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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之生全文阅读

作者:叶炐     万物之生txt下载     万物之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章 黑暗逡巡

    细雨成丝,洒在丛林的各个角落,放眼望去,满目青绿,连视野也变得模糊了。

    姬兴一行六人在树高林密的绿色汪洋里穿行,厚积的树叶与倾倒的蕨类铺陈满地,空气里弥散着浓烈的腐败气息。

    随着天色暗淡,他们行走的速度逐渐减缓。

    路难行,腐败的草叶太多了,深处能到膝盖,有时树叶下还覆盖着石灰岩溶解留下的孔洞,一旦踩空,轻则崴脚,重则断骨。

    丛林地带穿行,危险不仅仅来自猛兽,还有可能来自平时看来毫不起眼的毒蛇、蜈蚣、蝎子、山蚂蟥等。

    这些低等生物没有大型动物的智商,精怪内丹对它们毫无效用。

    这场雨,尤其给山蚂蟥的活动带来了便利,这种东西软趴趴随意粘黏在从高大乔木到低矮灌木以及杂草叶间的各个角落,几乎无孔不入,对人的血管感应敏锐,除非有外力干预,一旦被黏上,非得被其吸满一管子鲜血后,才吸盘一松,其圆滚滚的身躯掉落到地面。

    居前引路的姬兴虽得了姬云真传,同样善于识别兽迹,面对这样的环境亦力不从心,只能将梭镖前伸,慢慢探索着走路。

    其余人等自不会因为有精怪内丹在就放松警惕,每行走一段距离就用刀刃在树干或裸露的灰岩上留下醒目的标记,防止迷路。

    “到达这个山头,我们找地方休息,今天不能再走了。”姬兴道。

    深入丛林,本来就不易辨别方向,加上下雨,不见星月,就更难把握前进路线了。

    “好,尽量找个山洞。”姬云回应,“这次我们不仅要将东西运回去,还要开辟一个可长期往返的安全通道,多花点时间无妨。”

    其余人自然没意见,实际上每个人身上都不知爬了多少条蚂蟥,需要及时清理。

    山不高,巉岩耸立,没费多少力气,他们就找到一处山洞,姬兴提醒里面大概有只山猫,让大家伙注意,他便拿起块石头扔了进去。

    马上,一个黑乎乎敏捷黑影一蹿而出,冲他们吼了一声,很快消失在视野外。

    “进去吧。”姬兴一马当先。

    洞内既然有山猫存在,就不会再有其它猛兽,这是常识。

    山洞不是很大,但容纳六个人还颇有盈余。

    一块凸起的石头上零散着一些枯树枝与死去动物的皮毛残留,倒是极好的引火之物。

    几人在附近找了些枯柴,取出火石,很快就在洞内燃起了一团火。

    随后几人用最快的速度解除胸甲与遮羞的兽皮,全部赤条条站在火堆前,伴随着一阵骂骂咧咧。

    “嘿,你亲舅十多年没舍得用,倒是被你个软皮搭子抢了先!烧死你们,吸血,奶奶个腿……”姬阳龇牙咧齿,嘟哝个不停,一面将山蚂蟥从身体某处扯出,扔到火中。

    然后他双手齐用,一阵噼里啪啦拍打,又是几条蚂蟥缩成一团掉在地上,被他捡起一一往火中投去。

    一众人等被他引得嘿嘿大笑。

    这次清理,大家都很仔细,连头发丝都没放过,又互相审视完了,才放下心来。

    “兴,这次出门找盐,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姜姓汉子问。

    “这是半月前我从主母手中讨来的,正为今日之用。”姬兴一笑,从怀里取出小半块干肉,均匀撕成六条,其中一块扔到装水的竹筒里放到火上煮着,其余五条依次分给众人,“我也不知道食盐是何物,只是听闻,但肯定是我们之前没见过的,你们记住这个味道!”

    “你说的是那个神仙一般的人物……”姬阳恍然大悟。

    “正是!”

    几人神情严肃起来,仔细的拿着肉条,小心的舔了舔,似乎尝到了人间美味,再也顾不得其它,囫囵入了肚。

    顿时,几人眉眼上都似乎开了花,也明白此事为何主母与姬兴之前显得这般隐秘了。

    “就是太少了……”姬阳眨巴着嘴唇。

    “这里不是还有汤么?”姬兴一指火上竹筒。

    “我们去放几个圈套,搞点吃食来。”姚姓兄弟二人拍屁股站起,姜姓汉子紧随其后,姬阳担忧那一筒子肉汤不够喝,说是去找找野菜,也钻出了洞。

    虽然这一路走来遇到不少野兽,他们都没有猎捕,因担忧血腥味引来其它凶猛兽类。

    虽临时捕猎仓促了些,可能所获不多,但总好过带着风险走路。

    “二舅,我们就不去了,我将今日所行路径画下,你看看有什么遗漏。”姬兴在地上找了块带有尖利锋角的石块,在洞壁上刻画起来。很快,一副包含山川河流与虎豹豺狼的象形图案出现在洞壁上。两人合计无误后,姬兴又取出一块兽皮,将洞壁上的图案用碳笔临摹下来,很是满意的塞进怀中。

    起风了,夜阑听雨,雨声越发清脆,却是下得更紧了。

    灰石部的食堂内,就餐完毕的氏族人陆续散去,成了妇孺与孩童们的天堂。

    虽刚到中秋,可一旦下雨,天气还是有些阴冷的,火塘内已不再添加干柴,树木燃烧后的余灰仍旧红彤彤暖烘烘的,在其周围席地而坐倒是温暖安逸。

    姜鹊因姬云不在家,就在食堂里和年迈畏冷的老妈妈们说了会闲话,不知不觉,夜渐深,她的三个孩子就在草席上沉沉睡去。

    氏族的孩子都是散养的,平时并不需要父母多操心,加上还有老妈妈们照料着,她也懒得叫醒他们,独自一人返回住处。

    当她出现门外的一刻,一双在黑暗中逡巡的眼睛瞬间捕捉到了她。

    这个人坐在房屋顶端,任凭风吹雨打,一动不动,如同一头蓄势待发的野兽,若非刻意凝视,绝难发现他的存在。

    此人正是姚猛,他从食堂出来后,就一直坐在这里。

    两个时辰前发生在食堂的风波,使他在众多族人面前丢尽了脸面,不得不委曲求全,这是他成年以来所遭受的最大羞辱。

    而这一切的源头,仅仅是因为他争强好胜么?

    不,并不是。

    他和姬兴是从小玩到大的生死兄弟,他之前也从未因姬兴在族内威望比自己高而嫉妒。

    可在一年前,当姜鹊当着他的面抚着姬兴头发时那满脸温柔的样子,深深刺疼了他干涸的内心,为什么她选的是姬兴而不是自己?

第17章 背翎

    姜鹊是灰石寨内的一枝花,其丰腴的身材,圆润的脸蛋,无不符合氏族男人的审美,加生育过三个孩子且个个健康,就更为她在寨内男性心目中加了分。

    在氏族传统里,成年男女无不以繁衍后代为使命,一辈子若没留下骨血在族内是抬不起头的。

    就因为姜鹊毫不遮掩其对姬兴的爱慕,使姚猛有意无意的开始针对姬兴,无时无刻不想着超越他,以引起她的注意,可惜这个幻想被半个月前的一个传言击得粉碎。

    有人说姜鹊在水田边勾引过姬兴,族内几乎人尽皆知。

    姚猛刚听到此消息时,如迎面被人扇了一巴掌,对姬兴的嫉妒达到了顶峰。

    于是,怨恨积累,终于失去控制,乃致在主母面前失了分寸。

    他心里的嫉恨无法宣泄,反而在持续发酵,他要报复!

    他眼看着姜鹊即将步入吊脚楼,一咬牙,纵身跳下屋顶,横跨几步落在她身前。

    姜鹊吃了一惊,可那声惊叫尚未来得及发出,就被一只有力的手捂住了口鼻。

    朦胧天光映衬出一个熟悉的轮廓,姜鹊依稀能辨别出这个人是姚猛,可他颤抖的身躯又与其表现出来的强势格格不入,就像一头受了伤还在不断呲牙的豹子,色厉内荏。

    姚猛呼吸粗重,他定睛看着眼前这个朝思暮想的女人,从腰部抽出一把骨质匕首递到正愣神的姜鹊手中,然后蹲下身去,双膝着地跪在地上,大胆而放肆的从她脚趾头开始,到小腿,再到膝盖,一点点的亲吻起来,犹如亲吻一件至宝,至于那把锋利匕首会不会落下来,他压根没去考虑。

    雨水淋湿了姜鹊的头发,水珠顺着脸颊流下。

    她脸色有些发白,也感到有些冷,握着匕首的手抬起,终究没能刺下去。

    前次姬兴来家中找姬云,她曾对姬兴言及自己夫君被熊活活扯掉一只手后,身体大不如前了,可所指终究含糊。

    只她自己知道,从那以后姬云再没有给过她如姚猛这般固然粗鲁却炽热的感觉。

    渐渐的,她那对丹凤眼里起了一层薄薄的水雾,眼神逐渐迷离……

    “你打算在这里……”她喃喃。

    姚猛牲口般拱动的嘴巴停顿,巨大的欣喜袭来,他一立而起,抱住她丰腴的身体朝其所住吊脚楼跑去。

    同时,被姜鹊握在手中用精怪兽骨磨制的短小匕首,也似乎变得柔软了,滑落在无人的地面。

    雨,继续下,在泥泞的地面溅起一个个的水泡又很快消逝。

    渐渐地,那炳被人遗忘的匕首一点点被泥泞覆盖,只剩一小截木制的握把,一只指甲锋利如钩且枯瘦干瘪的手适时伸出,将匕首捡拾了起来。

    此人头顶发环插满了五颜六色的禽鸟羽毛,手背布满细细的鳞片,赫然是鸠面老妪。

    随后,她孤零零站在雨夜之下,一动不动,恍如一尊雕塑。

    屋内狂欢的二人显然没有发现老妪的存在,透过半掩的门,在姜鹊光洁的背部,一点若隐若现的荧光在闪动,如翼鸟之翎。

    终于,一切归于沉寂。

    姚猛刚走出吊脚楼,一眼看到了不远处伫立的鸠面老妪,激情过后的回味瞬间冷却,他稍一犹豫,双膝着地向对方磕了个头,便欲转身离去。

    这时寒光一闪,那柄他之前递给姜鹊的匕首直直插在自己手臂上,血流如注!

    姚猛疼得闷哼一声,捂住手臂急急跑了开去。

    在氏族内,有夫之妇偶尔心血来潮与旁人媾和并不少见,也从未有人因此受惩罚,姚猛不知道鸠面老妪何以单单对他如此作为,但他不敢停留更不敢上前理论,他有种感觉,如果不尽快离开这里,势必如其亲舅当年所见一般,被鸠面老妪一团火烧成灰烬。

    屋外的异样同样惊动了姜鹊,她急忙穿戴完毕正欲出门时,鸠面老妪已然堵在了门口。

    姜鹊涨红了面孔,期期艾艾的想说什么,喉咙却被什么堵住了,艰涩难言。

    鸠面老妪冷冷说道:“你跟我来!没有我的允许,不得离开我半步!”

    一山巍峨,挺拔如柱,直入云霄。

    “就快到了!”前方传来姬阳兴奋的大喊。

    姬兴精神一振,赶紧几步攀上山头。

    正前方,就是氏族人口口相传却从未有人亲身涉足的雪峰,六人齐刷刷站在山头,面露开心之色。

    这些天来,他们风餐露宿,一直与严酷的自然条件做斗争。这一路昼行夜伏,固然艰辛,但几个人轮流交替在前头劈砍树木引路,行进速度依然很快。

    当然,为了避开沿途部落,也因地形地势所阻,他们行走的路途已过了二百余里。

    好在这一路走来,那精怪内丹发挥了不可思议的作用,即便遇到猛兽,平时嗜血异常的家伙竟然低吼一声便主动避开了去。

    “来,宝贝给我,该我了!”姬云对姬阳说道,从其腰带处解下那颗精怪内丹,率先走在了前面。

    “二舅,不如换我来吧……”姬兴劝阻道。

    “无妨,真要找到了那物,回去的时候我背得少些,你们尽量多背点,负担不轻,提前节省点体力吧。”

    姬兴心想,以姬云的残疾之身,确实无法背负太多东西,也就没有坚持。

    虽然雪峰看似近在眼前,可一入丛林,树木遮蔽之下,那座傲立的巨大山峰反而不见了,也不知走了多久,前方突现一堵巨大石壁,几乎占据了全部视野,上不见顶,左右不见边际,风化的斑驳巨石横七竖八倾倒在石壁之下。

    “到了!”姬云笑道。

    几人站在崖下眺望,只见石壁就这么延展上去,偶有几颗松树贴在石缝中倔强的生长着,再往上就看不到顶端究竟是何形貌了。

    “不要太靠近此山,小心落石,我在前方引路,你们仔细查找那物。”姬云吩咐道。

    姬兴等人自然不敢懈怠,对于咸干肉那滋味丛生的无限追求,就是有只苍蝇打眼前飞过,也会毫不犹豫的逮住了。

    哪知道这一找,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悬崖下除了满地碎石行走困难以外,竟连根毛都未发现。

    “有些古怪……你们小心一点……”姬云走着走着,感觉附近虽与之前所走路径并无变化,可苔藓、荆棘等植物似乎慢慢变少了,尤其是动物行走过的痕迹几乎是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这是很不正常的。

    “那我们还要不要往前走?”姬阳问。

    他落后姬云三丈开外,这段时间以来,为了寻找传说中的食盐,愣是有些用眼过度。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再说我等有六人在,莫非还真怕什么猛兽不成?”姬云说完,走得几步又侧耳听了听,“前面有水声,正好,打点水喝。”

