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婴孩
第十六章婴孩
夏姬这段时光真的很美好。
这时候她正慵懒的坐在庄园的树下，任凭一铺浓荫包裹了她。她开朗了许多，她自己也觉得生活轻松起来。
那次她立在小河边，看自己的面影，红润润的，愈发的光彩。可是有一件事她没有告诉夏御叔，她怀孕了。
这应该是件多么让人欢愉的消息呢，她为什么没有告诉身边的男人呢，她自己模模糊糊的。
他总会知道的……嗯……她幽幽的将头埋在双膝上，就那样安静的一动不动。
有一瞬间她觉得似乎有蝴蝶飞过来，扰了她的头发，抬头看时却是夏御叔。
他很开心的笑着，正拿一枝什么草茎儿逗她。她笑了一笑，没有起身。
今天怎么了，不舒服吗？男人问，眼神里满是关切。
夏御叔非常疼爱自己的女人，日常事务一处理完就赶着回家，一起做事的人都觉得怪怪的。
最近怎么了，也不跟大伙儿喝酒玩耍，有时候还心不在焉的。夏御叔就哈哈笑一下，不说什么。
有人就打趣，还不是因为家里多了一位美人儿。
夏御叔瞪瞪眼，别瞎说，就忙不迭的往家走，大家伙儿就在他身后拍着手儿乱笑。
夏御叔盯着自己的女人，想起别人打趣他的话，心里漾着美美的温暖。
我有件事想跟你说……夏姬起身望着他。夏御叔不言语只顾望着她。
夏姬这时候居然有点不好意思了，转身慢慢走，夏御叔静静的随着，心里乐开了花。
夏姬住了脚，转身面对着夏御叔，嗯，说话的当儿瞟了眼夏御叔，夏御叔才不管她要说什么，哪怕什么也不说就这样静静的走他也觉得快乐。
他眼含着笑意等待着。
夏姬捏着衣衫角儿，我，我怀孕了呢，然后低了头继续走。
夏御叔紧赶几步，一把揽了夏姬，兴奋的样子充满了柔情。
他上下打量着夏姬，觉得这个女人越来越美了……
那是第二年夏天的日子，阳光洒落下来，满树的浓阴里闪烁着斑驳的光点，叶子油油的，蓬蓬勃勃；天空汪蓝，像一大片的湖水，看的人醉醉的。
夏御叔正仰望着天空，他沉醉在巨大的兴奋里。
刚刚，夏姬生了一个儿子。
孩子的啼哭，激荡着夏御叔的心胸，他像个孩子似的傻傻的笑，傻傻的看着那个孩子，真让人高兴。
他跑出去，在蓝天下，在一地浓阴里奔跑，呼喊，许久停下来，长长的舒一口气，望着头顶上的蓝天，他看到白白的云在飘，于是闭了眼，静静的享受孩子出生的愉悦。
他笑了。
孩子眼儿亮亮的，睫毛长长，白净清爽，夏姬抚着孩子的脸颊，静静的看着他。
夏征舒，她喃喃的唤着这孩子。小征舒咿咿呀呀的应着，红红的小嘴咧着笑。
夏姬轻叹一下，抱起孩子走到门外，她紧了紧孩子身上的衣裹，撮起嘴逗弄着孩子。
天气很好，夏姬抱着孩子坐在一棵大树底下，满地荫凉，枝头鸟儿飞鸣，一切都新鲜活跃。
这个小孩子的出生，占据了夏姬满天的时间。
她把所有的情感倾注在这孩子身上，有时候她望着这孩子出神，傻傻的发呆。
夏御叔突然的从身后跳出来逗这母子俩会把夏姬吓一跳。
夏御叔看她惊吓的样子，你怎么了？好像吓到你了，瞧这孩子，于是伸了手指头捏孩子的脸。
夏姬闪过一点慌张，没什么呢，他好可爱是不是？
夏御叔望望孩子又望望夏姬，开心的像个孩子。夏姬便低了头抱着孩子摇啊摇，摇啊摇，孩子睡着了，她还在摇啊摇，她的心不知道跑哪去了。
这阵子夏姬常有这种感觉，孩子睡了，她就一个人在那出神，恍恍惚惚的。
她不想这样下去，一些过往的记忆会突然的跑过来，弄得她乱乱的。
她叹口气，好像要把一些东西释放出去，可是没有用，这时候她又陷入了一种混乱思绪中。
她望着睡了的孩子，眼角湿湿的。
第十七章 疑惑
第十七章疑惑
夏御叔的日子觉着越来越滋润，有这么美好的夫人，又添了一个白净可爱的儿子，心里乐开了花。
每每听到同僚的羡慕声，夏御叔就哈哈的笑。
“女人美，又会生儿子，啧啧”
“真福气！”
“是啊，他越来越年轻了呢。”
“是不是天天都要喝几杯啊？”
“……”
这样类似的夸赞天天飘到夏御叔的耳朵里来，他也习惯了这样，甚至没有了这些他会怀疑他们是不是把自己的乐事给忘记了。
于是会主动的挑起话题，或者把人们的话题引到自己的身上来，特别是新诞生的儿子身上。
一提到那个儿子，夏御叔总是志得意满，他常常幻想这孩子的未来，为国效力，功勋卓越，想着想着会笑出声来。
最近，他奇怪的发现很少有人迎合他，往日里只要他一提，大家都来打趣他，善意的揶揄他，其实他满怀喜悦。
他开始主动的介绍自己的儿子，那小家伙，嘿嘿，那眼亮的，那头发黑黑的，……
有人在旁边干咳，他抬头看去，那人却低了头，自己走开时仿佛又听到他们的低声议论。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而且感觉别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起初他觉得这些人是对他的嫉妒，慢慢的他觉察到其中另有深意。
他开始有些不自在，不过这似乎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影响。
这有什么呢，不过是嫉妒我罢了。有时候他会跟夏姬闲谈，说起他那些同僚们这些奇怪的趣事，笑话他们羡慕自己。
夏姬就呆呆的听着，也不作声，偶尔会突然问起夏御叔同僚们的议论。
夏御叔有点奇怪，那些有什么可说的，就是小气罢了，看不得我比他们好，然后冲着夏姬笑，又开始逗弄小家伙。
夏姬默默的听着。夏御叔哈哈的笑，夏姬也陪着笑。
“我自然知道，你不要搁在心上。”
“……”
夏御叔的话，总会引起夏姬的轻叹，她就低了头，任夏御叔说着，幽幽的望着怀里的孩子。
夏御叔对大家的态度有些不满，他觉得自己并没有跟谁有什么龃龉，而且最近的态度几乎是突然的。
究竟是什么原因呢，他想来想去，没有特别的因由，唯一的就是自己的儿子出生。
但是这有什么关系呢，儿子一出生他就请了同僚们吃喝，而且连续好几天他都主动邀请大家聚餐，自己高兴，自然慷慨。
就算是因为这件事，大家对他还是羡慕有加，没有谁说什么恶言，再说有什么恶言可说呢。
夏御叔摇摇头，他觉得有点闷，他找茬跟大家打招呼，大家似乎隐瞒了什么，没有以前的热情，都哼哼哈哈的敷衍，似乎不愿意多说一些。
夏御叔越来越迷惑不解。
他开始用他的方式表达不满，他故意咳，声音很大，还重重的摔东西，总之我就是告诉你们我很不高兴，大家也不作声，也不搭他的茬。
他有点失望，于是改变方式，他去找他们聊天，说些最近听来的趣事，每一个都是笑笑的看着他，或者点点头，或者说着对呀对呀的话，临了他瞥见大家的眼神怪怪的。
我做错事了吗，应该没有，我向来不传播谁的私事，更不去挑衅谁。
夏御叔不能忍，我得问问，大家一起做事这么久，肯定有什么瞒着我，嗯，一定要问问……
第十八章 惶乱
第十八章惶乱
夏御叔开始找着茬儿发火，见了人故意摔东西，他就想激怒他们，看看能听到什么，孰料没有效果，几次三番的自己在那发脾气，别人都低了头，忙自己的，间或需要他的帮忙，也都低着声儿，客客气气的跟他说话，搞得他这也不是那也不是，好像错的是他。
