞥了一眼,在丛绿堂后围墙后去便是贾家宗祠。
事情比想象中的有意思。
贾蓉心里如是感慨。
这一年的正月十五,会芳园十分的热闹。掷骰推牌的,听曲看戏的,追打嬉闹的,温酒行棋的,两府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有热闹可乐。
却有一人紧着身上斗篷,痴痴站围廊里,目光穿透风雪落在蓉哥儿的身上。
贾蓉回去时,正好瞧见。看着对方苍白憔悴的脸,不免心神一颤。关心道:“姑姑怎么出来了?外面风雪大,该待楼里暖和的。”
林黛玉勉强笑一声。明明曾约定在神京相见的,他却总躲着。伴着委屈道:“底下加再大的火,楼里再暖和,为暖不了心儿。”
哎哟喂,这小妮子那倔强又委屈的样子,实在惹人心疼。贾蓉也知自己理亏,最近回来,确实是有有意躲着她。但也是为黛玉这小妮子好,宁国府内宅的浑水,她实在没必要蹚进来。
只是贾蓉一厢情愿的做法,换了任何人也不能理解。
黛玉只想着两人相处开心,哪怕能一处多见见也是快乐的。
“姑姑说哪儿的话,外面风雪交加,如何比得过楼里安宁自在。”贾蓉笑着过去,对紫鹃唤道:“还不快搀林姑姑回楼里去。”
林黛玉听闻忍不住气结,连咳了几声,像是极难受样子。苍白的脸儿顿时红了起来,是血气不通时显露的病态红色。
贾蓉连忙过去搀扶黛玉,半怨道:“知了这天气难舒服,怎么还跑出来。”
又问紫鹃道:“这几日姑姑可在吃药?”
紫鹃见姑娘难受样子,不禁眼睛发红,回:“药倒是吃着。”
蓉哥儿扶着黛玉,一手按在黛玉背上隔着厚厚斗篷袄子轻拍,待她止住了咳嗽。道:“只吃着药还不够,得避着这些风霜待暖和处,才养得好身子。”
林黛玉起身瞧着蓉哥儿紧张样子,又见自己小手被他抓着,心里有一点儿喜一点儿羞。面上却浑无表现,病态红晕缓缓消去,再恢复了冷清样子。眉头半蹙,款款道:“虽是这么个理儿,可天天待房里头,身上暖了心里却跟冰窟似的。虽然姊妹里偶尔来串门,却也只是说上两句闲话,再各忙各的去。”
贾蓉却不知怎么接她这话,已经打定主意让黛玉渐渐疏远自己,亦不好相邀她常来宁国府做客。毕竟林黛玉的外祖母在荣国府里,便是回了贾家,也是长待荣国府里。
悠悠叹一声。
蓉哥儿道:“我送姑姑回天香楼罢。”
林黛玉缓缓摇头,道:“我受不得吵闹。”
“……”
黛玉目光突瞧着一建筑,离天香楼不远。款款道:“离大宴还有几个时辰,听姊妹们说蓉哥儿在会芳园里修了一歇脚的阁楼,不如送我到那边歇息一阵。等宴会起了,再回天香楼去。”
贾蓉朝林黛玉目光方向看去,那里正是倚霞阁。其实他也好些日子没去过倚霞阁瞧过了,自从下江南回来,倚霞阁内是何模样也不知了。
讪讪道:“阁楼里也无火墙火炕,不晓得最近府里打扫是否细致。倒是可以领姑姑过去歇息,只是房里炉火未起,想要暖和还得等一阵。”
“倒无妨,若小蓉大爷在阁楼里陪着聊一会儿,房里再冷也暖了。”旁边紫鹃笑道。
林黛玉听了稍羞着瞪紫鹃一眼,贾蓉却面带尴尬。自从扬州那夜过去,他就一直没想好到底怎么面对黛玉及处理两人之间关系。
不过,林黛玉这个小要求,他自然还是能满足。又想着林如海已是京官,等过了今日林黛玉也该回林家住去,往后两人更少见面机会。不管如何,只今儿一天多少可满足林黛玉一些小小心愿。
好奇问道:“姑姑的暖手炉了?怎么没抱身上。”
林黛玉朝紫鹃瞧一眼。紫鹃心领神会,连道:“姑娘觉楼里闷气,便计算着下楼走走,那手炉又不方便,因此没带身边。婢子现回楼上取去,劳请小蓉大爷同姑娘先去了倚霞阁里。”
说罢,这丫鬟急忙跑了,留下林黛玉贾蓉两人。
林黛玉嘴角勾一抹浅笑,又觉蓉哥儿手上暖和舒服,道:“蓉哥儿扶我到倚霞阁去罢。”
蓉哥儿似未曾听懂般,松开林黛玉的小手儿,扶住小臂。
黛玉心里一阵失落,却也只得并行往倚霞阁而去。半途,贾蓉见了府里丫鬟,又唤了一丫鬟过来扶住黛玉。
林黛玉目中神光暗动,哪里要丫鬟扶她。唤道:“先差人取来炭火,让倚霞阁暖和了才是。我歇了一阵也好多了,不用扶着,先到倚霞阁里准备吧。”
两丫鬟瞧向蓉大爷,贾蓉方才让她们找人取烧好的炭火,又安排吃食茶水。
贾蓉则继续领林黛玉冒着风雪朝倚霞阁而去,两人行到倚霞阁与天香楼之间的小桥时,黛玉不知怎么没行稳侧身摔去。
旁边贾蓉差点心脏都被吓停了,这里可是河水桥边,黛玉这要被摔一下掉进河里那还了得。幸亏黛玉侧倒的方向是往他这边的,蓉哥儿急忙出手揽着黛玉纤细的柳腰,林黛玉便如一柳叶被风挟持,紧贴在蓉哥儿怀里。
贾蓉大户惊险,怀中黛玉却暗暗上挑着嘴角。
缓缓放开柳腰,急切问道:“姑姑可有被吓到?”
此时,林黛玉神色木然,上挑的嘴角早无踪迹。一双小手紧拉着蓉哥儿手臂,似失魂样子好一会儿才缓神,道:“无事,地上滑。”
贾蓉亦不敢松开黛玉,牵住手儿不放往倚霞阁去。
倚霞阁当初为避暑而修,这样房子自然也保暖,只是没有建造火墙和火炕之类取暖设备。贾蓉牵着林黛玉参观了阁楼,由一楼游走一层层登高。
楼下,丫鬟婆子烧这暖炉添着炭火,又挂一番厚帘遮风。一楼房里,坐卧的家具之上又放舒适暖和垫子,移大暖炉靠塌,塌上置小熏炉等。
“姑姑下去罢,丫鬟们已经铺设好房间了。”蓉哥儿提醒一声。
黛玉还望着会芳园雪景出神,悠悠道:“倒是个好地方,楼上风光亦与别处不同。”
贾蓉笑道:“有诗言:高处不胜寒。楼上风光虽好,却不易久呆,咱们还是回楼下取暖罢。”
林黛玉回头留恋,心里倒想同蓉哥儿在这里赏雪吟诗并作画。却想蓉哥儿不善诗词的,作画又清冷,只得作罢跟蓉哥儿下楼。
到楼梯处时,她忽然叫住蓉哥儿。
贾蓉回头,只见着林黛玉伸出玉脂白葱的玉手,眼神里还带着一种别样光彩。
林黛玉何时有过这样大胆的举动,便是前面被抱也是因差点摔跤,这会儿再无旁人,眼中露着希冀神采。
绝对是一种能让人动心的眼神,任何人见了都会动心的眼神。贾蓉亦有悸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是错的。
缓缓牵上。
亦如触电。
是自己错了吧!?
蓉哥儿心里涌出这样一个疑问,握住了林黛玉的小手。手还是那么的冷,和扬州时一样软。思绪百转,牵着她小心翼翼下楼梯。
不管怎样,黛玉到底是可怜可爱的。又年纪尚小,或不知情爱。往后也没必要躲着,只当亲昵的亲戚对待吧。
“姑太爷公务繁忙,姑姑家中又无姊妹伙伴。年后每月可来府里住上一段时间,陪一陪老太太,也来东府走走。”
第232章:大爷,菱儿冷
“常来有什么用处,正月里倒是在府里住了半月,除了几日宁府宴客,哪日不是在房间里待着。”林黛玉声音冷清,带一丝幽怨。她牵着蓉哥儿的手,悄悄用劲道:“若来了府里也见不着人影,倒不如不来,还能省下期盼的心思。”
贾蓉难以言对,转移话题唤一声:“姑姑看着脚下。”
林黛玉低头不再说话,稳着脚步缓缓挪移一阶并一阶,合蓉哥儿步伐下楼。至一楼,进了准备好的房间。
才添暖炉,房里却还是没半点暖意。房间里除了炉子,还点上了烛火,再无多余陈设。林黛玉对此还颇满意,轻笑道:“若再添些书册,倒与我那房里无二了。”
贾蓉回道:“姑姑满意便好,今儿时间尚早,姑姑可在这房里歇息一下午。”
林黛玉看穿他想走的心思,耿直问道:“蓉哥儿可是要回去了?”
他一直以为是把林黛玉当小孩子看待的,确有这想法。回道:“紫鹃姑娘还未过来,我陪姑姑在房里坐会儿。”
林黛玉嗯着点头,却忽然缩了缩身子像是感受了冷意,唤外面丫鬟去帮忙取被褥来将人打发。道:“紫鹃不晓得什么时候能回来,房间才添暖炉,蓉哥儿也覆手在上面暖和罢。”
暖炉的升温需得一个时间,贾蓉伸手过去,只感受到铜炉上微凉寒意。无意再碰着林黛玉冰凉的手儿,又瞧她怕冷样子。
到底是个小姑娘家的。
他捧上林黛玉的双手儿,把林黛玉当小孩子的揉搓,宽慰道:“倒是我忽略了,丫鬟已取被褥去,过一会儿就不冷了。”
林家虽如不贾家富贵,黛玉称小家碧玉却绰绰有余,亦是闺秀。她依仗年幼,同蓉哥儿牵手尚有借口可寻。当下一双柔软小手被他包着摩挲揉搓,虽心知蓉哥儿是在心疼暖手,委实羞态横生。小黛玉在只得垂头半蹙眉,眼乱心慌忙。
突听了外面动静,有丫鬟打帘抱被褥进来,黛玉忙缩手回去在嗔蓉哥儿一眼。
蓉哥儿啧啧称奇,牵手也不怕人瞧的黛玉,偏搓手却遇人躲了。他实在不知牵手和搓手之间,到底哪一项不宜外人见的。轻轻瞧黛玉一眼,心想着黛玉真是长大了,亦知男女当有别。
当日。
林黛玉在倚霞阁歇息一下午,贾蓉陪一阵。后来又唤人来请入宴,宴后,各老爷太太奶奶亦有醺醉。
夜时。
东府里,贾蓉瞧着手中香袋儿发愣,王熙凤、秦可卿皆怪色看他。
西府里,贾宝玉爬长凳上,露着白嫩嫩的软肉。原兴高采烈的政老爷醉醺醺持着柄,一棍棍打在白嫩软肉之上。
“什么事儿也没有。”
东府里,贾蓉如此说;西府里,宝玉亦如此打。
只是一个面对着两媳妇逼问;一个面对趴在被老爷打。
贾蓉讪讪道:“你们也是多心,不过是林姑姑绣的平安吉祥的香袋儿,哪有其他事情。勿要多想了,可儿身子还得休养,凤儿又怀着孕,都该早些睡下才是。”
王熙凤听话,唤了平儿扶自己回院里。可卿却暗委屈,道:“薛家的还没上门,林家的又来了,大爷还要娶几个才能收心。”
“瞧这话说的。”贾蓉揽可卿入怀,安慰道:“林姑姑才几岁啊,她赠这香袋儿顶多是盼我平安罢,哪里会有别的意思。”
“年至十二,非呼召不入中堂。林姑姑只差一月亦长大成年,可是能说亲的年纪了。”秦可卿撇撇嘴儿,自是不信大爷的话。委屈道:“以往林姑姑年岁小,亦有什么出格举动也只当是亲昵动作。往后大爷与林姑姑该避嫌才是,宁国府不住下那么多姐儿。”
“吃这劳子干醋了。”贾蓉轻笑道:“几次说过,可与林姑姑没什么的,我直当她是小姑娘对待。若有什么只能怪你家大爷太优秀,那些姐儿们跟飞蛾似的往火里扑。”
秦可卿听了后忍不住轻呸一声。道:“到底是亲戚家姐儿,身份也尊贵,大爷莫要招惹太多才好。薛家本计算把菱儿送来,哪想着菱儿还没开脸,薛家姐儿就已经同了房。可儿也不是要阻大爷什么,林家姑姑才多大,林家老爷又是都察远御史,这会儿不宜传出私情。”
“你家大爷自然省的。”贾蓉嘿笑,揽着可卿调戏,唱道:“瞅一瞅古都都翻了海波,滉一滉厮琅琅震动山岩。”
秦可卿羞极,忙抓蓉大爷手阻拦,生怕摇出汁来。
“才说起菱儿,她也十五六岁,大爷要真收敛不住拉她进房伺候亦是好的。还有的瑞珠、宝珠这两年辛苦,大爷也勿要冷落了。隔壁平姑娘年岁最大,这两年里,合该让平儿生一子半女。”
贾蓉听着好笑,道:“哪有你把夫君往外面推的。”
“进了府的,哪里是外人。菱儿是早说好的,当初还请了酒,只差开脸了。瑞珠、宝珠又是府里姨娘,平姑娘是隔壁通房,她们往后一生都要在宁国府的。若能给府里添了丁,我这个做奶奶的定是视如己出,将她们孩子从小养我身边,一视同仁教育。”
“有妻如此,夫复何求。”蓉哥儿笑一句,“听着可儿的话,怪让人感动的。”
秦可卿脸上勾着浅浅笑容,从容淑娴样子说道:“大爷的孩子便是我的孩子,哪有半分区别。”
贾蓉听了,心里亦忍不住幽幽感叹。她现在样子就跟当初想着把王熙凤的孩子养在身边一样,都是学着忠顺王妃的手段,可又不如忠顺王妃运用得高明。
不过,蓉哥儿也亦感动。单凭着可卿不是想着独宠,还大度安排着丫鬟、姨娘们,这便有点忠顺王妃的风采气派了。再配一句视如己出,一视同仁教育,内宅里有这么一个大奶奶,没有几个爷们会不满意不安心的。
明知是手段,贾蓉也拒绝不了感动。
“内宅事情,可儿安心管着。丫头、姐儿们的事,倒不必担心,大爷心里有数。”蓉哥儿嘿嘿笑道,“到底是委屈了宝姑姑,薛家那暂时不宜贸然传消息过去,免得薛家姨太太和大叔接受不了闹僵了关系。”
两人再说一些亲密话,女官佳宜便领一王府嬷嬷过来,赶着蓉大爷离开了。
唉,真是可怜的男人,想多跟媳妇温存一番都不行。
悠哉回了院子,本想往平儿那去,又记起平儿每月月中几天身体不适。
只得苦恼回房,躺床上拿几本闲书翻翻,没看几页顿时困意上头。
再醒时,只觉怀中缩着一人,柔软身子紧贴胸膛。
发生了什么?贾蓉懵一阵,缓缓垂眼看去,只见着怀里果然有一人。那人面朝着外面,不知是谁。
是我失忆了吗?还是我梦游了?
蓉大爷陷入深深的疑惑之中。
床上突然多了一个人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还是一个女人,不知道长相的女人。
该不会本大爷莫名其妙失身了吧。
蓉大爷心慌起来。
“不至于吧。”喃喃一声。他觉得宁国府里能做这种事情的,一直惦记自己身体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小雀儿。
不会真是她吧?那丫头才十四岁啊,放在离恨天得进小黑屋的。
禽兽啊。
突然,蓉大爷感觉自己手中握着东西,轻轻捏一下。顿时确定了,不是小雀儿。
不是他有特别的识人手段,而是小雀儿某些特征实在明显,根本用不上一个捏字。
蓉大爷感觉手指上传来特别的触感,心里猛然一惊。
竟然还是一个赤条条的人。
这下给搞大了。
蓉大爷连手指都变得僵硬起来,一手缓缓朝下抚去,如洋绸细腻丝滑质感。心里更凉半截,这是怎么一回事啊。
正疑惑间,又觉得自己身上感觉不对。
他自己是穿着寝衣的。发现了这个,方才悠悠舒一口气。想着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又疑惑为什么会有人躺在自己房间里。蓉大爷十分清楚的记得,他睡下前所有丫鬟都出去了,会是哪个这般大胆竟敢色诱主子。
不得不说,这样的手段属实有些厉害。蓉大爷自嘲心善竟不忍把这胆大妄为的人给踹下床去,这身材委实不差,虽无平儿性感长腿,也无宝钗的澎湃巍峨,但比可卿还更妙曼一成。
蓉大爷悄悄支撑起身子,想瞧瞧是这样一张脸。如果是漂亮的,勉强可以原谅一次,若是样貌……
宁国府的丫鬟,也没丑的。
许是因为蓉大爷的动作,让被褥开了一大口子,床上的人儿突受一阵凉迷糊间把被褥拉下盖个严实。
贾蓉眼睁睁看着自己身上被子被抢走。
傻了。
傻眼了。
大胆,好大胆子。
蓉大爷哪里忍得这口恶气,强势拉动被褥。却不想力气太大,一扯便把旁边人儿身上被褥抢了精光。只瞧出烛火下,那受冷的人儿侧睡着,并膝弯着腿。
凹凸有致,玲珑剔透,白璧无瑕。
这一眼看呆了。大晚上的,见这样一个场景。这不是受罪吗?不知道男人才睡醒时是什么样子?不知道男人会在睡梦中养精蓄锐?
更何况,身强体壮,又歇了一日的贾蓉蓉大爷。
双眼看着这足够冲击力的一幕,有一地比他双手更僵。
被抢走被褥的人儿,终在寒冷中醒了过来。迷糊中扭头,见了蓉大爷盯着自己,揉了揉眼睛,道:“大爷,菱儿冷。”
看着这一张与可卿相似的脸,看着这憨憨呆呆懵懵懂懂的神情,蓉大爷一阵无语。既然是香菱,自然是不需罚了,要罚也是体罚。
他贴心拉过被褥给香菱盖上,无奈道:“菱儿怎么跑这房里来了。”
香菱受了一阵冷,身上又没什么暖和衣着,朝蓉大爷方向挪移扭了扭。懵懂道:“奶奶唤菱儿过来伺候大爷的。”
蓉大爷想着,这丫鬟向来憨,许是误会了伺候的意思。问道:“又怎么躺床上来了,还没穿着寝衣,也不怕冷着自己。”
香菱打着呵欠,寻了个暖和位置,回道:“也是奶奶吩咐的,要菱儿给大爷暖被窝,雀儿姐姐好心提醒要菱儿脱了衣裳这样舒服。”
“……”
贾蓉是真的无语了。哪里是香菱给自己暖被窝,明明是自己给香菱暖被窝。他却也懂了可卿的意思,是想着让自己先把香菱给收了。
只是他看着香菱呵欠连天,一副无精打采样子,忍不住暗暗叹气。这丫鬟什么都不懂啊,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
他正思忖着。
旁边香菱又打着呵欠道:“大爷早些歇息吧,奶奶吩咐过,菱儿明儿一早要去给奶奶奉茶答话。”
就……挺……无语的。
硬……是没道理可讲。
蓉大爷在心里感慨,并着躺下,脑海里却不停闪着刚刚瞧见的那白花花的场面。血液在暗暗沸腾,被窝里温度在悄然上升。
一只手溜了过去,只听着香菱轻嗯一声,那柔软身子还往蓉大爷这边靠了过来。
他正喜时,耳中却清楚地听到香菱熟睡的呼吸声。
“菱儿?”
“菱儿?睡着了?”
“……”
手指轻轻动了一下,香菱亦无任何反应。
这……
难受。
蓉大爷幽幽叹气,轻轻揽着那身子,再无其他动作。细细感觉着那温暖,确实不冷了。只是有些郁闷,同时兴致大减,拥着暖体入睡。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贾蓉被香菱给吵醒了。
“大爷……大爷……”
“嗯?”
香菱羞着脸儿,腰肢轻轻扭动一下。细声道:“大爷松开菱儿吧,菱儿还赶着去奶奶哪里请安了。”
请安?
请什么安?
还在睡梦中的蓉大爷,觉曲骨穴上传来一阵酥麻感觉。不由自主让手上用劲,竟让香菱吃痛一声,他醒了一半。等觉怀中人儿挣脱,贾蓉这才完全醒了。
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况。
只见一婀娜人儿在缩着身子急忙穿衣,他在床上静静欣赏,心里有着一股子冲动,想要将人儿给揽上床来。
要不要做?