    姬云说完,跳上一块巨石,又翻身而下。

    “这是……脚印……”姬云的声音依稀传来,言语中难掩惊恐。

    也就在这时,姬兴突然僵直站立不动,因为他眼前出现了某种幻象,就好像他的目光能穿透那块巨石,将巨石后的模糊景象收入眼中。

    姬云是狩猎老手了,他的行动小心翼翼并无错误,他刚看到地上的浅坑时以为是积水侵蚀岩石形成的,因为这实在太常见了,可当他看清浅坑的轮廓时,才猛然惊悟。

    突然,一只偌大手掌浮现半空,只那么轻轻一盖,“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

第18章 换主

    姬阳本也想如姬云一般翻上巨石,只觉一阵飓风扑面,还不知发生了何种状况,就感觉脚下大地猛然跳动,如地震一般,将他掀翻在地。

    随之,巨石后如山般冒起一个毛茸茸巨大灰白色头颅,仅一对眼珠就有磨盘般大小,塌鼻,阔嘴,赫然是一头皓首大猩猩。

    它扫了姬兴等五人一眼,眼珠子里竟拟人般出现诧异的神情,它似乎对倒在地上面如土色的几人完全没有兴趣,巨大手掌伸至眼前,手掌尖端锋利的指甲勾着一物,正是姬兴用来包裹精怪内丹的兔皮。

    “吼吼!”打雷一般,猩猩咧了咧嘴,似是自嘲,其指尖一松,内丹便呈自由落体掉在地上。

    随后,它耸了耸肩膀,像是冲姬兴等人做了个无辜的表情,双臂捶胸,一个纵身便跳到了绝壁之上十丈高处,手足并用,只几闪就消失在悬崖顶部,不见踪迹。

    半晌,姬兴等人才恢复知觉,只觉得手足冰凉,浑身乏力,连呼吸都带着颤音。

    此头巨兽远不是姬兴遇到的那头巨鲶可比,其所带来的压迫感深入灵魂,尽管姬兴宰杀过的凶兽不下数十头,可在其面前竟提不起半点抵抗的勇气,可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二舅,二舅……”姬兴喊道,可大石之后阒无人声。

    不祥的预感笼罩心头,姬兴连滚带爬攀上巨石,一片草地跃入眼帘,而姬云软踏踏的躺在地上,浑身血肉模糊。

    在氏族部落的发展进程中,男性在长期与恶劣自然环境搏斗中突然丧命者众,少有能得善终者,这或许是氏族所有男性的悲哀。

    也是姬云命该如此,此兽原本躺在一片乱石后打盹,精怪内丹散发的气息传入此兽口鼻,其还以为哪只精怪胆大包天敢挑衅其领地,便一巴掌拍了下去,以此兽巨力,他又哪可能逃得性命?

    就在他俯卧之地十余丈外,石壁上赫然裂开一道三丈宽的豁口,水声淙淙,但见流水之处平滑如镜,岩面竟呈现雪白之色,一路延展进去,一缕阳光透入洞内,亮闪闪的,晶莹如玉……

    灰石部。

    鸠面老妪藏身的洞窟内,姜鹊盘膝而坐,双手如飞轮般舞动,可就在法决将要掐出的刹那,似乎被一股无形之力阻止,面颊不自然的殷红一片,手指尖微弱的气流顿时散去,浑身一颤,身体晃了晃,无力的垂下双手。

    “又失败了……”姜鹊银牙紧咬,面露气馁之色。

    “屏声静气,抱元守一,再来!”鸠面老妪坐在蒲团上,厉声喝道。

    姜鹊不知道鸠面老妪为何会带她来这里,且不由分说将一套她之前闻所未闻的东西讲予她听,并强制她一定要照此方法吐息,运功。

    起初,她以为是老妪给予自己的惩罚,可随着她按照老妪所传授的方式吐息,腹部竟然凭空多出一股细细的气流,这才知晓事情远不是她想象的这般简单。

    “主母,我已经试了很多次了。”姜鹊有些不满道。

    也是,她已成人母,且在部族内享有一定特权,加上是族内一枝花,只需对某些仰慕者稍稍施展恩惠就可过得比大多数人富足,只是因自己夫君的关系她收敛了很多。

    “蠢货,你可知此乃无上妙法?不学此法,你寿元能到五十岁便顶天了,若习此法得有小成,少说亦可达百岁!”

    “当真?”姜鹊双目一亮。

    鸠面老妪白了她一眼,懒得做声。

    姜鹊再度摆正了姿势,双手放在双膝处凝神定气起来,片刻后,她调息均匀,双手再度掐诀,“啵”的一响,双手指尖处出现一黄豆大小的火苗,她一喜,那小火苗竟然又不见了。

    “哎呀!”姜鹊欣喜中又带着点气恼。

    “不错,不错,果然是你!”鸠面老妪难得露出笑容,一指洞窟内的硕大龟壳,“你跟我进来,不过在此之前,你必须用你三个孩子的性命立誓!第一,永远守护你的部族;第二,倘若你修炼有成,能略窥门径,在任何情况下都不得干预与人生死相关的一切预兆;第三……”

    “主母,这第一条和第二条怎么听着膈应呢?”

    “听起来背道而驰,实际不尽然,你以后会知道的,尤其需牢记第二条,万万不可逞能而无视此誓,须知天机不可泄露,一旦你违背了,不但不能免祸,还会给你自己及部族造成没顶之灾。”鸠面老妪语重心长的说道,“哪怕是你最亲近的人,也不得违背,切记切记。”

    姜鹊从鸠面老妪一系列的言辞中发觉到了异样,问道:“主母,您这是要我做什么?”

    “傻孩子,我已经老了,你就是我们灰石部未来的主母啊,以后,整个部族就拜托你了。”鸠面老妪微笑道,将身上彩衣脱下,披在已经张目结舌、茫然不敢相信的姜鹊身上,然后她俯下身去,深深一拜。

    姜鹊这才回过神来,急忙对鸠面老妪磕头不止。

    “我已经没多少时间了,我身上的血脉传承会慢慢减弱,你获得的传承将逐渐增多,我死之后,你将获得我族的所有传承。但此血脉之力只是有助于你修习功法,并不能增长法力,所以你要勤加练习,不可懈怠,明白了吗……”鸠面老妪摸着姜鹊的头发,有种如释重负的解脱。

    倏忽之间,秋的季节深度感染了晴空下的世界,黍米熟了,灰石部的男女老幼齐齐涌出了寨门,奔走在希望的田野上。

    被姬兴宰杀的那头鲶鱼怪所留下的余泽格外丰厚,最显著的是灰石部难得的生产工具更新,以前的石器、竹器被扔到了犄角旮旯,取而代之的是用精怪脊骨、鳍、头骨等磨制的一些诸如镰刀、锄头、钉耙等物的雏形工具,生产效率比之先前高了不止一点点。

    男人们下地割穗,孩童们前前后后搬运,女人们晾晒,整个寨子里里外外一派热火朝天的景象。

    当然,这一片喧闹与三个人无关。

    一个是姚猛。所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何况是人群聚居的寨内,他当晚偷腥姜鹊后又被鸠面老妪出手惩戒的传闻,几乎成了人尽皆知的笑柄。

    某些好事的妇人甚至毫无避讳的对着姚猛戏谑,说什么有空来找姐姐,保管主母大人不会拿刀子插你云云。

    对此,姚猛哑口无言,只能讪讪而退,忍着手臂疼痛,按照主母要求扩建部族食堂。

    另外两个自然是鸠面老妪和姜鹊了,她们二人有一段时间未在大众前露面了,吃食都是由老嬷嬷送,这么一来二去大家似乎也猜测到了某些事情,再没有人胆敢传播那晚的艳闻,一个个讳莫如深。

    即将临近中午,一个在田埂边抢着捡拾黍穗的孩童,一抬头看见几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寨子走来,顿时欢天喜地迎了上去,一面尖叫道:“兴舅舅,阳舅舅……回来了!咦,舅姥爷呢?”

    孩童的声音天真浪漫,可落在经历了艰难险阻才回归寨子的姬兴等五人耳中却是百般沉重。

    孩童口中的舅姥爷,自指的是姬云,他当然也回来了,只是已经化成了骨灰,被姬兴用兽皮包裹着负在背上。

    姬兴一把将孩童抱在怀里,摸了摸他的头颅,沉默难言。

    很快,田野中劳作的部落男女们也围了上来,见他们五人背后都鼓鼓囊囊的,显然此行颇有收获,可出去六人回来五人,不用说姬云已经罹难了,这份高兴之情便大打了折扣。

    “先回去吧,回去再说……”有妇人说道,“你们能平安回来,就是老天保佑了,主母知道也会很高兴的……”

    “嗯……”姬兴应了一声,默默跟着队伍走去,眼看着离寨门越来越近,两道人影急匆匆迎面走来。

    一人身材丰满,身披一件插满了各色羽毛的彩衣,精神饱满的走在前面,正是姜鹊。

    鸠面老妪却落后一个身位,只穿了件朴素的兽皮褂子。

    虽然族内众人之前便有了某些揣测,但姜鹊是第一次以这身装束出现人前,虽还未举行正式的禅让仪式,毫无疑问,姜鹊是下一任的灰石部首领,继承了灰石部古老相传的巫神之术。

    “拜见主母!”顿时,人群黑压压跪下去一大片,连孩童们也在长辈的要求下,向姜鹊叩头。

    姬兴等五人震惊得无以复加,也急忙跟着俯身下拜。

第19章 雪天良辰

    “起来吧。”姜鹊笑吟吟说道,她对此已有心理准备,面对大家的顶礼膜拜倒也显得从容。

    当人群一个个站起,她也顺着一个个看去,当见到姬兴时唇角露出一个轻缓幅度,可当她确认姬云不在时,笑容顿时僵硬起来,清冷的问道:“我夫君呢?他怎么不在?”

    姬兴沉默,良久才道:“二舅,已经亡故了……”

    说完,他取下背上的包裹,捧在手中。

    在姜鹊的情感世界里,姬云就是一座山,一座一心为了部族却从未考虑过自己的大山。

    当年姬云将她从猛兽之口救下,她就喜欢上了这个高大威武的汉子,视其为终身依靠,即便他后来残疾了,心里也从未有过怨言。

    只要是他说的话,她都愿意去做,哪怕是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诱惑姬兴,因为姬云相信姬兴是未来部族的希望,她也无条件的选择相信。

    至于那晚与姚猛刹那之欢,纯属其生理需求驱使的一个意外,只是她怎么也没想到,姬云罹难的这段时间里,她却给他凄凉的离去蒙上了耻辱!

    “夫君,你为什么就这般走了,鹊心里悔啊……”姜鹊颤抖着接过包裹,流下泪来,跪在地上嚎啕大哭,“夫君,鹊不是个好女人,鹊对不起你……”

    众族人听了姜鹊此懊悔之语,一时亦不知如何劝解。

    年迈的鸠面老妪叹息着摇了摇头。

    现场只听闻姜鹊一个人的哭声,忽然其银牙一咬,抬起头来,挂着泪水的眼眸盯着姬兴,寒声道:“出发之前你曾向我起誓,保证我夫君此行平安,告诉我,为什么偏偏是他出了意外,为什么偏偏是他,为什么?”

    姜鹊说到恼恨处,伸手就向姬兴脸上抓来。

    姬兴面庞上顿时皮开肉绽,出现五条血槽,他只是一动不动。

    “鹊,你是灰石部未来主母,切不可冲动莽撞!”鸠面老妪见姜鹊心神失守,进退失据,不由提醒道。

    如果姜鹊只是一个普通妇人,在人前撒泼谩骂皆无伤大雅,可她不是一般人,是未来的部落首领,与姬云同行的五人岂不个个心寒?

    他们惟恐她迁怒于人,就只能背井离乡永不复返了!

    鸠面老妪此言一出,姜鹊恍然大悟,经过这段时间对巫神之术的学习,虽仅习得皮毛,却也略窥门径,再结合当日鸠面老妪安排姚猛扩建食堂及之后的出手惩戒,种种迹象表明鸠面老妪似乎早有预测。

    “主母,你是否早就知道了?”姜鹊猛然回首。

    鸠面老妪不答。

    “你一定知道,你一定知道!”姜鹊咬牙道:“我恨你……”

    说完,她抱着盛放姬云骨灰的包裹,踉跄着向寨内跑去。

    鸠面老妪满流下了浑浊的泪水,站在原地木然不动,如风中残烛。

    按照占卜所得,刻画着姬云姓名的龟甲碎裂了,那只有一个结果,便是预示死亡!

    她作为部族主母,又何尝不想救自己的孩子于水火,可她不能那么做,在灰石部历代主母的记录中,敢于挑战宿命者无一得善终,且祸及部族,否则以巫神之术的精妙,又何以经历如此多代发展灰石部依然只是个人丁单薄的小部落?

    无论遇到什么,哪怕心里再苦再不舍,她只能默默承受着,这是她身为部族主母的悲哀,当然也将会是姜鹊的悲哀。

    她更明白,姜鹊的不理解只是一时的,其终究会如自己一般承受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且无怨无悔,这是每一代主母无法推卸的责任。

    “兴,阳,还有你们,莫要介怀,鹊只是一时不忿……”鸠面老妪对姬兴姬阳等五人说道,“那物可曾到手?”

