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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叶炐     万物之生txt下载     万物之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67章 旗鼓相当 装疯卖傻

    “不错,在下便是赵冲,字无极,你记住了,到了地府小鬼问你被何人所杀,可报我名姓!”赵冲说完,将长枪一抖,此物顿时发出金铁之鸣。

    “风池,字……浣衣,今日就让你见识见识舅爷的屠牛技!”风池一手拿着一柄骨桨就要动手,忽想到什么,说道,“舅爷等你从山下骑着马走上来走了老半天,你说动手就动手啊,不行,舅爷要先问几个问题。”

    “将死之人,在下可以回答,好让你死个明白。”赵冲翻身下马,昂首而立,如嵩生岳降。

    风池看着对方这目空一切的模样,心中非常不爽,提腿往舟上一搁,摆出个轻蔑的架势,道:“你早就盯上我了?为什么早不动手?”

    “县丞得到密报,扰乱本县秩序者共有三人,着在下仔细查实,若密报无误,则尽速拿下解往县衙!”赵冲目不斜视,说道:“拿其一、不赏不罚;拿其二、推举往州府任职;若三者皆擒,领募兵充实边疆。”

    风池闻言,眼睛往周彤和曹胖身上一扫,哈哈大笑起来。赵冲此人倒真是个军棍,平常人惟恐避之不及的戍边,他却视为最好的奖赏。很显然,他此次前来,已经打定主意要将周彤和曹胖也一并拿下了,亏得这二人之前还打得好如意算盘。

    “听说你祖上很荣光?”风池又问。

    “不错,家祖万军候麾下镇远将军,家父骠骑将军。”

    “哦哟,这称号还怪吓人的,你呢?沙门县捕快,你祖上的脸可被你丢尽了……”风池之前并不善于言词,可与周彤唇枪舌战之后,让他发现了一个新天地,且不论能不能打过赵冲,先气得他半死再说。

    果然,赵冲一张俊朗的面孔如笼了层寒霜,阴沉得可怕。

    风池见这一招有效,就更来劲了,指着对方挖苦道:“你说,要是你不但没拿下我,反而被我给打趴下了,你祖上会不会气得从棺材板里爬出来?”

    “混账,你找死!”赵冲气得七窍生烟,忍无可忍,在爆发出大喝的同时,脚一点地,腾空而起,双手执枪如离弦之箭,向风池激射而去。

    “你不就是只小点的精怪么,看舅爷怎么教训你!”风池同样大喝一声,首先施展化茧术唤出光罩。他知道,这光罩决顶不住对方长枪的猛烈,但光罩能激发自身血气,使蛮力大幅增长。他有限的法力只能用在神行决上,还需以真气内循之法辅助,使速度不至减慢或衰竭。可以说,他在衡量自身优劣,以自身之长搏对手之短方面,有了自己的心得。

    眨眼间,那如出水墨蛟的长枪离风池仅三尺距离,风池脚下一动,顿时站到了侧位,与此同时,手中双桨一阵乱披风,纯粹以蛮力配合双桨的坚韧与沉重,向着赵冲劈头盖脸的砸去!

    “哐哐哐……”

    接连八声闷响,风池手中双桨如乱劈风一般,接连砸在长枪的枪杆上,以法器之坚韧,居然没将枪杆砸断。

    不过,赵冲手中长枪颤动不已,发出阵阵低鸣,似乎已到了承受极限。

    风池心中发狠,猛然激发全力,以泰山压顶之势,双桨同时朝赵冲砸去。

    “匹夫!”赵冲怒道,脚一蹬地,真气灌注双手,黝黑的枪身泛起白光,横挡在了头顶。

    “哐——”

    风池只觉双桨如砸在一堵僵硬的厚墙之上,巨大的反弹之力将他整个人震得在空中翻了个筋斗,又接连后退了七八步才堪堪站稳。随后,他感觉双臂发麻,近乎没了知觉,双手无法控制的抖动,几乎拿不住骨桨。再一看赵冲所站之处,地面如同被犁过,硬生生被划出了两道深及脚踝且长达丈许的沟壑,却是赵冲同样顶不住巨大的反震之力。再看赵冲握枪的双手,同样在微微颤动,且虎口震裂,溢出血来。

    显然,双方短暂的碰撞,打了个平手。

    周彤和曹胖站在老树下,目睹场内的激烈碰撞,出乎二人预料的是,风池居然与赵冲打了个旗鼓相当,这不啻一个极大的惊喜。对于赵冲,他们二人是熟悉的,正因为熟悉才越加佩服其对手风池来,因为这家伙仅凭蛮力就不落下风。同时,他们亦暗自心中发虚,若当日在芦花镇风池这般拼命对付他们,怕是被他砸成肉酱了。可见,风池穿着打扮固然显得野蛮且粗狂,实际心地真是一点也不坏。他们虽与风池打交道的时间不长,但这一刻心中的天平是向他倾斜的,因为赵冲今日到此的企图,显然有一并拿下他们二人之意,于情于理都希望风池能赢,如果可能他们也非常愿意下场助其一臂之力。二人关注场上的同时,又时不时往观内望上一眼,奈何大门依然紧闭,一点动静都没有。