夏御叔实在是忍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压抑，这一阵子儿子出生的喜悦都被这些家伙们打乱了。可问题是他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原因在哪里。
他静下心来，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回想，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什么吗？想来想去，拿捏不定，于是他将目光挨个投向他们，他们就低了头，或者目光相投，就故意咧了嘴陪着笑脸儿，或者就口里嘟囔着“哎呀，最近好忙，我离开下”的跑开……
同僚们的变化让夏御叔窝着一肚子不快活，回家就跟夏姬唠叨，总是说，总是说，“我没得罪谁啊，为什么他们那么奇怪的对我呢？”夏姬听了就愣在那，半天不说话。
夏姬也常常这样发呆，每次看着夏御叔也不说话，夏御叔就问她，夏姬就眼睛湿湿的。
看着夏姬的可怜样子，夏御叔觉得自己很自私，不应该把牢骚带回家，就把夏姬揽在怀里哄。
“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就是我自己多疑……嗯……其实他们也没怪我什么的……就是我感觉他们怪怪的，不像以前……其实也没啥事儿……”
夏姬也不应他，兀自哭出了声，夏御叔反倒觉得是自己的不是，只好一味的拿话去哄。
夏姬开始变得默默不语，除了逗哄婴孩，面对夏御叔也不多言，低了头。
夏御叔觉得是自己影响了她，就找着话儿逗她，带她去庄园里散步，看天上的云，看远处的树木青青……
夏姬始终是那么沉默，偶尔会看着夏御叔，看好久，看着看着眼睛就湿湿的。
夏御叔乱乱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夏御叔想着好久没跟同僚们吃酒了，每次都是他请他们吃饭，他自个儿也愿意这样，大家也给他面子。
这一天他拦住要回家的大家，大家这么久了，有话就直说，我夏御叔怎么样你们还不知道？今天我请大家吃饭，无论如何……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走了几个，陪着笑儿，对不住对不住，家里有事……气的夏御叔拽了最后要走的那个，死拉硬拽的拖着去陪他喝酒。
那人脱不开身，直喊着，你行你行，我是啥也不说的……
夏姬静静的走在一片竹林里，周围大片的绿，茂盛竹子风中的摆摇，一切那么安静。
她突然有了一阵舞蹈的冲动，于是她慢慢的旋舞，裙摆柔和的卷起来，舒散开，她张开双臂，仰着脸儿，阳光透过竹叶间散落下来，抚着她的面庞。
她好像回到了从前，她笑了，闭着眼儿笑着舞蹈。她听到了鸟划过天空的鸣啼；她看到了明明艳艳的无边的桃花红……
她的步子渐渐慢下来，慢慢的整个身子蜷缩到软软的青草地上，肩膀颤动着，脸儿埋在软草地上，呜呜的哭了。
…………
夏姬看着卧在床上的婴孩，小家伙正睡着，白净的脸儿，眼睫毛长长的，鼻翼微动，她叹口气，轻轻抚着这孩子的软发，小家伙小手扬了下，嘴角抿了抿，夏姬赶紧握住孩子的手，暖暖的。
她心里一漾，眼圈儿又红了。
…………
第十九章 怅惘
第十九章怅惘
夏御叔的烦恼，夏姬看在眼里。
每次夏御叔数说着对同僚们的气恼，夏姬就不作声，只是痴痴的望着他，眼睛湿湿的，总是这样。
夏姬的默默不语，夏御叔也觉着不愉快。
他不愿意让身边的女人苦恼，他觉得自己不应该谈论这些，渐渐地他就不再提及，偶尔就自个儿喝酒，叹叹气，夏姬也陪着，仍然是不言语，只是幽幽的说着，少喝酒哩……
夏御叔就揽她在怀里，哈哈的笑，没事哩没事哩，那些家伙，哼哼，就是妒忌我，我还不知道他们？
夏姬也不说什么，你看你看，以前不这样的，我们玩的多好，呶，小家伙一来，这些家伙们开始妒忌我，就这样，就这样……
夏御叔喝了酒唠唠叨叨的。夏姬垂着头不言语。
夏御叔这次喝醉了，他踉踉跄跄的奔回家。
他远远的望见夏姬在月光底下立着，背影窈窕。夏御叔顿住脚，想要走过去，又立了脚，压压下巴把嘴边的话咽下去，然后歪着身子脚高脚低的回房里去了。
他歪在床上，酒劲儿一冲一冲的，头痛得很。
夏姬没有回来，她也没注意到夏御叔的归来。
清亮月光下夏姬的背影在他眼前闪着，他突然觉得身边的这个女人距离他是那么遥远，远到只能看的见她的模糊的身影。
夏御叔倏地坐起身，他想奔出去，向着月光底下女人奔过去，他止住了，一阵痛楚袭上心来。
他觉得浑身乏力，一歪身躺了下去。
隔壁房间的小孩儿正安安静静的睡着，鼻翼一忽一忽儿。
今晚清光满满的，铺的到处都是，夏姬静静的立着。
她现在安静了很多，少言语，日常里除了逗弄小孩儿玩耍，大多时候喜欢一个人待着，孩子睡了她就默默的四处走，或者蹲坐到青青软草上发呆。
这个时候她举了头仰望夜空，月亮儿圆圆的，柔和的光抚着她的脸，多熟悉的夜晚啊，多熟悉的月光啊。
她抱了膝坐下来，轻轻叹气，两眼痴痴的盯着远处的树影儿。
天有点凉，她紧了紧身上的衣服，突然眼睛里滚出泪珠儿来，她哽咽了一下。
“阿蛮……”，郁结在胸中的痛楚再也抑制不住，于是她呜呜的哭了起来……
夏姬安排后园准备了一桌酒菜。
她见夏御叔近来眉头不舒，想着事多，够他辛苦的，今天看他待在家里，就忙里忙外，末了招呼夏御叔，希望陪他喝酒解解乏。
没有寻到夏御叔，见小孩儿睡的老实，就出了门张望。
夏御叔远远的在园林里一个人走来走去，大片的浓阴笼罩着他。
这片庄园他经营很久了，他四下里望望，立了脚似乎在思想着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座园林距离自己突然那么遥远，空空旷旷的。
穿过茂密葳蕤的枝叶，他凝望天空，天还是那样的蓝，这里四围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变，是什么变了呢？
他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转了身看去，夏姬正走近来。
他望着这个女人，白净清爽的衣衫，身姿绰约，像她嫁过来时候一样鲜美动人。
夏姬靠近来，默默的望着他。
第二十章 郁结
第二十章
夏姬安排后园准备了一桌酒菜。
她见夏御叔近来眉头不舒，想着事多，够他辛苦的，今天看他待在家里，就忙里忙外，末了招呼夏御叔，希望陪他喝酒解解乏。
没有寻到夏御叔，见小孩儿睡的老实，就出了门张望。
夏御叔远远的在园林里一个人走来走去，大片的浓阴笼罩着他。
这片庄园他经营很久了，他四下里望望，立了脚似乎在思想着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这座园林距离自己突然那么遥远，空空旷旷的。
穿过茂密葳蕤的枝叶，他凝望天空，天还是那样的蓝，这里四围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变，是什么变了呢？
他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转了身看去，夏姬正走近来。