    “主母庇佑,我等不辱使命。”

    五个皮袋依次排开,里面是白花花的食言。

    这一晚,灰石部按照惯例为姬云举办丧宴,跳傩舞,通宵达旦,至黎明时分,将其骨灰葬在祖地。

    姜鹊哭得像个泪人,自始至终,她都未向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北风萧萧,白雪飘零。

    凛冬已然降临云梦泽之南的这片广袤土地,一夜之间,千山万树梨花开,银装素裹,分外妖娆。

    姬兴从自己栖身的地坑中醒来,透过树枝简单捆扎的门板间隙,一眼就看到了这片无垠世界。

    此时天色尚早,寨内诸人还在梦乡徜徉,安静而恬淡的氛围中,一股难以割舍的温情感染了全身,以致于他刚毅的眉眼也变得柔和起来。

    到了该与这片生养的土地说离别的时候了。

    他钻出覆盖身躯的兽皮,转身又将兽皮折叠起来,与前一晚便准备好的包裹用藤条捆扎负在背上,然后将门边短刀配在腰际,一手拿梭镖,一手推开房门。

    雪,纷纷扬扬,落在他头顶和眉梢,他毫不犹豫跨了出去,脚踩在银白的地面,嘎嘎有声,留下一串简单的脚印。

    姬云的意外身亡让姬兴心底有一种说不出的负罪感,若非他当日力邀其寻找盐矿,他一向敬重有加的二舅就不会死。

    他无法面对姬云遗留的三个孩子,更无法面对姜鹊。

    于是,他和姬阳,姜明,姚涛,姚秋等五人回到灰石寨的第三天就再度出门了,五人将所有的精力都花在狩猎与获取食盐上,几乎从不在寨内逗留。

    一切如鸠面老妪和姬兴当初所展望的那般,食盐的获得为灰石部带来了难以言说的好处,一是在与邻近部族的物品交易中大占便宜;二是换来了三名正值生育期的女性;三是不会浪费食物了,肉类变得易保存;四是部族诸人病恹恹的人少了,变得有力气了。

    可以预见,到了明年春,会有更多其它部落的精壮来灰石部走婚,以壮大部落。

    早在半个月前,姬兴等五人向鸠面老妪和姜鹊上缴了获取盐矿的路线图和那颗精怪内丹,并对一些特别需要注意的事项作了详细交代,比如不可携带精怪内丹靠近盐洞等等。

    随后,姬兴提出想趁着冬季猛兽大幅减少的这段时间,远涉他部走婚。

    姜鹊依然对他们五人不冷不热,只说让鸠面老妪拿主意。

    鸠面老妪同意了姬兴等人的申请,并选定了一个吉日,以利诸人之行。

    而这大雪纷飞的日子,就是良辰了。

第20章 神树

    姬兴约定这般早出门,就是不想惊动族人,以免羁绊离去时的脚步。

    寨门大开,门口站着一人,正是鸠面老妪。

    “这是你们去往其它部落走婚的凭据,小心收好……”鸠面老妪递给姬兴一个小儿手臂粗的竹筒,竹筒上刻画着一道形状怪异的图案,“不要擅自打开,到了你们想去的部落,将此物交给部落主母即可。”

    “诺。”姬兴应了一声。

    片刻之后,姬阳等四人也陆续赶来,而在他们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人,却是姚猛。

    他身上锐气这段时间被磨去了不少,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一见鸠面老妪立刻跪下,央求道:“主母,还请主母开恩,允许我同他们一起走吧。”

    “鹊知道你要走吗?”

    “未敢跟她说……”

    “我刚交给兴的凭据,就是鹊施法封印的,没有你的生庚在内。”鸠面老妪摇头道,“你回去吧,鹊不是薄情之人,等她气消了,自不会束缚你一辈子。”

    “是……”姚猛闷闷不乐的站起身来,又对着姬兴五人抱拳道,“保重!”

    “保重。”五人回礼。

    然后,姚猛回过头去,走向寨内。

    姬兴等人对姚猛此举莫名其妙,鸠面老妪却是心知肚明。

    姬云亡故,姜鹊尙年轻且身体强健,与她有染的姚猛自然成了首选伴侣,毕竟这是他自找的。

    姚猛从其亲舅舅口中得知,继承了鸠面老妪衣钵的姜鹊不会再有生育能力,至于部族的其它妇人,又有谁敢大逆不道指染主母夫君呢?

    也就是说,如果姜鹊不松口,姚猛这辈子都无法诞下蕴含自身血脉的后人,成了姜鹊禁脔,而无后是氏族男性的奇耻大辱,在部族抬不起头来,也难怪他想跟着姬兴等人远走他乡了。

    鸠面老妪说道:“既然你们不愿惊动其他人,那就让老身送送你们,走吧……”

    落雪无声,凌乱如飞絮。

    在野兽遍地的泽南,氏族人出门走婚是一件很冒风险的事情,一次分别,有时就是永别。

    鸠面老妪大概是想多和年轻人呆一会,她拄着拐杖在前缓缓走着,姬兴等人亦步亦趋跟在后面,雪花很快就粘了几人一身。

    “此番远涉他乡,主母没有为我们哥几个一测吉凶?”姬阳笑着问。

    部族内但凡有青壮出门走婚,鸠面老妪总是要为他们占卜前程的,这是惯例。

    “自然测了的。”

    “主母,那我阿妹漂亮不,我喜欢那种肉肉的又不显肥的……”

    “你呀,就是太花心,哪来这么多要求?”鸠面老妪哭笑不得。

    按照姬阳的要求,她的巫神之术可测不出来,只有个大概,但整体运程还不错,且生了一大堆孩子,其它几名青壮也不差,最少的膝下也有三个小孩,绝对满足氏族男性的虚荣心。

    “主母,那我呢?”姬兴纳闷着问。

    还是几个月前,鸠面老妪就说要为他占卜的,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一直未有回音。

    “也不差,总能遇到你心仪的阿妹。”鸠面老妪笑着说完,就没了下文。

    姬兴眨巴了几下眼睛,鸠面老妪和姬阳他们说了一大堆,怎么轮到自己就一句话概括了?

    姬阳对此也不满意,愣愣的问:“兴哥的孩子呢?几个?”

    “一个……”鸠面老妪回答之时,明显神色有异。

    “才一个啊?”姬阳的嘴巴睁得老大,随后一拍姬兴肩膀,贱兮兮笑道,“兴哥,你不行啊!”

    “我去你的,你才不行呢!”姬兴暴跳起来。

    “不早了,尽早赶路吧。”鸠面老妪下了逐客令。

    “主母,就此别过。”姬兴一行五人,一起俯身下拜。

    鸠面老妪点了点头,站在冰天雪地之中,目送他们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山峦之后。

    她没有返回寨内,而是往寨子对面那座埋葬先民的山岗走去。

    因大雪覆盖,以前登山的小径不那么清晰了,她走得很慢,有时还得停下来缓一缓。

    甫一登顶,突然袭来的风冰冷刺骨,她却是顾不得,趔趄着脚步,定睛朝山下看去,只见雪花飞舞处,姬兴等五人正沿着河道踏雪而行,很快五人的身影再度消失在眼帘。

    “多好的孩子们啊……”鸠面老妪流下泪来,猛然咳嗽了两声,她立足不稳摔倒在地,面部却忽然有了精神一般,整个人看起来年轻了不少,抬首望天,喃喃,“主母……带我走吧,我累了……”

    很快,鹅毛般的大雪将她覆盖,山岗归于沉寂。

    大雪连续下了一日一夜。

    积雪太厚,行动不便,姬兴等五人找了个山洞落脚,等雪化了才又开始上路。

    选择冬天远足远比其它季节风险低,大型食肉动物一部分已经冬眠,不冬眠的也不缺食物,轻易不会攻击全副武装的人类。

    为避免与沿途部落发生误会,姬兴五人早早在额头处插上了三根艳丽的羽毛,以示自己为走婚者。

    若误入其它部落地界狩猎被发觉,将所得猎物分给对方一半,对方也不会计较。

    有些部落还很热情,缴纳一只野兔就可让五人寄宿一晚。

    当然,在与其他部落接触时,姬兴等人可不敢将食盐拿出来抹肉,以免惹祸上身。

    就在姬兴等人紧赶慢赶时,在云梦泽畔一道直插大泽边缘的山脊处,一人迎着凛冽寒风驻足而立,正是高州。

    他凝望着山水衔接处一颗巍峨大树,久久不忍移开目光。

    很难形容这是一颗什么样的树,数十丈粗的树干犹如擎天玉柱直插苍穹,散开的虬枝似纷繁大开的硕大菊瓣,重重绽放,一直延伸到巨大无伦的青绿色树冠,就像于天幕之中撑开了一个广阔华盖,勾连天地,钟灵毓秀,引得仙鹤在枝头流连不散,隐隐焕发出造化之神的气息。

    此树太高大了,以至于周围那些连绵起伏的山丘都没了颜色,匍匐在此树脚下。

    若有人站在树的顶端,仿佛只需稍稍伸手,就可将滚滚流云收入囊中。

    “天地造化果然不能以常理而论,此树形状,莫非就是那传说中的神树?竟生长于如此毫无灵脉的荒僻之地,若将此事告知中土那些同门,恐怕还以为我信口雌黄呢,即便是我那道侣听了,想必也不敢相信吧。”高州有些自嘲的喃喃说道。

    “可惜此地歧视男修,其余人倒不足虑,只是赵紫那妖人比我先一步到达此地,以其雌雄难辨颠鸾倒凤的本事,肯定在此混熟了,掌握了先机,其伤势就算没全部恢复可若再加上那两个实力不弱的女修,实在没有必胜把握,否则真要就近探一探此树神妙,以此部落之繁盛,远胜它处,必有蹊跷……”高州暗自思忖。

    传灯仙果已经毁了,高州和赵紫都没有得到,无论这个过节如何不共戴天,眼下他却有更要紧的事情,一旦此事做成了,不论是他个人还是宗门,都将获得无法估量的好处!

    他现在的第一要务是抢在赵紫之前返回中土!

    他想到这里,从怀中取出一晶莹剔透的精致小舟来,小舟中心位置还巧妙的插着一面风帆,风帆表面纹路与姬兴宰杀的巨鲶之皮非常相似。

    他望着浩荡的云梦泽,将小舟朝水面投掷而去,同时手中一掐诀,一艘三丈长的帆船陡然显现,浮于水面上随波微漾。

    “材料终究差了些。”高州不满意的摇了摇头,“祖师在上,请护佑弟子一帆风顺返回中土。”

    说完,他身形一晃,出现在船头,手指冲船头一点,此船乘风破浪朝着浩荡大泽驶去。

    借着风势,帆船行驶速度极快,在水面划出长长的一道线,渐行渐远。

    高州回头看了眼身后,此时那颗撑天巨树已只剩一个轮廓,他伸出右手指天,像是兴奋莫名又像是咬牙切齿般起誓道:“是扶桑神树么?待贫道安然回到中土禀告宗门,必返!”

    语毕,他猛然背过身去,将真气注入脚下舟内。

    很快,一人一舟消失在水天一色之处。

第21章 蓑衣人

    姬兴五人白天赶路,夜间休息,半个月过去,地形越发平坦,离他们向往的织衣部渐渐近了。

    不过,沿途打听到的关于织衣部的一些消息,让五人心中打鼓。

    据说织衣部上代主母有两个女儿,且都身具异能,二十多年前老主母仙去后,两个女儿一人为主母,一人为辅母。

    传闻新任主母神通惊人,在怀有身孕的情况下以其法力压服了与织衣部近邻且同样富裕的三个部落首领,组成了一个大联盟,并利用河道、山口等天然地势建立了一座大型聚集点,所有生产生活几乎在寨内就可完成,规模之大远不是这些小部落所修建的矮寨可比,如此一来想进入织衣部虽不是多困难的事情,但也仅限于在固定地域做交易而已,若想按照传统参加每年春季的婚配,对于没有固定居所的姬兴他们来说则存在相当大难度,总不能天天睡地上,连洗漱都成问题,身上又馊又臭,哪个阿妹阿姐能瞅得上?

    姬兴和姬阳,姜明,姚涛,姚秋等五人挤在一块巨石背风面,头顶覆盖着一块兽皮遮挡风雪,为幸福谋划着。

    “其实,反正是找个阿妹,哪个部落收留咱就在哪落脚得了。”姜明皱着眉头说道,“没必要定去织衣部吧?”

    “你没听说吗,织衣部的阿妹水灵着哩!”姬阳目露向往之意,“你想啊,阿妹那一身白白嫩嫩的,不比楼着个皮厚肉糙的粗妇来得舒服?”

    “那也得人家瞧得上咱,越是水灵的阿妹调门越高,不说别的,就说鹊儿,她能瞅上眼的不都是咱们部落里的……”姜明说到这里猛然打住,“兴,我就是打个比方。”

    “那是主母,以后注意。”姬兴脑海里姜鹊火辣的身影和姬云惨死的情景不断闪现,不由摇了摇头,“无论如何,织衣部我一定要去看一看。”

    姬阳嘿嘿笑道:“咱们五个亲兄弟自然共同进退,要我说织衣部富裕是不假,没准那些白嫩嫩的阿妹就喜欢咱这样的呢,野生的,体力好,是不是?”

    一时间,狭小的角落响起一阵猥琐笑声。

    姬兴等人没有发现,就在他们落脚之处不远的一颗大树枝丫上,正站着一人。

    此人头戴斗笠,斗笠边缘处围着一层轻纱,穿着一件棕制的宽大蓑衣,看不清面目,当姬阳那句粗野之言落入耳朵,啐了一口,一个纵身落在雪地上,再一跃又是一丈余开外,接连几下便消失不见了。

    姬兴似听到了什么,猛然钻出兽皮四下打量,却一无所见。

    他不知道的是,他这番举动同样落入了离去那人的感知中,对方不由回头看了一眼,显得有些意外,却也未做停留。

    “怎么了?”姬阳问。

    “有点古怪。”姬兴若有所思,他感觉到刚才一定有什么东西经过这里,虽然发出的声音很轻微。

    “什么古怪?”

    “走,去看看。”姬兴好奇心大起,很快他就在积雪的地面找到一个浅浅的痕迹,不一会又找到一个,一直向前延伸。

    “这是什么?”姬阳问。

    “有点像是人的前脚掌,不过这究竟是什么人,好生厉害。”姬兴想到了当初高来高处的高州,不过看地面痕迹,他感觉刚过去的这位要比高州的本事差了一些。

    至于他为何有此判断,倒是说不出来,仅是直觉反应。

    “要不要跟上去看看?”姬兴笑着问。

    五人从小就和凶兽搏斗,岂是胆小怕事的主,骨子里充满野性。

    于是,他们互相望了一眼,真甩开膀子朝痕迹延伸方向一路追寻而去。

    他们的速度也是极快,兔起鹘落,每一步迈开也有六七尺远,只是身形谈不上轻巧罢了。

    姬兴的速度更快,双腿发力起来犹如一头敏捷异常的豹子,倏忽之间就与身后四人拉开三丈距离,将其余四人不服输的劲儿给斗起来了,各自发狠往前蹿。

    蓑衣人并不知道自己被跟踪了,此刻正站在一条平缓的小河边。

    河水结了冰,河心处有一座方圆二十丈大小的沙洲,隐隐绰绰长满了树和灌木。

    “孽畜,出来吧!”蓑衣人喝道。

    沙洲内沉寂依旧。

    蓑衣人似乎认定里面藏有什么奇物一般,双手掐诀,却是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继续喝道:“出来吧,又不是毫无灵智的蠢物,你不在山林而来此平地就是坏了规矩,你更不该伤人!”