心里琢磨片刻,稍作犹豫。
在这期间,香菱却慌忙中穿戴好了衣裳,只能看她急急出门。无奈叹一声,暗想她过去蓉大奶奶那边,可卿若要听说什么都没发生,该是怎样场面。
第233章: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贾蓉去了可卿院里,正见着可卿暗嗔眼神,唏嘘道:“菱儿不懂,大爷还不懂吗?偏这么个漂亮美人儿,大爷翻倒瞧不上了。”
蓉大爷看旁边红着脸直直立那里的香菱,知道可卿定是从香菱口中听说了昨夜事情,嘿嘿笑道:“还不是你这个好奶奶做的安排,我半夜醒来感觉床上突然多了一人,可把我吓一跳。没把她直接踹下去已是大发慈悲了,哪里还能有别的心思。”
旁边小雀儿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小声同香菱道:“给你一个好好的机会,竟也没抓着,你实在太没用了。”
香菱脸儿红着耳朵也红着,憨憨回道:“早上醒来时,手里倒抓着一作怪的东西,被唬一下没敢用力。”
贾蓉听了,心里立呼侥幸。忙道:“往后夜里可莫要在安排这些事儿,她一憨丫头,哪里懂得这些。”
秦可卿瞥他一眼,大爷显然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怪笑道:“哪个是生下来便懂的,大爷在新婚夜里可没少教我。还说什么某些地方要隆一隆才更漂亮的奇怪话,媳妇可是一直记着大爷的嫌弃了。”
贾蓉前世就一个医美行业的渣子,不仅到处勾搭,还想着多赚几单生意。才会在吃醉酒了,还记得拉一拉单子,哪里料算到了贾蓉的新婚前夜。
嘿嘿笑两声。
又听可卿道:“往后菱儿留大爷身边照顾罢,我这也不须这么多人,留一个雀儿陪着瑞珠宝珠又常来请安,亦也足够了。”
小雀儿听了,瘪瘪嘴瞧向香菱时眼中尽是羡慕神采。奶奶是在给憨香菱机会了。
安排定下,往后香菱便留蓉大爷身边贴身照顾。不多时,王熙凤领平儿过来串门,一同在可卿院里吃前晌,突听王熙凤聊起昨儿宝玉被教训的事情。
“竟闹了这样阵仗?”
王熙凤道:“哪里晓得,听传消息的丫鬟说政老爷铁心教训,老太太、太太两人都没拦下。宝玉哪经得住这么一打,半夜去请了几位太医,一早又去请了御医供奉王济仁。姑妈与老太太痛苦一夜,可心疼坏了,我在这食了前晌也得回西边去主持了。”
贾蓉不满道:“西边有珠大奶奶当家,哪里还要你去主持。也不瞧多大肚子,在院里歇着吧,哪管那些闲事。”
“哎哟喂,我们蓉大爷说得轻巧。太太夫人是我姑妈,又是婶娘,宝玉打哪论都是兄弟,哪能说是闲事。”
“你过去又能有什么改变,还能让宝二叔立马痊愈不成?”
王熙凤淡淡道:“咱又不是天上来的神仙,没那手段。过去无非听太太们一顿唠叨,听听抱怨罢了。”
贾蓉斜眼瞧凤姐儿。倒是差点忘了,王熙凤除了管家的才能,最利害的便是那张嘴儿。
凤姐儿的巧嘴不仅善骂人,还善哄人,甚至私下房里更善食人。真真是一张巧嘴千万功能,可挡精兵数亿。
一念起,瞧着那红唇,心里竟有火热。见了她大着肚子放打消念头,侧目扫一眼,掠过可卿、平儿,忽视雀儿,目光落在的香菱身上。
今儿夜里好好教一教这憨丫头?
食过前晌,正好贾蓉因义学事情也得去西府一趟,并凤姐儿同行。蓉哥儿给凤姐儿唤了轿子,过两道仪门,出了内宅至角门又换马车。
车还是王熙凤从王家带来的宝车,车顶金凤衔明珠,车上软垫绣金丝。蓉哥儿小心扶她上去后,也一同钻进香车之内。
“凤儿的宝车怎么也带宁国府来了?”
王熙凤知他心里想着什么,当初两人刚生暧昧便是在这车里发生的,嗔一眼道:“瞧了这车便总想着作怪,偏这几日又不去院子里。”
“担心着凤儿身子。”蓉哥儿轻笑答道。
王熙凤道:“再过十多日,便是你再想什么也进不得我房了。”
贾蓉知她所指,怀孕期前三月、后三月是万万不能有什么刺激行为的。嘿嘿笑一声,“我到能忍得。”
换来的只有凤姐儿的白眼。她早有过经验,也不知道是不是独她会这般,在怀孕间竟对某事怀着渴望。便是当前在车里,闻着蓉哥儿身上熟悉香味,心里也是酥酥麻麻。
王熙凤嗔道:“近几日你要再不来,待别院修成后,我就搬回荣国府去。”
这妮子在威胁自己了。贾蓉轻啄上凤姐儿的双唇,笑道:“宁国府哪是你想搬来便搬来,想搬走便搬走的。不过凤儿夜里如此想我,这几日如何也要陪着你。”
“呸。”听着这调戏的话,凤姐儿亦是脸红,心里更热。“可说准了,你要不来,往后我就教着肚子里孩子天天与你家蓉大奶奶的孩子打仗。”
“……”
好个歹毒的妇人。看来这两天真要受累了,唉……不能畅快淋漓,又不能随心所欲。小心翼翼的深夜,其实挺……折磨人的。
王熙凤也知蓉大爷难受,道:“过两日平儿好全了,还能让你憋着不成?莫以为我进房间前没听了你们聊的,香菱那憨丫头留你身边伺候,不正是送了你口中?到时,只要平儿心底愿意,便是你带她与憨丫头一起回去过夜,我也没话说。”
如果那样的话……
蓉哥儿心里一喜,怀抱凤姐儿的手也柔软起来。
宝车很慢,慢到车外平儿只需缓缓走着也能并行。车内更稳,王熙凤拿着手中东西,暗笑道:“就知你心中打着那两丫头主意。”
贾蓉深吸一口凉气,求饶道:“莫要给冻伤了。”
“正暖和着,哪能冻着。”王熙凤白他一眼,竟觉口中干渴,悄声道:“蓉儿抱我坐腿上?”
这妮子真是发浪了。
贾蓉哪里敢听她的话做那举动,一心怕伤着凤姐儿了。
王熙凤拉着蓉哥儿手……,嗔道:“我还能害自己不不成?我更比你担心肚里的孩子。”
车很稳,马更慢,路显更长。
悠哉,游哉。宝车在荣国府西北角门停驻,脸色红润的凤姐儿被平儿小心扶下车来。俏平儿好奇朝蓉大爷瞧了一眼,大爷脸上惆怅,起身时某处高耸异常明显。
平儿顿时知晓这两人在车里没做好事,幽幽瞥奶奶一眼,又瞪大爷。
扶着奶奶小心翼翼上了荣国府的轿子,还不忘瞥眼给大爷提示。等见了蓉大爷拉斗篷遮住前身,才安心陪奶奶进荣国府里。
唉,难受哟。
蓉大爷暗暗叹气,自己怎么就摊上这么一个要命的妖精。不上不下憋着,真是不舒服。却只好跟随轿后,过第一道仪门,进了内府。再穿一道仪门,进夹道,过穿堂。
至老太太院,有丫鬟打帘,蓉哥儿进去。
见今儿的老太太混无精神,旁边王夫人亦红着眼,邢氏、珠大奶奶皆在左右服侍。旁边赵姨娘暗藏笑意,周姨娘面上显忧。薛姨妈见凤姐儿挺着大肚子过来,上前接迎。宝钗则盯王熙凤玉颈残存红晕,暗瞥蓉哥儿。
黛玉、湘云围老太太旁安抚,迎春、探春给凤姐儿寻坐。
贾蓉给众人一一请了安,多是敷衍应答。唯,黛玉脸上见喜,宝钗眉目见嗔,李纨浑不自在。
未聊两句,他匆匆离去,往书房寻贾政去了。
与老太太院里冷清气氛不同,书房中贾政同一众清客玩得不亦乐乎。黑白棋子博弈间让执棋者沉迷其中,围观者亦屏气凝神紧盯棋盘上黑白两子。
长随领了贾蓉进去,这些玩棋的竟全无发觉。他们偶尔紧盯棋子,偶尔暗自思索,偶又夸两声:“好棋,落子有神,甚妙。”
贾蓉也凑身过去,瞧了半天看不太懂,也没出声。
一局毕,贾政赢了,对弈者连道:“老爷棋术精妙,某远不如。”
书房众人顿连赞忙夸,各样美言献媚,惹贾政开怀大笑。
蓉哥儿见贾政还唤另一人对弈,连忙大声道:“蓉儿请二太爷安。”
房间顿时静下,一众清客相公稍愣一会,瞧了蓉大爷上下立恢复儒雅样子。一个个傲然挺胸,像是尘世之外的高人。
贾政奇道:“蓉哥儿怎来了?难不成也是给那逆子求情的。”
贾政口中的逆子应是宝玉了。蓉哥儿也不知道贾政是因什么而生气,自然不会多嘴,轻言道:“事关家中义学,才来烦二太爷。”
“义学的事情,蓉哥儿做主便好。若缺了银子,从族库里拿,有变革可去找馆主老爷。”贾政随口回答,一副漠不关心样子。
贾蓉还想说什么,贾政却急着要同人对弈,早早将蓉哥儿打发出去。
就离谱。蓉哥儿无奈骂一声,天天不干正事,也难怪宝玉不上进。
荣国府里除了贾兰,稍还做正事的竟然是天天勾搭下人媳妇、偷赦老爷房里姨娘丫鬟的贾琏。其他不论是宝玉、贾环、贾琮,一个个没半点心思在正事上。
他心里暗骂,既然让我安排,我就让你身边的清客一个个都去义学代代课。打定主意后,又去了宁荣后街见李老先生,说了自己想法。又去见了贾代儒、贾瑞俩人,写一条子,义学缺先生时只管拿条去找贾政。
交代了事情,蓉哥儿暗哼一声。
如果贾政不想身边清客天天往义学跑,就老实再找几个先生过来。
左右一来回,一日时间过半。再折回荣国府时,珠大奶奶李纨已不在老太天院子里。
“宝二爷方才醒了,哭闹一阵将太太奶奶们全引了过去,大奶奶、二奶奶全在的宝二爷院子里了。”
听着丫鬟的话,贾蓉忍不住叹气。
果然是会哭的孩子有奶喝,不过是挨了一顿打,就让荣国府的所有太太奶奶围着宝玉转。
贾蓉请一丫鬟领路打帘,也决定跟过去瞧瞧。
还未进院子,宝钗便瞧了他。
“你怎来了?”
“听说宝二叔受伤了,特过来瞧瞧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贾蓉嘿嘿笑一声,见领路丫鬟折回,院外左右无人便悄悄牵上宝钗的小手,道:“宝儿怎么不见去,这外面可冷着了。”
薛宝钗冷笑道:“我进去作甚?宝兄弟光着屁股在房里了。”
“额……”蓉哥儿挠挠头,讪讪道:“想来宝二叔这次受伤不轻啊。”
薛宝钗讥讽道:“听几个多嘴的丫鬟传,姑父本来只是想随意打两板子就好的。虽想着当下人扒开他衣裳,背上竟然还画着字,将姑父气了好歹才下重手教训的。”
背上画了字?真的只是画在了背上?
贾蓉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宝玉后面被画了什么字?这想法只存了片刻,他就打消了,感慨着还是这些人会玩啊。
宝玉也真是大胆,后面画的字就算别人看不着,他房里的丫鬟给他洗澡更衣时还会看不见?
宝二爷房里又是流言多发地,哪天里宝二爷洗澡多花了时间都能传东府去,这样的消息更瞒不住。
贾蓉瞧宝钗神色奇怪。她历来是嘴角上挑两抹浅笑若隐若现,今儿却明显带着怨。问道:“是哪个坏心眼的家伙得罪我家的好宝儿了。”
宝钗眉眼朝院内瞥,怪声道:“荣国府的宝贝入了歧途,太太们想着让他早早定亲,从歧途上拉回来了。”
“这和我们宝儿有什么关系。”贾蓉轻笑一声,却见着宝钗眸中精光闪烁,愣声问:“莫不是太太们乱点鸳鸯谱,想着让贾家和薛家联姻吧?”
薛宝钗哼道:“苗而不秀,银样蜡枪头,中看不中用的玩意。除了身上的玉,头顶小国舅的名,哪还有半点值钱东西。”
贾蓉还真没听宝钗这样骂过人,看来她委实被太太们恶心坏了。他轻笑道:“倒没什么好生气的,宝儿早是宁国府的人,荣国府想娶宝儿过去还得问我同不同意了。”
薛宝钗脸上一羞,又嗔:“你只说得好听,也不见来薛家说去情。”
贾蓉道:“要不,今儿我们便公开了这关系?”
“不要,蓉哥儿勿要害我。”宝钗忙回一句,又细声道:“娘亲还什么都不知,贸然听了你我间事情,怕要闹出事来。我也并非急着要进宁国府里,便是一辈子不进去也无事,只要蓉哥儿能有所为,亦是欢喜了。”
听着小宝钗的情话,蓉哥儿真想把她揽进怀里好好疼爱一番。又见着院里人潮涌动,只好轻揉搓宝钗手指,细细传着喜爱。
宝钗见他眼中含光,又催道:“蓉哥儿既然过来,也早进院子瞧瞧吧。现在太太们急着乱打主意,自然首选的就是薛家、林家、史家,莫让她们拐了林妹妹做宝二奶奶。”
贾蓉无语道:“她们要找谁做宝二奶奶,哪里是我能阻止的。”
宝钗道:“林妹妹家老爷是都察院御史,乃天子近臣。蓉哥儿虽无法明媒正娶林妹妹,亦让她可同我和凤丫头一样。这一来,蓉哥儿也是林老爷女婿了,往后还不得在朝中尽心护着你。”
第234章:宝玉后面写着的字
蓉哥儿错愕一顿。原来宝钗想着的是如何让他从林家获取什么好处,这妮子把算计注意打到感情上面来了。
他道:“本就是亲戚,小事上自会有照顾,到大事上……林家老爷即便真成了宁国府的岳老爷,也未必能帮得上。”
薛宝钗自有自己的想法,浅含微笑,明眸中神采飞扬。轻道:“多一层关系总是好的。”
“先不提这茬子。即便老太太有心,亦要问过林家老爷意见。”蓉哥儿侧身朝穿堂内望一眼,院中三五成群站着,里面房间的大门被关上。又道:“我先进院子问问情况,到这边来了,总要探望一下受伤的宝二叔。”
“进去罢。”薛宝钗点头回道,跟着蓉哥儿过了穿堂至院中。她忽瞧了正在同湘云、探春几人闲聊的黛玉见贾蓉后脸上露笑,宝钗神色不由玩味起来。
林妹妹一颗心早系蓉哥儿身上了,林家老爷是做定了蓉哥儿的岳丈。
她再瞧林妹妹找上了蓉哥儿说话,黛玉脸上明晃晃的喜悦神情做不出假。宝钗更忍不住上扬嘴角,多个这样的姐妹也是好。同时又在内心暗暗称奇,自己竟然没半点酸味,还想着撮合他们,实在奇怪。
宝钗恍惚间想起自己不过是个没名没分的,多一个亲熟的姊妹也是作伴,就算有一个要吃酸的也该是宁国府里的蓉大奶奶。这时,放明白凤丫头当初在扬州时说话做事的含义。
不禁暗笑,不要脸的泼皮落魄户是早把主意打上林家了。她又想着,如何给林妹妹助助力才好,好让蓉哥儿在仕途走得更顺利。
顿时,薛宝钗心里便有了主意。
正在聊天的贾蓉哪里会知道自己在被宝钗算计,了解了大致情况,又见院中李纨也在。蓉哥儿主动上前过去。
李纨其实早见了贾蓉到来,甚至贾蓉还没进穿堂时,她就已经看见。还见着蓉哥儿与宝钗在穿堂鬼鬼祟祟样子,令她脑中再闪现奇怪画面,又脑补出蓉钗二人在穿堂外亲热。
珠大奶奶是又恼又羞,恼这两人实在没规矩,竟在荣国府里还搞这下作乱礼的事情。又羞脑海画面过于清晰,仿佛就发生在眼前。
当下,见蓉哥儿一步步走近,珠大奶奶心中羞意更甚。很明显,蓉哥儿是来找她的。
李纨强装镇定道:“蓉……蓉哥儿来了。”
“婶子怎么不带姑姑们进旁边厢房暂歇,外面可冷着。”
李纨未曾想蓉哥儿说的第一句是这话,愣一下道:“本是在穿堂歇息的,刚房里痛叫一声,姑娘们才急着拥来。蓉哥儿要进去?”
“麻烦婶子差人通传了。”
贾蓉也好奇宝玉到底是什么情况,来了这里也想同他说一说以后离那个张红尘远一点,免得张红尘受难时连累了宝玉。
经碧月喊门报名,正屋门开了,唤了贾蓉进去。
宝玉房里,外屋无人,内屋极热闹。一众丫鬟左右立着,老太太王夫人等拥在宝玉床边,个个都都是心疼模样。
“蓉哥儿怎过来了?”老太太问他。
王夫人更双目如鹰,犀利眼光死盯着贾蓉,心里早认定了他是过来幸灾乐祸的。
贾蓉道:“刚记起东边得忠顺王不少赏赐,其中便有宫里特制给殿下们备的跌打损伤膏。才决意过来探望宝叔伤势,想来那跌损散应是能用得上的。”
趴在床上的宝玉见了贾蓉过来,听他还想看自己伤处,神情顿时扭捏起来。那受伤的地方可是私密地,被蓉哥儿看了该多难为情。忙道:“蓉哥儿好心,我身上已上过药了,不须那金贵的药膏。”
王夫人将信将疑瞧贾蓉,问:“可带来了?”
“身上倒备着一小盒,曾在扬州时用了一些,当前给宝叔用上应是够了。”蓉哥儿蓉身上真摸出一个小瓷盒来,这东西在外面虽然金贵,但是对侍卫处来说是常备的。谁让这些侍卫身子也都金贵,虽然比不上王爷,却也都是功勋之后与王室子弟。
宝玉见老祖宗、夫人都有意动样子,心里更急,他哪里岂能再给其他男人瞧了。忙叫道:“已有诸位太医供奉瞧过,也用了药,不需蓉哥儿手上东西,过几日也就好透了。”
贾蓉倒是无所谓,见宝玉不肯用他的药,耸耸肩便要收起。
老太太却哼道:“这东西我是认得的,往日咱们府里也有不少。受了伤就该好好用药,房里的娘们儿全出去,让蓉哥儿安心上药。”
“嗯?”
“嗯?”
“嗯?”
一个个疑惑神情。老太太发了令,王夫人等人亦要听。贾蓉却还愣那里,谁说是我要给宝玉上药啊。我特么只是来送药的,谁想触碰宝玉那地方。
蓉哥儿瞧着众太太、姨娘出去,心里更是无奈。又见着王夫人用一种带警告意味眼神看他,贾蓉真想说不愿意的话自己先回去了。
随着外面大门传来关闭的声音,宝玉、贾蓉二人四目相对,房里两边站不少漂亮丫鬟,气氛诡异到了极致。
蓉哥儿撇撇嘴道:“宝二叔,该上药了。”
说罢,就要去先宝玉背上盖着的褥子。
宝玉大惊,急切唤道:“袭人,袭人,快来。”
贾蓉手上一滞,也顿时反应过来。对啊,为什么一定是要自己去碰那里,宝玉房里可有一大群丫鬟。余光扫一下,便瞧见了晴雯、麝月、秋纹、绮霰、碧痕、茜雪、檀云等人,独袭人不在房中。
“昨儿花家来了人,接她回去吃年饭了,估摸得今儿后晌才能回来。”晴雯从贾蓉手中接了药膏,俨然一副宝二爷房里姨娘做派,先请了小蓉大爷旁边入座。又指使茜雪、檀云两人备水,麝月、秋纹两人旁边帮忙提被,绮霰、碧痕两人上药。
晴雯则与蓉哥儿并坐,在宝玉边上,当着安抚重任。
一时,床边围满了人。蓉哥儿亦陷花丛之中,有股迫切想逃的想法。
晴雯见他要走,慌忙拉蓉大爷衣袖。急切道:“小蓉大爷留这罢,房里的丫鬟也不知如何上药才好,还得求着小蓉大爷点教。”
贾蓉只好又坐下,只见秋纹、麝月将宝玉身上褥子提起,里面竟直接露出宝玉伤处。本该白嫩嫩的肌肤上显现着青一条、紫一条,像是白茫茫雪地里被行人踩出的一条条青、紫暗色的痕迹。
看来贾政这次是真的下了狠手,都打出青色紫色来了。蓉哥儿好奇瞄一眼,那青紫之间还残留一些黑色墨迹,隐约能看出上面原写着‘下贱’两字。
也难怪了。
蓉哥儿摇头,好好的国舅老爷,被人在后面写这样的文字,没直接打死已经是念在亲生的份上了。
宝玉大羞,正要挣扎着起来。晴雯连忙按下他手,道:“老太太和太太还在外面等着了。”
宝玉听了,欲哭无泪,心里更苦。只想伸手去挡后面,不让贾蓉给瞧见了。
“二爷不配合,受累的又是你自个。”晴雯道一声,又求小蓉大爷帮忙。
宝玉方才不在动了。
绮霰打开瓷盖,碧痕挑膏给宝二爷涂药,似乎一切都在十分正常的进行中。
只是那旁边的晴雯目光流转,像是计算什么心思,使唤着房里丫鬟做这做那,要问蓉大爷如何?这样上药可对?
房间里,端药的绮霰暗暗瞥了晴雯一眼,心里计算着姐妹的心思。猜晴雯应是看着宝二爷误入歧途,计算将来成了二爷房里妾室也跟周姨娘那般守着活寡难得真宠,这会儿怕是有意在小蓉大爷面前表现才干谋划着换主子了?
绮霰倒有成人之美,老实听晴雯吩咐,还特挪移地方给晴雯发挥。旁边弯着身子给宝玉上药的丫鬟碧痕不着痕迹占了空地,扭着腰肢暗暗往小蓉大爷那蹭去。
碧痕还顺着晴雯的话道:“小蓉大爷瞧瞧这么可做对了?”