他望着这个女人，白净清爽的衣衫，身姿绰约，像她嫁过来时候一样鲜美动人。夏姬靠近来，默默的望着他。
“吃饭去哩。”似乎怕扰了夏御叔似的，夏姬低着声儿，“有酒呢。”
夏御叔低垂着头，没吭声，仍旧踱来踱去，夏姬立了一会儿，抬眼望望夏御叔，想要说又止住，然后转了身，静静的回走，她走的很慢很慢。
夏姬回到屋里的时候，夏御叔不知什么时候也跟着进来了。
夏姬赶忙斟了酒，捧着给夏御叔，夏御叔接过酒，口里咕哝了一声算是他的应答。
夏姬没作声，听到床上小孩儿翻身的声儿赶紧凑过去逗哄，就听到夏御叔重重的嗯一声，心里一惊，转头看去，夏御叔正仰了脖子一饮而尽。
夏姬沉默不语，见孩儿没动静，回转身又给夏御叔斟酒，夏御叔也不多说连喝几杯立起身，低沉着嗓子说了句“有事”，随后走出去，脚步声远远的传过来。
夏姬愣着，一会儿，她觉得压抑，于是双手捂了脸，身子抽搐着，泪水从指缝里沁出来……
……她呜呜咽咽的，分明的是一首歌子：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
夏御叔变得越来越爱喝酒。
往日里偶尔小酌，微醺时便嘻嘻的惹小孩儿玩耍，做出各种调皮动作，逗得小孩儿咧了嘴呀呀的笑。他也欢乐的像个孩子。
这些美好的时光，让夏御叔在愉悦里浸染着，异样的满足感充溢在他的每一天里。
“你们说，咳咳，老实说，哼……“
夏御叔举杯喝透了，两眼放光。他开始兴奋起来，手拍着桌子，瞪着对面的那人。
那人也不言语，这次被夏御叔硬拽了来吃酒，显然极其的不痛快。
他正懊恼着，心里抱怨别人跑得快，哼，要不是被人推了一把，也不至于坐这里看夏御叔发恼。
“你说，你说。“
夏御叔敲着桌子，粗着嗓子，空气里酒气氤氲。
“说吧，就咱俩，你知道我的，是不是，你知道我的。“
夏御叔又闷一口，盯了那人不动。
那人有些气恼，又怨不得夏御叔，他知道有些事有些话不能说出来，他也闷口酒，盯着对面的夏御叔，“酒到了，咱回去哩。“
他没有回应夏御叔，只想着赶紧逃离开，他一面心里怨怪着那几个同僚，一面散漫地敷衍着对面的夏御叔。
“我生个孩儿，你们也嫉妒，枉费了我对你们的好。”夏御叔闷头喝酒，故意拿话题来激。
“你想多了。”这人低着头，眼睛不看夏御叔，但是他也觉得心恼，明明是听他们说来的，这倒好，他抬眼偷看夏御叔，恰好夏御叔也看过来。
“你家伙不够意思，枉了我对你们的好。”夏御叔苦着声儿，一副痛心模样。
“唉，你不能冲我来吧，我也是听说的……”话一出口，他悔的不迭，一个劲儿摇头龇牙的，拔脚就跑。
可惜被夏御叔一把抓住，大瞪着眼，胳膊上青筋暴露，这是夏御叔生平第一次愤怒。
他分明的听出这人话里的意味，隐藏着一个除了他谁都知道的秘密。
他蓦然回想起熟识的人的那些眼光，没错，他们都知道这个秘密，除了我。
夏御叔怒瞪着这人，看到的似乎是过往这些日子里所有人的游离的态度和支支吾吾的言语，夏御叔把这人吓坏了，忙不迭的摆手。
他松松手，把这人拽坐下，捧起一杯酒咕咚一下喝透，“你说”。
这人搔搔头，拧着嘴巴儿吞吞吐吐，哎，我是听说的，听说的，那个，那个孩儿……咳咳，你去问你的女人……
趁夏御叔凝神静听，忽的他跑掉了，远了还回头喊了句，“听来的，当不得真。”
虽说没有确切的消息，夏御叔也不笨，只有男人之间才会懂的话头和眼神，他瞬间明白了一切。
他瘫坐在座位上，举起杯仰头灌下去，继而歪倒在桌上，醉过去了。
他有多久没来这里了呢!天还是汪汪的蓝，远处一大片的绿。
大片青绿望过去，是这里那里的各色花红。这是他的庄园。
脚底下是软软的青草，这个时候夏御叔正立在一棵树下，斑驳的光点散落在他的身上。他举了头从葳蕤的枝枝叶叶望上去，绿意浓浓。
夏御叔嘴角抖了一下，他觉得有一点酸楚。
四围景致依然，可是夏御叔突然感觉眼前这一切距离他是那么遥远。
他长长的舒一口气，好像有什么东西沉重的压在心上。
其实，那次同僚隐约的回应夏衘叔已经猜测到了一些东西，只是他不愿意相信罢了。
他在一块空阔的软草地上坐下来，然后干脆仰面朝天的躺倒。
他大睁着眼凝望着天上的日头，阳光不算强烈，他将目光游移，周围一点云朵都没有。
夏御叔的眼前浮现了夏姬的影，事实上这一路上夏姬的影儿不知道在他脑海里出现多少次了。
单纯可爱，美好而柔婉，这个女人让他痴迷着。
他闭合了双眼，陷入对这个女人无限的遐想中去。
白净的衣衫月光下飘飘，白净的面庞儿宛如夜空里的月……
两人在清光下的漫步，这女人的眼就是月下的清潭，这女人的手是那么温软又柔滑……
夏御叔一阵激动，蓦地坐起身来，他木木地瞪着前面的一大团一大团的青青草，突然他站立起来，步儿匆匆地回走。
她是我的女人!她是我的女人!没什么好说的一一都是瞎说，都是嫉妒!他的脚儿越来越快……
第二十一章 讽言
第二十一章讽言
陈侯君臣一众人正在商议国事，就见外面侍者进来报“郑国使者来访”。
听闻消息，众人都互相望望，不晓得郑国突然发生了什么状况。陈侯允传郑国使者进入大厅。
陈侯问使者：“不知郑侯何事来报？”
“回陈侯，晋国来人斥责郑国媾和楚国事，郑侯不决，特意问询陈侯！”使者回报。
陈侯沉思半晌，“且回驿馆暂歇，待议定再回郑侯。”使者应着回驿馆侯着。
众人听了消息，议论纷纷，陈侯思量半天，转而问众人，“此事大家有什么看法？”
话音刚落，有人站出来，向陈侯拱拱手，左右看看，笑着说：“禀陈侯，郑国真是自寻烦恼，当年息地会见，夏大夫之言犹在耳，怎么就忘了呢？”
夏御叔看看此人，默不作声。这人是孔宁。
孔宁提及息地往事，有知道的便互相窃窃耳语。
孔宁几步走到夏御叔面前，“夏大夫，您说是不是呢？”夏御叔微一低头，不置可否，看了孔宁一眼，“孔大夫请继续！”
孔宁呵呵一笑，离开夏御叔，走到群臣中间。大家都安静下来。
他向陈侯拱拱手，陈侯在上面点了点头。
孔宁突然仰头长叹，“哎！”大家正瞪眼张耳的听着，见孔宁叹息连连，不知何意。
“可叹郑国想当年郑伯英雄，挥手之间退五国联军，假命伐宋震慑诸侯，何等的英伟气势？看郑国现在，卑弱潦倒至于斯！”
众人听孔宁议论郑国旧事，又一阵低语。
“不说郑伯，且说郑伯公子忽，那也是气宇轩昂，有大国公子风范，大家可记得齐大非偶的故事吗？”
孔宁说着拿眼四望，众人中就有人喊“自然晓得”，也有人更是跟着议论：
“郑公子忽协助齐国退敌，齐侯要将公主匹配，公子忽两次拒绝，不愿借出兵助齐的机会聘妻室，所以说过，齐大，非偶也！不知道孔大夫说这故事有何深意？”
孔宁盯着那人，微微一笑，“论及郑国往事，一则感叹郑国运衰微，颇类惊弓之鸟，一则佩服郑公子忽的确有见识，你可知道郑公子忽缘何拒了齐侯的婚约？”
那人一愣，还没等答话，就见旁边早有人捂嘴偷笑，孔宁走过去，“那是为何呢？”笑的人兀自笑个不停，“还用说嘛孔大夫，齐侯要嫁的女儿跟自己的亲哥哥，咳咳。”
话没说完，他又笑起来。朝堂内一阵哄笑。也有人私下嘀咕，不知道孔宁谈这些何故，似乎有所指，似乎又不是。
“不错！公子忽倒是因为这次拒婚躲过了一劫，后来此女嫁给鲁国君主，可惜这鲁国君主到齐国会盟，无端地死在齐国，鲁人忌讳于是便说鲁君暴病而亡。”孔宁说完退了下去。
“孔大夫所言本是国际上的传说，无风不起浪，就当个笑话，可孔大夫说这些与郑侯此次问询可有关联？”陈侯在上面问孔宁。