    “嗷——”沙洲上蓦然响起一声吼,结了冰的树枝一阵刷刷抖动,掉落满地冰渣,一头青色巨狼随之一冲而出。

    此狼远不是一般野狼可比,体型有马匹般大小,一身青色鬃毛如钢针一般,四肢刚猛有力,双目赤红,唾液顺着巨大的狼口往下淌。

    青狼浑身布满了爪印,血迹斑斑,其臀部还连皮带肉被咬去了一大块,虽伤口已结痂,仍看起来血肉模糊。

    蓑衣人仔细一看此狼情形,心中咯噔一下,大感意外,动身前族人禀告的是一头青狼占据交通要道袭击前来部落交易之人,可这哪是普通青狼,分明是头争王失败的老狼王。

    此狼王虽然受伤了,威风仍在,也正因为争王失败,一旦被激怒嗜血与残暴更胜往昔。

    果然,青狼一现身就冲蓑衣人直扑而来,两只前爪寒光闪闪,张口就咬。

    “孽畜!”蓑衣人一闪身,堪堪躲开青狼攻击,同时手中冒出两团火球,向青狼弹射而去。

    紧接着,蓑衣人身体外冒出一圈绿茵茵光罩,将自己护在其内,

    两团火球打在青狼身上,燃起猎猎红光,声势极为吓人!

    火焰很快熄灭,将青狼皮毛烫掉两块,露出丝丝红肉,但它并未失去战斗力,反倒激起了凶性,仰天嘶吼一声,打个转身再度朝蓑衣人扑来。

    一狼一人就此纠缠在一处。

    蓑衣人的护身光罩很是神妙,狼爪有两次抓在光罩上,却只是将其推开几步开外,无法抓透,但蓑衣人也受到了影响,身形总会出现片刻迟滞,显然不太好受。

    这一人一兽要分出胜负来,就看谁先支持不住,硬生生耗上了。

    随着时间推移,二者都露出疲惫之色,可事关生死,都在硬扛着。

    蓑衣人心中暗暗叫苦,早知道是一头狼王,就会叫上帮手一同前来,不会这般轻易涉险了。

    就在蓑衣人身后一处小土丘,姬兴等人正借着杂草掩护,趴伏在地,目不转睛看着一人一狼的生死大战。

    即便他们多年来与猛兽争斗,仍对眼前一幕感到惊心动魄,头皮一阵阵发麻。

    如此体型庞大的青狼他们有生以来头一回遇到,以其凶猛,在姬兴看来,当初那头巨鲶精怪怕不是一合之将,由此亦可见蓑衣人绝非凡人了。

    只是蓑衣人争斗技巧似有欠缺,青狼转身是一大破绽却不知见机而动,白白浪费了机会。

    不过,蓑衣人有光罩护体,又能使唤两团火球,如能保持现状不变肯定是稳赢的一方,火球虽无法对青狼造成致命伤,却也使得它皮开肉绽伤上加伤,就如温水煮青蛙,总能耗死它。

    姬兴五人看了几个回合后,自认此等激烈鏖战是自己插不上手的,互相打手势,有抽身远去之意。

    蓑衣人早发觉身后土丘有人藏匿,暗自惊讶不已,这几人不但能察觉到自己的行迹,还敢偷偷尾随而来,真是胆大包天之辈,便说道:“来者何人?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第22章 杀青狼

    蓑衣人的求助之言,给姬兴等人出了一个大难题。

    青狼王比巨鲶的气息强大太多了,哪怕他们五人搏杀技巧再出色,可不像蓑衣人这般能反复抗住青狼王的利爪,只要挨一下,基本就把性命丢在了这里。

    姬阳等人全将目光投向姬兴,无论外出打猎还是此次走婚,一直是他牵头,四人自然以他马首是瞻。

    姬兴摇了摇头,反而作势欲加快离开险地。

    “你们来自哪个部族?是不是往织衣部走婚的?”蓑衣人又问,言语颇为急切。

    “前辈莫非是织衣部的主母?”姬兴诧异道。

    “哼,也知道叫前辈,既然知道老身在此,为何不相助?”蓑衣人怒道,“就不怕我甩开此兽,回头找你们麻烦?”

    姬兴道:“可我等血肉之躯,又岂是此精怪敌手?”

    “你竟也认得此兽?”蓑衣人听到姬兴之言有些意外,按照常理,但凡见过精怪的凡人就没有能活下来的,既然青狼王的精怪之身被姬兴一语道破,显然他们之前有过同样的遭遇或具备某些见识,在此紧要关头或许真可有所依仗。

    蓑衣人一念至此,道:“你们离我近一点,我施法给你们戴上护体灵光!足可以挡住此兽一击!”

    “只一击?”

    “气死老身……如此多人,老身法力仅够支撑此兽一击!”蓑衣人边说话边应付青狼,显得有些力不从心,又被青狼一爪击中,震开数步之外。

    此兽也察觉情形不妙,强打精神,对蓑衣人的攻势越发凌厉,依照它的感官,只要解决了蓑衣人这个强敌,其余凡人不过是用来塞牙缝的小菜罢了。

    “主母大人,要是真能宰杀此兽,能不能安排个阿妹啊?”这回倒是姬阳插话了,毕竟从灰石部大老远跑到织衣部不就是为了这个嘛。

    “不可能,但可以给你们安排住处,你们到底帮不帮?”蓑衣人打商量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愠怒。

    也是,贵为云梦泽之南大名鼎鼎的织衣部主母,谁见了不俯首帖耳的,族内之人就是让他们去死也不敢说半个不字,碰到这几个愣头青居然还跟她讨价还价起来。

    姬兴暗暗揣度,以蓑衣人一部首领之尊绝不会食言,等于提前有了长期驻扎在织衣部的条件。

    当然,青狼若是没有受伤之前,他们五人有多远就躲多远,可现在此狼不仅受伤了,又与蓑衣人斗了这么久,明显身形萎靡,若得蓑衣人的绿色光罩加持,并非没有将之击杀的可能。

    他朝其余四人使了个眼色,一把将背部行囊扯掉,其余四人的行动几乎同步,就连手中武器也交换完毕,在长期与猛兽搏斗中养成的近乎本能的协作技巧使得五人眨眼之间就完成了轻装简行,并做好了进攻准备。

    姬兴和姬阳位于前列,两人一手拿盾一手拿刀,蹲下身去,缓缓逼近青狼,姚涛姚秋兄弟居中执梭镖,姜明垫尾站直了身体,张弓拉弦,引势待发。

    蓑衣人见姬兴等人真敢上前帮忙,也是喜出望外,连续发出数团火球,将青狼逼退了一段距离,闪身站到了姬兴等人身侧,手一挥,五点豆粒大小的东西飞快飘到了五人身上,再一掐诀,嘴里念念有词。

    那豆粒般的东西正好黏在姬兴面颊上,凭感觉像是蓑衣人的血液,还带着点温热,这一点温热伴随蓑衣人的咒语又陡然变得炙热起来,火烧火燎的,刹那间他身体被绿色光罩覆盖,与此同时血液流动速度蹭蹭往上涨,气力盈升,有种身体都快要撑开的感觉。

    青狼顿时感觉到了威胁,双目中凶光一闪,四足一蹲地,复又纵身而起,竟丢下蓑衣人转而朝姬兴等人扑来!

    五人排列出的战斗队形瞬间发生变化!

    姬兴和姬阳身体前翻,同时刀口朝上,对着青狼腹部撩去。

    姚涛姚秋兄弟则将梭镖尾部朝雪地一插,同时身体后倾闪避,而姜明一箭射出后便往一侧翻滚而去,绝不与青狼正面硬碰。

    只一个照面,青狼腹部被割出两条血槽,其双爪前探时固然抵住了两把可透体而过的梭镖,可两只前爪各被扎出一个窟窿,而那一箭则不偏不倚射入了其张开的血盆大口中。

    以青狼之躯原是不可能被凡器所伤的,可姬兴等五人使用的恰恰是以巨鲶骨刺精心磨制的利器,坚韧程度非同一般,这一接触,给了它几乎致命一击。

    “嗷……”青狼翻滚在地,发出绝望而疯狂的嚎叫,就在其挣扎着想站起来之时,姬阳手举盾牌朝上一顶,姬兴踩着前者盾牌借推力高高跃起,横跨一丈多远闪身就到了青狼头顶,手中弯刀拼尽全力往下刺去。

    青狼在生死一瞬之际,凶性大发,竟然不闪不避,血盆大口不管不顾的朝姬兴迎面咬去。

    一旦被青狼临死前这一扑咬实了,姬兴即便有绿色光罩护体,恐怕也难逃被青狼利齿切割成两截的下场!

    蓑衣人眼看情形不妙,手一挥,姬阳等四人身上的光罩顿时消散,姬兴身上光圈刹那间涨大数倍,绿茵茵的,恍如实质。

    一人一**织的刹那,姬兴突然一侧身,双手握刀朝青狼巨口削去,青狼巨口被锋利的刃口剖进去一半,上下颌几乎完全裂开,连狼舌也耷拉了下来。

    青狼两只前爪也实打实插在姬兴护身光罩上,光罩一颤,随机湮灭,他便如同泄气皮球般跌开丈许开外,重重摔倒在乱雪之中。

    光罩破灭的一瞬,蓑衣人亦如受重击,踉跄几步,坐倒在地。

    姬阳等四人来不及查看姬兴生死,趁着青狼倒地一拥而上,将手中利器一股脑扎将进去,一时间只见血浆四溅。

    “奶奶个腿,给这畜牲放血,我去看看兴,奶奶个腿!”姬阳骂骂咧咧冲其余三人吼道,连滚带爬往姬兴跑去,惟恐他此次在劫难逃。

    姬兴仰面躺在地上,胸前用精怪皮制成的厚实胸甲竟也被狼爪刺穿了,露出几个孔洞,再看姬兴,双目圆睁,似乎尙憋着一口气,不敢轻易吐出来的样子。

    “不要动,不要动,我先看看。”姬阳小心翼翼解开姬兴身上胸甲,在他结实的胸腹位置找到几个血洞,又定睛看了看,咧嘴笑道:“吓死你舅爷了,哈哈,死不了!”

    姬兴闻言,为自己死里逃生而庆幸,一边咳嗽一边大笑起来。

    “血来了,血来了,趁热!”姜明用竹筒盛着青狼滚烫的热血跑了过来,姬阳扶起姬兴头颅,给他喂食兽血。

    “喝完,喝完。”姬阳还不忘催促。

    灰石部地处偏远,茹毛饮血是寨内诸人在野外常干的事,并不觉得有什么违和。

    青狼之血更非凡物,热气腾腾的,几人喝了后感觉身体都暖和了许多,先前战斗时的疲乏与紧张一扫而空。

第23章 且住狼窝

    等几人都喝饱狼血了,姬阳才想起旁边还有一人,便端了半竹筒兽血跑到蓑衣人身边,单足着地,双手前举,说道:“主母大人,此血味浓,不妨饮上一杯。”

    “老身不比你等,吃不了生食……”蓑衣人正盘膝坐地,双手掐诀,似在打坐调息。

    “哦,也是哦,可惜了。”姬阳不以为意,兀自将生血一饮而尽。

    蓑衣人这时偏过头去,冲姬兴问道:“你怎么样?”

    “咳咳,死不了,只是这一时半会怕是动不了了……”姬兴说话时牵动了伤口,乃至这几个字说得咬牙切齿的。

    “动不了就不要动,稍等。”姬阳吩咐道。

    在氏族人看来,命保住了才是最要紧的,又不是缺胳膊少腿,受些伤算不得什么。

    四名汉子冲趴在地上的狼尸走去,不一会就将狼皮剐了下来,然后将姬兴抬起放在狼皮上,这一时半会找不到落脚处,几人便将主意打到了青狼栖身的沙洲中。

    沙洲中果然有一处覆盖了树枝与野兽皮毛的狼窝,加上周围密实的灌木丛,倒也算得上一处可避风寒的临时栖身地。

    姬兴被安置在背风一侧,身前还升起了一团火。

    “按住他,你忍着点。”姬阳从火中取出正燃着的半截木棍,对其余四人招呼一声,就将棍子朝姬兴胸腹间的伤口按去。

    顿时,皮肉烧焦的滋滋声随着姬兴痛苦的嚎叫同时响起。

    蓑衣人盘膝坐在角落,与他们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眼见如此野蛮的一幕,似乎有些不适应,双手交叠紧握在一起,直到叫声平息后才又松开手,保持一个吐纳调息的姿势。

    很快,姬阳等四人扔下姬兴,兴冲冲的去解剖那头青狼去了,狼窝里一时间安静下来。

    姬兴伤口疼得睡不着,有时也好奇的瞅蓑衣人那么几眼,可对方斗笠面目被轻纱遮挡得严严实实,也瞅不出什么名堂来。

    “你们到底是哪个部落的?”蓑衣人忽问。

    “灰石部。”姬兴答。

    “姬羽还好吗?”

    姬羽?谁是姬羽?姬兴一愣,灰石部似乎没人叫这个姓名,他想了想,双目一亮,惊道:“莫非说的是我部主母?”

    “怎么?灰石部还有人也叫这个姓名?”

    “不,不是,只是我部主母年迈……我等临行前已经有了新主母……”姬兴心中惊奇,从蓑衣人刚才这几句话判定,其应该与鸠面老妪是旧识,年纪也应该相差不是很大,可鸠面老妪颤巍巍如老朽,而蓑衣人怎么看起来依然身形十分矫健的样子,没有半点老态。

    “已经有新主母了么?没想到当年一别,哎……”蓑衣人叹息一声,入定一般,再不言语了。

    姬阳等四人可没闲着,不一会功夫就将青狼肢解了,一坨坨的搬到了狼窝中。

    几人左看看又看看,左挑挑右选选,由先前的兴奋变得郁闷起来,原以为拼死力击杀青狼后又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可此兽骨头什么的并无特殊处,似乎就只能吃肉了。

    “此兽爪子还是有些用处的。”蓑衣人见几人闷闷不乐,出言提醒道。

    此言一出,四人又乐乎起来。

    “兴,你没娘子伺候,舅爷我勉为其难伺候你啊,给你弄点水洗洗脸,嘿嘿……”姬阳端着一竹筒水,用兽皮沾了,往姬兴脸上涂去,几把就将泥污洗净了,可他左边脸颊上一块暗红色血斑涂了几下没抹掉,定睛一看,才发现此印记似乎长到了肉里一般。

    “疼……”姬兴喊。

    “这是什么,你原来没有的。”

    “一点外伤而已,无妨。”姬兴当然知道此印记的来由,正是蓑衣人施法时溅在自己脸上的一滴血灼伤了面部,想来过段时间就消失了。

    “无妨?阿妹阿姐选阿哥是要看脸的,你这破了相,人家瞧不上你咋办?”