贾蓉哪里这些丫鬟的心思,侧身过去瞧,却不想那碧痕扭着身子在他身上乱蹭摩挲。本还以为是无意中碰上的,悄悄躲一下,那抬起的臀儿反怼了过来。
蓉哥儿即便早知宝玉房中的丫鬟在宝玉面前放荡惯,遭遇此情景却好一阵无语。旁边晴雯亦发现了,佯装给宝二爷瞧伤挤过去,狠狠在碧痕脚上踩一下。
碧痕这么一惊,手中药膏差点入了宝二爷的‘眼’。她旁边的晴雯更是朝旁边摔去,直接入了小蓉大爷的怀里。
贾蓉哪里意料得到这些情况,见人摔在自己怀中,自然而然伸手扶持却抓错了地方。哪怕手松得再快,即柔又暖触感还是从指上传入神经。幸得没人瞧见那短暂的动作,才避免了房中太过尴尬。
只是床上宝玉被这冰凉药膏刺激一下,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差点让他惊叫跳起。
门外的老太太、太太们听了声音,更为她们的乖孙、宝贝儿子担心起来。
晴雯谁被抓一下,面上却若无其事,急切唤着其他几人收拾。又安抚宝玉,把房间局势稳下。
后面再无人敢做乱,贾蓉也心有余悸从床边退出。等她们上好药后,才过去同宝玉说话。暗示两句不要同张红尘走太近的话,宝玉面色却红起来。
“我与那锦衣使……无深交。”
“那便好。”贾蓉自然是不信他们没深交的,要没深交能在后面写那样的字?明显这两人关系非常之密切。“往后还是同他少见面的好,锦衣司同咱们贾家关系并不好,咱不说他有没有坏心,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贾蓉也不可能让荣国府关着宝玉,更没理由说让宝玉再不能见张红尘。甚至他都没告诉宝玉那张红尘有危险的消息。
张红尘如果死了,贾蓉反而开心。如果连累的宝玉,贾蓉或许会悲伤一下,就一下,更不会太自责。
等药膏一干,柔软被褥再遮了宝玉身上伤处。
太太们再进来,院里的其他姑娘奶奶也一同跟了过来,瞧了宝玉后再散去。
晴雯望着小蓉大爷背影,悄悄用手内臂蹭一下被抓过的地方,面色悄然红了。
人群里,黛玉倒想着找蓉哥儿说话去。旁边宝钗却热切携上她,拉着去宁国府找平儿玩。黛玉本想着拒绝,却见着蓉哥儿寻上珠大嫂子说话,便同意下来。
两人招呼湘云、探春等人,湘云却不愿去,只想在房里陪着宝玉。迎春、惜春只想回房歇息,便只有探春同钗黛二人去宁国府了。
“兰哥儿最近可还勤勉?”贾蓉朝李纨打听到。
“兰儿他心里有自己的计算,今儿一早便拿着书看了。”李纨款款回道,好奇问道:“蓉哥儿可是与老爷商议出了义学的结果?老爷可同意了?”
贾政哪里会管这些,义学的事情全丢给了蓉大爷了。蓉大爷回道:“倒是今儿见过了二太爷,也说了义学的事情。二太爷只管让我计算着,我便又去了义学找馆主、又见了老先生。有了对策,亦安排了下来。”
“可劳烦蓉哥儿身上这么多事儿,还要打理着义学。”李纨心里大喜,细问道:“是如何一个计算。”
“婶子往后可安心了。”蓉哥儿笑一声,乐道:“等过两日义学开馆,馆主与老先生回主持一场考试,前几名的学子可自愿随老先生在下学后留义学继续听讲。这事如今确定下,老先生往后也以带前几名学子为主,日常的听讲暂由其他先生代着。”
“其他先生?”
“对,婶子大可放心,义学里日常听讲不会落下。请了政老爷身边的儒士们暂代,偶尔亦可让馆主代讲。年后,族里同样会对外聘请先生管教。”
李纨怎么能放心,贾政身边的儒士她虽然没见几个过,可也听过不少的传言。就连老太太也常常抱怨政老爷不务正业,天天同那些儒士相公们混在一起,不是为了研究学问而是为了玩棋对弈。
唉……
“暂代而已,不过几天功夫。如今我们贾家要请先生,实在容易的很。”贾蓉安慰道。其实有不少人想来贾家义学做先生的,外人只知道段浪一个举人在贾家做了一年多先生后,就被推入了官场。
谁不想要这机会啊。
第235章:教菱儿一个好办法
李纨琢磨着蓉哥儿说的话,也知现在贾家势,许多人都抢着巴结。虽是义学招先生,也能吸引不少人过来。款款点头,见了蓉哥儿离去背影,她心中免不了一阵感慨。
要珠大爷在世,自己哪需这样烦蓉哥儿。
突见了离去的贾蓉顿住脚步,见蓉哥儿停那里提着一手张开五指细看。李纨疑惑时,又见蓉哥儿五指在空中抓了抓,像是在回味什么。
珠大奶奶顿时明白过来,淡雅如菊的小脸儿突然红了,骂一声:“也是个下流坯子。”
旁边的素云听了,只敢低着脑袋当做什么都没听着,斜眼偷偷瞥了眼奶奶身前起伏样子。
李纨却误会了,贾蓉根本不记得自己有碰过她哪里。蓉哥儿刚在懊恼,这手儿怎就跟上了追踪器一样,能够精准定位到一些特别地方,竟能在那样慌乱中抓着正心。
偏珠大奶奶误会,气恼中领着素云回房小憩去。进了屋子,上炕倚坐挑了《女四书集注》一书翻看,随手翻见《女范捷录》瞧上一阵,悠悠叹气后再看不进去。只觉困意丛生,又寻床榻上去。放下手中《女四书集注》的时候,突见旁边《列女传》丛书中有一册书上沿有潮湿痕迹。
李纨疑惑捡出那书,坐床头轻轻翻看,上面的痕迹已经干透。回想一阵,才记起这册原是那夜入睡时拿着的。
再回想那夜感触,这位二十多岁便守寡多年的贵妇人竟一时心燥。
缓缓脱下外面的对襟裙袍,卷起手中书册,拉被褥覆上后合眼入睡。
贾蓉打西府回去,想着去瞧瞧自己的孩子,才进院子便见了凤姐儿、宝姑姑、林姑姑、探春四人与可卿围着熏炉闲聊说笑。
她们的话题里自然是少不了今天太太们暗示给宝玉说亲的事情。
贾蓉远远瞧了宝钗一眼,看她热情样子,就知道定是这妮子在拱火。也没进房中打搅她们,悄悄溜进旁边厢房寻奶娘嬷嬷找自己儿子去。
“大爷且快放下大哥儿吧,哥儿还小沾不得亲人。”奶娘在一旁着急,她哪里见过这样做老爷的,一天要来抱哥儿好几次。
爸爸抱儿子,哪有什么沾不沾的道理。贾蓉甚至怀疑这奶娘是不是有什么坏心眼,要让这孩子以后连亲爹都不亲。
他心里也有郁闷,在这小家伙才出生的时候,蓉哥儿根本进不来这院子。不仅可卿的面见不上,这小家伙的面也见不上。后来几日虽然能见了,奶娘、婆子嬷嬷也不让他抱孩子。
到这两天,贾蓉才算是真正见到了自己孩子。把小生命抱在怀里时,贾蓉才真正觉得这不是一场梦,自己是活生生生活在这个世界的。
奶娘哪里知蓉大爷心里所想,只知道这坏了规矩。
就没有一家的老爷会这样的,莫说孩子才出生,便是大了能说话了老爷们的一天也是见不上孩子几次的。
大家里的哥儿都是这么过来的,不论哥儿姐儿从小都养在奶娘身边,能说能走了才会每日去太太跟前请安听教。
奶娘见蓉大爷不肯放下,她又不能惹蓉大爷,只得给房里的其他丫鬟使眼色。照顾大哥儿的小丫鬟们都是灵泛聪敏的,见了奶娘眼色立刻便溜出房间找蓉大奶奶告状去。
秦可卿还在安抚宝钗、黛玉两人,突听了小丫鬟要告蓉大爷的状,一时哭笑不得。旁边宝钗、黛玉听了也笑。
探春称奇道:“以往两府里的哥儿哪有和老爷亲的,怎么就出了蓉哥儿这样个多情的爷。”
王熙凤轻轻抚了抚肚子,半蹙眉头道:“从小这么亲着可不行,等哥儿大点后还不得宠出一个魔王来?”
秦可卿亦没法子,苦笑着朝凤姐儿看去,道:“哪里管得住这事,大爷要和哥儿亲,还能拦着不让见不成?告我这来也是没用的,大爷最听婶子的话,只得请婶子过去管管了。”
王熙凤扫一眼,看了房里不知内情的黛玉、探春两人,才变脸哼道:“平儿扶我过去,好好教训这不知好歹的混账。”
探春笑着左右携上黛玉、宝钗,道:“还没见过宠孩子的老爷是啥样子,咱们也过去瞧瞧开开眼。”
黛玉笑道:“你还想瞧蓉哥儿出丑被骂?不怕他以后不让你过来串门做客了。”
“蓉哥儿才不会这般小气。”探春见宝钗、黛玉都不愿过去,她也没了看热闹心思,道:“不去就是了。”
好一会,正房里的人便听了王熙凤骂声传来。
探春好奇探头朝外面去看,只见着平儿小心扶着身怀六甲大肚子妇人一手戳着蓉哥儿脑门,将蓉哥儿一步步从厢房里戳出来。
王熙凤嘴里还骂着:“大哥儿的事哪要你一个大老爷们操心,前有奶娘、丫鬟照顾,后有你媳妇、太太管着,要你来做什么好事?好好一个哥儿,还想把他教个魔王不成?是哪里的蹄子嘴上胭脂厚了,让你蒙了心瞎了眼,跑来害家里的哥儿。”
蓉哥儿哪里敢顶嘴,只担心这凤姐儿别被气坏了身子,王熙凤肚子里还怀着他蓉哥儿的孩子了。连连小声道:“莫气了,我走,我走。小心肚子……小心肚子……”
探春哪里料想得到王熙凤会撒这么火气,贾蓉也没想到。反是可卿、宝钗两人能猜出一点来,估计是听了宝玉的事迹,怕宁国府的哥儿被蓉大爷宠坏走宝玉的老路了。
院中的动静又惹了旁边给可卿配补药的王府嬷嬷们出来,那女官佳宜听了原委,亦板起脸来道:“才离开一会,爵爷便闹出好大动静。往后再出这样事情,咱们直接告娘娘那去。”
这算什么事啊。
自己的亲生儿子还不让见了,不就多抱了一会吗。
蓉大爷幽幽叹气,见了满院子里的怒意,再不敢呆下去。一个女人尚且不好惹,特别是怀有身孕的女人;现在的情况是除了一个大肚子,还有一群老嬷嬷及王府女官,都是难缠的角色。
溜了,溜了。
待得入夜,贾蓉才从外面回来。
才进他临时住的小院里,香菱早给蓉大爷被上洗沐的热水。这是雀儿姐姐教她的,蓉大爷即便是在冬日里,每隔两三天就要洗上一个热水澡。虽是一件极其耗费银子、人力的事情,蓉大爷这习惯也未曾断过。
“菱儿?”
“大爷?”
“没事。”蓉大爷最后的衣裳卸下,瞄一眼香莲,这丫头总算是红了脸。不然贾蓉还真以为这妮子是缺根筋了,原来还是懂一些东西的。缓缓泡入水中,热度适中,略有僵硬的四肢像是在这一刻被打开。
舒服。
腾腾热气熏着蓉哥儿的脸,泡澡绝对是一件惬意的事情。
“菱儿,给大爷搓背。”
蓉大爷调戏一声,以为香菱会笨手笨脚,却没想这丫头还颇熟练。方才想起菱儿以前在可卿房里伺候,一直照顾着可卿,哪里不会这些啊。
竟觉有些索然无味。
其实笨手笨脚,憨憨的,呆呆的样子也很可爱啊。回头瞧一眼,香菱的清秀小脸被热气熏得水嫩晶莹,倒像是层层白雾中涌出的花骨朵。
鲜艳却又素雅,美丽又不妖艳。
没有矫揉造作的神情,也没过于羞涩的表情,反而是在认真细致的给他搓背。
贾蓉看着香菱儿这张有点像可卿的脸上,展现着浑然不同的气质。秦可卿在蓉哥儿的印象里,是敏感的,又有些多愁善感和小心翼翼;但香菱却反而有点没心没肺,懵懵懂懂,不太想事的样子。
蓉哥儿让她搓背,她便全心全意在那里搓背,仿佛全然不知男女之间坦诚见时的羞为何物。
蓉哥儿又让她洗胳膊,香菱亦是专心致志。极为认真,动作力度也恰到好处。
这样的女孩,贾蓉竟不忍心再逗她。
香菱却先问起来,瞧一特别地,道:“那个给怎么洗?”
若是换了别人,蓉大爷可能会调戏着说用唇舌去洗。但面对香菱这样懵懂的,他说不出调戏的话。款款道:“没事,那儿我自己洗便好。”
香菱听了一愣,道:“奶奶吩咐过让菱儿好生伺候大爷。”
“先洗腿上吧。”贾蓉道。
“大爷先起来吧。”香菱点了点头,她手上袖子虽然早撸起,但还是被打湿了。白哗哗的手上挂着透明的水珠子,才等蓉大爷起来,便轻轻洗上还没洗过的地方。
蓉哥儿忍不住心里狂跳一下,低头看去只见着香菱脸色格外认真,手上更细致小心。
还,挺……可爱的。
贾蓉能感觉此刻自己心脏跳得极快,甚至有一种邪恶念头,竟想去破坏香菱的这份天真美好。
可怜天真的香菱还在小心翼翼处理着。
可越是这样,蓉哥儿心中的邪念便越大。又想着这丫鬟早就是自己房里的人,不仅薛家同意,连可卿都许了。
贾蓉在内心中挣扎片刻,唤一声:“菱儿。”
“大爷?”香菱天真的抬起头来,好气看向蓉大爷,手中还拿着清洗的东西。懵懂问道:“是菱儿哪没做对吗?”
“没有。”
贾蓉回一句,心里又忍不住骂自己是畜生,多么天真的人啊。竟然会……
“菱儿。”
“嗯?”蹲着的香菱再抬头看他,眼睛里充满了疑惑。
“教菱儿一个好办法,菱儿可想不想知晓?”蓉大爷抿了抿干渴的双唇,竟像是一个猥琐的大叔在哄骗天真善良的小女孩。
“好啊。”香菱欣喜笑起,天真问:“是什么办法?”
这绝对是贾蓉见过最美的笑容之一,就这么一笑,竟让他心脏在急速跳动。贾蓉轻轻拉着香菱站起身,道:“附耳过来,大爷说给菱儿听。”
“嗯。”
一时,贾蓉便笑着揽住香菱,将办法口口相传。
香菱极笨拙。
蓉哥儿亦欣喜满足。
传毕,香菱终是脸色通红起来,衣裳全湿透了。蓉大爷见了此番光景,竟比瞧见昨夜赤条条时更口渴。
润,一下唇。
蓉大爷才不忍心让衣裳湿透的好菱儿在外面冷着,热水里多暖和舒适啊。好心的轻声唤了香菱进了这硕大桶子里来,他轻轻坐在桶壁上,拉红脸可爱的香菱儿靠近。
“还记得刚刚大爷教你的办法吗?”
香菱儿泡着水中,白色衣裳浮在水面,盯着前面。她红润的脸上充满羞意,薄唇轻启了启,张开嘴半天,道:“记得。”
呼……
好一阵。
“呀……”
香菱惊呼一声,看向蓉大爷。
蓉大爷嘿嘿笑起,道:“我给好菱儿洗干净。”
香菱羞着,连忙捧起水来洗上一把脸,双手又抹了抹嘴角下巴。
良久的良久。蓉大爷在香菱服侍下换好了寝衣。
香菱道:“后晌二奶奶传过过,要大爷洗沐后去二奶奶那一趟,说什么要罚大爷不守规矩。”
“哪个二奶奶?”贾蓉一下脑袋没转过弯来,宁国府里哪有什么二奶奶。
香菱回道:“琏二奶奶啊。”
王熙凤半夜让自己过去干嘛了?贾蓉皱起眉头,他今儿还想和香菱好好说说话,再传授一些东西,哪有什么功夫去受罚。暗下里,贾蓉又挑了挑眉毛。回想起王熙凤今天在马车里做的事情,这妮子不会是真憋的慌了吧。
唉……可惜了。
贾蓉看着可人的香菱,只好吩咐她寻了衣裳夹袄过来,穿戴整齐。
才寻门出去,往王熙凤的院子走着。
两个院子并不远,路上也没其他丫鬟。后面那个香菱却迈着小脚步紧紧跟了过来。等到了王熙凤院子门外,里面还有一众小丫鬟在忙碌。
原来王熙凤刚才在平儿的伺候下擦了身子。
里面平儿听说蓉大爷过来,连出来,打发了小丫鬟们离开。好奇瞧了蓉大爷身后的香菱一眼,也未问他怎么把憨丫头也带来了。
“大爷进去吧。”
贾蓉才进门,便见着一个娇俏妇人穿着单薄衣裳靠在床头,若不是那圆润的大肚子,蓉哥儿今晚定会极其兴奋。
“都入夜了,怎么还唤我过来。”贾蓉装傻充楞道。
第236章:感觉被蓉哥儿坑了
三两日,过去。
这天凌晨,天未亮。
贾政从赵姨娘的温柔乡中爬起,回头瞧一眼如小猫般的赵姨娘。不禁嘴角上挑,回味一番昨夜舒爽。探手进被窝再暖了暖,惹来床榻上妖媚的赵姨娘嘻嘻作笑。
“老爷这么早就要起来?”
贾政笑道:“得一早去别院瞧瞧,今日要继续开工了。”
赵姨娘却拉贾政手臂,死死夹紧。眉眼如狐,极妖而艳,呢喃道:“老爷真是狠心的,当真舍得天不亮就要离开?”
“这……”贾政感受手上温润,心里忍不住连荡几下,手指亦是挑拨。作正经样,道:“府里公事要紧。”
赵姨娘狐媚笑一声,道:“还有更要紧的。”
贾政听了,不由手指一僵。片刻之后,房中再起嬉闹。
不足盏茶功夫,房里笑声渐消。
赵姨娘软趴趴的依在贾政怀里,贴心说上一通体贴的话来,令贾政心中更喜。他道:“且忙什么,环儿才多大。等他再念一两年书也不迟,我已看中了两个丫鬟,一个与宝玉,一个给环儿。只是年纪还小,又怕他们误了书,所以再等一二年。”
赵姨娘道:“宝玉已有两年了,老爷还不知道?”
贾政忙问是谁给的。
宝玉与袭人的事情虽然在府里这么传,到底是真是假,赵姨娘也不知道。又想着应不是真的,否则宝玉怎么还会被入歧途。
赵姨娘忙回道:“听人传过,倒忘了是哪位。”
贾政淡淡道:“又是乱嚼舌头下人,莫要总和她们混一起交络。”
赵姨娘娇滴滴嗯一声。
贾政休息一阵后,在几位丫鬟服侍下更衣洗漱,早早去了书房里。政老爷这些天可谓过得潇洒惬意,不让人省心的宝玉还在床上养病,根本没有能让他烦恼的事情。
如今省亲别院继续开工修建,贾政在书房见了詹光、程日兴,又唤了贾琏、林之孝、吴新登几人过来。浩浩荡荡的一行人,打后面别院过去。
贾政计算着,再需得三四月,别院亦可完工了。等那时娘娘回来,荣国府该如多大威风。吩咐道:“别院用材必得严苛,咱们家这院子不能给娘娘丢面儿。”
贾琏笑道:“那是自然,琏儿手里心头都有着账本了。周贵人母家在元宵那天才接过驾,咱们家建好别院后也快了。”
“凡是都得挑最好的,最尖的。咱们国公府在省亲上已让周家抢了先,别院更不能让周家比下去。”贾政顿了顿,又道:“那吴贵妃家与咱们同时动工,咱们不仅要在气派上胜过周、吴两家,修成时间也要胜过吴家才行。”
贾琏一一应下。
众人草草在别院中走了半圈,贾政便领着一行清客相公回书房作乐去。留下詹光、程日兴二人在别院,同林之孝、吴新登一起,总理别院大小事物。
其他的清客见了这两人,一个个心底羡慕至极。别院内的工程,随便挑几处便是几千上万两的事情,詹光、程日兴两个清客不知要在这事物中收多少好处。
众儒士皆想着,往后定要伺候好了政老爷,不求能借着贾家光辉入朝为官,只要能打理上一两个工程也能让有不少进益。
一人同贾政道:“昨夜可巧学了一新策,早想着与政老爷手谈一番。”
另一人接道:“可巧,可巧。某辛苦从友人那里求来了前明国手赵九成留下的半卷棋谱,亦想着同政老爷细细研究了。”
贾政听闻,大喜。道:“快,咱们快回书房。”
“政二叔。”
正回书房路上,还未进去。贾政就听到远远传来一人急切的声音,“政二叔,瑞儿有事找你了。”
贾政回头看去,那急急慌慌跑来的人正是义学馆主贾代儒的孙子贾瑞。
他问道:“今儿不是开馆日子吗?瑞哥儿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贾瑞到了跟前停下,嘴里还喘着粗气。他常在夜里一人与五指姑娘见面,身子早虚弱不已,从义学一路着急过来已累得不行。勉强着请了贾政的安,断断续续道:“是太爷唤瑞儿过来,找二叔要义学先生的。”
贾政心里头疑惑。“学馆里不是有先生的吗?李家老先生,还有儒叔,怎么找我这讨先生来了。”
贾瑞忙从身上掏出贾蓉给的牌子,递到贾政手上。贾政见了,是族里制作的牌子无误。
又听贾瑞道:“蓉哥儿与太爷、李老先生商议过定下,往后义学挑出几名尖子在下学后在李老先生下听教。义学里日常讲经说文,还需重新找先生过来。”
贾政回:“找便行了,怎找我来?”