孔宁上前一步，向陈侯拱手，“郑侯来问，并不难答，交给夏大夫处理即可。”
他转身望着立在不远处的夏御叔，“夏大夫，您说呢？郑国的事我想您比谁更清楚吧？”
孔宁这么一说引得大家齐齐望向夏御叔，方知道之前的议论似乎冲着夏御叔而来，于是众人哗然，就有人悄悄的在传说，
“夏大夫夫人听说是郑国的公主。”
“似有耳闻，据说是息地会见后……”
夏御叔站在那里，一时脸红，知道孔宁这家伙又旧事重提，在众人面前嘲讽自己，心里怨怪，又不能不说话，便走到陈侯前面拱手说：
“回禀陈侯，晋国本是虚张声势，不必恐惧，晋国人肯定知道不能服楚自然不能服中原各国，此次斥责郑国只是寻常，可报郑侯心安无须他虑。”
说完将头一低退回原处。
孔宁在旁附和，“夏大夫此言甚是合理。”
陈侯点头，笑道：“息地之后，陈郑蔡宋都已归服楚国，一则是楚国强大，一则是晋国内乱不能他顾，这也不能怪责诸侯离心，毕竟国民安宁是都要顾及到的。大抵就是晋国人没面子，拿郑侯撒气罢了。可如此回报郑侯。”
于是陈侯起身散朝，众人鱼贯而出。有人仍然不解孔宁讲故事，旁边的人就一脸嫌弃，“少说句吧，似有所指，似有所指啊！”回头望望夏御叔，赶紧的走了。
夏御叔此时因为孔宁公开嘲讽，走在众人中黑着脸一言不发，出了朝堂，刚要上马车回家，就见孔宁随后赶来，朝着夏御叔拱拱手，“夏大夫勿要怨怪！孔某别无他意！”
夏御叔望了望孔宁，看他咧着嘴笑的样子一阵恶心，也不应答上了车扬长而去。
孔宁在后面望着夏御叔远去的背影，嘴角笑了笑。
夏御叔坐在车上，好不气恼，“齐大非偶！兄妹淫乱！”他现在窝着一肚子火，“孔宁分明在羞辱我！”
夏御叔开始后悔接受了夏姬，同时他也隐隐约约觉得外面关于那个孩子的流言正是出自孔宁的散播。
夏御叔眉头紧皱，这一刀捅得自己够呛啊！他闷着一口气。
驾车的正向前园走，夏御叔突然说，“去后园！”车夫愣了一下，随即调转马头向后园驶去。
“你喝酒哩。“夏姬早已准备了他最爱吃的菜，见他来忙不迭地招呼着。
夏御叔已经很久没来前园了，夏姬每日里思量，又乱七八糟的想一些往日的事，心里不安。
夏御叔看着夏姬忙来忙去，尽管生过小孩儿，她还是那么绰约，增一点儿肥，减一点儿瘦。
他一把捉了夏姬的手，“你，陪我喝“。
夏姬一惊，抽了手转身去屋里面安抚小孩儿，见小家伙睡得正好，走出来坐到夏御叔的对面去，把起酒壶斟酒，然后低垂了头不语。
夏御叔见女人温温婉婉的，一把捉了女人的手拽到身边坐定，女人抬头瞥他一眼，端了酒递给夏御叔，不作声，仍然微垂了头，幽幽地盯着衣襟上的几朵鲜丽的花，那分明是她新绣上去的。
第二十二章 迷乱
第二十二章迷乱
夏御叔一饮而尽。夏姬又斟酒，又端了递过去，见夏御叔不动，就把酒端停在空中，抿了嘴不语。
夏御叔并没有接端递过来的酒，盯了夏姬看。
夏姬察觉到今日夏御叔的异样，便低了头，将那酒盏只顾高举。
这时候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般，静静的，偶尔房里小孩儿翻身嘤咛声。
于是夏御叔接了酒，眉头皱了下，一仰而尽，杯盏没有递还给夏姬，随手搁在桌上。
夏姬还是闷闷的不语，还是微低了头，这时候就觉到一只大手…，蓦地一颤，头更是低下去。
夏御叔猛的握住她的手，像第一次见她的那个晚上；夏姬啊的轻叫，忙不迭要推，可那夏御叔正红赤了眼，疯癫一般。
夏姬慌张的望望房里，小孩儿睡的正熟，她无法阻止夏御叔，她非常害怕，因为她觉得夏御叔变了，他的眼睛里只有粗野的火的光芒。
夏姬轻咬着嘴唇，空气里充满了怪异的味道。
…………
这是一个晴和的日子。
阳光并不强烈，四下里各种生物欢畅的争鸣，树木青绿的可爱。
夏姬长舒一口气，低头笑看怀中的婴孩。这小家伙似乎感知了这女人的愉快，咧着嘴儿呜呜呀呀的笑，那小手儿肆意的摇摆，脚丫儿蹬踹着。
夏姬也活泼起来，将那婴孩来回的轻荡，时不时把嘴唇在婴孩的白净脸上，红嫩的唇上去亲吻，于是小孩儿愈加的兴奋，眼儿亮亮的望着这个女人啊呀呀的乱叫，小脚儿蹬得厉害起来。
大概有些觉着累，夏姬俯下身子将婴孩轻轻搁在脚下的软草地上，摇着一根毛毛草茎儿逗孩子玩儿，也如婴孩般地嘴里呀呀咿咿。
这时的夏姬很开心，咯咯的笑起来。
夏姬侧扭着偎依在小家伙身旁，撅着嘴儿逗他玩耍，小家伙不能言语，只把明明亮亮的眸子投向这个熟悉的女人。
这小家伙，白白净净，脸儿绯红，散发着婴孩有的味道。
渐渐的，小家伙眯了眼，好像要睡的样子。夏姬将裹着他的衣服紧了紧，盯了一会儿，也觉得乏，于是索性卧下来。
阳光暖暖的，没有风，却闻到远远近近的花香，天好蓝，有几缕云在飘，耳边听到飞鸟的鸣叫。
她觉得平静而惬意，她侧身看看唾着的婴孩，见那小小鼻翼的微动，于是又笑起来。
也许是晴好暖阳的缘故，也许是小小婴孩带来的愉悦，也许真的有些倦了呢。
夏姬把脸贴近婴孩的，一手轻轻的拍抚着他，渐渐的觉着一点迷迷糊糊，她舒舒服服的合了眼像身旁的婴孩一样睡了，眼角唇边满是笑意。
一缕风拂过，她下意识的抚了下婴孩，又抬手抹了下风乱了的头发。
这女人正处在一种异常幸福的时刻，这种感觉似乎消失很久了，又仿佛离得很近。
四下里安安静静的，这是多么柔和温情的一天呢。
夏姬正沉浸在温馨的喜悦中。这时候她的身子被扳转过来，她一惊，抬眼看却是夏御叔。她慌不迭地起身，迅速瞥一眼一边的婴孩。
“你!吓到我了。他刚睡着。“夏姬不满地撇撇嘴，再看夏御叔，正红瞪着眼，一身酒气，俯身盯着夏姬一动不动。
夏姬吓坏了，四围望去，空荡荡的，小家伙似醒非醒，小手儿抓了几下又不动了。她赶紧抚了抚小家伙，要起身站起来。
没等她起身，就觉着一股浓烈的酒味从脖颈上泛过来，她呀的一声，忙捂了口，她不敢出声，想动不能动，她又惊又怕又觉到羞辱，她不得不将脸儿俯到身下的软草上，她吓坏了……
孩子突然醒了，似乎是被眼前的一切惊扰了，哇的哭叫起来。
这女人本能地去抱这婴孩，她身子软软的动弹不得……夏姬呜地哭出了声。
…………
“您的酒。“夏御叔红赤着眼瞥一下这人，鼻子里哼一声，也没言语。
看他的样子不善，那人赶紧离开，走了几步，转头有话说的模样。
夏御叔又哼一声，这次温和了许多，似乎要那人有话快说的意思。
那人回转来，弯腰陪着笑，声音低低的，“如何？“，看夏御叔的样子，又说，“虎狼之性，勿多哩。“
夏御叔瞪一眼，眼珠上血丝缕缕，那人又近一步，嘴巴差不多挨着夏御叔的耳朵，低低地说话。
夏御叔斜眼瞥了这人一下，然后从身上掏了一包东西，“啪“地掷在桌上，下巴向那人一翘，举了酒饮透。
那人佝偻着身子，一边儿看着夏御叔一边儿笑着一边儿去拿那桌上的软缎小包，随即后退几步转身走了。
不一会儿又走近来，将一包鼓鼓的什么东西双手捧到夏衘叔面前，夏御叔接了，他便笑笑地一弯腰嘀咕了句什么，转身大步走出去了。
夏御叔端了酒沉吟。
这时候没人扰他。他四下看看，稍觉着落莫。他想着上午在庄园……突然笑了，样子诡异。
很长时间来，夏御叔觉得压抑，是一种觉到羞辱而又难言于口的憋闷。
他记起初见夏姬的时侯。
他抿了一口酒，有一点苦味，皱皱眉又抿一口，是苦，他分不清是酒还是他心底泛上来的味道。
…………
一个媚好的女子!