    曹胖明显沉不住气,有些跃跃欲试,将征询的目光投向周彤。

    古灵精怪的周彤这会却迟疑了,又扫了静心观的大门一眼,叹息着摇了摇头,又向地坪中交手的两人看去。

    随后,让周彤眼珠子都快掉下来的一幕发生了。

    只见赵冲和风池激烈碰撞之后,互相凝视的四目穿越距离,在半空中交织,一个凶横一个阴沉。

    那双凶横的眉眼来自风池,他眨巴了几下眼帘,忽道:“你等一下,哦哟,手疼……”

    不待赵冲有所表示,风池将双桨往身上一靠,兀自跟猴子捉虱一般,两手一通毛躁的互薅。这一薅似乎就停不下来,竟维持了二十息之久,这才止住。更让周彤意外的是,这么好的战机,赵冲居然没有抓住,放任风池在面前这般搞怪。其实,赵冲是想趁此机会一举将风池拿下的,只是做不到,因为他的双臂同样疼痛异常,麻木一片,需要缓一缓,因赵冲是背对周彤站着,她没有看见他震开的虎口罢了。

    “我已经好了,你不要挠一挠?”风池貌似很好心的对赵冲说道。

    “不用!”

    “没事,我可以等你一会。”风池表现得更大肚了。

    之前还是势不两立的紧张气氛,在风池三言两语之后,忽然滑向了某种不可测的喜剧氛围中,恍如天桥卖艺耍宝。周彤一对妙目落在风池那憨憨的面庞上,终究没能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直笑得前仰后合。她这一笑落在其余几人耳中,反应各不相同。曹胖有些莫名其妙,风池完全无视,赵冲则感觉这笑声分外刺耳,如同羞辱,以致其面颊发烫,一股恶气直冲脑门!

    “匹夫!少在这里装疯卖傻,看枪!”赵冲之前小视了风池,以纯肉搏之力与之相抗,虽发觉不对后才在枪身上灌注法力,终究仓促,这才打了个不分胜负。此次出击,他再无任何保留,黝黑的枪身从其握手处开始忽然发亮,如同罩了一层白霜,只一抖,一大片枪花如突然散开的水幕,朝风池席卷而去。

第168章 机关算尽 反被擒

    “你才匹夫,你全家都是匹夫!”风池骂道,同样一抖双桨,故技重施向漫天的枪花击打而去。然而,这一次只一接触他就发现了不对劲,两只手肘一凉,却是袖子被枪尖散发出的气芒搅得稀碎,还好他抽手得快,要么就要上大当了。

    既然不能硬抗,风池就索性不与赵冲对攻了,全力施展神行决,就跟一头敏捷的豹子,直往对方的侧身位或身后移动,找着机会就抽上一桨。

    赵冲的枪法精妙异常,又有多年沙场统兵杀敌的经验,对风池的战法了然如胸,只要风池站到侧位或试图靠近他,必能料敌先机及时拉开距离,将风池死死笼罩在枪芒之内,但往往又失之毫厘,无法对他造成实际伤害。不过,从场面上来看,风池落在下风无疑了。

    一般来说,双方对决,落在下风的一方是无法久持的,因为处于下风者不能出现任何失误,一旦失误将万劫不复,而赵冲只要有一次击中目标,就已经够了。

    周彤和曹胖的心揪了起来,他们不是傻子,自然知晓唇亡齿寒的道理。在他们看来风池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好在他身法灵活,以各种古怪的姿势腾挪跌宕,堪堪避过凌厉的攻势而已。但出乎二人预料的是,随着时间过去,风池不但没有表现出颓势,反而就这么与赵冲耗上了,甚至当他熟悉了赵冲制造的压力后,开始变得游刃有余,在撒开脚丫子逃跑的同时,一会扭一下屁股,一会回头做个鬼脸,跟玩儿似的,且玩得不亦乐乎。

    不管赵冲是何心情,也不管周彤和曹胖如何揪心,风池似乎已经打定主意将搞怪进行到底了。

    还是在织衣部时,风池在与妃姓女子等人的切磋中,就深谙在处境不利的情况下为自己制造取胜的机会。依照四女联合起来的实力,他若硬拼肯定会掉在罗网之中,只有依靠身法且不停戏弄对手,将四女激得心浮气躁自行露出破绽,往往就是他翻盘的时候。在外人看来险象环生的处境,他自己其实并不觉得,四女追打他的时候比这个还要紧迫,他目前不过是复刻了昔日的一幕罢了。他边跑心中甚至在谋划着,一旦赵冲法力耗尽或露出迟滞之态,定要用骨桨将他屁股打开花。

    “这蛮子真好玩……咯咯……”周彤银铃般的笑声响起。

    “是啊,难怪那天我追不上他,他跑得可真快。”曹胖回想起了躲在地底下怎么也撵不上风池的经历。

    周彤闻言,脸色一变,狠盯着曹胖。

    曹胖一愣,猛想到这不是不打自招么,如果之前赵冲尙无法肯定李扒皮被杀之时,究竟是何人下的手,顶多也只是猜测而已,此言一出岂不坐实了在芦花镇与风池交手的正是他们?