贾瑞道:“太爷亦是这么想的,蓉哥儿却说找先生亦要时间过程,馆里新的先生未到时,只能请二叔府上的相公里去义学代讲。”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一愣。贾政身边一众长随好奇朝清客相公们看去,只见他们脸上神情扭曲,极为的精彩好看。
有人甚至忍不住幸灾乐祸,笑出声来。
清客相公们脸都黑了。
他们可是荣国府门客,怎么能去做讲师。门客可是高端陪玩,拿的打赏比育人子弟的先生高多了。而且玩棋是雅趣,说文讲经最无趣,他们去讲经比杀了他们都难受。
一时,清客们皆不敢开口说话,生怕政老爷把自己给挑了送义学去。
贾政也很难受,余光扫一眼请客们。詹光、程日兴在别院打理,又有好几个兼着别院的差事。如今府里剩下的闲人也就三四人。这再往义学送几人过去,往后日子还怎么过?都没人陪自己玩棋了。
政老爷心里郁闷,自己在偌大的荣国府当家太苦了。
唉……什么开心,什么喜悦,都没了!
他道:“李老先生有别处安排,亦可请儒叔代讲。往日义学里没外请先生时,也是你家太爷在总理着。请儒叔撑一阵罢,这些日子我回再找先生过来。”
贾瑞心里却记着贾蓉的话,学馆先生和教学都不能糊弄,如果他干好了族里和宁国府都有赏,干不好蓉哥儿反要找他麻烦。
瑞大爷急切道:“政叔,全是蓉哥儿交代的。蓉哥儿连族里牌子都送来了,还留下话儿,说族里兰哥儿、菌哥儿几人都有天赋的。宝二爷更是状元之才,虽一时入了歧途,但只需义学与府里多管教以后定能出息。”
贾政对别的事情不上心,但一听到宝玉状元之才的话,心里还是忍不住热血沸腾。又听贾兰、贾菌也是有天赋的,也再不好糊弄。宝玉可是他儿子,贾兰可是他儿子贾珠的儿子。
如果荣国府能再出一个贾珠……
贾政再看一眼清客们,只觉心痛不已。看来确实得抓紧时间找新的义学先生了,让那些先生好好管教宝玉、贾兰他们。政老爷轻抚一下胡须,暗暗点头,又想着趁这时间还能多招募几个清客先生来府里。
琴棋书画、风花雪月,有得雅乐。
想到这里,贾政也只好咬牙狠心让贾瑞带着仅剩的三名相公去义学了。离别时,嘴上还说着:“劳烦先生们暂代了,待大家归来,一人备上一份大礼感谢。”
清客相公们虽不愿意,却也无法子。主家有难,他们要么相助,要么离去。如今谁都看得出荣国府在走向巅峰的道路上,这些拥附在荣国府的雅士门客,怎么能在这时候离去。
不符合他们的利益啊。
贾政独自回到书房,看着书房里满屋的书籍古籍,看着那案上的棋盘,看着墙壁上的《高山流水图》……
他只觉孤独至极,无趣的很。
贾政叹一声:“当家真累。”
找出一本棋谱来,坐上案边,照着棋谱自己与自己对弈。
“众相公不在的第一天……感觉被蓉哥儿坑了,真是无趣的一天。”
“众相公不在的第二天……蓉哥儿害我啊,又是无趣的一天。”
“众相公不在的第三天……被蓉哥儿害惨了,这日子要何时结束……”
享受过众星捧月的滋味,哪里能熬得住这独孤寂寞。贾政实在怀念那些清客相公作陪的日子,那是最美好的日子。
“唉,当家太无聊了。”
“……”
这日,正月二十一。
“凤儿怎么没去西边热闹?”贾蓉好奇问道。
王熙凤正躺着歇息,白他一眼,一脸不想说话的样子。旁边平儿笑道:“大爷又来打趣,奶奶担心着肚子,哪能过西边去。”
贾蓉啧啧称奇,道:“不过几日功夫,那夜还要我做这做那的,怎么今儿连床也不愿下了。”
后面香菱顿时红起脸来,短短几天内,她从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变成了看了几次教学的新手了。虽还未实践,却也懂了不少东西。
香菱悄悄摸上自己的下唇,暗想也算是实践过了吧。
平儿笑道:“奶奶今儿身子不舒服,你还来挑拨她。等春后肚子里的人出来,大爷可有罪受。”
平儿这小蹄子越发大胆起来。
王熙凤暗哼一声,她听了这样的话也不禁脸红,道:“你还没做姨娘了,这会竟要降伏起我来。你家蓉大爷还没受罪,你的罪可别想逃。”
平儿哼道:“我是站奶奶这一派的,你还挑我的刺来。”
王熙凤正欲开口,突听了外面有人。听了打帘声,原是尤氏领银蝶等人来了。
贾蓉从凤姐儿床上下来,站起,规矩坐一旁椅子上去。
尤氏进来,好奇瞧了蓉哥儿一眼,同床上凤姐儿道:“你这房里一早竟可比我那院里热闹多了。”
蓉哥儿再起身给尤氏让坐,问:“太太怎一早也来了。”
尤氏的眼神在贾蓉与王熙凤之间扫视,轻轻从鼻中呼出一口气。她走近凤姐儿,在她床边坐下,道:“听府里人说我们家的女霸王身子不舒服,急着过来看望了。可让太医瞧过没?”
贾蓉回道:“刚王府的供奉来过,让婶子歇歇就好,无大碍。”
尤氏再看贾蓉一样,轻轻点头,又饱含深意地同凤姐儿道:“你也有被降伏的一天呀。来了咱们宁国府便好生歇着罢,西府自有管事的,哪里要你日夜操心。”
王熙凤看着尤氏脸上神情不对,心里猜出这位嫂子已怀疑她和蓉哥儿之间的干系,甚至已经知道了。只是她却没半点担心,凤姐儿打搬进宁国府来,就不怕别人知道。况且她和蓉哥儿这几夜在院里嬉闹,宁国府里的丫鬟怎么可能会一点不察觉异样?
总有消息传到尤氏那里去的。
王熙凤款款回道:“府里事情多,哪里能做到说不管便真的啥也不管的。我要有你这福气可好了,自己不想管事,下面还有一个好儿媳。好儿媳身边又有两个听话的姨娘,怎么也劳不到你身上去。”
尤氏深深看凤姐儿一眼,笑道:“那可没法子。想来宁国府管事的人多了,自然累不到我。也知道你是个热心肠的,说不定以后咱们宁国府内宅还要被你管一管了。”
王熙凤看着尤氏那得意神情,撇撇嘴。这人看着终于在拌嘴时占了一次上峰,瞧那开心样子。凤姐儿淡淡道:“蓉儿媳妇要请了我来管,我自然会管。”
“额……”尤氏看王熙凤这镇定神情,开始怀疑自己的猜测是错误的。侧目看了贾蓉,又看王熙凤,决定不在试探。道:“今儿是薛家姐儿生辰,瞧你样子是无法过去了,可是让平儿同我一并?”
“你领平儿过去罢。”王熙凤随口道。
“该是如此的,平儿我便领走了。”尤氏笑道,又瞧房中的贾蓉,继续道:“你媳妇也不宜过去热闹,唤了瑞珠、宝珠两人跟我。蓉儿待会找你媳妇过来,陪着你婶子。这院里丫鬟太少了些,要你媳妇再放几个丫鬟过来伺候。”
贾蓉应下。
此时,荣国府东边的一座独立小院里已是极为热闹。
黛玉、探春等人早早到来。本常在宝玉房里作陪的湘云,因宝玉伤好了,亦也被探春拉了过来热闹。
等尤氏领着平儿、瑞珠、宝珠等宁国府一行到时,王夫人并李纨也已在场。
李纨笑:“你们可算来了。”
第237章:晴雯、小蓉大爷,马车
李纨在府里不管事时,除了在太太夫人那服侍外,便只和宝玉、迎、探、惜等姊妹们一起针黹玩笑。同昔日隔壁院里的王熙凤间,却并不怎么亲熟,反与平儿交好。
如今李纨在荣国府内宅当家,大小差事却多赖林之孝家的、吴新登家的、周瑞家的几个媳妇婆子管管事。愈发羡慕王熙凤身边有平儿这样一个强力助手,每次见了平儿时,珠大奶奶都亦忍不住熟络亲密。
今日里李纨再见平儿,倒像见了多年密友,忙招呼着众人进来。
薛家院中无男丁在场,姊妹妯娌相聚一堂,其中热闹非是外人可懂。太太太、二太太心里惦记宝玉,在院中玩乐一会,先后打宝玉院里安抚去了。
迎春同宝钗打趣,“两位太太虽互不对付,偏都待宝玉极好。难怪太太们一早都挑了好些礼送来,倒显得咱们这些姊妹不懂人情了。”
宝钗听着迎春口中暗示的话,脸色顿时一黯,心里好不痛快。眉目轻装,倒是嘴角笑容一层未变,淡淡笑着道:“不送礼来才是好的,你要送了礼,我该怀疑你也打着什么坏心思了。”
这群姊妹里没几个傻的,都能听懂薛宝钗话里意思。是把邢夫人、王夫人的某些好意,当成坏心思了。
李纨脸色高深起来,瞧着宝钗瞧了又瞧。她是知道宝钗与蓉哥儿干系的,丛绿堂那白花花场景都深深印在她记忆里了。只是李纨素来不爱多嘴,双眸转动等着瞧院里好戏。一手又携着旁边平儿,摩挲着小声打趣。
“你家奶奶是个有造化的,竟得了你这样一个好人儿在身边。奈何好不容易打江南回来了,却又随着她去东府休养。她是管着了琏兄弟,却苦了我们的好平儿。”
两府里,知道凤奶奶和小蓉大爷干系的可没几人。平儿只管低头不语,哪敢和李纨说她们主仆间的事情。
黛玉也是知晓宝钗和蓉哥儿干系的,她以前还吃过醋。最近几日宝钗却也帮了她许多,甚至还谋着如何一同进宁国府了,算是对宝钗有了改观。
她拉迎春,也打趣宝钗道:“她是金作的钗,好个珍贵,自然得长辈们喜欢。太太们未必有其他的意思,你要这么说她,她等会拉着你罚酒看你怎么干。”
探春机敏,早瞧出宝钗态度。拿一盘果子来,笑着送迎春面前,道:“这么多吃食也堵不住你的嘴儿。”
嬉闹一阵,勉强算是将这尴尬话题糊弄过去。
时至后晌,小院里摆起酒来。女人间的喝酒竟比爷们更直爽,多一会儿便醉了几个。
平儿倒还清醒,只是珠大奶奶的手在她身上乱摸,令她好个难受。
东边宁国府里。
贾蓉让赖升、贾芹、贾珖带了乌家父子出去采买回北辽行头,琢磨着到神京城外庄上见一见秦业、秦钟父子。
这对秦家父子自那日回来,头天先回了秦家老宅,在秦家住了几日。到今天,贾蓉才听到消息,这对父子不打算来宁国府小住了,反而跑神京城外宁国府庄子上去了。
才让施德、施恩兄弟备了马车,正要准备上车,便听了道上有一人急切唤道:“小蓉大爷,小蓉大爷等等。”
蓉哥儿回头瞧去,只见着远远有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孩儿急急跑来,手上拿着绢儿在招摇。待看清了对面人样貌,蓉大爷心里不禁一愣。
晴雯怎过来了。
这妮子不在宝玉身边好好照顾,不会是因为那天无意中的行为,这会儿跑过来要挟自己了吧?蓉哥儿暗暗皱眉,他在府里也听过一些关于宝玉房里丫鬟的事迹,虽然不多,却也多少有了个印象。
袭人自是不用说的,常跟随在宝玉身边,贾蓉以前也接触过。不仅容貌姣好,行事亦大方。只是这丫鬟有些痴,只要服侍着哪个主子,哪个主子便是她的天。不过总的来说花袭人待人和气,处事稳重,心地纯良,恪尽职守。
晴雯却是另一个样子。
贾蓉心中其实并不太喜欢这丫鬟。一来,是因为晴雯是昔日赖嬷嬷送来的,谁知道她心里还惦不惦记着来赖家的恩德。若说她不惦记,便是忘恩负义,说她惦记,贾蓉更不舒服。二来,又常听府里消息,说晴雯是宝玉府里性情最爽利、言谈最利害的。
都不须多想,一个性子刚烈又嘴齿伶俐的印象就进了蓉哥儿脑子里。
虽然这些都是极好的品质,可放错了地方,再好的品质不能摆正姿态也会成为大坏事。一个刚烈利害的丫鬟,想想就让人头疼。真可谓是没有林黛玉的命,得了林黛玉的病。
所以,贾蓉顿住脚步,要看看这位刚烈伶俐的丫鬟要做什么。
奈何蓉大爷这次却是想岔了。
晴雯一路跑来,到他面前时脸色晕红,鼻间虽吐吸着粗气前身也一起一伏,但晴雯却强控制着自己仪态动作。一双薄唇亲启,嘴角微微上扬间从唇齿缝隙中呼出一口长气。坚强模样,问道:“小蓉大爷可是有要紧的急事得出去?”
蓉哥儿玩味看着晴雯。漂亮确实漂亮,性子也如传言中一般很要强。他回道:“倒不算什么要紧的事儿,姑娘过来是为了什么?”
晴雯听小蓉大爷不是因为要紧的事情出去,松一口气。扬起笑颜,道:“小蓉大爷不是要紧事出去便好。宝二爷唤婢子过来,请小蓉大爷到院里一趟。二爷有急事求小蓉大爷帮忙。”
贾蓉狐疑看了晴雯一眼。“我能帮上宝叔什么忙?”
晴雯道:“二爷也不愿与我们丫鬟透露,只说打发奴婢过来请小蓉大爷。要小蓉大爷手头没要紧急事,还请小蓉大爷劳驾一趟。”
贾蓉心里琢磨着。去神京城外庄上的事情,倒也不急。又猜测宝玉到底是什么事情找他。扭头看了施恩、施德兄弟一眼,唤了他们过来。到:“你们驾车往梅毛炳庄上去一趟,将秦家老爷和鲸卿兄弟接府里来住两日。若他们不愿,也不必强求,问了缘由。再差丫鬟告知蓉大奶奶,请大奶奶挑些礼儿送庄上去。”
施恩、施德兄弟记下,便与撤了贾蓉身前马车。
蓉哥儿哼道:“想什么了,让我走着去西府?你们自己再备车子过去,车上备好垫子和暖炉,秦老爷年纪大,受不住冷。”
施德笑道:“大爷,往庄上接人有大哥过去便好,小的给大爷牵马去西府。”
这小子……是个灵泛的。
贾蓉笑着点头应下。在施恩、施德两人服侍下,蓉大爷登了马车。他道:“打西府去吧。施恩记得去庄上是快点,回来时小心着慢行,莫要颠簸了秦老爷。”
见了车外施恩点头,贾蓉才放心让施德牵马朝前走。
蓉大爷坐在马车内,手捧着铜做的小暖炉子,心里好奇猜测宝玉到底是想求自己什么事情。难不成和张红尘有关?
莫不是这家伙几天没见着张红尘了,宝玉心里想着再去会一会情郎?
贾蓉掀起车窗上帘子,朝外瞧一眼。马车在缓慢被施恩牵着朝前走,晴雯跟在马车边上咬牙前行。
他前面对比一眼,牵马的施恩好歹身穿大棉袄子,头上手上都有保暖的。晴雯这小丫鬟虽然也穿着袄子,却完全不是出行的样子。贾蓉甚至看能觉察这丫鬟因为寒冷,而紧咬着牙关。
尽管蓉大爷心里对晴雯的印象不怎么好,但是也见不得别人太难受。往常这种时候,跟在他身边的丫鬟也都是会被叫上马车避风的。
又或是因为晴雯漂亮,又或是因为有过意外的一种接触,贾蓉恻隐之心泛起。也将晴雯当自己身边熟络丫鬟对待,对外唤了施德一声。
“大爷?”
“停一下。”贾蓉看着晴雯小脸冻红的样子,撇嘴道:“听了要出门也不知道添一件大袄子,外面这么冷着,要冻坏了你……到车上来罢。”
晴雯见蓉大爷是在对自己说话,心里一喜。暗道蓉大爷果然是好心的,这些天打听的功夫没有白费。她心里虽然喜,脸上却依旧坚强,梗着脖子道:“谢小蓉大爷好心,奴婢也不怕冷,不碍事的。”
贾蓉疑惑眯起眼,这丫鬟的神情不对劲啊,这话倒像是故意这么说的。一时,忍不住轻笑一声,道:“哦,原来如此啊。那……施德继续牵马走罢。”
“……”马车缓缓前行,晴雯却愣一会。蓉大爷的反应和她预想中的不太对,怎么直接就差人牵马启程了。
晴雯看一眼马车缓缓远去,一阵寒风刮来,她颤一下。急急忙忙跑去,追上马车,跟在一侧缓缓前行。
她的心里却苦恼着,早知道就不耍这样心思了。
车里的贾蓉暗笑一声,悄悄看了眼这丫鬟,觉得实在是有趣的。想他蓉大爷又不是刚到这世界来的样子,见的人多了,见过的丫鬟多了。哪里还那么好哄骗糊弄,只听晴雯一回答,蓉大爷就明白过来。
这妮子在耍小心机了。而且是手段极其不高明的小心机,或者说手段还行,可是表演拙劣。
马车再行了一段路程,已到宁荣后街。贾蓉好奇看了掀起帘子看了一眼车外的晴雯,只见这丫鬟哪里还有刚刚的仪态,双手已经藏到到了袖子里,身子暗暗发抖的样子更明显了。
好奇盯着看了一阵,又觉索然无趣。自己好歹是宁国府的大爷,作弄一个小丫鬟做什么,丫鬟就算有什么心机还能个作出什么大坏事不成。
又唤施德停车,道:“上来吧,别冻出大病来,省的你们宝二爷还来找我讨要丫鬟。”
晴雯听闻,哪里还敢耍心机,连请了施德搬来一马扎登车。
马车里是真暖和的。
前面门一关,厚厚的帘子一下,密不透风。晴雯进了马车感觉暖意更忍不住一颤,后又觉失礼,尴尬看蓉哥儿。
贾蓉款款道:“好生坐着罢。”
马车内四壁全挂上了厚厚的帘子,帘子不仅将外面的冷风遮挡,也挡住了光线。车内昏暗的很,晴雯好一会才适应下来。只觉得这狭小空间里,一男一女对面坐着,实在有些特别的气氛。
她轻轻道:“谢小蓉大爷体贴。”
“无事。往后别在我面前耍这些小心机便好。”
蓉哥儿无所谓的回道。他本与这些丫鬟是见不上几面的,也不想见。
自己过好自己的日子,各院各府过各自的生活。莫说荣国府的院子,贾蓉就是尤氏院子里的丫鬟也都避着。
他身边又不缺女人,没必要像色中饿鬼一样,见了女人就想发生点什么。
宁国府里,单蓉大奶奶秦可卿的院子里漂亮丫鬟就不少。丫鬟之中论样貌,平儿也是顶尖的。
哪里还瞧得上其他人。
晴雯却没想小蓉大爷竟如此直接,脸上更尴尬起来。往日里,在任何时候都嘴角伶俐的她,这时间竟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蓉大爷却毫不在意的说道:“我也不管你们在西府是什么样子,更不管你们在宝二叔院里房里是什么样子。别花心思把计算打宁国府来便可。”
晴雯心里一惊。
她正是花着心思要跳槽了。她虽在荣国府也过得自在,在宝玉房里也好潇洒。可是见惯繁华的她,早不是那简单一饭一菜就能满足的贫女了。
晴雯在宝玉房里,已经能看到她以后最好的结局是怎样?可那好结局,也不是她想要的。
当宝二爷房里姨娘?还是年纪大后放出荣国府嫁个普通人?还是在荣国府嫁个小管事?
这些她都不想要。
如果以前,她最渴望的是当宝二爷房里的姨娘,可现在……见了东府崛起,见了小蓉大爷的样子。再见了宝玉这一年发生的事情,哪里还愿意做宝二爷姨娘?
做那不得真宠的守活寡姨娘吗?