    “男儿无丑相,莫要危言耸听。”蓑衣人当然明白姬兴脸上印记是自己的杰作,亦不免心底懊恼,同时弹出五滴精血施法,其余四人都是弹在衣服上,缘何姬兴的会掉在脸上?

    “当然,主母大人在此,要是我兴哥真在织衣部找不到阿妹,您老给帮忙安排一个便是,我替兴哥谢谢你呀。”姬阳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言语不免流于轻浮。

    各氏族部落对主母都是异常尊重的,但也仅是对自己部族的主母。

    姬阳等人固然是来投奔织衣部的,可在没有上缴生庚凭据前,就算不得入了织衣部的籍,倒也无需处处恭敬的。

    蓑衣人见这几人说话开始失了体统,站起身来,似欲离开。

    “主母,山野小部灰石部姬兴、姬阳、姜明、姚涛、姚秋五人,他日赴织衣部走婚入籍,还请您不计较今日我等言语莽撞……”姬兴躺在地上,冲蓑衣人抱了抱拳,很是郑重的说道。

    “你们……很好!”蓑衣人点了点头,身子一轻,如蜻蜓点水一般,一起一落间很快远去。

    “咦,精怪内丹你们没挖出来?”姬兴想起什么,问道。

    “哦豁,忘了。”姜明接口道,急火火的跑了出去。

    “哥几个,兴受了伤,行动不便,咱们就在这里窝些日子,天气暖和些才去织衣部吧,找阿妹反正还得等些日子哩,就在这沙洲上睡觉吃肉,难道它不香吗?”姬阳仰八叉往地上一躺,大笑起来。

    当然,姬兴想要恢复如初,也着实需要好生休息一段时间。

    反正是冬天,小溪结了冰,不担心突然涨大水,几人三下五除二在狼窝基础上新搭建了一个窝棚,四周堵密实了,风灌不进雨淋不着的,每日只剩下填饱肚子就没什么其它想法,几条光棍汉子倒真把这狼窝当成了安乐窝。

    青狼肉多,几人吃腻歪了,就用盐腌了挂在火堆顶上做起了烟熏肉,盘算着拿这些做好的干肉定能在织衣部换些东西来,没准能获得阿妹青睐亦未可知。

    几人也常常为了换口味去周边林地里布置几个陷阱,每天总有些其它收获,余下时间就在想尽办法炮制青狼兽爪,琢磨着如何制作出趁手的工具或刀刃。

    美好生活似乎就在春暖花开之际召唤,几人优哉游哉甚是安然的憧憬着。

第24章 红莲藕的胳膊

    绿水逶迤,从长满了马齿苋、车前草与苜蓿的浅滩前缓缓流过,昼夜不息。

    一株擎天玉树耸立在山峦与春树烘托的高天之下,伴以白鹤流云,彷如天帝的宠儿在被有灵万物昂首敬仰的同时,也将自身灵光洒向其庇佑的万千生灵。

    姬阳远眺神树,又看了看周遭的葱茏,将披散的头发一甩,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果然是传说中的织衣部啊,连空气都是香甜的……”

    姬兴被这这句话呛着了,咳嗽了两声,装模作样道:“嘿,我等虽来自山野小部,可不能忘本啊!”

    “奶奶个腿,我就随口一说而已。”姬阳咧嘴嘿嘿一笑,其余四人也如吃了迷魂汤般傻笑起来。

    也是难怪,五人远涉重山,还在狼窝里度过了小半个冬天,千辛万苦赶到这神树护佑之地,自是有几分陶然的。

    “砍树,咱们找水灵灵的阿妹去咯!”姬阳这会显得分外活跃,将水边一颗老柳树砍倒在地。

    春水如镜,老树换了新颜假作舟,载着五人在碧水之上向着神树进发。

    姬阳每用梭镖在水面扒拉一下,就要喊声号子,恍如驾驶艨艟巨舰般豪迈。

    姬阳兴致高昂,又问:“哥几个,你们说要不要唱个山歌啥的?”

    “你想唱就唱呗。”姬兴坐在老树凸起的一根枝丫上,有些心不在焉,透过水面的倒影看去,他左脸颊上新长出的肉瘤同样醒目,连荡漾的水波都无法遮蔽。

    他怎么也没想到,蓑衣人施法时滴在他脸上的那滴血,将他脸部灼伤后居然留下了很大后遗症,伤是好了,可平白长出指背厚的肉瘤,占据了半幅脸颊,显得凶神恶煞。不过,他能从青狼利爪下逃得性命,倒幸亏蓑衣人最后不遗余力施加法术加持,偌大个织衣部总会有不只看脸的阿妹或阿姐儿吧,如此一想,他不由释然了。

    “那我真唱了!”姬阳见身后几人一副爱搭理不搭理自己的样子,无奈地摇摇头,扯开鸭公嗓:“红莲藕的胳膊白莲藕的腿,妹坐船头眼似水;阿哥是个木棒槌哟,只晓得看来不晓得追;直愣愣的眉毛呆笨笨的嘴,哥站船尾心里灰;阿妹是坨脔芯肉哟,刚说要荇来怎又是葵?”

    波光粼粼,老柳树在水面划出长长的一条线,满载五人的欢声笑语和梦想,离织衣部越来越近了。

    危岩如墙,以此为城,盈盈流水到了此处蜿蜒而过。

    两山夹峙之间有一座隘口,小径通幽,勾连着织衣部内外两个世界。

    隘口建有瞭望台,以原木栅栏为门,晨钟时开启,暮鼓时关闭。

    城门外是流水冲刷石壁自然形成的广阔平台,长有几颗高大挺拔的老树,垂钓的老翁、浣洗衣物的妇人、架罾的渔夫、捞取荇菜的妇人,零零散散分布在城门附近,消遣着恬淡春日里的悠闲时光。

    织衣部人穿的是真正的衣裳,经过裁剪编织,多是土黄色,虽谈不上有多华丽,具有明显的植物纤维质感,有些衣裳内大概是填充了木棉,看起来柔软又暖和。衣物上兽类皮毛也采用一些,多缝制在领帽、袖口及手肘部,以之保暖且耐磨损。

    旧社会发展程度而言,灰石部尚处在蒙昧状态,和织衣部无法比较。

    姬兴等人望着眼前的这一切,一个个将脸孔笑得稀烂。

    “几位尊客是哪个部落的呀?”织衣部人自也看见了这五名风尘仆仆的青年,有人高声问询。

    “山野小部,灰石部……”姬阳答道。

    “咦,没听说过……来者是客,欢迎啊……”

    “多谢多谢。”姬阳拱手道。

    随后场面冷清了下来,织衣部人继续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时不时有那么一双眼睛朝蓬头垢面的五人打量,目光更多时候落在他们披挂在身、有些褴褛,且从未洗涤过的兽皮上,这就像人群中丢进了几只猴子,好奇者有之,亲近者却无。

    被这般瞅得久了,五人脸上的笑容逐渐减少,最后变得僵硬,感到自己身上莫可名状的寒酸与窘迫来。

    “稳着点,不要慌,到了城里有了落脚处,咱们好生洗一洗,跟他们交换这么一身行头不就好看了嘛!”姬兴鼓舞道。

    “是……是是……”姬阳等四人点头如鸡啄米。

    很快,树舟就靠近了城门口,几人刚跳上岸,两名城门卫走上前来。

    门卫均是年约二十身强体健的壮汉,手执两把飞叉。

    姬兴对制作飞叉的用料很是在意,看起来硬邦邦的,非常锋利,绝非石制或骨质,不过初来乍到不便询问,以免犯了忌讳。

    门卫问:“几位是来走货的,还是走婚的?”

    “走婚也走货……”姬兴将几个月前遇到蓑衣人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并提及蓑衣人给与的承诺,安排住处云云。

    于是,一名门卫便向城中通禀去了。

    不一会,门内传来一个清亮的女声,语气里还带着些许责备之意。

    “哎呀,你们搞什么鬼,怎么才来,我都等好久了!”

    姬兴正诧异,忽眼前一亮,只见一扎着两根马尾辫,穿着蓝色袄子,脚蹬皮履的女娃儿蹦蹦跳跳出现在城门口。

    女娃儿约莫二六年华,稚气未脱,脸颊红彤彤的,一双乌瞳扑闪扑闪朝正对面的姬兴看来。

    “呀,吓死我了。”女娃儿双手捂眼。

    城门卫满脸尴尬,砸吧着嘴巴,却不敢开口说什么,女娃儿是主母心腹,轻易不能得罪的。

    “嘿嘿,兴相貌丑陋,不想惊吓了小妹。”姬兴道罪。

    姬阳听到此言不乐意了,不忿道:“小娃娃,我家兴哥还没成婚呢,堂堂汉子,怎么就吓死你了?”

    女娃儿也不恼怒,反而定睛看了看姬兴,直言不讳:“还没成婚?这么丑,姐姐们怕是很难看上你呢。”

    “你……”姬阳气结。

    “哈哈,小妹妹此话说得太早,不试一试怎言放弃?”姬兴倒是坦然,从怀中取出离开灰石寨时鸠面老妪给的生庚凭据,递了上去。

    女娃儿接过竹筒,捧在手心,又问:“你们真跟主母一起打过怪物啊?”

    姬兴点头。

    “没骗我吧?”

    “不敢相欺。”

    “那跟我来吧。”女娃儿蹦蹦跳跳在前引路,姬兴等五人在其身后亦步亦趋。

    城门后是一条三尺小径,由规整的石头拼砌,一路铺陈过去,也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

    沿途繁花似锦,箭竹娉婷,一幢幢的民居或依山石而建,或藏于古树之下,全是实木搭建的吊脚楼,自成院落,时不时可闻妇人的轻喃,孩童的丫丫之语。

    偶有花窗洞开,窈窕身影抱窗凝视,目光里带着挑剔,遴选着刚刚过去的陌生人,或与隔路窗台的姨姐儿打趣几句,互相之间落落大方的问询可有中意的阿哥,一时之间,莺歌燕语填塞了这条风情洋溢的小径。

    姬兴等人哪见过这等阵势,走着走着五人原本笔直的队伍变了型,除了姬兴还跟在女娃儿身后大步流星外,姬阳、姚涛、姚秋、姜明四人浑然找不着北了,面红耳赤,眼神躲躲闪闪,可不敢张望那些窗口的倩影,甚至有种恨不能把自己脑袋蒙起来的愚蠢冲动,靠着路边深一脚浅一脚还时不时打个趔趄,就跟乡下人头一次进大户人家般。

    于是,远远近近传来的笑声就更放肆了。

第25章 蓝衣女子

    城中心位置是一座由灰岩构成的石山平台,高约五丈余,占地十余亩,山顶以木石混砌成数栋精巧别致的楼阁,亭台轩榭一应俱全,外围修筑了围墙,环境清雅淡素。

    此庭院位置如此显著,显然非一般所在,从阁楼窗台往下看,目光几无遮挡。

    一年约二九,鹅蛋脸,长发披肩的蓝衣年轻女子立于窗前,芊芊素手指着滑稽的姬兴等人,笑弯了腰。

    “娘亲快看,那几个人好可笑!”

    “又看上哪家阿哥了,这么可笑?”楼内一竹帘后传来妇人问询,珠圆玉润,竟比少女嗓音还要悦耳动听。

    “哪有?就是觉得那五个人很可笑而已,你瞧,那丑八怪胆儿挺大,半边脸都是肉瘤还觉得自己挺美,那四个长相标致的反而土得掉渣,畏首畏尾,真怕他们一脚踩沟里去。”

    “五人?长瘤了?”妇人嗓音里透着疑惑,又释然道,“看来灰石部的小伙子到了。”

    “娘亲,就是他们协助你杀的青狼王?倒是很厉害呀。”

    “嗯,他们确实不错,其实以前咱们织衣部也不乏这样的青壮,只是近些年日子过得太安逸,荒废了。”

    “娘亲,这还不是拜你所赐,该不会又后悔了吧?”

    “怎会?把几个部落整合起来,就能把各部族的优势集合在一起,把日子过好。”竹帘后的身影停止了吐纳,“你看现在安居乐业的,不好么?”

    “娘亲,你说嬴妈妈她们恨不恨你?”

    “应该不会吧,当年我和她们比试神通,赢得光明正大,她们技不如人自然要遵守约定,何况这些年我几乎没有插手任何族内事务,各部族的事务依然还是她们自己管理。”帘后之人说完,迟疑了片刻,“不过,人心难测,至少表面上未曾发现任何不满……”

    “比试时也是用的化茧术?击杀那头青狼也是?”

    “是!所以你要好生练习术法,不要整天在外头疯。”

    蓝衣女子只是抿嘴而笑,想了想,疑惑道:“那头青狼这般厉害,你怎么一个人就去了,还好没出什么意外……”

    “你姨娘说只是头普通青狼,我也就大意了。”

    “姨娘也真是的,都没搞清楚就瞎说!”

    “住口!不可对你姨娘无理!就算是头普通青狼也非你姨娘能独立抵挡的,她不敢抵近查看,消息有误也不意外。”竹帘后的身影似乎有些心烦,沉吟片刻,“近段时间不许你外出瞎逛,多多修炼,尽快将化焰诀修炼至圆满!”