    曹胖伸手一把捂住自己嘴巴,不过话已出口,于事无补了。他苦着脸,看着周彤脸色凌厉的样子,委屈道:“姐,别打我,我知道错了。”

    “打你还有用吗?”周彤训斥的同时,又瞅了眼毫无动静的静心观大门,眉头紧蹙。

    曹胖眼珠子一转,压低嗓门,忽道:“要么,咱们上去帮蛮子一把?”

    周彤沉吟道:“万一他趁机脚底抹油跑了呢?”

    “不会吧,我们是在帮他。”

    “你有那么了解他么?我们和他不过萍水相逢,并非知根知底……”周彤思维敏捷,这会也拿不出更好的办法,猛一跺脚,似有所指的说道:“先看着吧,若这姓赵的真不念情分,我就不信她不出来,哼!”

    曹胖一向为周彤马首是瞻,她都这般说了,他自是不便多言了。

    此时,场中较量的两人攻守之间又有了变化。

    与风池预想的一般,赵冲的进攻势头在逐渐减缓,散发出的枪芒亦没有先前凌厉,似乎法力消耗甚大。风池一改之前不停搞怪的姿态,虎着脸,亮晶晶的双目发着光,就跟看一头即将落入掌中的猎物一般时不时扫赵冲一眼,颇为阴险的脸上还挂着夸张的笑容。他知道,自己的机会来了,但也并不急于出手,只是围着赵冲转圈,继续打赖皮的消耗战。

    赵冲久经沙场,岂会不明白自身处境,一张脸变得铁青。

    风池见状,心中欣喜,看向赵冲的目光中带着一股子邪气,就像饥饿的老狼看见了一只气力耗尽越发孱弱的兔子。

    也就在这时,赵冲陡然爆发出一声厉喝,手中长枪突然寒芒暴涨,一分为三,如同分开的扇面,将风池一贯的移动路径尽数封锁,大有毙敌于一击的架势。

    毫不意外,风池往后一缩,瞬间脱离了长枪的笼罩范围。

    只是因赵冲这一击蓄力已久,风池不敢大意,本来一直贴着赵冲附近腾挪的,被迫拉开了两丈之外。

    这赵冲果然不是一般人,这一击没有奏效,竟然毫不恋战,脚下发力,转身提枪就走。

    这是要逃跑?风池肺都气炸了,被赵冲黏在屁股后头追撵了这么久,眼看要轮到自己大发神威之时,这鸟人居然想跑?天底下哪有这般便宜之事,他来不及多想,挥舞着两把骨桨就朝赵冲追击而去,依照他神行决的加持,要追上对方不过数息时间。

    “小心——”不知何处蓦然响起一个带着磁性的女人声音。

    伴随此声音响起的同时,一杆乌黑长枪如蛟龙出水,冷冽枪头带着浓烈的腥风瞬间就到了风池胸腔前不过尺许距离,速度之快,就像是风池自己往枪尖上撞一般。

    这一招正是赵冲屡试不爽、杀敌无数的绝技——回马枪!

    风池赖以护身的绿色光罩瞬间破裂,整个人如一只被射落树杈头的大鸟,双桨脱手飞出的同时,他被这一枪的巨力掀在半空,往后横飞着砸在一侧的草垛子上,翻滚于乱草之中。

    “去!”赵冲见一击得手,亦不管对方死活,左手一拍腰间看起来毫不起眼的红绳,此物竟如同有了生命一般,摇头摆尾的横跨数丈距离游动到了风池身前,飞速旋转起来,恍如春蚕化茧,将他囫囵捆在了其中,很快连一片衣角都看不见了。

第169章 东风近 福报至

    风拂过鲫鱼山之巅,漫天的枯枝败叶零落,打着滚,投身泥土。

    一度闭合的静心观大门再度打开了,低矮的门洞下方出现了一位约莫双十年华的女子,面庞稍显丰腴,颇具富态之相,黛眉、琼鼻、朱唇,发如墨染轻挽成髻,身着青袍淡雅有致,娉婷婀娜之状,犹如水侧扶柳显芳华,窥之即心旷神怡。

    那声“小心”的提醒显然就是她发出来的,红唇尚未完全闭合,终究是迟了,在她的注视中风池被捆成了一个长条状的粽子。好在,风池并未在绝杀之中殒命,那个条状的“粽子”在地上滚来滚去,就像从树枝上跌落尘埃的青虫,越是卖力挣扎,越是被地上的灰尘掩盖,如同命运的枷锁。她见风池暂时无碍,一抹温婉笑容浮现唇角,秋水般明眸一霎,转到了场内的赵冲身上,黛眉微蹙的同时,眼眸中流露出藏不住的幽怨。

    自打此女现身,之前还桀骜不驯、目空一切的赵冲忽然沉默了,定身原地,黯然不语。

    良久,他微微抬头,却不敢直视对方,拱手一礼,说道:“媚娘,无极今日造访,在静心观前大动干戈,实为公务在身迫不得已,还请不要见怪。”

    “我们有多久没见面了?”这名叫媚娘的女子叹息着问。

    “两年。”

    “时间过得真快……又等你两年了,你还想让我等多久?”

    “媚娘,你我之间虽有婚约,而今仙凡殊途,又何必拘泥于凡尘之约?”赵冲抱枪而立,沉声道,“你知晓的,昔年军候兴兵,我父兄皆殁于此役,父亲临终有言,务必让我重振赵家、光宗耀祖,父亲之命无极不敢悖,否则就是不孝之人,如何立于这天地之间?”