晴雯将自己身份放极低,忙道:“非是奴婢耍心机。只是奴婢怕贸然与小蓉大爷待一处,若被人瞧见了,恐会坏了小蓉大爷的名声。奴婢到底是西府的丫鬟。”
第238章:身上写满正义的正
神京城上白雪渐渐消融,红楼绿瓦上银装半褪。犹如身着红绿裙袍的富贵女子斜披着一条雪白色的披巾。一阵风来,屋前门上的灯笼随风摇曳,恍惚间竟像是雪色披巾也被吹动了。
马车在宁荣后街上缓慢行驶着。车里,蓉大爷闭目养神。晴雯捧着蓉大爷赏的暖炉,一双灵动眼睛在细细打量大爷的眉目,心里在暗暗拿小蓉大爷与宝二爷比较。
样貌自不用说,论前程小蓉大爷早袭了爵了,现在还有官身。论贴体,宝二爷最擅哄人,但如今改了性子与外面男人好了;小蓉大爷……手中暖炉确是温暖,不仅暖手还暖心。
她虽在心中对比,却也未有其他出格举动。只想着如同昔日被老太太瞧见那般,再以自己的优长得东府主子们喜爱。
要施其他下作的手段,她是万万不会做的,更是打心底不屑做的。往日宝玉还没改性子时,她又何尝不知道房里有好几个丫鬟同宝玉有旧。那些人里有给宝玉拌嘴吃胭脂的,有暖床嬉闹几个时辰的,有伺候宝玉洗沐水漫金山湿了被褥的。
偏晴雯从来没做过这些。宝玉何尝没来她这里哄过,只是不肯不屑而已。
马车内一路规矩,到了荣国府后,晴雯亦是小心给蓉大爷开道。
才进宝玉院子,晴雯再展现能力一顿指使安排,唤着小丫鬟们铺软垫、捧盆给小蓉大爷净手、上热茶、扶宝玉坐起。一切安排亦有条不紊,安排好一切后又打发了所有丫鬟离开。
贾蓉瞧着这利落手段,也不免意外。不禁感慨:到底是在赖嬷嬷身边呆过两年的,小小年纪也有些管事的利害手段。
蓉哥儿待见了晴雯、麝月等领着丫鬟们离了,又瞧旁边的袭人小心扶着坐起的宝玉。这对主仆也是有意思的,宝玉面色不佳,袭人脸色也不好,两个都是病秧子样。
贾蓉好奇问道:“宝叔要紧叫我过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
这个疑问可缠在他心上很久了。
宝玉双手用力撑着软垫。他后面的伤虽然好了一些,但是坐到东西上时还是会感觉到明显的疼痛。这也是为什么今儿明明是宝钗生辰,他这个爱热闹的却没过的原因。
宝玉腼腆笑一下,道:“让蓉哥儿走了一趟了,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太要紧的事儿。”
不是要紧的事情,叫我过来干嘛?贾蓉撇撇嘴,还搞这么大阵仗,连房里见的丫鬟都支出去了,只留下一个最亲厚最听话的袭人在旁边。
蓉哥儿道:“宝叔有什么事儿,只管说着。若我能帮忙的,自然会帮。要帮不上的,也就没法子。”
宝玉嗯声点了点脑袋,在袭人的搀扶下换了一个坐姿,侧着身子尽量让后面受伤的地方不要受力挤压。侧弯着腰,竟有些女儿姿态,道:“想请蓉哥儿带我到南城一趟?”
南城?贾蓉瞬时眯起眼来,宝玉这家伙还是想着去见张红尘啊。都这副模样了,竟还心心念念要见张红尘?后面还受着伤了,是真想让张红尘在他身上写满正义的正不成?
贾蓉皱眉挑眼道:“宝叔莫不是想去见南城的那人?”
房间里没有其他人,连那些大小丫鬟都也都出去了。宝玉叹气声响起,道:“那日老爷嚷着要找他算账,今儿听太太口气,老爷已联系了人要给他为难。我与他到底是有情的,岂好因这事害了他。”
贾蓉从不歧视什么,若宝玉和张红尘真有感情,甚至也祝福。只是要让蓉大爷去帮宝玉给张红尘传信,这件事他是万万做不到的。
他道:“宝叔何必担心,那人现在在锦衣司当差,直接听命于当今。只要他自己身上不出什么把柄,别人哪里能害得了他。若他做了许多坏事,政老爷亦可算是为民除害。”
宝玉听了,心里大苦。
他虽不好正事,却也知晓那张红尘做所事迹,本就是劣迹斑斑的。如果不是戴罪立功被锦衣指挥使大人招入麾下,张红尘早被折磨死了。而且宝玉从张红尘偶尔的抱怨中得知,张红尘如今在锦衣司内的作用越来越小,当张红尘没了任何作用,新的旧的账目会汇总细算下来。
张红尘性命堪忧啊。
宝玉情深,昔日他房里的丫鬟媚人死了,都伤心许久。更何况是有过密切深入关系的张红尘?
贾宝玉见贾蓉不肯,急忙抓上蓉哥儿的手,祈求道:“蓉哥儿便随了我这心思罢,我已找不着可以信任的传信人,只有蓉哥儿能帮我了。”
蓉哥儿瞧着他样子,亦忍不住叹气。宝玉这人虽不上进,甚至有不少的毛病,但心地却从不坏。他无奈道:“便是我帮宝叔传了这消息,又能有什么用处?”
宝玉唉声点头,道:“我也知没任何用处。却担心他日夜等着,偏一直等不到我,该是多么的伤心啊。就当同他做最后告别,往后再不见了也好。蓉哥儿帮帮我罢,带我出府与他见最后一面。”
带宝玉出府,傻子都知道这样做是在自己给自己找麻烦。贾蓉摇了摇头。款款道:“宝叔若是有话要传过去,我倒能找人帮忙传一声。宝叔想出府,那是定不可能的。”
宝玉脸上愁容更深,左右瞧了瞧,斜住脑袋不由得定神入了痴,一双明眸双眼里款款落出两滴眼泪来。
旁边袭人见此,连上前安慰一番,好不容易给宝玉止住眼泪。袭人又向蓉哥儿行礼,求道:“两府下人都知小蓉大爷心地最善,大爷便帮帮咱们爷一回吧。让咱们爷见过那人,也好往后断了干系,在没念想。”
断了一个念想又怎么样?贾蓉可清楚记得,当初宝玉和长随李贵可有一段故事。后来李贵被送庄上,连宝玉的奶娘李嬷嬷也跟着倒了霉,才让袭人、晴雯两个丫鬟在宝玉房里得了势。
总不能让宝玉以后都不见任何男的吧。
“知你们主仆情深,花姑娘是宝叔身边人,向我行礼可坏了府里规矩。往后还是莫要这样的好,免得惹来两位太太找茬。”蓉哥儿让袭人先起来,缓缓又道:“宝二叔有什么想与那人说的话,我可帮忙传一句,其他的事情则莫要提了。”
话已至此,宝玉还能有什么说的。唤了袭人从床头的柜子里取了一物来,伤心道:“蓉哥儿帮我把这东西还给他罢。”
东西入手,贾蓉只觉沉甸甸的。隔着香袋摸了摸,只觉其中有些不对劲啊。像是……
蓉哥儿打开香囊,里面竟是的宝玉的玉。
好家伙,宝玉要把自己的玉送给的张红尘。这要是让的王夫人知道了,可有乐子看了。贾蓉把东西拿出,送到袭人手上。瞪一眼宝玉,道:“这珍贵东西可不能乱丢了,要让的老爷太太们知了,宝叔下场的未必会有这次好过。”
袭人也没想到的宝玉要送的是这东西,见了玉连忙在房里翻圈子去了,找全了配上为宝玉戴好。气急道:“这东西岂是能送的,是不想活了不成。”
宝玉悠悠回一句:“这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天下用情至深者,也莫过于宝玉如此了吧。
今天的贾蓉是开了眼界,没好气唤了外面丫鬟进来。吩咐道:“这些天好生看着你们爷,莫让他哪天偷跑了出去,也瞧着点他身上的玉。他人儿丢了,或是玉丢了,最后受罚还是你们。”
宝玉听了贾蓉的话,一时都愣住了。不敢置信的看着蓉哥儿,他请蓉哥儿过来是帮忙的,不是请蓉哥儿过来吓唬丫鬟来监视的他。
贾蓉缓缓道:“我会替宝叔去一趟南城,宝叔便好好在房间里养伤吧。等伤好了,早些时间去义学听讲。”
宝玉懵了,傻了。
不带他去南城见张红尘就算了,让丫鬟监视也罢了,还要让他好好养伤去义学听讲。
一时,贾宝玉只觉心疼、心酸、心闷等无数与心相关的不舒服感觉涌上心头。
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原来蓉哥儿也不可靠。
贾蓉从宝玉房间走出,又唤了晴雯过来,吩咐:“好生看着你们爷,若有冯家、卫家的哥儿过来,也莫让轻易让他们带走了宝二爷。凡是都先向政老爷和太太请示才行。”
“……”
蓉哥儿打荣国府出来,登上马车绕道宁荣后街上,车被人拦住了。
“请大爷安。”
贾蓉看着车外的贾笑,也不由得的扬起笑脸来。问道:“今儿又是有什么喜事?”
贾笑道:“不久前瞧见宝二爷房里的大丫鬟打西府去,便知道是宝二爷找上大爷了。整好今儿听了一些消息,见大爷从荣国府出来,才急忙拦下。”
这个贾笑消息可真是灵通,而且眼力还极好。蓉哥儿乐道:“你怎么就知道这车里呆着的是我?”
贾笑道:“大爷来往两府时,身边素来不带丫鬟。若是单独一辆马车出行,牵马的又是施家兄弟,车边还无丫鬟跟着,车里坐着的定是大爷无误了。”
“你倒是眼尖。”贾蓉意味深长笑一声,他也在好奇贾笑到底是要说什么事情,亦或者是贾敬早有什么吩咐贾笑办的。蓉大爷笑道:“说说你听了什么消息,竟让你急着拦我的车。你这消息要不值钱,下次你家的再往东府跑时,可会少给你们赏银。”
贾笑顿一下,嘿嘿笑道:“大爷和奶奶仁慈,哪会眼睁睁看着咱们辛苦跑一趟。”
这家伙……
“说来也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只是那消息同西府宝二爷有些干系。”贾笑呵呵笑一声,靠近贾蓉小声道:“咱们这些住后街的,多少听了些两府的消息,也知了宝二爷的事儿。所以闲着偶尔留意了一下,竟没想着还真听到一点消息,原来同宝二爷一处那张红尘,竟是清虚观里那位帮人求子的红尘道人。”
就这?
张红尘当初还是蓉哥儿与段玉等人一起抓的,他自然知道张红尘的身份,哪里要贾笑来告诉。淡淡笑道:“你若是只有这消息,今年还是建议你们家的别往宁国府跑了,跑了也没银子可拿。”
贾笑连道:“自然不止。还听得人说,原来那张红尘本是要被永远关在牢中自生自灭的。后来宫里有人去了一趟锦衣司,那锦衣指挥使才亲自去把张红尘从侍卫处要走了。打那之后,张红尘便在锦衣司当值,不仅帮这锦衣司扫了上百处借种求子的寺庙,还在神京立下了一个大功。”
贾蓉问:“是什么功劳?能让他犯下这样滔天大罪,也能保住性命。”
贾笑神秘道:“昔日上清虚观求子的公侯官员老爷们,竟与乱党圣教有纠葛。那些没有子嗣的老爷为了家世传承,竟与圣教贼子往来勾结,暗中给了不少好处。那张红尘便是圣教中人,还是圣教里四大尊者之一青尊座下的神使。由于张红尘投靠了锦衣司,还抓了不少与青尊有往来的官员士绅,导致青尊一派多年经营毁于一旦。”
贾蓉瘪瘪嘴,道:“这便是近来有人找张红尘麻烦的缘由吧。”
贾笑遥遥头,道:“事情又起变化了。不知道怎么的,青尊一派的人虽到神京一趟,却又急匆匆跑了。反是在神京销声匿迹近一年的白尊座下将使李家三娘再出现了,听闻这位三娘最近攀上了宫里一位大人物,想着借宫里的手铲除圣教叛徒了。”
“倒是有意思,跟书里的故事一般。”蓉哥儿笑一声,双眼紧紧盯着贾笑,好奇问:“白尊座下将使李家三娘是什么人?”
贾笑一愣,自知说漏了嘴。他以前从没在贾蓉面前提过将使的事情,这会儿见问。挠了挠头,憨笑道:“咱也是听来的消息,只听说那位将使以前在南城万花楼里呆过,还是万花楼的知名清倌人,花名唤作羡梅。”
原来是她,这就说得通了。
又问:“可知道那位羡梅姑娘攀上的是宫里哪位大人物?”
第239章:呆香菱
“那消息倒是没听提起过。”贾笑笑吟吟说道,“若大爷想知晓,咱再继续打听。”
“不必了。”蓉哥儿撇了撇嘴。再问了贾笑还有别的消息没,见了摇头也款款登车。每个人都有秘密,每个人都有权保留自己的秘密,这是他的自由。
回车内,贾蓉沉思起来。
贾笑突然拦住自己说上一堆关于的圣教的事情,其中目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会选在这时间说?是猜到的宝玉的意图,特意过来是在暗示着什么吗?
这些人也真是有意思,有什么话儿不能明说吗,非得一点点的透露还打着谜语。
不过贾蓉也并不是全无所得,至少从贾笑的话里验证了一些以往的猜想。宁国府的太爷贾敬和圣教有着的千丝万缕的关系。
加上当初从农使那里听的,圣教的成员不止是农人、商人,甚至有官员、内监也是圣教教众。
这么看来,这个圣教可不简单是个乱党那么简单了。说不定这玩意就是曾经的皇族、王公子弟弄出来的东西。
当然这些全是贾蓉的猜测,到底真相如何,他也不敢完全确定。
“大爷,到府了。”
思忖中的贾蓉突被外面车外的施德叫醒,掀起车窗的帘子一瞧,确实已经到了宁国府角门处。他没急着下车,琢磨片刻,唤道:“打南城去。”
南城的建筑与内城的建筑风格极其不同,内城多是王公大员的府邸,所以内城建筑制式大气。南城多平民,以至于南城建筑高低不同,有气派的也有落魄的。有钱的用琉璃瓦,没钱的就用的是青砖、灰瓦,从外面看去灰不溜秋。
再贫一点的,或是自己搭建房子,铺上稻草,用几块砖头、石块固定,显得很残破。除去胡同,能搭的地方都搭上各色的房屋,满满登登,如果爬上房顶,放眼望去,此起彼伏,千奇百怪,极为壮观。
张红尘的院子放在南城却不算显眼的,既不是那种上盖琉璃瓦的富贵大宅,也不是那种几块砖头胡乱堆起小屋。青砖灰瓦,虽不富贵奢华,院内却也干净利落。
“你不该来的。”
“可我还是来了。”贾蓉轻笑一声。瞧着张红尘那剑眉星目,气质确实不俗,也难怪宝玉竟然会对这人念念不忘。
“你会后悔来的。”
“我从不后悔已经发生过的事情。”贾蓉在张红尘对面坐下,看着这个像是在装神弄鬼的男人,反问道:“你后悔吗?”
张红尘摇了摇头,道:“有些事容不得我后悔。”
“看来你已知道自己如今的情况了。”贾蓉左右打量一眼院子,好奇问:“怎么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有?”
张红尘从旁边的炉子上取下铁壶,优雅地给贾蓉斟一杯茶。红色的茶,像是被血染红的水。他道:“宝玉不来时,我便静静坐在这里发呆。比不得你们这些哥儿老爷,哪里需要丫鬟在身边。就算有丫鬟主动上门来,我也不敢收。”
张红尘的声音很淡,也很坦然。
与贾蓉印象里的那个红尘道人完全不同,这一年多里,张红尘变了许多。
贾蓉轻轻吹了一口热茶,茶水倒是不差的。他道:“宝玉以后不会来了,你也该收起别的心思了。”
“我哪有其他心思。”张红尘笑一声。“或许原来是有的,后来没了。宝玉还好吧,听说被他家老爷狠狠打了一顿。”
“你该担心的是自己罢。”贾蓉捧着热茶又喝一口,这样冷天里喝着热茶确实暖和。
“我只想活下去。”张红尘也捧起身前的杯子,吸上一口。“这茶不错。活着总比死了好。”
“不害怕吗?”
“怕教里的人报复?还是怕你们贾家掩盖丑闻来灭口?亦或者是对朝廷没了用处后,被清算?”张红尘摇着脑袋,云淡风轻样子道:“在侍卫处那样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看来你已经知道了。”
“在前年的冬天,我已想到了这样的结果。”张红尘给蓉哥儿杯子里添了一些水,继续道:“这不正是明王大人想要的结果吗?”
“嗯?”贾蓉一愣。
张红尘瞧着贾蓉的眼睛盯一会,嘿一声苦笑摇头。“原来你什么都还不知道,贾家的人没有拦过你吗?”
贾蓉突然想起贾笑拦车,道:“拦过,所以我更有必要过来。”
“拦过?”张红尘一愣,随后哈哈大笑起来。“好拦过,好个贾家,好个明王。你们利害,红尘服了。”
贾蓉却没听得懂。
张红尘却还在笑着,大笑。连道:“你们家利害啊,果真是利。要论阴谋诡计,果然还得数你们贾家。不仅对外人狠,待自己人也狠。”
“道长何出此言?”贾蓉问道。
“都道我是教中叛徒,原来这些都是有人在按照引导。可怜的大内和锦衣司,还有那倒霉的圣教,全被你们贾家给耍了。”张红尘却不愿解释,只在那里大笑。笑一阵许久,又斜着脑袋问:“你们就不怕这圣教明王的身份传到宫里?”
“这……”
贾蓉还未说得出话来。
张红尘已经站起身子,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原来云淡风轻的样子早不见了,此刻竟是疯疯癫癫,不知心情喜悲。只听他声音在传来:“对,你们不怕。宫里早知道你是转世明王,所以才把你放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对,你们不怕,因为没有谁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往后更没有人知道了。”
“红尘道长。”贾蓉唤一声。
张红尘却不答他,自顾自疯癫样子说着。“好啊,好一盘棋,一盘大棋。大棋啊。从此你们贾家进为皇亲国戚,退则为圣教之首。偏偏我还帮你们清除了青尊一派的教众,而我又是你这位明王亲手抓的。好啊,真好啊。”
张红尘疯了,在装疯。
至少贾蓉是这么认为的。一个被经受过无数磨难的男人,一个菊花过度盛开的男人,什么样的屈辱什么样的罪都挺过来了,怎么可能会那么容易疯。
一个人铁了心要装疯,就算面前站一个身无片缕的美女,也未必能让他清醒。
宝玉的话已经传到,贾蓉唤了施德牵马离开。独留在房间里张红尘又哭又笑起来,暗骂了几声的贾敬,又说了两声佩服。
他带上斗篷朝清虚观而去。
没有人知道张红尘去做什么,亦如没有人知道此刻贾蓉心里有多复杂。
蓉哥儿在心里念叨:“从一开始,就是贾敬安排的吗?”
谁都无法给他答案,除非贾敬。
但,显然贾敬也不会给他答案。
当他回到宁国府时,平儿她们也从西府回来了。贾蓉会知道,不是因为他看见了平儿,而是因为他看见了林黛玉。
有人说:一个女孩子若是对男孩子有了感情,就算全世界的雾也遮挡不住。
这世间,有三样东西是无法隐藏的:咳嗽,贫穷和林黛玉见到贾蓉时的欣喜。
贾蓉暗暗避开那道眼神,同可卿问道:“秦家老爷和兄弟可回来了?”
秦可卿摇头道:“施管家媳妇来回过,秦老爷近来身子不好,不愿来回奔波。已经差了施家的老大送太医过去,还装了不少人参灵芝之类补品。”
贾蓉点头,看样子秦业的身体状况很糟了。看来平安州的事情只让让其他人帮忙主持着,鲸卿这两年就留在秦业身边尽孝吧。
他扫了房里的人一样,轻轻叹气离开。
林黛玉却不由得板脸起来。女人总是希望听到男人的承诺,然而女人最伤心却是男人不能兑现承诺。黛玉总记挂着那句在神京等他,看着蓉哥儿离开,又以为贾蓉是在避着自己。
心,一下子难受起来。
“紫鹃、雪雁,咱们回林府。”
突然的,林黛玉便要回林家去了。同在房里的秦可卿也没反应过来,刚刚还好好的,怎么就要急着回林家了?
挽留一阵,林黛玉却头也不回走了。
“姑娘怎么就哭上了。”紫鹃紧忙给黛玉擦拭眼泪。止不住的感慨,一个女人的眼泪的多少,和她的身材的大小连一点关系都没有。如果有,那么一定是越瘦小的女人,眼泪往往反而越多。
“哪个会哭。”林黛玉红着眼睛哼一声。她确实没哭,只是眼睛红了,脸上还挂着一滴清泪,仅此而已。
紫鹃宽慰道:“小蓉大爷忙了一天回来,兴许是有事吧,才急着又走了。”
“哪关他的事。”林黛玉嘴硬道。
“刚刚蓉大奶奶也说秦家老爷身体不好,或是小蓉大爷愁这事着急了。”紫鹃还是懂黛玉的,知道她生气的点。
“又没想着怎样,见了面连个问候也没了,不是嫌了是什么。”黛玉听了紫鹃解释,心里也认了半分,却依旧嘴硬道。
出了宁国府,黛玉还是执意回林家去了。
贾蓉却不知道这些。在前厅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打消了去见贾敬的念头。就算见了,贾敬也未必会愿意透露实情。贾敬愿意说的,找在几年前就说了。
叹一阵气。
贾蓉有个习惯,每当心烦意乱或者没有清晰的想法时,都会泡上一个热水澡。
好在他房里的香菱是个听话的。
待香菱去吩咐回来,贾蓉问:“你怎么不去奶奶身边呆着,一个人留在这屋子里作甚?也可以去找平儿、雀儿她们玩啊。”
“奶奶说菱儿以后就是大爷房里的姨娘了,不用天天留奶奶身边伺候,奶奶这两日还会给菱儿找个听话的丫鬟过来。”香莲认真回了,又解释道:“平姐姐在薛家喝了不少酒,现在还躺着了。雀儿要伺候奶奶,也不得闲。”
蓉哥儿笑她:“你留在房间里也没意思啊,别闷出病来。”
香菱听后,笑了。笑得很单纯,单纯到没一丝杂念。她说:“菱儿从小一个人呆惯了,不碍事的。菱儿又担心大爷回房时需要人伺候,所以一直在房里等着大爷。”
贾蓉诧异看了香菱一眼,竟有些不敢相信这话是从香菱口里说出来了。笑道:“又是哪个教你说的贴心话。”
“雀儿姐姐倒是教了不少,可我总是学不来她的话,让雀儿姐姐常说我脑子笨。”
“哪有姨娘叫丫鬟姐姐的,她还比你小。”蓉哥儿拉起香菱手过来,这妮子脸上虽有一点羞涩,却极为的不明显。等贾蓉将她抱起,放在怀里,坐着。香菱才不自在的红了脸。
蓉大爷笑声道:“小雀儿是个鬼灵精怪的,寻常人哪会学她,更学不了她。我就不爱听小雀儿那胡言乱语的话,好菱儿这才两句才说进了大爷心里。”
“哪两句?”香菱憨憨问道。
贾蓉见样,一时忍不住笑起来。连前面满脑子里的烦恼也被顿时清空了。这妮子实在太可爱了,轻轻抓上香菱的清秀小下巴,问道:“好菱儿抬起头来,大爷便告诉你。”
“嗯?嗯……呜!”