    “我知道化焰诀重要,可我都二十五岁了,还不许出去啊?”年轻女子嘴巴嘟起,而实际看起来不过十七八岁的样子。

    “那又如何?你可知化焰诀不过是基础功法,通行于各个部落,还有第二层赤焰绝,第三层烈焰诀……总之,没将化焰诀修炼至圆满前,我不准许你出门找阿哥!”帘后之人清冷的说道,“当年你祖母是这么要求我的,我也这么要求你,至于为什么,你日后自会知晓。”

    姬兴一行五人并不知晓有人在评说他们,在女娃的带领下,达到了一处院落。

    院子似乎是新近建成的,除了一栋三间房的吊脚楼,还有一间厨房一间厕所,结构合理,功能齐全,远非灰石部的土坑能比。

    姬兴等人不由在心里嘀咕,原来房子还能这样砌,正是活久见。

    “主母有命,你们就住这了。”女娃儿笑眯眯的说道,“不要弄脏了哦,建房子可花了不少时间呢。”

    女娃带着众人鱼贯而入,一面介绍院落内的摆设以及此处规矩,比如房间里的被褥、木屐等起床后要收拾好,携带的行囊要放进柜子里,厨房内的陶器要轻拿轻放等等,对于出恭则做了重点讲述,每月有专门从事农耕的人上门收集,这是保障植物生长必须的肥料。

    五人见女娃说得如此郑重,自然连连点头。

    姬兴对女娃所说的砍柴刀产生了浓厚兴趣,这是一把长约尺许衔接木把的刀具,刀头宽,刀尾窄,呈现青黄色,刀背略厚,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姬兴随手挥舞了两下,朝地上一截木墩砍去,刀口瞬间切入木墩内数寸。

    “喂,你轻点剁呢!”女娃不满的尖叫起来,“每个院里就这么一把柴刀,坏了可没人借你!”

    姬兴被女娃这么一通抢白,弄得满脸尴尬。

    “对了,我叫风雀,有事找我便行了。”女娃言尽于此,蹦蹦跳跳而去。

    风雀一出门,姬兴等五人互相看得一阵,犹如做梦。

    姬阳感叹幸亏跟着姬兴来了织衣部走婚,真是大开眼界,若将织衣部跟灰石部比较,一个天堂一个地狱。

    随后几人又开心起来,兀自朝自己感兴趣的东西观摩研究。姬兴扔抱着砍柴刀翻来覆去,姚家兄弟对着麻制被褥摸来摸去的同时嘴里啧啧不停,姬阳却对片石与木头混合建房的方式与构型赞不绝口,姜明则一头扎进了陶器造型与实用性的思考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几人肚子呱呱叫唤起来,才聚到一起草草弄了顿吃的。

    最后,几人又去提了水来,用织衣部提供的皂角将浑身上下清洗了一遍,胡茬子刮个干净。

    也是奇怪,几人洗澡完后再拿起自己的兽皮裙时,竟不约而同闻到了一股酸腐味,不由嫌弃地皱紧了眉头。

    “走!咱们卖东西去,争取整一套好行头。”姬兴一锤定音。

    临近城门口有一处空旷的所在,是织衣部特意规划出来的交易场,汇集了附近部落的走货人。

    因织衣部物产丰富,某些部落在此设置了长驻摊位,木匾上刻画着“长蛇部”“水岸部”等字眼表明其所属,其中也不乏以走婚为目的顺带走货的临时摊位。

    各摊位买卖的东西有肉食、葛粉、农具等,按照以物易物的形式进行交换。

    因正值午间休息时分,该地烟火气分外浓郁,氏族人搭着土灶,以柴为媒介,烹煮食物。

    最大的摊位非织衣部莫属,建得也最气派,房檐下搭着遮阳棚,兴趣浓厚的姬兴等人看了看,却未免失望,其内陈列的东西以原料为主,什么加工好的土麻,谷物种子,加工好的皮毛,甚至还有不知用途的矿石等等,他们心心念念的成品衣物却未曾见得。

    此处摊位由一位中年妇人掌管,她坐在一条竹椅上,剥着花生,好不惬意,对姬兴等人爱理不理。

    姬兴便尝试着问了问可有成年男性的衣物购置,哪知被妇人呛了个灰头土脸。

    妇人斜眼瞄了他们一眼,嗤鼻道:“你们是哪个部落的?一件衣服你们知道有多贵么,从种植,加工,织布,再到裁剪,成衣,现在天还凉着,里面还得填充木棉与皮毛,耗时耗力的,把你们卖了看能换两件来不!”

    “我看织衣部好像人人都穿着的……”姬兴小心着问。

    “那能一样么?每年的收成只有这么多,部族所有人都巴望着添新衣哩,可只能由成衣房统一分配,分配完了才有对外卖的。”中年妇人翻了个白眼,“就算这些土麻还是附近部落提意见,辅母一片好心才对外售卖的。”

    这边的谈话引来了无数目光,跟看怪物一般瞅着姬兴等人。

    也是,附近这些人绝大部分也是以兽皮裹体,若衣裳这般好到手,也不至于出现这般情形了。

    姬兴不再言语,寻思着以后怕是要少开口问询,反正来日方长,慢慢的总会搞明白此地行情的。

    同时他心里也有些上火,织衣部确实不是他们灰石部可比,但也不至于门缝里看人吧!

第26章 讨人喜欢

    “走,把咱们的摊位摆上!”姬兴说道,同时心里有了计较,那就是摊位一拉开就得把附近这些人震住。

    五人找来几块大石搭建在一起作为临时摊位,又砍来一根楠竹,做了个架子,将包裹内的青狼肉拿出来一条条挂上,剩余楠竹做成大中小三个竹筒,当做计量工具,又从荷塘里摘了些荷叶来,以作包裹狼肉之用。

    最后,姬兴将剥下来的青狼头皮用一根竹竿挑着立在摊位前,一切才算准备停当。

    青狼硕大的头皮分外渗人,瞬间吸引了附近人等的目光。

    “大家快来看啊!青狼肉!与织衣部主母一同宰杀的青狼腌肉,吃了强身健体、耐寒耐饿、干活不累,吃了还想吃,好吃看得见!”姬阳立马吆喝起来。

    织衣部主母外出宰杀青狼几乎是尽人皆知的事情,只是不知道缘何青狼尸首落在了这五人手中,姬阳这一吆喝,立马将众人引了过来,当得知宰杀青狼有他们五人出手之功时,一个个惊讶万分。

    他们对那青狼的头皮指指点点不已,满脸骇然之状,但青狼肉是否有姬阳吆喝的这般神效,却大多不信。

    “生火烤肉,免费给大家尝尝!”姬兴吼道。

    姚家兄弟立刻生火,姜明拿出一小块狼肉慢慢烤着,顿时香味四溢,吊足了大家胃口。

    姬兴待得肉熟,取出用狼爪磨制的匕首,将肉块细条慢理切成筷子大小寸许长的肉条,一一分发给众人品尝。

    这不尝还好,这一尝人群立刻炸开了,突然嘈杂声一片,一个个七嘴八舌的还要讨要,有些人连连请姬兴去摊位查看,看什么东西能换来这人间美味,混乱中甚至有人迫不及待就去竹竿上抢肉了!

    “搞什么?规矩呢!”姬阳顿时炸毛了,将腰刀一拔,横在身前。

    围观人群中不乏各部落的骁勇之辈,又见这五人面孔陌生,倒存了些浑水摸鱼的心思,对姬阳拔刀的举动并不畏惧,反而挤挤搡搡涌了上来。

    姬兴见状,一拳轰出,两条人影立刻摔落出去,跌出九尺开外。

    “我等五人虽初来乍到,但若有人存了坏心思,别怪姬某让他血溅五步!”姬兴将腰刀抽出,大喝一声,眼睛瞪得铜铃般扫视众人。

    他本就长得器宇不凡,牛高马大,加上脸上凸起的肉瘤,整个人如脱笼猛兽一般,就算有心存不良之辈,亦不敢真上前触其锋芒。

    局面到此才算控制下来。

    “几位小兄弟,我部尤擅皮革硝制之术,几位兄弟身怀利器,但都是裸器,无皮鞘保护,易使刀具磨损,也容易不小心划伤自己或他人,不妨让老夫给几位定制几件护具,并将尔等刀具重新精制,以此作为交换如何?”一老丈说道,其是长蛇部长驻在此的管事。

    “甚好!”姬兴先前还真仔细留意了长蛇部的摊位,对其内几件格外精巧的刀具甚是眼馋,便取出一把狼爪匕交给老丈。

    没过多久,老丈就拿着匕首转了回来,先前粗糙的匕首换了新颜,蛇皮为鞘,硬木为柄,又以坚韧的兽筋仔细捆扎,他拿在手中试了试,果然趁手多了,不由喜出望外。

    于是,姬兴和该老丈着实讨价还价了一阵,最后以五块狼肉外加一大升食盐将生意谈妥了。

    众人这才知道并非青狼肉美味,而是那白花花的食盐成就的滋味。

    姬兴也趁机向众人言明,食盐来之不易,遇水即化,若想进行长期交易可前往灰石部云云,如此一来既为灰石部带来了长期收益,也抵消了周围某些心有不甘者的妒忌之意,避免了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既然大家有了食盐的来路,也就不会对他们五人虎视眈眈了。

    这边如此热闹,自也引起了织衣部那位中年妇人的注意,她早在一旁仔细听了个来回,这会走了过来。

    姬兴也老早注意到了她,可这妇人先前不屑的样子让他很不舒服,装作视而不见。

    这妇人似乎也看出姬兴是主事之人,态度变化了不少,人未走近就先笑了起来,说道:“几位小哥,倒是先前看岔眼了,几位原来都是大贵人啊。”

    “岂敢岂敢,贵部才是我等心驰神往之地,今儿能到此地,实乃大开眼界,不虚此行。”姬兴当然不会真得罪此妇,同样回笑道。

    “小哥,明人不说暗话,我就想问问这食盐是如何买卖的。”妇人开门见山。

    “我等既然到了织衣部,当然想先换身衣裳穿穿。”

    “这个……不是我不想,而是真拿不出来新衣裳的。”中年妇人面有难色,想了想,“已经穿过三两回的行不?我保证还完好无损的……”

    “只要我等能穿,又是干净无损的衣裳,自然可行的。”姬兴察言观色,发现这衣裳还真不容易到手,自然就不刻意要求了。

    “好,我儿去年分了一件,我去拿来试试。”妇人说完,关了店门,匆匆走了。

    等了约莫两刻功夫,她才抱着一团折叠得很规整的衣裳回来,一打开,却是件薄袄子,长至臀部。

    五人眼睛冒光,一个个上前按照身高比划了一下,感觉姜明挺合适的。

    “这件衣裳你想换多少食盐?”姬兴问。

    “两大升。”中年妇人似乎早想好了。

    “不行,一大升,外加一小升。”

    “哎,好吧。”

    于是,姬兴捡起一片荷叶,取出竹升,从皮囊内舀出食盐包好了,递给中年妇人。

    “你那皮袋里还有吧?”中年妇人瞅了眼那并不太饱满的食盐皮囊,“我去告诉大家伙一声,看哪家还有合适的衣裳不。”

    “管够!”姬兴豪言。

    中年妇人一走,那些做买卖的又全涌了上来。姬兴考虑到一旦走婚成功就在此地安家落户了,附近摊位那些物件就算一时用不上,可长久而言都有用,便选取合适的,以中、小竹升量取食盐,跟大家做起了交易,倒是皆大欢喜,初始时的不愉快一扫而空。

    “在哪呢?在哪呢?”不一会,一阵莺歌燕语从交易场一头传来,喧闹得连春天都没了颜色,却是一群妇人如摇摆风荷,联袂而来。

    织衣部富庶,女人们大多细皮嫩肉的,自不是灰石部那等穷乡僻壤可比,姬兴毕竟有过抵挡姜鹊魅惑的经验,倒是心无波澜,而姬阳等人明显失了魂魄,这些妇人来干嘛的不重要,说了些什么也没注意听,眼珠子只顾往她们身上招呼,只差没流下哈喇子。

    就在姬阳等人神魂颠倒的时候,姬兴一个人默默做起了生意,按照初始时的想法,除每人换了身薄袄子外,还外加单布的裤子。

    其中几名妇人所带衣裳不合身,姬兴也没让她们白跑一趟,白送给她们一小半竹升食盐。

    得了好处的妇人自是欢喜,说他人丑了些,心地倒是不坏,祝他在织衣部找到心仪的良配云云。

    对此,姬兴自然乐呵呵笑纳了。

    交易场如此熙熙攘攘的盛况,自然也引起了某些存在的注意。

    在那高高的石台庭院中一间阁楼内,竹帘后传来一声轻笑。

    “倒是没想到,他这么会讨人喜欢……”

第27章 敲诈

    小院,中庭,火在烧,跳动的火苗像是一颗颗年轻而躁动的心,无法停歇。

    下午的交易出奇的顺利,达成了既定目标的姬兴等人自不会在交易场过多逗留,用小升食盐在临近摊位换了几只野兔,几把野菜,早早收了摊。

    兴奋异常的几人一回院子,就打算生火烤肉煮汤做饭吃,完了再洗个澡穿戴一新的去参加晚上的篝火晚会。

    按照打听来的消息,织衣部可还有十多个阿妹阿姐儿守空房哩,就等着和有缘的阿哥牵手了,虽也听闻织衣部的这些阿妹阿姐儿调门高,可姬阳等人长得也不赖,个个身强体壮的,还怕他们瞧不上不成?

    五人怀揣对夜间篝火晚会的种种遐想,席地而坐,从火堆边取了兔肉,细细洒上盐末,就等着大快朵颐了。

    院门外传来的“哇”的一叫唤,却是风雀蹦跳着来了,她倒不认生,挤在五人中间,贼黑的眼珠子望着烤得喷香的兔肉,便再也挪不开了。

    人家都做到这份上了,姬兴自然不敢怠慢,很是大方的递给她一整只烤野兔。

    风雀撕下一小块,浅浅尝了一口,眉毛一扬,这回不再斯文了,又接连咬了两口,含糊道:“主母啊,太好吃了,呜呜……”

    风雀狼吞虎咽的,差点噎着。

    “我是来带你们去参加晚会的,真好吃……”风雀语无伦次,一整只兔子被其几口咬掉了小半。

    姬兴听闻此消息,冲姚秋使了个眼色。

    姚秋立刻起身,用荷叶包了一包食盐递给风雀。

    “这是啥呀?”风雀一脸懵。

    “盐,烤肉煮汤的时候放一点点,美味!”姬兴肯定的说道。

    “真的?也跟兔子肉一个味道吗?”

    “当然!”