夏御叔第一眼见到郑国来的公主。看到她时，夏御叔脑子里浮现出他看过的所有描述美丽女子的诗文，但是他觉得那些诗文来形容这女子的话，嗯嗯，仍有不足。
窈窈窕窕，柔和妩媚，白净微红的脸;细滑的脖颈;那眼，如波微漾，如清水潭，脸庞儿像极了夜空里圆润温和的月。
他记得轻牵这女子的手，指尖儿暖温温的，柔柔的，想要逃似的微动。
想起这些，夏御叔心里长长的叹息。他端了酒饮尽，起身离开。
酒有点苦，出门时他向着送他东西的那人啫囔了句，那人愣着个眼儿，夏御叔唇边动了下，似笑非笑。
那人木木地看夏御叔一步一步走远了。
第二十三章 忘却
第二十三章忘却
夏御叔到前园时，夏姬正抱了婴孩玩耍，见夏御叔走近，就立在那里，轻轻摇那婴孩，不说话。夏御叔瞥一眼这女人，头一低走进屋去了。
想起最近的一些事情，他对自己有点责怪，这念头一动瞬间他又打消了，哼，他重重地坐下来。
夏姬进了屋，小家伙大概睡着了，她轻轻将婴孩抱进里屋搁下，便轻轻走出去，轻轻坐了夏御叔对面，很快又立起身，“我去温酒。“转身离开了。
夏御叔盯着女人的背影，心头跳得厉害，他觉得眼里热辣辣的，冒火一样，他的嘴唇颤抖着，扭曲着，他摸了下衣袋里那一包药，唇角抖得更厉害了。
“酒!“夏姬立在那里，等着夏御叔。夏御叔抬眼看着女人，虽说没有往日的活泼，可她的身躯有着别样的饱满。他走过去，走到她面前，也不语。
穿过茂密葳蕤的枝叶，他凝望天空，天还是那样的蓝，这里四围的一切好像什么都没有变，是什么变了呢？
夏姬感到异样，低了头向屋里去，“他醒了。“夏姬说。一会又走出来，低着声儿，“酒好了哩。“看夏御叔时，已坐定，正把酒又斟一杯，看看她，把酒轻轻推过来，推酒的手青筋赫然，“你来!“
夏姬有些诧异，她似乎有很久没有陪夏御叔一起喝酒了。
她愣了一下，然后静静坐下来。她抿一口，紧皱眉，抬眼看夏御叔。
一抺笑在夏御叔脸上闪过。他举酒喝透，指指夏姬面前的酒。夏姬只好又皱了眉去喝，几下也喝光了。
夏御叔自己去斟酒，夏姬忙起身，夏御叔摆摆手让她坐下。两杯酒都满了。
夏姬觉到有点头晕有点闷热，脸上也烧烧的。她起身要走进屋里，手却被夏御叔一把抓住。
“再喝!“夏御叔把自己那杯又一饮而尽，红着眼盯着夏姬，举了杯到夏姬口边，夏姬推不迭又咽了一半下去，只觉着烦躁，又推那杯。
“啪“，酒杯碎了一地，她一惊想走身子却软得不行，脸上烫起来，眼也迷离着，模模糊糊见夏御叔似笑非笑，红着眼靠近她。
夏姬想起身，又软得不行，脸上火辣辣的，恍恍惚惚她好像置身于大片的桃花红里……
远处是一条明亮亮的小河，圆月正温和，她依偎在一个青年男子的怀里，这男子面庞清秀，眼睛闪闪的盯着她。
有一种巨大的愉悦笼罩着她，她听得到他的呼吸，她的手里紧紧攥着一片花红，她迷迷蒙蒙地觉得花片儿飞下来，飞到她的衣服上，她的脸上……
“阿蛮!“
她整个人迷迷糊糊的。
一个年轻的男子哗啦啦的趟过小河，身上满是水渍。
一个女子跑跳着突然出现在男子面前，那张忧郁的脸显然被惊到了，女子却笑弯了腰。
一群年轻男女在青青草地上嬉戏，唱着动听的歌……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
欢快的歌声在耳边洋溢，那个有着忧郁白净面孔的男子，那轮泻着柔和光辉的圆润的月，桃花朵朵散落在她的他的身上。
男子轻轻拂去她脸上的花片儿，眼里闪着异样明亮的光，“阿蛮!“她轻轻呢喃，“阿蛮!“，她伸了手去拥这男子，“阿蛮!“
……她大声喊，泪水倾泻，她又看到圆润温和的月，几片桃花儿落到她的脸上，凉凉的，香香的。
这样子过了很久，夏姬醒过来。她恍恍惚惚的，夏御叔已经离开了。她一动不动，眼角流下泪来。
这时候，屋里传来婴孩的啼哭，夏姬用力撑起身子，衣衫破碎，头发披散，一股羞辱在她内心涌起。
她掩了口呜咽起来，一小会儿她立起身长叹口气，颤颤地走向婴孩，一把抱起，再也控制不住，将头俯在婴孩身上幽幽地哭起来。
夏御叔快步穿过大片青草地，径直走向毗邻不远的后园。
属于他的园林前后两处，前面他和夏姬在，后园是平时照管家事的仆人们。
夏姬喜欢清静，仆人们都不怎么到前面去，除了偶尔有固定的女仆送些日用物品，男人们几乎没有在前园出现过。
他们只知道那里的主人是一个极美好的女子，当然在男人们中间会有一些这样那样的传说，但是没有哪一个敢把话送到夏御叔的耳朵里。
夏御叔走到园林的一处亭台，在那里四下望望，不远处几个男仆在修修剪剪，其中的一个早看见他走近，便停了手里的活儿一路小跑地过来。
走到夏御叔跟前，弯着腰笑，“有几日不见您了……“他看看夏御叔，双眼红赤，便不言语，低了头立在那里不动。
夏御叔闷了一会儿，转过头来盯着他。他似乎察觉到，马上弯了腰陪笑，“等您吩咐……“，又立好了不动。
见夏御叔没言语，于是低着声儿，“上次荐了那人，您见到了？“他边说边抬眼儿瞥夏御叔。
“嗯!“夏御叔瞅他一眼，又说“这几天要出去做事，前面你找一个伶俐的女子过去陪伴……“
夏御叔起身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大踏步地走远了。
夏姬上次后没再见过夏御叔，不见夏御叔反而轻松。她觉得夏御叔变了，其实这种感觉已经有一段日子了，只是最近越来越强烈。
她想到这里就皱皱眉，那个如孩子一样开心的夏御叔消失了。每次见他时总是红着一双眼，阴沉着脸儿，偶尔笑一下都会让夏姬觉着惶恐。
他真的变了，变得很可怕，而且……夏姬摇摇头，叹口气，……没错……，她甚至觉得自己遭受了羞辱。
夏姬这阵子懒得出门，没精打采的，即便在屋里倦了，也只是抱着孩子在附近太阳下散步。
阳光与风的爱抚，孩子渐渐的满地跑了。夏姬满足在小孩的欢趣之中，她渐渐忘记了一些糟心的记忆。
第二十四章 我心
第二十四章我心
夏御叔离家有一个月了吧，她望望不远处剪弄花草的小女子。
这个小女子是夏御叔离家后不久后园那边遣送过来的。
那天，一个面生的男人在离她很远处停下，向她这里探望，身边随着一个女子，模样清秀，身子伶俐，夏姬知道是后园过来的人，因为外人是不会轻易靠近庄园的。
她看那女子向男人俯首在说什么，男人挥挥手，下巴向她这里扬了扬，让那女子过来。
女子望望她这边，有点犹疑，边走边回头望那男人。男人有点不耐烦的摆摆手，转身走了。
夏姬分明的看见那男人向她投来的好奇的目光。那是一种男人般都会有的神情。
女子走近她。夏姬点点头，没言语，转了身回走。
她早就听夏御叔说过，安排了一个女子陪她看顾孩子。夏姬并没觉得孩子烦扰，既然找了这女子来，杂七杂八的事儿尽可以教她去做。
女子样子乖巧，眼儿媚媚的，脸庞儿红红白白，身体出落的饱满茁壮。
夏姬走到哪儿，这女子便随身跟着，夏姬便叫她随意找点事去做，或者去四围弄弄花草，不用跟在她身边，有事儿自然会喊她。
这女子倒也聪明，见夏姬喜欢清静，便也轻手轻脚，偶尔会捉几匹小虫来引逗小孩儿玩。