一阵过后,香菱红脸低头。见了大爷还瞧着自己,又缓缓抬起头来。
蓉大爷看着香菱这动作,自是再尝一嘴。手上也不老实,悄悄溜进一手,挠着香菱敏感痒痒处。
“大爷让菱儿先解了衣裳罢。”
“……”
大多数女人在这个时候都应该是害羞的,多少会挣扎一下,哪怕是故作扭捏。唯独香菱是反问蓉哥儿动作方便不方便。让贾蓉也忍不住的一阵无内,确实少了些情趣儿。不过,看着香菱这可爱样子,蓉大爷心里也不在乎那些了。
身边能有一个这样体贴的人,上辈子不知道是做了什么大好事。
蓉大爷道:“好菱儿不用急,等热水来了,咱们慢慢解。”
憨香菱点了点头,又道:“菱儿过去催一催,让他们加紧送水来。”
“……”
贾蓉也不拒绝了,只能将香菱放下,看着小香菱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为了蓉大爷着想的去催热水去了。
实在是个贴心的人啊。
不多时,哗啦啦的热水便往房里硕大的木桶里倒。一桶接着一桶,香菱又伸手小心地试水温。
第240章:香菱的第一滴眼泪(本章可不订)
一个女人要想让男人心动,手段可以有很多。但一个女人要想让男人实切地拜倒在脚下,女人还需要恰当的运用四种武器:微笑、听话、恭维和关心。
香菱绝对不是一个心机深沉的,她也不懂这些东西。
但她笑起的一瞬间,贾蓉感觉自己的心脏刚刚漏跳了一拍。你永远无法想象这一个场景,或者说再具体的想象也会漏下许多重要的细节。
贾蓉只看着房间里烛光下,一个样貌标志、身材细挑的女子,她穿着鹅黄淡色的衣裳弯腰侧身,撸起的袖子露出白玉般的温润手臂,小心翼翼试着硕大木桶的里水温。
木桶里腾腾热气上升。
烛火照在她的脸上,像是给精致素淡的面容上涂上艳丽的胭脂,烛火打在她那身上,单薄的衣裳内印现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她轻轻的抬起臂膀,烛光照在她光滑得如同缎子般的皮肤上。
像是一件艺术品。
贾蓉曾经见过不少西方的油画、雕像,在这一刻,他深觉得香菱的一只手也比那些油画、雕像所呈现的美更上一层。是艺术的美,是让人窒息的艺术美。
“水温刚好,是大爷最喜欢的温度。”
香菱笑着如此说。
天真的笑容,在烛光下却格外的勾人魂魄。
贾蓉盯着这笑容还在发愣,香菱却已唤了所有送水的丫鬟离开,款款走到了大爷身前。白璧无瑕的手,那只晶莹如玉的手,在给蓉大爷小心细致的解着衣裳了。
像是温柔的小猫,在轻轻抓挠他的胸口。
痒痒的。
身上痒,心里更痒。
蓉大爷的一只手儿鬼使神差地抱住了眼前的人儿,另一手抓着香菱的玉指,握住,端详,轻揉。
是细腻的,是顺滑的,是柔软的。
闻一下,还是香的。
“大爷先解了衣裳,这会水温刚好,能解一解大爷身心上的乏困。”
“大爷再怎么困,见了我们家好菱儿也困不起来了。”蓉大爷笑一声,抓着那小手轻亲一下。
香菱发出风铃般的笑声,笑中含着一字:“痒。”
蓉大爷道:“咱们一起洗,菱儿顺便给大爷揉揉头。”
“嗯。”天真的香菱还不知道这话里的意思,满脸真诚的道:“奶奶常说大爷是干大事情的,大爷回了府时一定十分疲倦,菱儿会好好伺候大爷的,让大爷任何时候回来都不会有疲倦劳累的感觉。”
“好菱儿。”
贾蓉身上的衣裳一件件卸下,他先进了木桶中,又催着香菱来。
只见旁边的铜色的熏笼上盖上的一件鹅黄淡色的衣裳。香菱低下身子去,脱鞋,褪袜。坐在桶里的贾蓉静静欣赏着这缓慢小心的动作,但他见着香菱的那双小脚时,心脏竟突地猛跳两下。
任何人脱鞋子的姿态都不会好看的,但香菱却是例外,任何人的脚都难免有些粗糙,她也是例外。她的脚踝是那么纤美,她的脚更令人销魂。连那五个脚指头也在是美丽的,细嫩可爱的。
或许是脱鞋后的香菱感觉到了冷,她脚上指头,十个指头全抬了起来。像是十个小人国来的可爱女孩,她们在起舞,欢乐的起舞。
“快,快进来。”蓉哥儿笑着催她,“外面冷着,莫冻着了。”
香菱嗯一声,憨憨的点了点头。褪下身上最后的遮挡,轻轻蹦跶着过来。
她轻轻抬起右足。贾蓉的目光竟放在了她的脚上,而没有朝隐秘地方探望。他清楚的看到了,这是一只细嫩的脚,小巧的脚,脚上没有太多的肉,但也没凸显出那几根脚骨。像是没有骨头般,展现着它圆润曲线的美。
这种美很舒适,没一点别扭。是后世那些穿高跟鞋的女人,难以拥有的脚。
贾蓉能清楚的看着木桶上那腾腾的白色热气打在脚上,仿佛它踏在云上。脚尖朝下,大拇指距离捅里的热水越来越近,慢慢的……
终于,它接触到了。
脚尖的大拇指点入水中,引起层层波浪,浪打在蓉哥儿的身上。正是胸口的位置,暖和的感觉,从胸口的肌肤渗透进了心里。
香菱察觉到了蓉大爷的目光,羞着垂下脑袋,扶着桶壁的小手悄悄挪一下遮着要害。她侧着身子,站直了腿,将曲骨、中极、足五里一片区域朝向桶壁外面。
贾蓉并不觉得遗憾。香菱妙曼的曲线在笔直的站姿中得到完美的体现。
当香菱的另一只脚迈进来,她在蓉大爷炙热的目光下坐入水中。温热的水浸着她的身子,泡着她白嫩细腻的肌肤。
蓉大爷能清楚的看到,白嫩的香菱在热水中,其中几处的皮肤被烫红了。连那没接触水面的标志小脸也渐渐红了。
“大爷转过去罢,菱儿给大爷搓背。”
“好啊。”蓉大爷笑着背身过去,脑海里却还是刚香菱抬腿迈入水中的画面。他觉得这个画面将永远印着脑子里,即便将来见了再多的女人,见过再多次香菱,这个画面也无法被忘记。
就像一个谈过许多恋爱的男人,当他们想起其中一个女人时,永远只会记住他见过的最美的一面,最让人心动的一个瞬间。
贾蓉心动了。正如广大男性那样,心动的引发是由某个瞬间,或是因为一颦一笑,又或是某个言行举止。
他背朝着香菱,享受那温柔的手在给他搓背。和往常一样的动作,和往常一样的力度,感觉却完全不一样。如果香菱有过细致的观察,那么一定能发现此刻桶里的水,硕大的木桶里水位竟然提升了0.001毫米。
那是因为水里有东西慢慢托高了水位。
蓉大爷突然反手过去抓着一只手儿,在香菱的诧异中转过身子。
“还没搓完了。”香菱疑惑的说道。
“换个地方搓。”蓉哥儿缓缓放下香菱的手,神秘地笑起来说道,“在水里还跪坐着干嘛,直接坐下罢,解放你的双脚。”
“嗯?”憨实的香菱虽然不懂蓉大爷的想法,但她绝对是所有丫鬟中最老实的、最憨厚的。凡是大爷说的,香菱从不质疑,只管认真的照做。
她缓缓换了坐姿。双脚放在了前面,虽然感觉有些不恰当不太雅,她还是照做了。只是有些受不住蓉大爷的眼光,羞得将双手略挡着身前。
香菱脸颊红了。
她以为大爷终于要和她做那夜在凤奶奶房里看到的事情时,却见着蓉大爷双手探入水中,拿住了自己的小脚。
羞。
脚,对女人来说,绝对是最羞的一个地方之一。在这时代里,就连在深闺中流传的春宫图里,那些女子们也是穿着鞋的。再艳的春宫画,也不会画出女人的脚来。
当香菱的脚被蓉大爷拿住的一瞬间,香菱完全愣住了,傻住了。
脸颊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耳根。
小耳通红。
感觉蓉大爷的手指滑过脚心,一种特别的痒从脚底传来,传上心头深入神经。蓉大爷轻轻挠了脚心,又拿住了脚指头。
“大爷,痒。”
不仅仅是痒,又痒又麻,还带着酥。腿酥、心酥,人在热水中完全软了。
“别急。”蓉大爷像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抽着香菱的小脚慢慢过来。这样美丽的脚,这样细腻的脚,一定也是双销魂的脚。
“大爷……”
香菱心慌了,她怕伤着小蓉大爷。双脚轻动一下,笨拙的动着脚腕让双脚交心合成奇怪形状,她小心翼翼的不敢使劲。
小蓉大爷双手揽在桶壁上沿,背靠着桶壁内侧,脑袋高高挺挺仰着。
夜色渐渐降临,房里只能听着蓉大爷稍重的呼吸声。
没有嬉闹声,也没有水声。
良久,水已渐凉了,房里才恢复了声音动静。
“大爷,该换水了。”香菱羞着起身,还不时用余光朝自己的小脚看去,悄悄用其中一只脚的脚底搓了搓另一只脚的脚背。
“不急,等一个时辰后,咱们再洗。”
“一个时辰?”
香菱不解,还天真道:“时间太久了,大爷可会冷着身子。”
蓉哥儿从旁边拿了汗巾轻轻擦了身子,又往香菱身上擦去。柔声道:“咱们换个缓和地方,这样不就冷不着了吗?”
“这样吗?”
香菱眼神疑惑的眨了眨,见蓉大爷目光看向那一边的床榻,这时方才的懂了。羞涩再上头,红润的小脸又现。
她从蓉大爷手中拿过汗巾,细声细语道:“大爷先过去罢,莫冷着了,菱儿自己擦就行。”
“大爷帮你。”
偏素来不会拒绝反抗的香莲这会儿的摇头扭捏起来,细声道:“大爷快过去罢,大爷一时不过去,菱儿便一时担心大爷冷着。”
这话,贾蓉也听不出是真假,到底是香菱真在担心他受冷,还是因为香菱心里羞?
或许是羞吧。
香菱再呆也知道后面要发生什么,在憨也会羞涩。她是见过蓉大爷和凤姐儿、平儿之间发生过的。蓉大爷还让平儿教过香菱,毕竟她可不想这憨丫鬟以后在做出什么呆解石榴裙的事情来。
定然要懂些男女事情,也要知男女有别的避讳。
香菱确实是有羞的,但也更多是为了贾蓉着想。她不想蓉大爷哪怕受一点点的冷。
蓉大爷躺在柔软的被褥里,静静看着香菱在缓缓的擦拭身子,认真又细致,似乎不想放过一滴水珠子。
平常的等待是苦闷的,是焦急的。但是有些等待是让人兴奋的,是血液沸腾的。特别是在又美景可看时,那种让人兴奋的期待会逐步增大。
蓉大爷在等,在看。
房间的烛火在跳动,浴桶边站着个赤条条的曲线完美的女子。
她手里拿着白色的汗巾,稍低着脑袋用汗巾擦拭着水珠。汗巾从玉颈掠过,从手臂擦过,从腰间抹过。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慢,就像是一副缓缓变化动作的油画,一副名为《沐浴》的油画。
不,不止一副。
无数的画,有《沐浴》,有《浴女》,有《出浴》。所有画作的女模特,都是香菱。
画是美的,人更美。
美的东西,人总想拥有。贾蓉也一样,看着香菱拿着汗巾遮身前款款走来时,他快要兴奋得叫起来了。
“瞧你冷的。”蓉大爷一等香菱靠近,他便拉起被褥将的香菱整个罩住,掠走夺上了温暖的炕上。
刚擦完身子的香菱感受的空气有多冷,此刻就感觉蓉大爷的怀抱有多温暖。
还能炙热。
热到烫。
香菱扭一下身子,想起了平时平儿教她的知识。心里很慌,亦有期待,更多的是羞涩。她实在无法想象那种感觉,只听过冯奶奶的声音,也看过平儿姐姐像是难受又快乐的样子。
等到她自己时,心里闪过许多的念头。
“好菱儿。”
蓉大爷的笑声传来,香菱更羞了。以至于她在说话都有些不太利索,紧张轻唤一声:“大……大爷。”
落入蓉大爷耳中,他却笑得更猖狂。
“别怕。”
香菱的下巴被蓉大爷轻轻抬起,四目相对。
蓉大爷英俊的五官倒合了那话貌若潘安,大爷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优雅斯文中藏着一丝霸道和兴奋,香菱能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她本能的缩了缩身子,躲避那股从蓉大爷身上四面八方传来的滚烫气息。
突然,香菱脖子一硬。
小嘴被堵,人入魔掌。
香菱一颗芳心揪紧,脑海一切念头都空了,只能听到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突,只觉腹上一动。香菱整个人儿都僵硬住,双手更是情不自禁握起拳头。她已经紧张到了紧致。
蓉大爷也察觉了,轻声宽慰道:“咱们先说说话好不好?”
香菱硬着脖子点点头,她满脑子担心害怕着,听了大爷的话也算稍稍放下心来。
“菱儿有什么理想吗?”
“……”香菱摇了摇头。她实在不知道什么是理想,只觉得就这样跟着蓉大爷和奶奶身边很好。有饭吃,有衣穿,还有伙伴一起玩。而且大爷和奶奶对她还都很好,她很满足。
香菱实在说不出什么来,又疑惑大爷明明说聊天,手脚却在被窝里胡乱作怪。
让她僵硬的身子又慢慢酥软了。
又听蓉大爷问几句,香菱也回不出什么来。突然见大爷坐起身来,道:“菱儿?”
“大爷?”
香菱的眼角在这时落下一滴泪来。
第241章:郡王妃丛绿堂呼召
是疼痛的泪,还是幸福的泪,连香菱自己也分不清了。等她回过神来时,心里却突然记起蓉大奶奶和平儿说过的事情。
“绢子。”
“嗯?”蓉大爷疑惑地瞧着脸上泪痕才干的香菱。
“大爷,绢子,菱儿的白色绢子。”
贾蓉还是没听得懂。什么帕子,什么白色的绢子。现在这种关键的时候,还管手绢做什么。别说白色的手绢了,就算是出现了五彩斑斓的黑色手绢也没必要管。
正事要紧。
香菱见大爷不听,心里急得跟火烧一样。一手手心顶着蓉大爷,一手朝外面的空气抓去。她心里早慌了,那绢子是得给奶奶瞧的。没了那东西,怎么回奶奶的交代。小嘴里急切说着:“大爷先让菱儿去拿了绢子垫上。”
蓉大爷方才醒悟过来,原来说的是那一套准备。再看香菱此刻慌张模样,忍不住笑道:“这事还需给别认证明不成?我难道还能不清楚?”
他低头瞧一下,又笑:“别慌,大爷拿汗巾给菱儿擦擦就好。”
“嗯!”香菱这才如听话小猫般乖乖的点头,嘤咛一声,一双玉手半握着拳头无处安放。一双灵动眼睛里含着水雾,咬着下唇强忍着新冒头的泪水。
真是个乖巧听话的可爱少女。蓉大爷见了,不免笑声也轻柔起来。
房里的声音传入外面。
正月下旬的月亮,恰听了这声音,也不禁脸红。一时藏入云层之后,心中又好奇,亦忍不住探出弯弯的一角从天空中朝下鸟瞰。
弯月笼纱,如娉娉婷婷的少女,暗暗感慨好对多情的男女。又无意间瞧得神京城内林家的内院里,林黛玉房间灯火还续着。
天上明月好奇探出全身,从窗台缝隙中瞧去,直接只见着林家这个年小的姐儿在自顾幽怜。
暗叹一声,听着不知打哪传来的唱声。
“如此钟情古所稀,吁嗟好事到头非。汪汪两眼西风泪,独向阳台作雨飞。月有阴晴与圆缺,人有悲欢与会别。拥炉细语鬼神知,空把佳期为君说。”
一夜过后,香菱正经盘上头。
蓉大爷则往忠顺王府去拜会十三爷。
“该是携媳妇过来给娘娘请安的,奈何那些嬷嬷不许媳妇离开院子,于是小子独自过来了。”蓉哥儿回着忠顺王妃的话。
忠顺王妃款款抬起手来,弯着食指轻轻揉了揉太阳穴,脸上颇有些倦意。她淡淡斜眼瞥了蓉哥儿一下,道:“可儿才刚生养过,你要带她过来了,我反要罚你。”
贾蓉讪讪笑道:“不是想着带媳妇来谢娘娘的大恩嘛。”
王妃娘娘轻哼一声,“无事不登三宝殿的蓉爵爷,还记得咱们王府的恩啦?莫非今儿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自然记得,娘娘的大恩,小子时刻记在心里的。”蓉哥儿紧忙回道,“今儿还给娘娘拿了好些东西,都是打北辽来的好货。”
忠顺王妃随意瞧了,都是些名贵的药材。近来忠顺王府内事情多,不仅十三爷身子欠佳,王府嫡长哥儿身子也病重。又听准格尔野心勃勃,十三爷抱着病也入宫议事去了。娘娘款款叹一声:“你有心了。”
贾蓉道:“十三爷与娘娘对宁府多有照顾,小小心意也是合该的。”
听道贾蓉提起十三爷,王妃娘娘目光微垂,脑袋轻轻侧着,食指弯着撑住太阳穴位置。轻声道:“今儿不赶巧。十三爷一早被宫里召去了,今儿未必能回来。你要是水利营田府的事儿烦他,那倒不必了。十三爷既然信你,让你兼了水利营田使的差事,往后水利营田事物你自个拿主意便是。”
贾蓉过来确实抱有询问水利营田事物的目的。他轻瞄一眼,见着王妃娘娘脸色疲倦却依旧风韵雅致、端庄娴雅,忍不住心神轻颤。蓉哥儿忙避目光,嘿嘿笑道,“小子这点把戏终究逃不过娘娘的火眼金睛。”
王妃娘娘轻提起嘴角,浅笑道:“本宫瞧你倒像是孙猴子。”
原来王妃娘娘也会看杂本小说的啊。蓉哥儿笑呵呵道:“小子是那猴子,娘娘便是如来佛祖,小子怎样也翻不出娘娘的五指山。”
忠顺王妃听着这新奇的话稍微一愣,笑声道:“莫说这些闲话,你要无其他事便早些回去,做明儿到水利营田府上任的准备。”
贾蓉见忠顺王妃赶人,忙道:“小子真还有一得事求着娘娘。”
“何事?”
蓉哥儿偷偷摸了摸鼻子,厚着脸皮道:“小子有一个婶娘正怀着孩子,如今已有七月,所以想让王府的嬷嬷们在宁国府里多住两三个月时间。”
贾蓉见着王妃娘娘脸色突然沉下来,急忙继续又道:“也不须太久,待小子婶娘生产后,小子定恭敬送嬷嬷们回王府来。”
王妃娘娘脑袋已经摆正,双眼盯着贾蓉,没好气的哼一声。
“可真会打主意。”
“小子那婶娘素来待小子极好,同媳妇也极亲密。小子与媳妇在两府里,也就这么一个合得来的亲密人。到底王府的嬷嬷们是更有经验的,小子才想着请嬷嬷们多在宁国府住两三月。”
“哼。”王妃娘娘意味深长道,“她真只是你的婶娘?”
“亦是小子的姑姑。”
王妃娘娘稍稍勾起一边嘴角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受得起王府嬷嬷伺候的。”
“……”贾蓉还想再求。
王妃娘娘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道:“亏你事事聪明,怎么偏就在女人身上犯傻。已经成婚的妇人也是你这个爵爷能沾的,偏还是你同族的叔婶。”
贾蓉惊讶抬起头来,没想到王妃娘娘已经知道了他和王熙凤的关系。
“你也不用这么瞧我,佳宜几人天天待着可儿身边,哪里瞧不出端倪。”王妃娘娘讥道,“莫说王府过去的女官和嬷嬷,你们宁国府的丫鬟能个个堵上嘴?事情总有败露的一天。你们贾家的人知晓,为了顾全大局虽会掩盖。可万一有外面人在朝堂上面奏皇帝,你这爵爷也当到头了。”
贾蓉以前哪里有想那么多。讪讪道:“御史们总不能时刻盯着小子这样一个无关紧要的人罢。”
“大家都心照不宣,自然是最好的结果。可你要是挡了别人的道,那女人与你的关系就是最大的威胁。这样坏礼的事情,你竟也敢做得出来。”王妃娘娘骂道:“你是色心上了头,被妖精蒙了眼睛?”