    风雀顿时笑开了花,活泛的眸子成了两只月牙儿。

    紧接着,她似乎想到什么,有些不好意思,说道:“大哥哥,再给我一只兔子行不?我拿给铃姐姐尝尝去,她一定高兴坏了!”

    姬兴心知这风雀在织衣部绝不是一般人家的女儿,其对这个所谓的铃姐姐如此念念不忘的样子,显然对方更不是一般人物。

    姬兴问:“这位铃姐姐又是何许人也?”

    “小主母啊!”

    “这样啊,拿去!”姬兴大方的又拿起一只兔子,送到风雀手中。

    “大哥哥,你真是个好人!”风雀一跳而起,拿着兔肉就朝门外跑去,临出门了,竟撅起嘴对着姬兴“啵”了一声,给了个飞吻。

    姬兴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风雀双手一边举着一只兔子,急不可耐的朝高台所在方向跑去,期间还跌了一跤,也不觉得疼,愣是如一只欢快的黄雀儿一般,喜哄哄的朝着高台迈着欢快的步子,才跑到一半就叫唤道:“铃姐姐,快开门,快开门呐——”

    “雀呀,慢点跑,什么事这么着急?”高台围墙大门裂开了一条缝,那位蓝衫的年轻女子出现在门口。

    “给,你尝尝!”风雀将手中兔肉递了过去。

    “天啰喂!这也太好吃了!”蓝衫女子只尝了一口,立刻眉飞色舞起来,直奔内堂而去,“娘亲,你尝尝这个兔肉!”

    “胡闹!不知道我辟谷了么?”

    “哎呀,我知道,你试一下嘛!”蓝衫女子钻进竹帘后,满脸期待加兴奋之色。

    站在竹帘外的风雀听到了这么一段对话。

    “嗯,咦,还真是……”

    “娘亲,呃,娘亲你都吃三块了,我才吃一块呢!”

    “急什么,会给你留一半的。”

    “你不是辟谷了嘛!”

    “那又如何?”竹帘后,珠圆玉润的声音响起,“雀儿,你进来,有话跟你说!”

    风雀立刻走了进去,只听得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伴随着风雀一声声的“啊”“呃”“行不行呀”的话语。

    此时,小院内姬兴等人正在沐浴。

    为了夜晚的盛会,今日是他们第二次洗澡了,一个个差点搓掉了皮搓秃了发,就想着洗干净了,盼得阿妹阿姐儿垂青。

    洗得兴起,几人从房内走出,就那么赤条条在院内嬉闹起来,大笑不止,甭提有多高兴。

    猛不丁的,从姬兴开始,每人打了个喷嚏。

    按照氏族人的迷信,无缘无故打喷嚏这是被人惦记上了,一思量,莫不是因卖食盐搞得过于绘声绘色,被有心人瞄上了不成?

    高台大院内,风雀和主母的对话仍在持续。

    “放心吧,尽管跟他们说。”那个好听的声音很是肯定的说道。

    “好吧……”风雀出得竹帘来,倒是有些愁眉苦脸的。

    年轻蓝衫女子只是望着风雀笑,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

    “铃姐姐,我吃了人家的,还要占人家便宜,这到底好不好嘛?”风雀惴惴不安。

    “呵呵,你就按照娘亲说的办呗。”

    “好吧……”风雀应了一声,有些难为情的走出了高台,径直往姬兴等人居住的小院走去,她走得很慢,有些犹豫不决。

    到了院门口,她迟疑片刻,鼓起勇气敲门而入。

    姬兴五人此时早已穿戴一新,就等着风雀带他们去篝火燃烧之地了,一见她就喜滋滋的围了过来。

    风雀毕竟年纪小,脸嫩,见着几人期盼的目光,难以开口,细细的眉毛拧成了八字。

    “怎么了?”姬兴问。

    风雀脸上红通通的,翘着嘴巴,叹了口气,说道:“大哥哥,对不住啊……”

    “怎么了?”

    “主母刚才说,说……你们如果想参加篝火晚会,每人要先供奉一大升食盐给我们部落,然后,然后……将剩下的食盐分成三份,如果被心仪的阿妹看中了,还得每人再供奉两份给部落,你们只能留一份……”风雀说话的声音细如蚊呐,越说声音越小,甚是羞愧难当的样子。

    “这不是敲诈么?”姬阳愤然道。

    “呃……是主母让我这么说的……”

    “真是岂有此理,岂有此理!”几人恨得牙齿痒痒,你一句我一句的数落起织衣部的不是来。

    当然,几人也控制了部分情绪,不至于骂娘。

    风雀只是不吭声,稚嫩的面庞红一阵白一阵的。

    风雀嘟哝:“你们要愣是不愿意,其实也可以去其它部落的,我找主母把你们的生庚讨回来就是了……”

    此言一出,院内瞬间安静了。

    “奶奶个腿,兴哥你说咋办?”姬阳道。

    “还能怎么办?就按照风雀说的办呗,咱们去把盐分了。”姬兴心中就算一万个不情愿,可情势比人强,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殊不知,高台上竹帘后的人正运转功法,将他们的对话一一听到了耳中,其绝美的鹅蛋脸上满是促狭的微笑,好像颇为得意的样子。

第28章 貌美少妇

    黄昏,天边一朵绚烂云彩。

    离织衣部举办篝火晚会还有一段时间,姬兴并不急着出门,向风雀打听起织衣部的风土人情来。

    风雀见他们平白被敲诈了这么多东西,心里过意不去,姬兴所问只要不涉及部族隐秘,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织衣部因为物资相对充沛,无论管理形式还是风俗习惯,较之灰石部都有了很大改变。

    氏族人白天有各自的农作任务需要完成,而且农务有了专职分工,比如狩猎,捕鱼,种谷物,种苎麻,锻造,织布与缝纫等等,按照分工不同,各司其职,一应的收获集中存放到仓库,属于氏族化的社会大生产形式。

    个体独立性更强了,吃饭时间已经不再汇聚在一起,而是回到各自的“家庭”。

    当然,这个家庭是以妇人为主导的,丈夫只是过客,依然遵循从母姓、舅舅为大的传统。

    此外,基本的食物与生活资料还是由氏族大家庭统一调度分配。对于氏族后代的抚养,则由专人在专门的场地统一管理,协助产妇生育、育婴等等,待孩子能走路了,母亲可自行选择是继续在大家庭还是回自己的小家生活。

    如果氏族人利用生产之外的闲暇时间去捕猎、采集、制作陶器等所产生的收获,氏族大家庭是不插手的,由各自家庭自行保管,这部分收获可拿去交易,换取所需,所以那些有一技之长的氏族走婚男性其实是很抢手的,因为这样的男人能给家庭带来更多益处。

    也正因如此,每年春季的篝火晚会有些对自己阿哥不满意的妇人参加,生过孩子且尚年轻貌美的妇人最是讨氏族男性喜欢,因为这意味着在繁育后代上有先天优势,这是所有氏族男性的共识。

    织衣部为了后代的健康着想,除了遵循同姓不结婚的传统外,还新立了父系概念,在新生婴儿从母姓的基础上,以父姓与部落名字冠之以氏和字与母系姓名并称,作为在其婚配时的血缘区别。譬如姬兴,来自灰石部,有了孩子后,可称石姬氏或石氏。

    织衣部主母是名义上地位最高的首领,可她并不常在人前露面,每次出现也都戴着一顶缠着面纱的斗笠或草帽,见过她真面目的氏族人极少。辅母才是织衣部实际上的掌权者,司职奖励与惩戒等等,是故氏族人对辅母的敬畏程度有时还超过主母。辅母之下,则是被织衣部兼并的三个部族的原首领了,称之为妈妈,她们的权力被分散了,各掌管一部分社会分工,对辅母负责。

    风雀提供的信息对姬兴等人有大用,被敲诈了那么多食盐,也算收回了一分本钱。

    不知不觉,月亮悄悄爬上枝头。

    一场华美之夜的盛会正在上演。

    姬兴等人在风雀带领下,走过一段七弯八拐的山路,最后停留在一处平展的山头。

    巨大裸石形成的平台得天独厚,月亮与星辰毫无遮掩的透过苍穹,银辉照亮了一张张鲜活的笑脸。

    形形色色的男男女女正欢聚在一团熊熊燃烧的篝火前,或席地而坐,或翩翩起舞,但见人头攒动,中心位置怕不下百十余人。

    场子周围的人就更多了,有带着孩童前来看热闹的一家子,亦不乏打着赤脚吊在歪脖子树上晃来晃去的半大孩子。

    在人群中心,有张披着虎皮的椅子,椅上坐着一位蓝衫少妇,年约二十二三岁,鹅蛋脸,面皮白皙,眼睛狭长而有神,她虽是坐着,仍可看出其身材分外傲人,胸脯鼓鼓囊囊的,一颦一笑间,眼波流光,透出丝丝风情的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冷厉隐藏其中,倒又显得她不那么容易接近了。

    她无疑是场中主角,可从其端坐不动的姿态来看,又不像是前来参与走婚的阿妹或阿姐儿,姬兴正疑惑,风雀却连连招呼他们赶紧上前拜谒。

    “辅母,你也来了呀!”风雀上前施礼道。

    姬兴心底一震,按照其打听到的消息,这位织衣部辅母实际年龄应该在四十岁或往上,可看起来竟这般年轻。

    “雀呀,难得今天来了这么多其它部落的青壮小伙,我见猎心喜,忍不住来瞅一瞅。”少妇笑道,“可别告诉我姐,她要晓得了,非得数落我一顿。”

    “雀可不是长舌妇,再说了,依照辅母这模样儿,只要放出话来,哪个小伙子不迷得五魂三道的,就是您眼界高,轻易瞅不上别人罢了!”风雀年纪不大,这会见了辅母嘴里竟然能甜出蜜来。

    “我就喜欢你这张嘴!可惜你是姐姐的贴身丫头,抢不过来。”少妇笑着伸手掐了掐风雀脸蛋。

    “灰石部姬兴姬阳姚秋姚涛姜明拜见辅母!”姬兴五人一字排开,向少妇抱拳施礼。

    “哦,你们大老远从灰石部赶来,倒是稀客。”少妇说这话时,虽言语客气,可脸上并无笑容,扫了他们一眼,揶揄道,“你们很能耐啊,刚来就换上了我们部落的衣裳,一个个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不晓得你们这身板子是否真有杀青狼的本事,介不介意把膀子露出来让我看看?”

    光膀子对于氏族人而言是家常便饭,可在如此多人面前被这般要求,则显然不在礼数,倒有几分故意使人难堪之意了。

    姜明和姚涛对视一眼,下意识的都朝姬兴看来。

    姬兴心里同样复杂,还没来参加篝火晚会就被狠狠敲了一竹杠,现在又被辅母这般要求,难不成这织衣部对他们来自小部落的人有什么不放心,故意以此试探不成?

    不过既然到了这里,也只能入乡随俗,何况还是来自辅母的要求,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倒使他们更加引人注目了,没准能讨阿妹阿姐喜欢也不一定,他便点了点头。

    于是,几人将肩膀从衣袖内滑出,赤着上身,直挺挺站着。

    几人都是青壮汉子,又是长期与恶劣环境拼斗之人,且擅技击,体型自然非一般人可比,这一敞胸露腹的,便将几人近乎完美的体型轮廓与肌肉线条呈现人前。

    少妇眼睛一亮,从几人身板上一一扫过,当目光落在姬兴身上时,停了顿,再往其脸上看去,不由眉头一皱,摇了摇头。

    不过,她心情似乎很好,笑道:“我们织衣部可不收病痨,看上一眼总要放心些,冒昧了。”

    无论少妇的解释是真是假,至少明面上无可挑剔,姬兴等人不说话,只是又施了一礼。

    少妇点了点头,亮着嗓门对篝火周围的部落女子喊话:“姑娘们,人都到齐了,今晚上除了我们本族的青壮,还有来自有熊部、水犀部、杉林部的小伙以及远道而来的灰石部贵客,你们可要看准抓牢了,莫要挑花了眼睛,更不能窝里斗啊!”

    说完,她对姬兴等人摆摆手,笑道:“去吧……”

第29章 蹊跷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晚会刚开始时,男男女女围着篝火跳了两段摆手舞,这种舞蹈非常简单,动作幅度小,很是热闹,算是预热。

    有心的阿妹也会在这段时间近距离观察并初步物色看起来较为满意的阿哥,通常会同时留意几人,看他们接下来的表现,再下决心敲定目标,所以男性展示个人魅力非常重要,是能否与阿妹成功牵手的关键。

    只是这场特意为适婚男女专设的联谊会,各部族参与的青壮太多了,很难说谁会胜出。

    姬兴等人暗暗思量,看来还真得拿出吃奶的力气来进行他们其实并不太擅长的唱歌跳舞了。

    不过,有姬阳这个被青春躁动了数年的柚木脑袋在,以其关键时刻的活泛劲儿,没准被女眷们一撩拨,还真能唱出几段有意思的山歌来也不一定的,姬兴对此很有信心。

    两段摆手舞一结束,大家陆陆续续回到了场外,席地而坐。

    这时,来自水犀部的青壮吼着嗓子要求展示他们部落的战舞,该部来了近二十人,这是寄希望于在诸多阿妹面前抢得先手了。

    当然,这是规则允许的,大家也想看一看这水犀部究竟有什么拿手的本事。

    水犀部,顾名思义,一听就是与猛兽常年打交道的部族,其所跳战舞果然颇具声势,有鼓手敲打犀皮鼓,随着韵律响起,近二十人步调一致,前进或后退,不时做出进攻或防御的姿势,群体协同很整齐,进攻有度,分散有序。

    果然,他们战舞一起,聚坐在一块的织衣部女眷们纷纷交头接耳起来。

    这一幕落在有心人眼中,则分外刺眼了。

    “有熊部上场,表演斗舞!”蓦然一声大吼。

    也不待众人回应,一下子又是十多人从人群中站起,扭动着腰身,如野熊下山一般,大摇大摆的走进场中。

    这群人腰部围着熊皮,这一上场还真如一群黑熊下山般,倒真有几分傲人的威势。

    他们的斗舞与其说是舞蹈,还不如说成斗技更为贴切,为两两配合,表演空手搏斗技能,弹跳腾挪之间,虎虎生威。

    此时,水犀部的青壮还没下场,有熊部的做派等于直接宣布砸场子了。

    两帮人马虽各跳各的,可总有汇聚到一起的时候,彼此又看不顺眼,混集到一处时麻烦就来了,虽不至于互相拔刀相向,但借着跳舞使黑拳就在所难免了。

    两拨人刚一接触,每队同时有四人鼻青脸肿跌出原有队列,这几人忍着疼痛又马上跑回队伍,气氛骤变,一个个眼珠子开始泛红了。

    围着篝火转了一圈后,两支队伍再次交集时,彼此已经没了顾忌,互相之间拳拳到肉,这次各自队伍跌出队列的人则更多。

    氏族人都是崇尚武力的,这一回交手,水犀部与有熊部中表现较好的几名青壮果然获得了不少女眷炽热目光的眷顾,她们坐在场外指指点点,巧笑嫣然。

    打赢了能获得女眷青睐,可不是火上浇油么?照这么下去,这两个部落非打出真火来不可!