“小征舒，这小虫虫真好玩。”
这女子捏了青草茎儿戳那爬虫，小征舒被吸引着咯咯的笑，一脚深一脚浅的追着小虫儿跑。
或者女子采了各色的软草，编一个小玩意儿，小征舒就喜欢的抢了四处跑，女子便作势去捉，小征舒便努力的跑着跳着笑着。
夏姬一边儿看着，捂着口儿笑。
看她高兴，那女子便牵着小征舒的手，嘻嘻的笑着，“夫人夫人！”夏姬一笑，就问她：“你叫什么名儿？”
那女子歪着脑袋想半天，“小名儿不顺您的口，您喜欢就给我起个名儿吧。”
夏姬觉得这女子真是有趣，想了一会儿，“往日你叫什么我不管，现在就叫阿蛮吧。”
女子歪了头，念叨着“阿蛮，阿蛮，嗯，挺好听的。”于是牵了小征舒笑着跑开了。
夏姬幽幽的望着，出了神。
这女子的到来让夏姬的生活觉到了变化。尤其是她对生活的丰富让夏姬感到惊讶而欣喜，她渐渐喜欢上了这个女子。
“阿蛮”，夏姬心里想着，看上去她很欢喜这样称她。
每每夏姬这样喊她，自己就觉着异样的温暖，于是夏姬就笑笑地望着“阿蛮”，于是这女子便也陪着笑，愉快的样子像是在说“我喜欢呢”。
小征舒变得结实可爱，阳光下青青软草地上都是小家伙的影子，暖暖的风里小征舒跳着叫着茁壮长大。
夏姬喜欢安安静静的大树底下坐着，望着阿蛮望着小征舒，来往欢跳，拍着手儿咯咯的笑。
夏姬出神的望着，微笑着，她似乎看到了以前的自己，男男女女，有的相识，有的陌生，都聚在一起，都拉着手儿，跳自己喜欢的舞，唱自己喜欢的歌，像眼前“阿蛮”一样的开心，于是她就想起欢乐的歌子：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第二十五章 阴影
第二十五章阴影
夏姬仰着脸儿，嘴角带着满满的笑，她看到自己被一群男女环绕着，裙摆飘扬，她转呀转，一片咯咯的笑声。
她不禁哼起了那些愉快的歌，到最后她慢慢停下来，静静的望着不远处的“阿蛮”和小征舒，静静的……眼泪流下来。
“夫人，夫人！”
夏姬正在花草地上逗小征舒玩，就见“阿蛮”连蹦带跑的过来，快活的喊，鼻尖儿上闪着汗滴儿。
小征舒见她奔来便咿咿呀呀的跑跳到她面前，她一把抱起小征舒，向着夏姬笑笑的。
“我做了一桌菜，您去吃哩”，然后似乎骄傲的又说，“后园送来的新鲜菜呢”，说完便把小家伙放下一边牵着手儿一边说着笑着回走了。
夏姬在后面跟着，看着前面“阿蛮”茁壮活泼的样子，她也觉得快乐。
“您吃您吃，夫人，好吃着呢，我做的！嘻嘻”，她一边儿哄着小征舒吃一边儿向夏姬挤弄着眉眼，显出一副自得的劲儿。
夏姬边吃边啧啧的夸奖她，“真棒呢，往日都是后园妈妈送过饭菜来，味儿真的不错。我看以后饭菜得交给你才好。”
阿蛮调皮的一笑，“您喜欢，我就做，嘻嘻。”吃了一会儿，阿蛮突然低声儿说，“我听后园那边说，夏大夫回来了，听说出远门了。”
夏姬听着心中一紧，不知怎么的，似乎觉得不是一个好消息。
她不愿意看到夏御叔，她感觉夏御叔真的变了，变得让她心里有点怕。
夏御叔回来了。
他并没有去见夏姬，他去了后园。
一个人在后园正转悠，便看见远远的一个男仆立着不动，望向自己这边，没有夏御叔的召唤不敢近前来。
夏御叔向着那人方向招招手，就见他一路小跑的过来，笑着脸儿弯腰作礼。
“您辛苦，有日子不见您了。“
夏御叔点点头，走向附近的一所茅亭，站在里面四下望望，这阵子没来倒也清幽干净。
他点点头好像很满意的样子，那男仆倒也乖巧，始终笑着脸儿侍候，举起衣袖在那石凳上抺一把，“您歇会儿。“
夏御叔轻拍了下他的肩背，他倏地抖颤了下，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腰弯地更低了。
“近些日子，虞叔有没有消息报告回来？”夏御叔问他。
“有些个，有些个，虞叔说郑国那边打理的有些头绪了，得闲准备回来一趟，那边有稳妥的伙计帮忙。”这人望着夏御叔眼睛也不眨。
“嗯！”夏御叔似乎有点烦躁，立起身来踱了几步，又返回坐定，“前园那里，如何?“夏御叔瞥他一眼。
那人向前一小步，弯了腰低声儿说，“妥着呢……“。
夏御叔点下头，示意他继续，“年轻女子，十岁左右的小雏儿，身段儿好，也白净……公子长高了，满地跑……“
正说着，夏御叔咳一声，瞪他一眼，那人嘴巴立马箝住了一般，身子也一下缩下去。
夏御叔起身，那人忙不迭地在夏御叔身后轻轻抚平皱起的衣衫，夏御叔没再理他，径直向前园走去了。
那男人在原地不动，望着夏御叔远去，挠了挠头，抿抿嘴巴，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看看日头正高，便急匆匆转身走了。
第二十六章 惶乱
第二十六章惶乱
阿蛮有些慌张。
她居然被允许与夏御叔夏姬同桌吃饭，这在她是不可想象的。
这段时间来，她与小征舒日渐熟悉，且被小征舒非常喜欢，夏姬便安排她们三人一桌儿吃饭，凭着阿蛮的伶俐，那小征舒愈发长得结实。
夏姬看在眼里也对这女子格外欢喜，便也常常私下助她一些衣物钱财。
阿蛮晓事的女子，于是越发感激夏姬，闲散时把园外传说的新鲜人事告给夏姬。这些异样的新闻在夏姬那里从不曾听说过。
夏姬就说，“外面真热闹哩!“阿蛮调皮地望着夏姬，凑近夏姬耳边低声，“改天儿我带夫人出去逛逛吧。“说完捂了口嘻嘻地笑。
阿蛮的说笑，夏姬却出了神。
曾经也有一个喜欢白净衣裙的少年女子，穿梭在无边的绿毯似的田野里，桃花林，小溪边，唱着歌，舞蹈，看白云飘，追逐低飞的小鸟……
后园那边知道夏御叔回来，早早就送来新鲜果蔬，夏姬带了小征舒在园林里闲逛，留下阿蛮屋里屋外的张罗酒菜。
夏御叔过来时酒菜已铺满桌子，阿蛮乖巧，见了夏御叔便低头往外走。
夏御叔早将她看在眼里，见她要走，便喊住她，“后园安排你来的吗？“慌得阿蛮低了头不敢说话。
阿蛮不敢直视这个人的眼晴，她分明地觉察到那双眼把自己包围了，而且有着别样的意味，她有些懂又有些不懂，于是她显得很紧张，不敢抬头看。
尽管她并不知道望向她的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一个。
她来前园之前本是附近普通农户的女儿，是一个男人在市集上遇到她，后来这男人在跟她的父母一番谈话之后便到了夏大夫的庄园。她和几位老妈妈一起做些厨房的活儿。
有一天，还是那个男人安排她来前园，对她来说前园是神秘的，她听说那是夏大夫夫人住的地方，寻常人禁止近前，平日里有固定的老妈妈送饭菜过去，没有哪一个男人敢靠近。
传说夫人是一位极其美好的女子，后来还偶尔听到男人们私下的议论，可她并不知道他们在议论什么，因为总有坏坏的眼包围她，就像……就像站在眼前的这个人一样的眼神……
她讨厌那些人。
现在让她感到惶乱的恰恰是如那些男人一样坏坏的眼光，不同的站在她面前的是她的主人夏御叔。
夏御叔喊住她，她只觉得浑身不自在，只低着头儿，嗓子紧张地说不出话来。
她的眼睛看到的是夏御叔的衣衫，多华贵呢!