贾蓉很想反驳,但……王妃娘娘说的对。
王妃娘娘不满道:“佳宜与那群嬷嬷会在宁国府再住几个月,往后你与她来往稍稍收敛些。你们两府内的人,便是知了你们的事情,也是不必担心的。但你们那眼神多余的眼神当有外人在时,全给我收起来。”
贾蓉懂王妃娘娘的意思。他和王熙凤之间的关系已经到了这地步,连孩子都有了,实在不必太担心两府内的人知道。两府里但凡有点智商的人,都不会把这事说出去,也不会闹大。
毕竟损了贾蓉,也会害了贾家利益。她们只能要么当做没发生,要么帮着遮掩。
但是的外面的人就不一定了,如果有和贾府不是一条心的,不是一根绳上的……
蓉哥儿心里思忖一下,除了在宁国府住下的,外面的人哪里能知道他和王熙凤关系。通常的大宴,他和王熙凤都不怎么见面的。只有在两府的小宴上,偶尔才会有稍亲密的行为。
贾蓉从忠顺王府出来,又去城外的梅家庄看了秦业父子。
秦业终究年纪大了,六十多岁人了,老了。
在这样时代里,亦能算是高寿了。
贾蓉让秦钟留在神京照顾秦业,又多请了下人,联络了太医。似乎秦业已经感觉到了自己大限将至,与贾蓉交代了一番,执意领着秦钟回秦家养病去了。
蓉哥儿亦安排了丫鬟、小厮,太医去秦家照顾。他看着一车马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显德六年春,宁国府虽有添丁之喜,但贾蓉却也有一种不太舒服的直觉。这年的正月里,身体抱病的人太多了。
实在不是好兆头。
打城外回来,宁国府里却来了客人。
“又是哪位贵客?”蓉大爷找施管家问话。
“大爷可算回了,北静王在书房已经等了大爷大半个时辰了。”施管家小声回道,“像是有要事要找大爷询问。”
这家伙有个屁的要事啊。真有要事的话,这会他应该在宫里商议该怎么对付准格尔才是,哪里有闲情跑到宁国府来。
正在书房里的北静王水溶,此刻优先坐在椅子上,手里拿着一本手抄的小册子。见到贾蓉进来,选出一段朗读起来:
“减租政策的彻底实施,能发言农民群众的积极性,推动明年的生产运动。我们不仅要减轻农人的租金,还要不遗余力的帮助农人增加生产,然后以百分之十的精力从农人的那里取得税收。”
贾敬和北静王是有什么仇什么怨啊?
蓉哥儿眼珠转了半圈,好奇问道:“殿下是看什么书?内容倒是有些意思。”
“确实有些意思。这两年来,郡王府里时常能看到这样的一小本册子,上面写着许多让人瞧不明白的话。你听这一句,实在荒谬。”北静王水溶微微摇头笑一声。
他翻一页,又读道:“不仅要帮助群众,还需树立典型。实行按家计划,劳动互助,奖励劳动英雄,举行生产竞赛。哪家生产最好的,哪个村哪个镇今年种出粮食最多的,必须给予隆重的奖励。还要把这些劳动英雄的事迹写到纸上传进所有根据地里。”
“还有这里。”北静王水溶又笑一声,继续道:“除各大小单位应一律发展集体生产外,同时奖励一切个人从事小部分农业和手工业生产的个人业余生产,以其收入归个人所有。”
北静王水溶读完,眼睛眯起来看着蓉哥儿。问:“是不是很有趣的册子?”
“有趣,非常的有趣。”蓉哥儿脸上笑容极其灿烂,询问道:“殿下打哪来的书?”
北静王盯着贾蓉道:“也不知道哪来的,每个一段时间,便有一本这样的手写小册送进王府书房。可偏偏是是什么时候送去的,何人送去的,却无外人可知。”
贾蓉惊讶道:“竟有这样的事情,殿下可得好好查查了,那些打扫王府书房的下人可有大嫌疑。如今只是送这些稀奇百怪的册子还好,哪天要这些人有了歹心,那可就遭了。”
北静王摇头,一双眼睛的目光却从没离开过贾蓉身上。他道:“倒不像是有歹心的,反像是一个有实才,对农人生产事宜极精通的人写的东西。”
“哦?是吗?”贾蓉惊异睁大眼睛,似乎极有兴趣的样子朝北静王走去。
北静王狐疑打量贾蓉一番,见他走近,款款合上手中册子。苦笑道:“许是哪位农人大师暗中送来的田地革新策略吧,可惜这位大师实在异想天开了。”
贾蓉道:“那些不在朝堂的,哪里知晓朝堂上的事情,估计是外人瞎写的。”
北静王点了点头,似乎认同了贾蓉这个说法。道:“倒是可惜了,其中有好些内容本王还未读明白。本王起初还以为是蓉哥儿写的,才急着过来请教了。”
“我哪写得出这玩意。”蓉哥儿笑一声,“看来殿下是找错了对象。”
“或许吧。”北静王没试探出什么,便不再停留,又折西府去了。
贾蓉送了一半回到书房,眉头渐渐皱起来。
思量许久。
管他尝试不尝试。
你们闹吧,这可和贾家无关。
蓉哥儿撇嘴笑一声,无所谓地耸耸肩。又突想起什么来,连忙找来纸笔,写下‘钾盐’两字。
寻来万国图,小心确认地方。
先在准格尔地区画了两个圆圈,又在黑山村与白哈尔湖附近各画一个圆圈。思索片刻,第五个圆圈画在了神京东南的平安州境内。
做完一切,小心将万国图折好,锁进一个隐秘小盒子里。
正要摆上,突然朝宗祠那边看了眼,停住,抱着小盒子送蓉大奶奶房里去了。
“大爷,北静郡王妃丛绿堂呼召。”
请假半天,白天更新
服气。真的服气!
真的懂了清官难断家务事,太难缠了!
说不通,真的说不通!
亲戚家闹矛盾,把我整得很烦。
有时候真不想管,也不想掺合。但……一言难尽!
现在还在听着各种抱怨低头写这个请假条。
唉……
看凌晨能码出一章就凌晨更新!!!
第242章:江南甄家女
北静王夫妇绝对是有意思的,一个才离开没多久,另一个又找上门来。
贾蓉到丛绿堂时,并未见着郡王妃。由丫鬟领路才穿过裙楼,到裙楼临水的行廊。古风古色的行廊下,身着石青色裙袍的郡王妃望着前面一弯江水出神。
一阵清风来。
行廊靠丛绿堂的那岸竹林里,碧绿色的竹叶在清风中上下翻转颤抖着,发出一阵如潮水般哗啦啦的声响。
贾蓉随风过去,走近了才瞧清郡王妃的侧脸。削肩细腰,长挑身材,与探春有些相似。身上气质比却探春更有贵气,也更成熟。到底是江南甄家的嫡女,这等气质竟这个贾府也里也没一个姐儿能必得上。
“蓉哥儿来了。”郡王妃稍稍扭头过来,瞧了贾蓉一眼,轻笑道:“你们家倒有个雅致的好地方,唯一缺了临坐的椅子。”
郡王妃的正脸更像探春,十七八岁样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样子间,却比探春多些柔和娇贵。贾蓉回道:“这便吩咐丫鬟们打丛绿堂里搬几张椅子来。”
“倒不必了。”郡王妃轻轻摇头,道:“只是见着这弯水,想起金陵来。”
贾蓉道:“娘娘既喜欢这里,倒可常来府里坐坐。”
郡王妃却不答他,望着旁边被围起的墙,问道:“那里便是为贤德妃省亲建的别院罢。”
“正是,今年四月便能完工了。”
“是个别致地方。”郡王妃轻赞声道。
贾蓉嗯声回了,两人便在行廊里沉默起来,齐齐望着江水溪流。许久,郡王妃道:“郡王同宝玉……”
嗯?
蓉哥儿忙回头过去,疑惑瞧着郡王妃侧脸。
只见郡王妃暗暗摇头,无奈笑一声道:“无事,蓉哥儿回去忙罢。”
莫名其妙。
贾蓉离开丛绿堂后,依旧觉得奇怪,不解。把自己呼召过去,就为了问省亲别院?他心怀着困惑回院子去,听香菱又回房歇息去了,蓉大爷又过去探望。
香菱昨夜可受了不少苦。
做大爷的,怎么也得关心关心。而且都是因为他这个粗汉子、莽棒子,才害了香菱受大罪。
贾蓉到房里时,香菱正如小猫一样睡着。
好个温顺可爱的模样。
蓉大爷忍不住在香菱额头亲上一口,睡梦中的香菱动了动她长长的睫毛,微提上睑,朦胧中瞧见大爷在床边。
小香菱顿时清醒大半,瞧了外面天色,警惕样子小声道:“今日时间还早,大爷先饶菱儿休息一阵吧。”
“你好好休息。”贾蓉哭笑不得的说道,提着手儿抚香菱的脑袋。
香菱嗯一声,双手抓着被褥,双眸里警惕色却没消。小心道:“菱儿现在还痛着。”
听了这话,蓉大爷的手停在空中。尴尬……尴尬笑一声,道:“菱儿安心睡吧,大爷在房里陪着你。”
“嗯。”香菱点头。
“安心歇息吧。”贾蓉瞧着香菱那双疲倦困顿的眼睛,亦是心疼又无奈,只得起身朝外面走去。出了房间,唤了院里的小丫鬟进去好生照顾香菱。
房里香菱见了此情景,不由露出憨憨傻笑。见了有丫鬟进来,她方才勾着嘴角含笑睡去。
闲来无事的贾蓉先去了义学,问了几位代课的先生是否尽心。又召来赖升、贾珖、贾芹等人,问了大概几时能出京去黑山村。
“大爷吩咐的,咱们自然要做万全之策。二月初便能启程,三月中旬即可到达黑山村。”
贾蓉点头道:“人手招募得如何了?”
贾珖道:“不敢大张旗鼓,又怕惹得有心人怀疑,只招了八房里的近派亲戚。人数虽不多,却也有二十多个。”
“该是如此。”贾蓉点头道,“此次你们不必走陆道,改从水路打海河出海,从盛京走水陆前往北辽。路上先去平安州的窑厂一趟,我已送信给了贾芸,等你们到时贾芸会给你们安排。”
“全听蓉哥儿的吩咐。”贾珖、贾芹两人脸上皆堆砌起灿烂笑容。
这次去黑山村,他们终于能拿到一大笔银子了。珖、芹二人对视一眼,还能参与到黑山村的买卖去,以后能赚的更多。活该要发财。
贾蓉瞧了旁边沉默不言的赖升总管一眼,道:“这次还得劳烦赖总管走一趟,你要办好了这事,会让施管家教着你家两个儿子在府里管一些事情。虽然赖家出了一些不好的人儿,可宁国府对你们赖家还是信任的。”
赖升苦笑着回道:“多谢大爷开恩。”
贾蓉道:“你也不必多想,你家兄弟虽在庄上,日子也不会太苦。赖嬷嬷到底伺候过荣国府上一辈的老人,不论怎样都会留着她的体面。我们贾家是积善的,更是记恩的。”
赖升听闻,顿朝蓉大爷跪下。磕头道:“老娘年纪大了,兄长又在庄上,如今老仆又得去黑山村。恳请大爷瞧在赖家为两府伺候几的份上,给老娘一个安详的晚年。”
“行啦,起来吧。”贾蓉挑起眉头,道:“你却黑山村前吩咐你家媳妇多往荣国走动便是,偶尔陪陪赖嬷嬷,两府里亦没人会多说什么。”
“谢大爷。”
“你也不必着急谢我,这次去黑山村可是带着任务的。”贾蓉款款扫一眼三人,道:“除了药材、貂皮之类的经营买卖,还有建立水泥窑厂,造船等事情也都是极其重要的。今儿我心里还有着一事,你们到黑山村之后要办的。”
贾芹急忙道:“蓉哥儿尽管说,咱们一定给蓉哥儿办妥了。”
“不要着急说这大话。”蓉哥儿小声道:“等你们到了黑山村后,办完了手头事情,可分人出去在附近寻找石盐矿。”
“蓉哥儿要造私盐?”贾珖诧异道。
“想什么了。”贾蓉翻了个白眼,造私盐这种事情他肯定不会干。就算要造私盐也是去东南沿海,怎么会选在黑山村这样一个天寒地冻的地方。他只是记得在黑龙江以北的某处有个规模极大的钾盐矿。
反正黑山村正好在那地方,如果在黑山村附近找到钾盐矿,分离出钾肥来。这不比烧制草木灰和人畜粪便更方便?而且效率还更高,产量更大。
贾蓉要找的不是石盐,而是钾石盐。
他道:“你们先找到地方,我再说到底有何用处。记住,能找到最好,找不到也不必多想。你们去黑山村的主要任务是修窑、造船。其次才是人参、鹿茸、貂皮等经营买卖。”
“省的。”贾珖笑起道。
“行罢,往后会常有书信送往黑山村,你们照办便是。”
管他朝堂怎么发展,狡兔亦得三窟,偏僻的黑山村是个极好的据点。
贾蓉将黑山村的事情吩咐下去,总算是安心了。
第二日,正月二十三。一年的假期结束,贾蓉早早前往清河边上的水利营田府衙门。
“苦难的日子又开始了。”
贾蓉苦笑一声。想等下一个节假,得到年末的大年三十,还有三百多天的了。
在水利营田府的日子,倒也是寻常的。
每日巡河,看图,问农。
每天游庄,画图,量地。
原来俊秀的面容,每日在田间地里游走,早成了粗糙汉子。贾蓉为了更好的工作,常在衙门里夜宿,回宁国府的夜晚越来越少。
“身边到底得有一个服侍的,曾经那么俊的人儿,回来一趟都成山里长出来的野人了。”王熙凤没好气道。
这近一月,贾蓉过的很不爽,宫里的两位殿下却极开心。
“窑建起来了?”
小三爷兴奋地携上一人的手。
哪怕这人是个圆滚滚的肥头大耳男人,小三爷亦是毫不在意。小三爷亲切道:“劳烦了,劳烦了,多亏了你们辛苦。明儿一早,本宫便去父皇那给你们请功。”
油腻的肥胖男子发出尖细的笑声,他笑起来的时候,外人根本看不到他的眼睛。只觉得圆滚滚的大脸上长着一张大嘴,一个大鼻子,鼻子上头的两边各有一条缝。
肥胖男子尖而细的笑起响起。“为殿下效力,是我等的福分。”
小三爷亲密携着他肥厚圆润的大手,由衷道:“要没有你们,本宫不知何时才能建起这窑来。有了这一个窑,内务府天物窑厂便和宁国府的窑厂抗衡了。等每个的窑厂建起来,整个大燕都要用咱们内务府生产的天物。大功,大功啊。”
胖男人笑道:“也是多亏殿下指点,不然咱们这些人哪里能这么快摸出一条路来。”
“可不能谢我,得谢谢蓉哥儿。”小三爷哈哈笑起来,当初天天缠着贾蓉,虽然他没有直接问水泥的事情,可旁敲侧击下也懂了不少东西。他笑道:“若非蓉哥儿心好,咱们哪能有这进度。也不知道蓉哥儿知道咱们内务府的窑厂建好后,他会是怎样表情。”
“定会大吃一惊。”胖子回道。
“对,一定会大吃一惊。”小三爷点头。暗暗感慨,贾蓉为什么就不愿亲近本宫了?如果当初直接将这秘方送与本宫,又何需花费这么多功夫。既然你不愿送,那么本宫亲自夺。
今日,小三爷的心情很好。不仅听到好消息,去了东宫还得太上皇赏赐。回殿里后,仇及衡又传来大殿下动态。
“南海诸国?他也就这么点出息。”
“谁说不是了,就算在南海赚再多银子也送不来京里。”仇及衡附和着笑一声,又道:“不过,大殿下近来不仅与岭南诸行来往频繁,还与东南水师总督有信件往来。”
小三爷撇嘴道:“和水师总督往来,他还能造反不成?还是想着带水师横扫南海诸国?”
这话仇及衡不敢再答。
小三爷继续道:“这傻子老老实实和岭南商人来往就好,还去联络交通水师,自寻死路。咱们也不必管他,让他自己先偷着乐一回吧。”
仇及衡猥琐道:“殿下可将这消息上奏当今和太上皇,这一来……”
“蠢。”小三爷瞪他一下,“这样的蠢主意你也敢出?你我都能知道那蠢子和东南水师有联通,父皇能不知道?咱们不仅不能上奏,更不能泄露这消息,全当什么都不知道便好。”
“是。”仇及衡连连点头,“全听殿下的。”
仇及衡觉得自己最聪明,不仅深得太子殿下信任,如今又是大殿下跟前的亲近人。照目前局势,太子殿下必是未来的新皇。
仇及衡兴奋至极,只要大殿下倒台了,太子殿下便再没了竞争对手,仇家也能跟着大兴了。
小三爷对着这夯货摆了摆手,淡淡道:“往后再听到这样的消息,不必再来汇报了。老实待着大哥那里罢,免得大哥怀疑。”
仇及衡的笑容僵在脸上。
风起。
被打发出宫殿的仇及衡,只觉今儿格外的冷。
第二日,清晨。
贾蓉被人推醒。
“快起来罢,大爷。大爷还得去水利营田府公干了。”香菱瞧了时辰,急的连衣裳也来不及穿,不停推着熟睡的贾蓉。
“公干?”迷糊中的蓉哥儿感觉手里握着东西,好奇抓一把。嗯,是平儿。眯眼朝推他的看去,坐着身子的是菱儿。
蓉大爷喃喃一句,道:“公干什么啊。累了这么多天,不能让人歇息一下?我今儿就不去公干了,只在房里私干。”
说罢,抬起一手又将香菱揽下。
“时间还早,继续睡。”
“大爷……”香菱心急如焚,她却被蓉大爷握住,又不敢乱动的。
旁边平儿也恰时醒来,掀开被子幽怨地低头看了眼,这坏人不知轻重。又见蓉大爷还要继续安睡,哼道:“菱儿起床给大爷找衣裳去。”
蓉大爷心里万般不舍,这么温暖的地方,实在不想离开。多揽着沉迷一会也是好的,多体验一下温柔乡,心里亦是美的。
平儿掐着他手臂,忿忿道:“菱儿妹子往后跟着大爷到衙门里住下,什么时候不能造作,偏要拖这个时间做甚。”
被女人掐手臂的感觉,绝对不好受。
在蓉大爷的记忆力,好像每个女人天生就会这么一招,能够掐得既准又痛。
蓉哥儿整个头脑都被这一下给掐清醒了。
他看着平儿那表情,打趣道:“一大早就要降伏起我来。我也是好心,今儿去了衙门,后面还不知哪天才能回来见平儿了。”
平儿察觉到大爷的异常,警惕道:“时辰不早了。伺候大爷起床,我还得去奶奶那服侍。”
贾蓉嘿嘿笑两声,看着房里那个被冷得一跳跳的香菱,又看着眼前身无片缕的平儿。这两妮子不知道早起的男人……不,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正口干舌燥,他抓着平儿的小手,道:“晚一点过去也没关系的。”
第243章:贾家被人盯上了?
当日,清晨。
宝钗领着莺儿带一众丫鬟婆子抬几个匣子到宁国府来,薛宝钗一眼便瞧出了平儿的异样。
“平姐姐嘴儿怎么肿了?”
平儿闻言,脸露羞态轻提着绢子遮挡双唇。旁边蓉大奶奶脸色如常,王熙凤却轻哼了声。不过凤姐儿已经早训了平儿,也没在这话题上多说,好奇问宝钗道:“你怎搬了这么多东西过来,难不成今儿府里还有大喜?”
薛宝钗笑道:“这月里江南的商队来时带了不少东西,里面有不少闺房**货物,所以清晨赶早送来。”
秦可卿好奇打量一众丫鬟手中的匣子,瞧不出什么来。笑着携宝钗并坐,道:“劳得姑姑惦记,刚瞧这阵仗,还以为姑姑也要搬咱们宁国府来住下了。”
薛宝钗笑一声,略有深意道:“你们做主人的也没邀,我哪有脸皮住进来。”
王熙凤瞥宝钗一眼,道:“好端端的,如何讽起我来。我就是没脸没皮的,换了东边住下还不愿走了。”
蓉大奶奶轻笑一声,接王熙凤的话说道:“岂是这样说的,整个宁国府哪个不想你在这常住。莫说现在西边修着别院好个吵闹,便是别院修好后,你依旧住这里才好。”
“大家可听到了。”王熙凤乐呵呵地笑道,“可不是我要赖这儿不走,是蓉大奶奶留着我的不让离开的。往后我可真不走了,便是有人赶,我也绝对不挪一下屁股。”
“哪有成天将这玩意挂嘴上的。”
“你们一个个都是读过书的,我哪里比得你们。我也不过是嘴上说说,总比你们这些嘴里咬着不放的好。”
呸声、骂声、笑声响成一片。
旁边伺候的丫鬟们跟着笑,平儿绢子捂嘴偷笑。却无意间瞧得凤姐儿眼神,才明白这‘咬着不放的’不仅是在说宝钗,也在说她。
唰一下,平儿脸蛋红了。
脸是滚烫的,双唇也火辣辣的又麻又痛。平儿心里有苦说不出,哪里是她不肯放,明明是蓉大爷不肯饶她。硬生生的,竟花了好些时辰,蓉大爷才肯换了衣裳去衙门里。
薛宝钗只听懂其中一层意思,笑道:“亏你还是府里奶奶,要让太太们听了,又要找你不是。”
“这般,岂不是我更有理由在东边住下了。”
王熙凤话音才落,房里笑声再起。
笑过一阵,终于说起正事来。薛宝钗让先指使了房里小丫鬟全离开,又唤了雀儿、莺儿在外面守着。她才打开其中一个匣子,从中拿出一件奇怪的衣裳来。
秦可卿笑道:“这倒是奇物,以前从没见过。”
王熙凤却早见过,不仅见过,她还有一套。不仅王熙凤有,连平儿也有。只是凤姐儿会神京之后再没穿过,连平儿也极少穿那玩意。
凤姐儿款款问道:“你那成衣店,还真开起来了?”