    姬兴若有所思,转首朝主位上的少妇看去,只见她也正目不转睛盯着场内,并没有出面阻止的意思。

    风雀那小丫头倒是对拳脚技能很感兴趣,站在那堆女眷中间,模仿场中的比试,又是踢脚又是挥拳的,注意力完全跑偏了。

    “兴,我们要不要下去凑个热闹?”姬阳问,有些跃跃欲试。

    姜明等三人见打架能换来女眷青睐,好像也有些按捺不住。

    “不去。”姬兴道。

    “这么些个软脚虾,咱们还怕他们不成?”姬阳道。

    “不去!”姬兴瞪了姬阳一眼。

    随着水犀部与有熊部各自战舞的推进,接触了几轮后,有些人已经脸上带血身上带伤,一瘸一拐跟不上节奏了,但互相之间仇视的怒火却在不断喷发中,且越演越烈。

    姬兴盘膝稳坐不动,始终没有下场的意思。

    姬阳等人固然等得心里痒痒,可姬兴是五人中战力最强的,他若不动,四人自问在混战中难以弥补漏洞,也讨不来便宜,只能眼巴巴看着。

    姬兴他们不下场,自然有人下场。

    杉林部的十来个青壮汉子大吼着也要表演舞技,只是因场内呼喝不断,拳脚正酣,嘈杂中也没听到他们具体说的什么。

    杉林部显然存了打扫秋风之意,有心算无心,以逸待劳,这一下场就将水犀部和有熊部的队伍冲得七零八落。

    杉林部此举显然惹了众怒,水犀部与有熊部之人不是傻子,哪能给他人做嫁衣,两部又联手对付起衫林部来。

    一时间,不时有人在磕磕绊绊中跌出队列,因疼痛难忍,跟不上前边队伍的节奏,只好黯然离开舞场。

    场内剩下的青壮也没几个完好无损的,不是眼睛肿得像个桃就是嘴巴肿得像猪头,哪还谈得上英俊潇洒?

    “兴,我们还不下去吗?”姬阳又问。

    姬兴看了看少妇及周围织衣部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男男女女一眼,说道:“你看到现在为止,主人下场了吗?”

    说完,他用手指了指自己脑袋,示意同伴动动脑子。

    姬阳等四人一愣,觉察到这里面的蹊跷来。

    一直端坐的少妇好像听到了姬兴的话语,扫了他们五人一眼,眼瞳里精光一闪,露出一丝微不可查的微笑。

    “好了,都住手,大家来我织衣部是走婚的,可不是斗气的,适可而止吧!”少妇说道,声音不大,但字字清晰的传入正在场内近乎拼命的十余人耳中。

    可这些人打红了眼,又哪管他人劝阻之言。

    少妇唇角一翘,双手一掐诀,三个浅绿色光罩顿时出现在正打架的三名汉子身上,正是化茧术。

    三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一股无形之力禁锢,然后身体不受控制的被甩出战团。

    少妇接连挥手三次,场内已只剩下四人,热闹场面突然空了出来,场内诸人不便再斗,可望向对手的眼睛个个能喷出火来。

    此番混战,三个部落就没有不受伤的人,可谓人仰马翻,三败俱伤。

    最后这拨人下场后,马上着手救治伤者,当然治伤不可能在众目睽睽下进行,大呼小叫的,未免显得窝囊。

    不一会,三个部落的人便走得干干净。

    他们这一走,姬兴等五人立刻突出了,织衣部的青壮怕是不下五十人,对他们虎视眈眈的,他们五人就算再厉害,一比十,也不可能讨得好来。

    姬阳额头开始冒汗,心里嘀咕不已,奶奶个腿的这哪是走婚,这他奶奶个腿是拿命在求春宵啊!

    “今晚这篝火晚会可真有看头,大家继续吧。”少妇施施然说道,手扶下颌,颇为玩味地望着姬兴等人。

    没人立刻下场,周遭一片安静,织衣部所有青壮及三十多名女眷的目光不约而同朝姬兴等人看来,目光里有好奇,有怜悯,更有不善。

    风雀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忙跑了过来,轻轻拉了姬兴一把,小声说道:“先别急,一会跳摆手舞的时候你们再下场……”

    如果可能,姬兴确实不想下场,可不下场就等于露怯,不仅把几人的脸丢了,更把灰石部的面子搁在这里了。

    灰石部的男儿,又岂是胆小怕事之辈!

第30章 缘由

    “听闻五位壮士协助我部主母击杀了青狼,想来不是平常男儿,不知贵部在舞蹈上是否也这般出类拔萃,要不跳一段来瞧瞧,让我风芸也开开眼界。”少妇貌似和气的说道,其内心究竟打的什么算盘,则值得仔细推敲了。

    “哈哈!辅母过誉了。”姬兴大笑着站起。

    他首先对着这位叫风芸的少妇施了一礼,这才说道:“灰石部乃山野小部,豺狼虎豹环饲之地,我部舞蹈实为武技,乃以命搏命之法,舞时用器,触之非死即伤,不过既然到了贵部,为博佳人青睐,虽是雕虫小技也只好拿出来献丑了!”

    姬兴此言说得光明正大,但言下之意锋芒毕露,意思是跳舞时将使用刀具,若是谁挑衅生事,就怕收不住手导致伤亡,他吃准了风芸绝不会让自己的族人无缘无故与人性命相博,这对于织衣部而言实无必要。

    同时,他心底腹诽不已,这织衣部一个主母一个辅母果然都不是普通人,一个比一个狠,借用姬阳的口头禅,他奶奶个腿的!

    在姬兴看来,整个篝火晚会就是一个“演出”,有些人浑不自知成了其中的演员,而他只想当个观众,可他的心思显然被风芸揣摩到了,这才有邀他下场表演舞蹈之言。

    当然,风芸费尽心机摆下这个龙门阵的原因,姬兴审时度势也大致揣摩出了几分。

    其一,走婚是氏族传统,风芸不可能明面上反对他部来织衣部走婚。今年织衣部刚成年的女性加上想换阿哥的妇人总共不过三十多人,优先选择权肯定要先顾着本族内五十多个青壮汉子。走婚的几个部族自己起了矛盾,提前退场,那是他们自己的原因与织衣部无涉,何况风芸作为辅母还亲自出手调解矛盾,场面上做到了仁至义尽,就算事后有明白人看出了破绽,时过境迁也追究不到她头上来,只能打落牙齿肚里吞。

    其二,织衣部青壮因血缘关系或是其它原因在部族内没有找到合适的可婚配对象时,自然要往其它部落走婚,反之,某一年若本部青壮汉子少了,又得从其它部落引进,所以走婚的口子无论何时都不能彻底堵上。

    其三,织衣部富庶,加上又是通过兼并的方式才有今日之繁盛,等于在各个部族中带了个坏头。织衣部周边不乏强大的部落,单独一个虽不敢觊觎织衣部,可若多个部落联合起来呢?水犀部、有熊部、杉林部等等,联合起来是不容忽视的强大力量,他们因篝火晚会起了矛盾,等于在各个部落中插入了钉子,互相斗狠还来不及呢,谁还会联合起来打织衣部的主意?实际上,在以往织衣部的篝火晚会上,其它部落的走婚青壮或主动或被动的落入风芸精心布置的殻中互相斗狠而不自知,这确保了织衣部的长久安全,以及在众多部落中的地位。

    风芸意味深长的看着姬兴,她想,莫非今晚上这一出戏,被这个相貌丑陋的小部汉子看破了不成?

    风芸正思量,姬兴已经神情自若走入场中,将衣裳一脱,扎在腰部,在火光照耀下,其裸露胸腹处三道野兽留下的血痕格外刺目。

    他双手朝腰部一按,两把冒着寒光的匕首现出,被其反手抓在掌中。

    “此两把匕首,为宰杀青狼后剥下兽爪精制而成,吹毛断发,锋利异常,还请贵部诸位勇士赏鉴,献丑了!”姬兴双手抱拳,拱手满场环视。

    随后,他又冲身后姬阳等人一声大喝:“还等什么?跳舞!”

    姬阳等人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剐掉上衣,赤着胳膊,抽出匕首与姬兴站在一处。

    姬阳脑袋一侧,在姬兴耳边嘀咕:“兴,什么时候跳舞要动刀啊?你到底在搞什么?”

    姬阳不知道,他这一句话固然很小声,实际已经一字不落的被风芸听了去。

    风芸越发肯定姬兴这个丑汉看出了她今晚的用意,便再也无法端坐,身体前倾,再次打量起他来,可谓对他刮目相看了。

    只是当她目光再次触及姬兴脸上的肉瘤时,意动的心如被一盆冷水淋透,凉了下来。

    姬兴不理睬姬阳的问询,猛一提气,收腹,臀部紧夹,整个人就如一截原木般立定。

    这个姿势一起,姬阳等四人再笨,也明白了姬兴的用意。

    “山猫舞爪!”

    “野马分鬓!”

    “猛虎下山!”

    “犀牛望月!”

    姬兴一声接一声的短喝,五人顿时双手翻飞,匕首划破空气“噼噼”声如爆豆般响起,刺、划、抹、拨、撩,劈,就在他们影子一般快速运动的双手间一气呵成,毫无停顿。

    匕首发出的寒光,在篝火明明灭灭的跳动中如鬼魅一般游离不定,刀刀直指要害,又似无数箭矢陡然迸发,密密麻麻,密不透风。

    姬兴只刚开始喊了几声口令,已经明白他意图的姬阳等四人自无需他再提示什么,这一套技法,是他们五人演练过无数次的团体狩猎术,模仿野兽捕食而来,根据所持武器不同,稍有变化,但大家都是拿的匕首,就都是使用刀技了,除手中匕首攻防兼具外,肘、膝配合,踢、踹、扫兼顾,攻防之间转换速度极快,如一阵风一般,水泼难进。

    织衣部某些眼力差些的青壮,终究年轻气盛,站起身来想加入场中试试五人手段,可一见风芸冰冷的目光,又只得乖乖坐回原地。

    姬兴五人一会排成一排,一会又围城一圈,以篝火为中心,绕了大半圈,竟没露出半点破绽,几乎无懈可击。

    姬兴既然摆明了要在狼窝里亮獠牙,那就索性亮到底,彻底镇住织衣部的青壮,免除后患。

    这时,他喉咙里突然“嘶嘶”有声,如一只极欲扑人而噬的猛兽,大喝道:“苍鹰扑兔,杀青狼!”

    喝声刚落,姬兴与姬阳双双前翻,匕首就势上撩;姚秋姚涛一人左手一人右手前伸,刀尖一划,同时身体向侧面迅速卧倒,而姜明此时向下一蹲,双膝跪地的同时,正手抓刀向天直插,就在其刀口之上,姬兴已经在姬阳的辅助下,借力平飞出去,身体几乎是挨着姜明的刀尖上掠过,一下扑出近两丈距离,双手匕首猛的向下一插,同时单膝着地,稳稳当当的收刀站起。

    姬兴最后这一势扑杀之技,石破天惊,引得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场内一片安静。

    显然,五人最后的完美配合及姬兴的惊天一扑,将众人镇住了。就连风芸也忍不住从虎皮椅内坐直了身子,有些不可思议的看着场中五人,如果她先前还对五人能击杀青狼有什么怀疑,此刻她心中完全笃定,在有自己姐姐以化茧术加持下,完全能够做到。

    风芸往姬兴脸上看去,似乎想到了什么,又仔细瞅了瞅,不由心中同时发出叹息与埋怨,叹息是好好一个英俊汉子破了相,埋怨是破他相的赫然是自己姐姐,肯定是她以精血激发化茧术威能时,精血不慎滴到了姬兴脸上,加上激发过度彻底灼伤了面部,导致伤口炎症扩散,恢复后成了一坨肉瘤。

    “啪啪啪”倒是有人抢先鼓掌,是风雀,小丫头满脸激动地看着姬兴及姬阳等人,心脏扑通扑通跳,寻思着一定要找他们学习,这可比织衣部狩猎队长厉害多了。

    “好,好!希望你们五个在织衣部找到心仪的阿妹阿姐儿!”风芸笑道,此言一出,等于是肯定了五人,堵上了他们被织衣部青壮找麻烦的口子。

    “谢辅母吉言!”姬兴说完,又对风芸施了一礼,这才转身对着姬阳脑袋一敲,“走,跳舞去!”

    “跳什么舞?”

    “跳摆手舞啊!”

    “刚跳完又跳,没必要吧?”姬阳还有些懵。

    “我说跳摆手舞啊,细皮嫩肉的阿妹阿姐儿还看着咱们呢!”

    “哦!对对对!”姬阳这才回过神来。

    五人排成一排,姬阳排第一,姬阳第二,各自双手抓着前面人的腰部,真跳起摆手舞来。

    风芸见此事已经告一段落,再留在这里反而让年轻人心生顾虑,便起身走了,而此时,篝火边的舞会正开得热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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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之生介绍:
他来自蛮荒。

身负血海深仇。

他的过去,无人知晓。

他的身世,扑朔迷离。

不跪,是他的人生信条!

无畏,是他的原始信仰!

他宿命中的女人,是他心底难以揭开的谜与痛!

结生死兄弟,入生死之地,进幽闭之门,傲视星辰变,滋养扶桑根,杀戮滔天,血流成河……万物之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物之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物之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