她往日市集上从不曾见过如彼的衣料。她像一匹弱小的猎物在发抖。
夏御叔又说话了，她脑子乱乱的，只听到“喊夫人吃饭，你也一起。“她忙不迭地跑出去，仍然感觉得到背后那双热辣辣的眼，红赤赤的。
她慌张地跑出去，差点绊倒在地，转过一片树林，远远望见夏姬和小征舒在玩耍，才稍微定了下心神，举手抹了脸一把，一手的汗。
第二十七章 瑟瑟
第二十七章瑟瑟
阿蛮的加入让这一次的午饭极其不寻常，尽管夏姬之前因为小征舒的喜欢让阿蛮共餐，事实上夏姬也因了阿蛮的加入觉得快活。
但是，夏御叔的做法仍然让她惊讶，阿蛮更是拘束不安。
阿蛮始终低了头，不敢动一下。夏姬也闷着不语，倒是小征舒叽里哇呀地欢乐的很。
小征舒的活泼并没有吸引夏御叔的注意，他似乎有点不耐烦，瞅着小征舒，表情淡淡的。
于是夏姬便抱小征舒在膝上喂饭，伸了手指头压了压小家伙的嘴巴，摇摇头。
小家伙也伶俐，便静了声，只拿亮亮的眸子瞅夏御叔，吃一口瞅一眼。
夏御叔不作声，举了酒杯自顾自的。
夏姬觉着沉闷，就顺着口儿搭讪。
“您辛苦，这久的日子。“
“嗯!“夏御叔不经心的应着，只自己喝酒。
“听说去的地儿好远…“
夏御叔杯子一顿，阿蛮惊得一颤，小羊羔一般瑟缩着，她微微抬眼，却见夏御叔光着眼儿盯着她，立刻又低了头不敢再动。
这闷闷的气氛让小家伙耐不住了，哇得啼哭起来。
夏御叔瞪着夏姬和小家伙，脸冷冷的。
小家伙愈发哭喊，夏姬一把抱起小征舒往外走，一边儿走一边儿咕哝，吃急了吃急了，出去消消食，便走出去了。
阿蛮待要起身随了出去，耳听得身后夏御叔重重地“咳“一声，惊得立起身钉在那里不动。
小家伙颠儿颠儿的跑跳着玩耍，夏姬默默地走在后面，脚下的软草抚着她的脚，痒痒的，她觉得舒服。
她越来越喜欢一个人待着，一个人的时候，满心的愉快和轻松。
她是那么的容易快乐呢，哪怕是汪蓝的天上的一缕白云，她都能卧在青青草地上看个半天，看哪看哪，仿佛自己是一只小小鸟，翅膀划过蓝天，飞到白云上面去，想去哪就去哪。
小征舒的长大，夏姬的日子又多了些欢悦，她卧在那里看白云，小征舒就一边儿逗爬虫，她牵着小家伙的手儿，小家伙便一踏一踏踩她的影儿。
夏姬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喜欢小征舒陪伴在身边，这样快乐的时光被他搅扰了。
夏姬想起夏御叔冷脸小征舒的模样，她心里就闷闷的。她见小征舒跑远，看看日头正热烈，便喊了小家伙回走。
夏姬抱了小征舒，没进门便觉着异样，听起来像是阿蛮的声音，紧走几步入门一看，瞬间惊呆了。
她慌不迭地把小征舒揽在怀里抱紧，小家伙不知何故兀自歪了头偷眼瞧看。
夏御叔正将阿蛮抱着撕扯，阿蛮使了劲推搡挣扎，无奈夏御叔力大箍得她紧紧的，越是挣扎越激得夏御叔狂野，只臊得脸儿通红，满眼泪流，又不敢大声喊，只低着音儿哀求。
见夏姬闯进来，更是又急又怕又羞，将脸别向一边，双肩颤抖，早已呜呜咽咽。
夏御叔瞥见夏姬，也不停手，愈发撒野。阿蛮俨然一匹无助的猎物一般瑟瑟发抖。
夏姬待要跑开，又不能忍，又怕吓到小征舒，只顾着喊，放开她!放开她!
夏御叔红赤着眼，脖子上青筋突露，两眼如刀一般瞪着夏姬，粗着嗓子，“滚!”
小征舒在夏姬怀里一动不敢动，听得夏御叔粗声大嗓，哇得哭起来。
夏御叔又吼一声，“滚出去，野杂种!”
夏姬满脸涨红，拽了小征舒拔脚便走。
这当儿，阿蛮趁着夏御叔松手猛力挣脱跑了出去，夏御叔立在那里，远远望着，恨恨地咧着嘴。
第二十八章 受辱
第二十八章受辱
夏姬牵了小征舒在外面心里正发着恨，就见阿蛮乱着头发跑出来，一边跑一边掩了口呜呜咽咽。
夏姬心疼，一把拉住她，随手将披的衣衫脱下裹了她，也不劝，只陪着抹泪。
小征舒见两人模样，便也撇着嘴儿啼哭，一时间竟哭一成一团。末了，倒是阿蛮缓过劲来，抹一把泪痕，把小征舒抱了去前面哄。
夏姬一个人呆呆地，索性抱膝团坐在软草地上，痴痴地盯着青草棵儿出神。
哭了一场，夏姬反而觉得敞亮许多，似乎心里久压的石块化开了一般，竟有一种别样的轻松。
这样子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她立起身来，向前面的阿蛮走过去。
小征舒正踢踢踏踏地玩着，阿蛮在一边紧勒着外裏的衣衫，那样子仿佛一匹侥幸逃脱的小兽，犹自瑟瑟发抖。
有几天没见到阿蛮。夏姬担着心，问送莱蔬的妈妈，都含含糊糊不清不楚。
最近夏御叔也不来园林，夏姬知道他外面自有住所，也懒得打听，自己又喜欢清静，于是整日里陪着征舒玩耍。
偶尔见后园妈妈往来，便问一声阿蛮的事，有那嘴快的就说阿蛮先是躲进后园，要私跑回家却又被守卫捉回，现在被监管，行动不自由，天天哭哭啼啼的闹个不休。
夏姬闻说便多一层担心，后园几个妈妈老实，各自忙活自己的事儿，向来不闻不问，都装瞎作哑的。
倒是那些男人们，没一个善的，只一味讨了夏御叔欢喜，回头欺压这个欺压那个，占尽便宜。
往前后园也有几个年轻女子，不堪他们的欺辱，先后偷偷回家，惧怕夏御叔势力，便随了家人跑到他方，这边派人四处查寻不得也作罢。
夏姬恐阿蛮吃亏，就思想着怎么才能帮她一把才好。
夏姬这几天正思量着，却见阿蛮回来了，看样子如寻常模样，心里欢喜，拉着她的手上看下看，小征舒跳跳的喜不自胜，呜呜呀呀的扑着扯着。
夏姬拉了阿蛮在身边，又前后打量一遍，口里叨念着“怕你吃亏哩“。
阿蛮笑笑，“倒也没事……“停了下又说“好吃好喝由着我……也是奇怪……“
四下瞅瞅，压了嗓儿，“早些时候，后面跑了人，捉回来痛打，惨着呢。“夏姬点点头，“我也听过呢，没事就好，吓坏我了。“
阿蛮多日不见小征舒，见了也欢喜，抚着小脸蛋儿，嘴里啧啧着挤眉弄眼，“结实了哩，也高了。“边说着边牵了小家伙去玩耍。
夏姬见她俩去玩儿，觉得有些乏，见到阿蛮回来知道她没受欺负，心下舒宽，于是径自回房里歇息。
这几日为阿蛮心累，听她这么说，又隐隐觉得有什么事在里面，又想不通，这样乱想一阵，朦朦胧胧地却睡着了。
迷迷糊糊夏姬就觉得一脚踏空，整个人跌向无边深渊里去，这一惊吓，她慌不迭探手向一侧，不见了小征舒，睁眼便呼，“舒儿!“
这一睁眼，又吃一吓，却是夏御叔满身酒气立在一边，口里恶声恶气喃喃着“杂种“，脸色青灰，两眼布满血丝。
夏御叔面目狰狞，只一会儿，悻悻地起身走了。夏姬惊惶地缩作一团，听夏御叔走远，胡乱理理衣衫，却见衣衫早已洇湿了一片。
夏姬一阵恶心，呕个不停。