    “哎……赵伯看不透,不仅害了他自己,又把这偌大的担子放到你肩上……可是你想过没有,军候兴兵究竟为了什么?不外乎他自己的地盘,子孙的荣华富贵而已,并非为了黎明百姓之福祉,而且他刚愎自用,昏昧不明,这样的所谓主,值得你为他效命吗?”女子轻移莲步,走到了赵冲近前。

    “媚娘,军候是主,无极为臣,臣岂可论主之非?”赵冲猛地抬头,言词中竟含着一丝怒气。

    此女定睛看着赵冲那张认真且执着的面孔,一时无言,缓缓走得几步,复又说道:“父亲在世时与赵伯情同手足,也是你的枪棒教头,染疴之时到这静心观求医问药,道长说起我有根骨,父亲马上就让我跟着道长修习术法,脱离凡尘之苦,他老人家比赵伯看得透彻多了……”

    “上官叔叔本是洒脱之士……”

    “那你为何就不肯听你上官叔叔的话,定要沉浮于这浊世?”

    “如若我父亲和兄长健在,无极无牵无挂,早已与媚娘拜堂成亲,双宿双飞,逍遥人间,奈何家族荣辱系于一身,岂敢苟安?”赵冲看了一眼上官媚娇艳的面孔,将头一偏,“媚娘,无极今日到此并非为了儿女私情,实为公务而来,周彤和曹胖必须跟我走一趟,我可担保他们无虞……”

    “我们不去!姐姐你别听他的!”周彤和曹胖几乎是异口同声,跳了起来,好像生怕赵冲突然发难,飞跑着站到了上官媚身后。之前还猥琐站在一边的二人有了上官媚为依仗,胆子也大了,周彤一手叉腰,说道:“再说了,我们凭什么要跟你走一趟?”

    “就凭你在芦花镇有人命!”赵冲猛盯住周彤,“两日前我便到了芦花镇,未免打草惊蛇,祸及无辜,一直潜伏未出,今早这匹夫出了镇子,我又亲自询问了苦主和一干关联人等,将来龙去脉摸得清清楚楚的,还会冤枉你不成?”

    “哼,我一直都在观内,几时去过芦花镇?如若不信,你大可叫人来对质。”

    “你和曹胖在镇上现身时以障眼法变换了形貌,此乃小术,能瞒过旁人可瞒不过我,更何况你的法器抽骨扇和曹胖的土行术,可变不了形貌!”

    周彤闻言一窒,她的古灵精怪面对赵冲时不好使唤,索性赖皮道:“你血口喷人,打去年冬天开始,我和曹胖就没下过山!”

    “证据确凿,由不得你狡辩!”赵冲喝道,手中长枪一抖。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的话压根就不可信!”周彤振振有词,“两年前你从静心观下山之时就说,从此不用神通术法,与我们一刀两断,可你刚刚与那蛮子打架时,用得可顺手了,就连姐姐给你的捆仙绳也毫不犹豫的祭了出来。”

    “你!”赵冲面孔涨得通红,但确实无力反驳。在与风池相斗时,以风池之蛮力,他手中之枪虽非凡物,若不以法力灌注枪体,恐怕在第一次碰撞中就败下阵来。

    “你看你看,被我说中了吧。”周彤见拿住了赵冲命门,死揪着这点数落起来,“依照你这言而无信的样子,且不论我和曹胖究竟有没有犯法,只要跟你到了县衙,要杀要剐,怕是由不得我们了吧。”

    依照周彤的牙尖嘴利,赵冲毫无还嘴之力,站在原地默不吭声,由着她数落了一通。赵冲的脸色也在周彤的喋喋不休中愈发阴沉,他强忍即将爆发的怒气,对上官媚说道:“媚娘,此为无极唯一可重抵军中的机会,还望你成全。”

    上官媚摇头道:“他们不会跟你走,周彤和曹胖确实说了假话,但他们的所做所为并非为了自己,每年静心观都会有很多无依无靠的人来投靠,去岁大寒更是如此,他们为乡亲做的事情比你我多得多。”

    “姐姐,你早就知道了?”周彤惊讶的看着与自己情同姐妹的上官媚。

    “当然,道长云游之前曾与我言,以善载道,道愈弥坚,可获道心,得沐天恩,东风近,福报至……我当时不懂道长所言究竟何指,但今日我想机缘到了。”上官媚回应道。

    “什么机缘?”周彤和曹胖虽同处静心观之内,之前可从未听闻。

    “道长是灵台境修士,不肯收我等为徒,却又将一身所学倾囊相授,你们不觉得奇怪么?”

    “有什么奇怪的?道长胸襟宽阔,慈悲为怀呗。”周彤想都没想就回答道。

    “道长术法神通自称稀松,唯对‘占’之一道自诩绝佳,岂会妄言?”上官媚知道,依照周彤和曹胖的性格,原就无法领悟占术,道长是以从未教授他们此课,多言无益。她话锋一转,一改之前的温婉之色,以惋惜并怜悯的目光看着赵冲,继续说道:“军候无道,酷吏横行,你虽没有跟着作恶,但听之任之,以一己之私凌驾于百姓福祉之上,泯为鹰犬而不自知,既然如此,你我恩断情绝,你走吧……”

    “媚娘,缘何定要逼我?”赵冲恨声道。

    “不是我逼你,是你执迷不悟。”

    “媚娘,以你之聪慧,怎会不明白我心中所想,县丞只说让我将三人带至县衙,我即可领兵戍边,即便我走后有何变故,有你在又能出什么大事?”