“过来大半年,才制出这几款衣裳样式来。请了薛家叔母主持,给亲近的府里内宅送了一些,又给神京也送了不少来。几个样式,各种身材款式,全都有。”薛宝钗笑着回道。
她已经收到了金陵薛家的来信,叔母那边联系的都是富贵家的奶奶姐儿,反响还不差。虽然刚开始难以接受,但穿上一夜后,不少奶奶第二日皆春光满脸地去薛家询问还有其他样式没。
这些人还给了不少建议和需求。
薛宝钗的成衣店现在已经在承接金陵的定制了。如今送到宁国府来的,只能算是礼物。成衣店目前最大的目标人群是富贵人家府里内宅的奶奶和姨娘,其次则是江南烟花巷里的清倌红倌。
薛宝钗唤着的众人进了内屋,讲解起这衣裳好处来。
房里一众女子面红耳赤,秦可卿手里又拿着两个长长细薄的棉织品,询问:“这又是什么玩意?也是穿身上的?”
“是足袜。”薛宝钗想到什么,脸色一红,答道:“是穿腿上的。”
瑞珠拿这一条在身上比划,惊讶道:“也太高了罢,都到大腿上来了,这不成了裤子?”
“还真有裤子款的。”宝钗笑一声。
“啊?”
宝钗笑道:“大家可以换着试试,除了这些小衣裳,江南还送了几身连体的裙袍。与这些东西正好能搭配一块穿的。”
都是有身份的,哪里会当别人的面换衣服的。
可惜,贾蓉不在现场。
如果他知道薛宝钗拿了这么多好东西来,一定会哈哈大笑几声,计算着接下来几夜该如何高乐。
旗袍、长袜,这么美的东西。
可惜,蓉大爷什么都不知道。
不过,他也不必忧伤,这会儿的他才坐在马车上出神京城没多久。
马车行驶在官道上,不快不慢,节奏正好。
贾蓉担心的香菱被颠倒了,他稳稳扶着香菱。
香菱红着脸紧紧抓着马车内的坐凳,耳朵里偶尔还能听到几声官道上行人大嗓子说话的声音。当然,她更多听到的是马车在行驶过程中,发出的若隐若无的婉转空灵之声。
吱嘎,吱嘎,吱呀,吱呀。
马车一摇一晃,马车上木头与木桶碰撞摩擦声一闷一响。
“大……大爷。”颠簸的路段上,香菱轻唤的声音也断断续续。
官道并不好走。
经常有人流、车马行驶的路,一定是凹凸不平的。马车的两个轮子压在官道的凹陷处,稍有偏离便颠簸起来。
越是颠簸,香菱越发难受。
蓉大爷叹一声,见香菱抓坐凳的手都红了,好心将香菱扶起。轻轻摆弄了菱儿裙摆,抱着,坐下,小声笑道:“抓住大爷背后的窗沿。”
香菱红脸嗯一声,老实坐稳。
蓉哥儿心里更喜香菱。听话的人,有听话的好处。再不合理,再怎么荒唐的事情,香菱竟也不会拒绝。她只会迎合,迎合一切大爷所要求的。香菱就是一个这样的人,一个极其听话的人。
更是一个让蓉大爷都忍不住心疼的人。
等到清河边上时,香菱软倒在蓉大爷的怀里。
马车停在了衙门后院。
贾蓉整理了衣裳,款款先下了车,又唤了后门小厮去找人抬轿子来。
众人疑惑不解。
蓉大爷从轿子上将香菱抱下,给抬轿的婆子解释道:“官道一路行来太难,她受不得颠簸。你们小心些,安稳点抬着。”
“……”坐进教中的香菱身子是软的,全软了。一动不想动,等被婆子们抬进了后宅,进院子时也是蓉大爷抱进去了。
香菱红着脸儿,就跟犯困的小猫无二,锁在蓉大爷怀里。
至此往后,蓉大爷在水利营田府里多了一个体贴的人。白天时,在衙门或外出公干,夜晚时回到衙门后宅,蓉大爷也能解一解当天的劳累。
贾蓉这小日子过得也还算舒坦,又每二十来天回一趟宁国府里。后,蓉大奶奶也给香菱身边安排了两个小丫鬟,既照顾香菱又留身边伺候蓉大爷。
这腐朽日子一直持续到了四月份。
“谁?”正在衙门里作图的贾蓉疑惑问一声。
“好小子,连我也不认了。”段玉满脸的怨气,一双的虎目紧紧盯着贾蓉,似乎要将他活剥吞了。
贾蓉装傻道:“这人怎么黑不溜秋的,跟山里的野人一样。渃哥儿认得这人?”
“好你个贾蓉,莫不是想黑了当初应承咱的事情?”段玉人高马大的,一手提起贾蓉的领子,咬牙切齿道,“把我丢在江南近一年时间,你要不认当初的许诺……嘿嘿……”
“不就是万花楼嘛。”贾蓉连忙笑道,“玉大哥几月不见,越发威武雄壮了,等兄弟忙完了衙门里的事情,一定请玉大哥去万花楼一趟。”
“呸。”段玉骂一声。看旁边不少人盯着自己发笑,脸色更黑。阴森道:“你小子,这些话也是能当众人面说的?”
贾蓉见了周边人反应,恍然大悟,连忙道:“误会,都是误会。咱们玉将军可是正人君子,怎么会去万花楼那种地方。哪有万花楼,没有万花楼,没有的事。”
蓉哥儿越解释,旁边人笑声越大。
段玉越想骂娘。
倒有两个不识趣的突然溜出来,笑呵呵道:“蓉哥儿也答应了咱们兄弟去万花楼的,安排咱们兄弟同玉大哥一并过去就好。”
“滚。”
段玉骂一声。僵硬的转移话题问道:“最近可还好的?”
贾蓉乐道:“本是好好的,只是今儿见了你们,便不太好了。”
渃哥儿道:“蓉哥儿也毋需伤怀,咱过两日便要离开神京,一年内怕是见不着了。”
“哦?怎么回事,才回京就要走。”
段玉撅起嘴来得意道:“可不嘛,这几日过后,蓉哥儿便是再想见咱们,也得等一年过后了。”
贾蓉突想起最近听到的风声,问道:“莫不是准格尔又有异动?”
渃哥儿含笑道:“还是蓉哥儿消息灵通,过几日咱们便要往漠***去。”
贾蓉疑惑看了一眼段玉,好奇道:“你也要走?”
“那是自然,咱作为十三爷的侍卫,自然要随行。”
“不对啊。我也是十三爷的侍卫,怎么就没人通知?”
“蓉哥儿如今是水利营田使,京畿几十万顷田地还等着了,你哪里走得开。”段玉哈哈大笑道。
渃哥儿接话道:“蓉哥儿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自然不能让蓉哥儿去漠南冒险。况且蓉哥儿还是宁国府独子,哪里能去到那里去。”
贾蓉沉思起来,看来大燕和准格尔是真的要再次开战了。
段玉见他沉默,以为是不开心。安慰道:“蓉哥儿无需多想,漠南地方哪有神京好。”
“是的,等咱们兄弟混了几个功劳过来,兄弟几个也不会忘了蓉哥儿照顾。”渃哥儿呵呵笑道,剑眉星目间露出一点猥琐,问:“今儿万花楼,有没有咱的份?”
“……”
两个贱人。
“事情怎会如此突然?”
“并不突然。”段玉要了热茶,款款道:“淮东引水大渠第一阶段如今挖建成功,洪泽湖已连接大渠可泻水入海中,往后只要在大渠便再扩宽就行。淮河上减水、蓄水堤坝也都在修建中,有那位本家的知县在,江南水祸应是无忧了。”
“这么快的吗?”贾蓉心里还一阵恍惚。天天待在衙门,或者待在清河两岸的田庄里,外面发生的事情竟一点不知。
渃哥儿道:“不算快了。淮河上游的新渠才刚修,整个工程没两年时间,是不能完全竣工的。”
贾蓉自然懂,江南治水本就是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别说两年,两年过后还有一年年修。
段玉道:“蓉哥儿也不必担心,虽然咱们跟着十三爷出去了,神京里也不会有人敢欺负你。”
贾蓉撇撇嘴,自己好歹是宁国府的爵爷,谁吃饱撑着要欺负自己。况且四王八公可不是好惹的,别说一般的官员了,只要四王八公集团一天没解散,就连皇家也稍有忌惮。
渃哥儿也道:“蓉哥儿且放心,咱们留下这几日,会将漕运总督唐福芳给完全处理了。至少砍了一个,其他的也会有所顾忌。”
“这什么意思?”贾蓉眯起眼睛,看着眼前的段玉、渃哥儿两人。这二人过来,不是简单的叙旧,是另有事情啊。
他笑道:“难不成我们贾家还被人盯上了不成?”
“蓉哥儿不知道?”
贾蓉摇头。
渃哥儿道:“怎么这事荣国府没同你通气?”
荣国府?又是尼玛荣国府出了什么鬼问题?
“有传闻你们贾家的娘娘在宫里深得太上皇和皇太后喜欢,甚至最近两月,当今对贤德妃多有宠爱。”渃哥儿是王族子弟,知道不少外人听不到的消息。他道:“本来这算是极大的喜事,偏偏这次准格尔之变,将忠顺王、北静郡王、冯唐将军全调往漠南。王子腾又远在西南边陲,你们贾家在朝堂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了。”
这……忠顺王、北静王、冯家的人都要去?北静王会去,贾蓉是猜到了,冯家也会安排过去了,这是始料未及的。这两家走了,四王八公里,其他几家在朝堂上分量实在太低。
贾蓉疑惑看着渃哥儿问:“你们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渃哥儿叹气道:“和太子殿下有关。”
第244章:想大爷抱过去
“太子殿下?小三爷?”贾蓉眯起眼睛问道。
“大家也是猜测,具体如何也不知道。”段玉悄悄拉了一下渃哥儿,苦笑道:“宫里两位殿都已成年且大婚,你们贾家又得当今新宠,两方都想着拉拢。蓉哥儿应是知道,有时候人总是身不由己的。”
段玉、渃哥儿两人的动作被贾蓉尽收眼底。他不动声色道:“如此看来我贾家危已。”
渃哥儿笑道:“倒不至于,宫里两位殿下就算不顾及贾妃脸面,也要忌惮东南西北四家王府。再者,王子腾虽不在神京,却也不是两位殿下能胡来的。只是你们宁国府天物的产业,恐怕难保了。”
水泥窑厂?
贾蓉暗暗思忖,回道:“不应该啊,如今宫里已经有了天物方子,何来再针对我们宁国府的水泥窑?”
渃哥儿道:“正因为如此,那方子送了宫里,可只让太子得了好处。前些日子岭南、鸡笼山诸地送了不少西洋奇器进宫,当日,一道口谕传出宫中。示下关闭鸡笼山等东南沿海诸港口,只留岭南诸行海外经营。同时禁西洋奇器私流民间,除去岭南诸行外他人不得与西洋人过密往来。”
这……
贾蓉愣一下,听着这意思是收紧**贸易,断绝民间与西洋沟通。这尼玛不就是闭关锁国政策?
为什么啊。
他想不通,开放海禁才一年时间,东南的几个港口就被关闭了。
好端端闭关锁国干嘛?这又是前世某朝的满人政权,又不像前明时被海寇骚扰。
道理讲不通啊。
段玉解释道:“近些日来宫里已有争论,若非十三爷力挽狂澜,否则水泥天物也会成为民间禁物。”
“竟这般严重?”贾蓉有些傻眼地看向段玉、渃哥儿两人。
“比你想的要更严重。”段玉小声道,“东南水师总督有上奏,称天物之利危及大燕。”
“一个水泥怎么就危及朝廷了。”
渃哥儿斜着眼睛,轻蔑道:“怎么不能?平常修一条载重的道路可能要半年,有了你们宁国府的水泥只需两三月。平时修一个大的港口,可能要陆续修一两年,有了水泥只需大半年功夫。”
“这是好事啊。”贾蓉道。
“是好事,也是天大的坏事。”渃哥儿叹气,“如今官员们只担心港口修的越多,西洋船停的也越多。通往神京的路,修得越好,将来西洋人的大炮就越快打进神京。西洋人的火炮威力……”
“等等。”贾蓉连忙打断,不敢置信的道:“这其中有什么关系。西洋人的火炮强不强,和水泥有什么关系,和港口码头和道路有什么关系?况且,怎么就能算定西洋人会把火炮对准大燕?西洋人火炮强,咱们就学他们的火炮技术便好,怎么能是关了码头毁了道路?”
渃哥儿气愤愤地道:“还不是那些人说的。西洋人不敢在大燕放肆,但是南、暹罗诸国可与我大燕摩擦不断,还有前明余孽、平安州教匪一个个都想着光复前明。大燕需要的是安定,只要守得这江山。宁愿天下苦点,朝廷穷一点,也比埋下祸端的好。咱就想不通了,哪里有乱,带兵去平了便好。就像现在去平准格尔一样,召上几万兵马干他家娘的屁……”
段玉扯了扯渃哥儿衣袖,见阻止不住,连捂渃哥儿嘴巴。道:“少说几句,小心隔墙有耳。”
贾蓉也听懂了大概,也笑道:“是得少说两句,兄弟还在衙门里当值,今儿怕不能陪两位大兄及外面众兄弟去万花楼了。”
段玉乐呵道:“无事,明儿后晌咱们兄弟众人在万花楼等蓉哥儿过去。”
贾蓉无奈笑声送着众人离开清河,回衙门路上,连骂了几声*字,又合着他娘、他姐、他妹之类的话。
这时的蓉哥儿才是真的明白了某些东西,或者说看清了本质。
闭关也好,锁国也罢,都是朝廷维稳的手段。但这手段……运用时机不对啊。朝廷上的百官还在做着天朝上国的美梦了。这个时间闭关,闭的不是大燕先机科技外流,闭的是同世界科技交流的道路。
他心里还存着最后一点幻想,那就是希望显德皇帝不会像前世的某朝皇帝那样,将西洋的先进技术藏于宫中当做有趣的玩具,而不研究那些科技能给朝廷和国家、人民带来什么改变。
贾蓉心里没底。
皇帝到底是会把西洋奇器当成私人玩具,还是会让内务府秘密研究,他真的不知道。
这一整天,贾蓉都闷闷不乐。
发生这样事情的后果,不单单是影响贾家,还影响着整个大燕百姓。难道眼睁睁看着前世某朝的屈辱将来在大燕朝重演?
“夜深了,大爷早些歇息罢。”香菱拿来袍子给坐在书案边的贾蓉披上。她又挑了挑灯,让房间里的光芒更亮些。
蓉大爷坐在那里,手中提着毛笔,一动不动。沾过墨汁的笔早已干枯,上面的墨汁将案上的白纸滴透。
他的内心在挣扎。
贾蓉知道,如今贾家想要安宁,只要顺从皇帝就行了。凭借着治水、开河的功劳,以及宫里的元春,只要贾家不参与到造反中,皇家再不会拿贾家怎样了。亏欠户部的银子,现在宁国府也足够补上,甚至连荣国府那份也能补上。
但是……
就顺着这大势下去吗?
贾蓉不甘心。
这种感觉,比宁国府所有钱被抄了,比水泥窑白白送了皇家,还要不舒服。如果可以,他倒希望能够用现在宁国府所有的银子、所有的产业换来宫里一个废除闭关的政策。
西洋的火炮已经比大燕的强了,西洋的商船已经能来往大燕了。往后,西洋的火炮会越来越厉害,西洋的轮船也会越来越快。
大燕不学习他们的技术,迟早要挨打,甚至会被重重的打。
他只恨前世的自己不学无术,竟什么都不懂。知识很重要,后悔当年没多读书。
良久。
干吧,就算给将来多准备一条后路都行。
蓉大爷在纸上写下第一个字——西,第二个字——往,第三个字——厄……
贾蓉写下信件后,足足一夜没睡,各种情绪诸如紧张、矛盾在思绪中盘旋揉搓。
第二日,到了衙门里也是浑无精神。待到后晌,先回了后宅领了香菱登马车朝神京城疾行而去。
贾蓉失约了,他没有去成万花楼。只唤了长随施德过去。
“醒了?”
贾蓉睁开眼睛时,只见着秦可卿关心的神情。他问:“现在是什么时辰?”
“子时了。”秦可卿轻笑一声,小心给蓉大爷整理着鬓发。
蓉大爷这才发现房间里竟然没有丫鬟在旁边伺候,只有烛火陪着他们俩人。而他则是枕在秦可卿的大腿上,身上还盖着薄薄的毯子。
“怎么也不把我叫醒。”贾蓉连忙起来,半心疼的责怪道,“你这腿儿定麻了吧。快下来走一走,让血流动一下。”
秦可卿也想起来,才稍稍一动,便皱起了眉头。
被压了这么久,腿早麻了,动弹不得了。她虽然很努力的想提起,却只感觉胯骨间的筋骨在作痛,除了麻和痛,再没了其他的感觉。
贾蓉倾下身子,大手给可卿揉捏着。心疼道:“这会受罪了吧。”
秦可卿蹙紧的眉头悄然松开,脸上再次扬起笑容。看着蓉大爷这张黑了几个度的脸,虽然没以往那么俊秀了,却多了不少男人味。粗狂的男人味中,温柔却是依旧的。
蓉大爷的动作很轻,很细心。腿上麻木的秦可卿本是没什么感觉的,渐渐也感受到了蓉大爷手上的温暖,逐渐炙热。
“谢谢大爷。”
秦可卿温柔的小手摸过蓉大爷的脸,察觉到大爷温暖的大手揉捏的地方越来越靠上,脸上的笑容中卷起了半抹春意。
蓉大爷笑道:“谁让我娶了你这么个傻媳妇,这会儿只能自己受累了。”
秦可卿瞧着那双手儿越来越向上,身子渐渐也柔软了,羞声道:“在大爷面前,可儿愿意一辈子都做傻媳妇。”
这妮子真会讨人喜欢。
蓉大爷听这样朴实的话,他心里不由得一荡。瞧着媳妇的眼神也更发柔软了,就同可卿的身子一样软。
秦可卿羞着避开他眼神,细声道:“大爷抱可儿从塌上下来罢。”
蓉大爷听懂其中意思,不免血液渐烫。好在还没失去理智,关心的说道:“先下来走走看。”
秦可卿乖巧地点头,由蓉大爷扶着从塌上下,才款款迈出一步,可卿腿脚一软。
“瞧你样子,再给你揉揉。”蓉大爷贴心道。
外面随着小雀儿听到动静,忙披上一件衣裳起来,掀起帘子进来便见着蓉大爷扶着蓉大奶奶在房间里小心翼翼的散步。
她这小脑袋瓜子想不通这是在做什么?观察两眼,察觉出蓉大奶奶腿上不便,忙热心过来搀扶蓉大奶奶。
蓉大爷见自己与可卿的独处被打搅,没好气道:“哪里要你帮忙,到外边去。”
小雀儿一愣。
可卿嗔一声,道:“雀儿也是好心,你拿她出气作甚。”
“哪个让她没半点眼力劲。”蓉大爷哼着道。
秦可卿偷笑一声,好声同小雀儿吩咐道:“去看看厨房瞧瞧烧的水还温不,去打些热水送来。”
小雀儿方才噘嘴离开,到外屋,又把香菱叫起。
蓉哥儿听着动静,笑道:“这丫鬟在你这里越发放肆,你要管不住她,让我带到水利营田府去。定好好治治她这没规矩的样子。”
蓉大奶奶白大爷一眼,款款道:“小雀儿连十五岁都没了,大爷再等里两年罢。”
“我哪里是打着计算。”蓉大爷心里好一阵无语,这妮子把自己当成什么人了。
蓉大奶奶也笑,“让大爷总是沾花惹草的,也不怪可儿误会。再说小雀儿这样也挺好的,要真成了大婶子身边的丫鬟样子,可儿反觉得别扭不自在。”
大婶子自然是西府的珠大奶奶李纨咯。蓉大爷听得这名,这等情况下,竟想起了那夜胴影。白皙无暇的背影飘在脑海里,像是触及某种禁忌,忍不住心跳加速。
蓉大爷问道:“大婶子身边丫鬟怎么了?”
秦可卿无奈道:“大爷少回府里,不知道家里的情况。大婶子素来低调不争,可是管理家府来却也有她的一套。前些日子大婶子房里的一个小丫鬟因为一时没注意礼节,大婶子便罚着丫鬟在外面跪了一夜,那可怜见的第二天就病倒了。”
李纨身边发生这种事情并不奇怪。每个奶奶管家的手段都不同,李纨是严苛御下的代表人物之一,她房里的丫鬟就没一个不惧她的。
秦可卿又道:“我才学不来大婶子那样,府里丫鬟动不动就给我下跪的,我受不了这。”
贾蓉笑着也不多评价什么。见可卿慢慢好了,心里有火渐起来。细声道:“咱们现在可以到那边过去了。”
秦可卿笑着嗯一声,道:“可儿还是想大爷抱过去。”
“你这妮子……”
夜深人静,最是谈情说爱的好时间。
蓉大爷揽着秦可卿的身子,柔声问道:“咱们宁国府最近还好吧。”
“一切都好着。”秦可卿嘤咛一声,扭动腰肢,止不住又响起嬉笑声。她道:“凤姐儿这些天快要生产了,王府的嬷嬷已在随时准备着。凤姐儿自己也是有经验的,那些嬷嬷也是老手,大爷也不用在这事上太担心。”
蓉大爷点了点头,笑道:“有可儿在,我自然放心。”
秦可卿笑声,倒突然想起秦业老爷身体越发差劲了,可是这情况下她又说不出口,只将事情埋在心里。
蓉大爷问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也不再关心其他的事情。毕竟府里这时唯一能让他担心的,也只有怀着身孕的王熙凤了。
双手轻轻给秦可卿解着上面扣子。
可卿突然提议道:“大爷先熄了灯罢。”
“你还害羞?”
蓉大爷笑一声。
秦可卿心里却有些有些担心,王府的嬷嬷说她肚子上的痕迹还要半个月才能完全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