夏姬挣扎了起身，想着夏御叔恨恨的样子，恐怕阿蛮和小征舒遇见，待要去看时，却见阿蛮抱了小征舒急急地走来，慌得她赶紧的揽过小征舒，眼里急出泪来。
阿蛮也一脸惊惶，看夏姬气色便知道受了委屈，一连声地问……夏姬摇摇头。
阿蛮松口气，便说着远远望见夏大夫来，模样吓人，怕触了霉头，躲在一边，不几时见他远去，这才敢回来……
夏姬点点头，招呼阿蛮掩了房门，两人慢慢的说话。
第二十九章 谣言
第二十九章谣言
夏御叔离开前园，在小河边停下来，捧了水哗哗地洗脸，他时时觉着焦躁，这种心情已经很久了。
他定定地望着眼前这小溪流。
他看到了他自己的面影，神情憔悴，面目青黑，他觉得双眼发涩。他使劲揉揉眼，俯身看时，隐隐约约布满血丝。
夏御叔吃了一惊，待立起身，反觉得眼前一黑，一下栽倒在地，不能动弹。
耳朵里只听得小溪流水声，又觉整个头脸浸到水里一般，满面微凉。
朦胧中用力挣扎似乎浑身软得不行，急睁眼却见几个人影团团围了他。
其中一个正掬水洒他的面，另一个摇着他的肩膀，看他眼皮儿颤，兴奋的低声连呼，“夏大夫，夏大夫!“
一边儿呼他一边儿向另外的几个报告着，“醒了醒了!“
那几个紧围过来，口里一个劲儿欢天喜地。
夏御叔一阵懊恼，摆摆手让众人散了，一个人在溪流边徘徊。
这几个人要走不走的，生怕夏御叔有什么意外，走一阵站在不远处望着。
夏御叔心里烦躁，快走几步，离开了众人的视线。
现在他似乎变得成了另一个人，他想到了那个女人，自己身边的女人。
当初相见的美好，他的欢欣，她是一个极其美好的女子。
夏御叔沿着溪流慢腾腾地走，心里乱糟糟。
他又想到夏姬的儿子，“夏……征舒!“一缕难以名说的情绪又笼罩了他，他立住脚，定定地看流水哗哗，这种情绪迅速蔓延，彻底包裹了他。
夏御叔使劲压压下巴，似乎这个动作能把袭上心来的东西压下去，可是没有用。
溪流的转角处汪了一湾水，映出他的面影来。
身形消瘦，双睛鼓突，抿紧的嘴角微颤，这时侯他好像笑了一下，笑的可怕。
夏御叔低头照见自己的身影，突然踢了下脚，一块石头咕咚沉入那一湾水，涣起一圈儿水纹。
他的面影也一圈儿一圈儿的漾着，颤动不已。
…………
夏御叔窝了一肚子火，一腔郁结。
为什么自己对身边的女人了解这么少？
他后悔接受了郑侯的婚约，事实上他一开始并没有认真的对待这件事。
郑侯要许配郑国的公主给他，并且嫁他的女子郑侯会专程送过来。
“怎么会是公主呢？一国公主都是国君联姻的……“夏御叔有点不理解，不过他也知道这种近乎政治上的婚约本就不必太较真，“公主就公主吧，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御叔并不在乎要嫁他的女人是或者不是公主，自己身边也确实需要一个女人，既然是郑侯允诺，至少对自己来讲不见得是一件坏事。
但是夏御叔万万没有想到来到他身边的女人有这么多传说。
这个女人太有魅力了!
他现在很难过，他是多么的喜欢过这个女人!
因为小征舒的诞生，他耳闻一些传言，但他不愿意相信那些，“无根之言!“他固执地认为议论是源于对他的嫉妒。
这些话风一样渐渐的到了他的庄园，后园有个伙计滑了口，“听说那个小孩子……“
有人报告给他，他宁愿让人打那伙计一顿把他赶走也不愿意相信关于自己女人的谣言。
没错，是谣言!
哼，我倒要查一查谁在背后戳我夏御叔的脊梁骨。
第三十章 怨毒
第三十章怨毒
那次朝堂大会是夏御叔有生以来无比难堪的经历。
他低着头，耳边是孔宁喋喋不休，他觉得每一句话都像箭一样射穿了心胸，所有人的目光好像全部投向自己。
他恨不得赶紧逃离。
“齐大非偶“，“齐国兄妹“，“人伦丧尽“。
夏御叔望向孔宁的时候，孔宁正望向自己，俨然一幅胜利者的姿态，那眼神里有着恶毒的嘲讽的笑。
他本想严肃地警告孔宁，捕风捉影是对他夏御叔的侮辱，可是他没有那么做，不是他夏御叔没有气魄，而是他隐隐约约觉的那个女人失去了他的信赖。
那次朝堂会后，夏御叔没有上朝议事过，他无法迎视所有人的眼光。
夏御叔向陈侯请示愿意去楚国联络，陈侯答允，夏御叔在国内的职务由仪行父代理。
…………
夏御叔闷闷的回来，正在园中做事的几个见他走来，看看无恙，于是凑拢来问侯。
夏御叔自从楚国归来，偶尔回园林，索性在外面宅子住。
这几个月更是少来，也只在后园转一遭。伙计们见夏御叔整日里脸色阴着，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
有来往熟络的见夏御叔平安无事，便让大伙儿准备些酒肉菜蔬侍候，给夏御叔消闷。
夏御叔见大伙儿关心，心里略微舒服一些，便喊了大家一块儿来饮酒说话。
这几人都是眼尖心亮的，见夏御叔心情好转，也有了兴致，忙里忙外弄得一桌子精致酒菜，陪夏御叔说话，自然有人就口滑说些传说的趣事来助兴。
于是便有一个讲坊间的新闻，说朝里有一个大夫，专门派手下人搜罗民间美丽女子，被选中的女子自然享不尽的富贵。
有那极为佳妙的也会被送到君上那里，更是蓬荜生辉，一门荣耀，也有不情愿的，便派人连哄带骗，作威作福，抢掠了去待个三五天，又遣回家。
那大夫也慷慨，去时粗衣淡妆，这一回来却是绫罗绸缎，甚至有不舍回来的四处托人问询。
传出来的话说有一家药房专为人配制奇药，倘若服过，龙虎精神，却昂贵的很。
这一番话讲出来，大家听得眼光光的，一个个探着脑袋，支着耳朵，都捂了口笑。
夏御叔瞪一眼那人，把话题岔开，问些园林修葺的事务。
于是大家借着酒兴扯一些互相埋怨的话，无非是阿三偷懒阿四贪吃的细事。
夏御叔不爱听，说了句事忙便起身离开。那几个见他走远，更加无有忌惮，夏御叔远远听得嬉笑，知道又说那大夫的新闻。
夏御叔知道，新闻的主儿是孔大夫孔宁。
想到孔宁的名字，夏御叔脸就拉下来，有人眼尖就把话岔开，夏御叔也不去怪责，胡乱的吃了几杯酒，撂下众人起身离开了。
夏御叔边走边杂七杂八的乱想着，顺着脚儿，远远望见前园。
他迟疑了下，想起之前在前园的事情，又转身回走，走几步定了脚，又转身向前园走去。
夏御叔想起了夏姬身边的小女子。
“公子蛮！”，阿蛮！夏姬就这样喊她。
他突然情绪变得狂躁起来，眼前浮现出孔宁阴阳怪气的脸，于是心里一阵发恨……
那个女人就在不远处的前园，很长时间来有一种奇怪的情绪常常出现，他越想到那女人的美好越会产生粗暴的念头，粗暴过后会隐隐觉得痛快。
他有了一种报复那个女人的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