    “县丞是想把他们三人请去,许以厚利,好与他沆瀣一气,鱼肉乡民吧?”上官媚以一种陌生的眼光看着赵冲,问道,“既然如此,你大可跟他们三人直言相告,为何又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

    赵冲面色发白,低头不语。

    “你不说我也知道,一个乡绅之死算不得什么,肯定是县丞得了密报后,认为周彤他们凡心未泯,试图招揽,召集众人商议时,是你主动请缨前来。”上官媚乌瞳中流露出极度的失望之色,不怒反笑,“你领命后,又担心照着县丞之言软语相求恐被周彤她们耻笑,所以自作主张,索性强势拿人,我说得对吧?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赵冲哑口无言,头垂得更低了。

    周彤虽预感到赵冲会来拿人,可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名堂,闻言如醍醐灌顶,用手肘顶了曹胖一下,小声道:“胖子,学着点。”

    “嗯嗯!”曹胖的猴头点得特别顺溜。

    “哎,无论你如何看待于我,无极定要重返边关,重振家族荣光,否则无以面对父兄在天之灵。”赵冲猛然抬头,满脸铁青,一字一句的说道,“还请媚娘成全!”

    “不必求我,周彤和曹胖不会跟你走,就连那个被捆仙绳困住的外人,我也不会让你带走。”

    “既然如此,那无极就得罪诸位了!”赵冲言尽于此,消失的煞气再度迸发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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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0章 事不关己 作壁上观

    一片黑暗。

    这是风池唯一所能感知到的,同时,他又觉得自己经历过同样的黑暗,好像是身处一个密闭的球状物内,那段时间很漫长。当他试图抓住这如流光般即将消逝的奇异感觉,奈何连一星半点的记忆碎片都找不到。

    其始无由,其逝无痕。

    很快,风池就醒悟过来,自己被赵冲擒住了。

    赵冲那一记回马枪,没有半点征兆,犹如神来之笔,洞穿了风池的光罩防护,击飞了他的双桨,若非他将柴刀法器绑在胸前,间不容发地将身体挪了一挪,让枪头扎在了宽大的刀掌上,自己将是何种情状难以预计。风池如此一想,不免惊出一身冷汗,自己大意了,原来人与人之间的搏斗,一个疏忽就足以致命。

    既然被困住了,那就把它挣开,风池如是想。奈何这捆住他的绳索就跟蚂蟥一般,一扯它拉长,一松它就又回去了,无处借力,死死黏着,摆之不脱,更何况他双手双足皆被捆住,也无足够的空间容纳他手足使力。

    怎么办?

    风池心中一动,驱使化茧术,一层光罩透体而出。在光罩的挤压下,原本死死束缚住他的绳索被挤开了一条不过一指厚的缝隙,想再扩充一点,光罩随即破裂。一指宽的活动空间终究太狭窄了一些,他连胸前的刀都取不下来,只能使自己稍稍舒适了一点。正当他焦头烂额苦思脱身之计时,后背发痒,一物蠕动着钻到了他的肩部,伸出舌头在他脸上舔了舔。

    “快帮爹想想,怎么才能从这出去!”风池因自己“犬子”安然无恙,很是高兴,随口说道。

    红毛犬伸头在风池脸上蹭了蹭,随后又听到其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似乎在发狠撕咬什么。

    风池只觉身体一松,顿时感到一阵轻松,透过绳索的缝隙,一片浮动着新鲜空气的天宇呈现在眼前,这样的感觉真好!

    很快,他耳朵里传来附近激烈的金铁交碰之声,看来周彤等人终究是跟赵冲打起来了。首先将身上的红绳尽数扯下扔到地上,发现此物居然也是法器,只是这会因无人指引操控,如同死物一般。他再侧头看去,但见不远处的地坪中来来往往交织着四个身影。

    赵冲果然骁勇,以一己之力与三人斗在了一起,他右手操枪,左手执锤,一锤一枪被法力倾注后寒芒闪烁,见缝插针,远挑近挡,虽处于守势但并不捉襟。

    周彤的抽骨扇上下飞舞,配合以剑指偷袭,同时一层层的迷雾从她袖中涌出,以她并不强悍的力量与法力,居然采取近身攻击的形式,和赵冲贴身鏖战。在她身侧配合进攻的便是猴儿似的曹胖了,他这回并未钻入地下,手中拿着一面前端有尖刺的土黄色盾牌,此盾非金非铁,似乎是某种精怪的皮革和骨头配合炼制的,曹胖的真气充注在盾上,使得盾牌表面如同僵硬的岩石一般,只要周彤遇险,他必以盾掩护,盾牌前端的尖刺亦迫使赵冲不敢过于紧逼。

    赵冲手中之锤势大力沉,一力降十会,周彤和曹胖的配合虽娴熟,但也只够干扰赵冲而已。赵冲双目的聚焦点,更多集中在如翩跹蝴蝶的上官媚身上,手中长枪或扫或挑或撩,将两团明晃晃的球状物击飞出去,不敢有丝毫让此物近身的空隙,且神情凝重。

    风池仔细看那两球,仅如桃核般大小,且还是镂空的,球体上连着一段白绫,此绫分外坚韧且弹性十足,赵冲数次试图用枪尖之锋利欲缠住或挑断此绫,总不能奏效。镂空的球体还发出一阵阵清脆的声响,似乎里面搁置了铃铛,风池初闻时还不觉得有何蹊跷,可随着“铃铃”声不断响起,他只觉眼皮越来越重,人也摇摇晃晃如同要打瞌睡一般,这才吓了一跳,急忙分神再也不敢去听,这突然的睡意就此消失了。显然,此铃声在上官媚心神的指引下,本就是定向针对赵冲的。

    风池离场上诸人尚有如此之远的距离,久闻之下仍受到了铃声的影响,赵冲受到的神魂冲击想必更大了,也难怪他一直想破掉此法。

    风池坐在地上看着场上诸人相斗,看着看着,忽然感到一阵泄气,因为他得出了一个结论,自己打不过赵冲。就算和上官媚对阵,若对方迂回进攻,让他的蛮力不起作用,相持之下依照铃铛能使人打瞌睡的奇妙功用,自己肯定也打不过。在芦花镇时与周彤和曹胖对阵,如果此二人不是轻视他,采取了错误的进攻方式,同样以现在的方式稳打稳扎,要胜过他们二人也不是一时半会能做到的。

    风池心中比对之时,一低头,见红毛犬正疑惑的看着自己,便将它托在了手掌中。

    “之前他们就让我一个人和这个赵无极打架也不帮忙,我也不帮忙,让他们打,关我屁事。”风池嘟哝着向红毛犬解释。

    小犬早就能通人性,在风池手心舔了舔,像是认可他说的话。

    “还是你懂我啊……”风池叹息道,“你这么懂事就给你取个名字吧,那绳子被你一口就咬断了,你这牙齿就跟刀割一样,就叫刀割吧,嗯……少点气势,叫刀哥,哥哥的哥,怎样?”

    刀哥的小眼睛顿时泛起光芒,似很兴奋,小尾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走,我们喝酒吃肉去,顺便看它们打架,气死他们。”风池托起刀哥,先捡起散落在地的骨桨夹在腋下,特意绕了个大圈子,走到自己先前搁置的舟前,打开一个袋子,取出干肉和酒来,一人一犬闲散如破落户,窝在旁边大快朵颐起来。

    要想让别人生气,当然得讲究方式方法,风池的理解是最好能把人气吐血,且还奈何不了自己的样子,就更完美了。

    风池喝了两口酒,生吞了两块干肉,又从包裹中取出那杆斑竹笛放在嘴边呜啦啦吹奏起来,然后嗓子一开“红莲藕的胳膊白莲藕的腿”的喊,本是一首很有意趣的情歌,愣是被他故意唱得五音不全,荒腔走板,闹哄哄的,辣耳朵!

    大概是唱腔过于怪诞,刀哥全身的红毛都炸了起来,两只尖耳朵耷拉下来死死捂住耳蜗,尾巴夹在胯下,逃也似的钻进放肉的布袋中再也不肯出来。

    风池对刀哥的表现显然不以为意,唱歌的同时,一面提着酒壶,一面还用手在腿上打着拍子,十分陶醉。

    场上全神贯注争斗的四人这才发现风池自行挣脱了捆仙绳的束缚,看着他那事不关己、作壁上观的样子,四人的心态各不相同。最惊讶者莫过于上官媚,这一束捆仙绳是没有师傅之名却有师傅之实的道长送与她的,此绳之精妙,按照道长的说法,灵台境以下不可破,对于天选境上阶的她而言,无疑是防身利器,风池是如何挣脱出来的?赵冲则不然,他的术法神通是上官媚传授的,他离开静心观外出求功名时,她将此绳赠与他,而今风池脱困而出令他懊恼不已。曹胖毕竟年幼,他不懂的是风池在一边安然享受却不上来帮忙究竟是何解。周彤则完全跑偏了,她本就觉得风池其人莫名可笑,什么场合都像个无事人一般,看着他在一边搞怪,莫名戳中了她的笑点,以致心不在焉。

    周彤心神不集中,战斗中走神无疑是大忌,赵冲找准机会将手中锤使得呼呼生风,她和曹胖处处受制,险象环生。

    “莫要走神!”上官媚娇叱一声,莲步骤然移动,向草垛方向靠近。

    以赵冲曾血染沙场的经历,上官媚此举当然逃不过他的眼睛,他马上醒悟过来,她是想去取散落在一旁的捆仙绳。既然发现了对方企图,他自当仁不让,趁着周彤和曹胖手忙脚乱的间隙,他疾走几步,反而站到了上官媚的前面,再靠近一点,就可将捆仙绳吸纳入掌中。一旦法器到手,这场比试他立刻可扭转乾坤。

    “赵冲小儿,看舅爷教训你!”

    蓦然,半空中响起一声炸雷,两柄骨桨以雷霆万钧之势朝着赵冲头顶砸下。

第171章 赵冲被擒 灯下聚首

    赵冲见识过此桨之威,不及多想,将瓜锤一扔,双手擎住手中长枪格挡在头顶。

    “哐啷——”

    那杆带着浓郁血腥的长枪应声而折,一分为二,如乱矢般被击飞了出去,赵冲虎口再度震裂,手臂瞬间失去了知觉,整个人都生生矮了一截,却是在巨力之下,双腿陷入了泥土之中,直没及膝!

    风池的状态比赵冲好不了多少,跟第一次一样,硬碰硬之中整个人倒翻出去,勉强拿住了桩。不过,他以有心算无心,终究讨了便宜。按照他的本意是不愿这么快出手的,但眼见场中形势逆转,他实在没理由让赵冲占据上风,这才突然暴起。

    赵冲眼见大势已去,行事极为光棍,往地上一滚,脱离了战团,随后法力灌注双腿,向自己的马匹跑去。他才跑到半道,两道红绳前后飞至,一道连同他身体和双臂捆住,另一道缠住了其双腿,他便像一根原木般直挺挺倒了下去,动弹不得。那根被刀哥咬断的红绳居然并未失效,还可使唤自如,端的奇妙。

    “再吃舅爷两桨!“风池咋咋呼呼的,挥舞手中双桨,就要乘胜追击,若他真的下决心屠了赵冲,怕不是要将对方砸成肉泥。

    “且慢!”上官媚面色煞白,急忙挡在风池身前。

    “他……他要抓我们……”风池看不懂上官媚此举,结结巴巴说道。

    “还请道友给妾身一点薄面,让妾身来处理,可否?”上官媚说完,敛衽一礼。

    “道……道……道友客气了,但请无妨……”风池学着上官媚说话的口气回答道,但以其不伦不类的样子,看起来很有些怪诞。他对神态端庄有礼的上官媚有种信赖之意,不由自主同意了她的请求,嘴巴一咧,还笑了起来。

    “咯咯……”周彤跟吃错了药似的,一见风池这模样就止不住腰疼。

    “你还笑啊?”曹胖苦大仇深的喊。

    “要你管!”

    夜阑风凉,山峦在暗哑灰幕中安然静伏。星斗尙近,熠熠若华。

    静心观外围搭建的平房黑压压一片,那些一度在此借宿讨粥的穷苦人一个都没有返回,只老鼠爬过房樑,偶尔发出一阵窸窣。

    观内,一盏灯笼悬于庭院中的大树上,光晕昏黄,在地上投射出不大的光圈。一张草席铺在树下,就着光,有两人盘膝而坐,只占据了很小的一角;另有一人横躺着,其高大健硕的身体将草席占去了半边。周彤和曹胖手中各自拿着一块只比拇指稍大些的“石头”,放在掌心,眼观鼻鼻观心的在打坐。石头,是风池对灵石的命名,因为此物灰蒙蒙的,也仅比普通石头稍显得透彻些。但周彤和曹胖将这两块鼻屎大的灵石看得跟宝贝似的,不让风池碰,只让他看了看。实际上,这两块低价灵石是周彤和曹胖为数不多的财产,拢共也没收集到几块,白天的战斗让他们很泄气,自觉与赵冲和上官媚的差距太大了,否则是真舍不得拿出来练功的。

    时间仅过去半个时辰,周彤率先从入定中醒来,打开手掌,那粒灵石彻底没了光华,她叹息着将灵石扔在草席上。

    几乎是同时,隔壁伸过来一只手,拇指和食指跟捏蚂蚁似的将废弃灵石捏了起来,亮晶晶的眼睛瞅了瞅,嘟哝:“这咋就不是石头了?”

    周彤白了他一眼,道:“你说是就是吧。”

    “本来就是……”风池不服气。

    周彤揶揄:“诶,你之前说你也要练功的,怎么我才刚醒来你就醒来了?”

    “我练了,好几天了,法力到刚才终于积攒了小半根头发丝这么一点!”风池肯定的说。

    周彤见风池信口胡诌还一本正经的样子,冷哼道:“灵气都没有,练功……你不吹牛会死啊!”

    “不信算了,你那法力跟稻草窝一样,跟你说这些也是不懂的。”风池毫不客气的回敬道,一点都不担心会拂了对方面子。短短一天相处下来,风池和周彤、曹胖二人可谓臭味相投、一见如故,互相抬杠,还都不生气。风池协助上官媚等人收拾了赵冲后,反正无处可去,就在静心观暂留了下来。静心观说是远近闻名的道观,其实就像个稍大些的农家小院,正当门处的“殿”内墙上挂着一张阴阳图案的帛画,上书一个“道”字,摆着几个蒲团,大殿周围几间单独的房间和围墙圈成一圈,就是此观的全部了。

    那两名年老坤道早早进房间休息去了,她们不是修士,不管修仙者的闲事。

    风池挤兑完周彤,打个翻身,朝大殿望去,看得几眼,心中忽生闲气,又转过头来。大殿中有两人,上官媚央求风池将处理赵冲的权力要过去以后,他原以为要狠狠揍赵冲一顿,结果她提着如同粽子般的赵冲走到了观内大殿,将赵冲扔在一边,她兀自在那打坐。这两人如两尊木偶,一个躺地上,一个傻坐着,不知道是在较什么劲,这都天黑了互相之间还没说过一句话。风池被捆仙绳所缚时,没听到上官媚和赵冲之间的谈话,但也早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来两人之间颇多纠葛,这让他更不爽了,没别的,就觉得赵冲配不上上官媚。周彤和曹胖这两人都不插手上官媚和赵冲之间的事情,风池出师无名,连在旁边起哄都没机会,否则他可不介意上去踩赵冲两脚,好歹先出一口恶气。

    “胖子,到我袋子里拿块肉,给你姐送去。”风池如此吩咐已经从入定中醒来的曹胖。

    “你别掺和,人家青梅竹梅长大的,打死没有真仇的。”曹胖年纪不大,但一语中的。

    “这样啊……”风池一咕噜爬起,在地上踱来踱去,颇有些百无聊奈。

    “蛮子,你刚说我的法力像稻草窝,为什么?”周彤忽然发问。

    “就是看起来法力很多,实际比我强不了多少,松的。”风池直言说道,“还有胖子也是,屋里那两个比你们要好多了,但法力也是松的。”

    “你凭什么这么说?”周彤颇有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因为我在自己部族和天选中阶的丫头打过架啊,法力比你们精纯了不止一点半点,就是你们的手段技法多一些,有法器辅助,否则,嘿嘿。”

    “蛮子,看不出来,你还见多识广啊。”周彤这回不是挖苦,是真有些震惊了,她和曹胖包括上官媚都是师承同一人,道长当年传授他们功法时就说过,这是散修中最常见的低阶功法,叫做“纳气诀”,稀松平常,属于速成功法,易于掌握,缺点也是显而易见的,那就是法力不凝实不纯粹,有一定几率修炼至灵台境,但若还想更上一层楼,则完全没有可能。道长还告诫他们,遇到大一点的宗门的弟子出来游历,即便是同等阶,千万不要和对方起冲突,因为功法上的先天缺陷注定了他们即便不落败,通常也没有胜算。而现在,一个天选初阶的修士指出了周彤功法上的缺陷,她又怎会不惊讶,并对风池刮目相看起来。

    “那你学的是什么功法?”周彤问道。

    “我师父说是唤灵宗的什么顶阶功法,天罡纯阳功。”风池想到自己被高州拐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举目无亲,突然就触发了心里的火气,破口大骂起来,什么“老骗子”“老不死的”“那个疯子”骂了一大堆,直骂得唾沫横飞,面红耳赤,犹不解恨,碎碎念个不停。

    周彤和曹胖听到唤灵宗三字,差点灵魂出窍,这可是中土如雷贯耳的八大宗门之一啊。周彤他们在给李扒皮助拳时,就听对方介绍过风池的情况,知晓风池因资质太差被师傅遗弃了。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风池的来头竟有这么大,再看他对自己曾经的师傅骂骂咧咧的样子,总觉得不真实。不过,他们知晓风池的行为方式怪诞,倒也见怪不怪了。周彤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难怪风池虽境界低下但携带的法器皆是上乘,就连那只宠物都是闻所未闻,原来是师出旷世大宗啊!

第172章 为拜师 揭老底

    “这个天罡纯阳你学了多少?”周彤圆眼里闪着光。

    “功法口诀我都记住了,学倒没学多少,我境界太低学不了,怎么了?”风池叹息道,“我那师傅其实人不坏,教了我好几门术法呢,就是脑子不好使。”

    周彤跟发现了至宝一样,盯着风池说道:“之前姐姐念了一段箴言,以善载道,道愈弥坚,可获道心,得沐天恩,东风近,福报至,莫非你就是我们的福报?”

    “什么福报?”风池大惑不解。

    “蛮……蛮子,你收徒弟不?你觉得我和胖子当你徒弟怎么样?”周彤满脸认真。

    “啊?”风池没料到周彤会提出这么个要求,看着这她那张脸,有些不知所措。

    “你若不信,我和曹胖立刻就行拜师大礼。”周彤一拉曹胖,作势欲拜。曹胖搞不明白周彤这是唱的哪出戏,不过他被周彤欺负惯了,不敢拒绝,只能苦着眉头顺着她的意思行动。

    “等一下,若真想拜师,先把你们身上的好东西拿出来给我。”风池要求道,他以为周彤指不定又在捣怪使坏,既然自己识不破,那就先提个要求,岂料周彤闻言二话不说就将身上的抽骨扇连同四块灵石一并取了出来,小心的放在草席上,而后又搜身似的逼着曹胖将盾牌及灵石也拿了出来。

    这是动真格的?风池心中嘀咕,之前周彤将灵石看得那么宝贝,这会如弃蔽履,这前后反差未免也太大了。

    “把你们所学功法先教我。”风池不死心。

    “不用这么麻烦!”周彤说完就往法殿中跑去,对一侧的上官媚和赵冲看都不看,从墙上的暗格中捧出一个匣子,三步并做两部走到风池跟前,恭恭敬敬的递到他手中。

    “二姐,你这样我们的老底就露了,真……真要拜他为师呢?你就不问一下大姐?”曹胖在一边期期艾艾的问,他觉得自己的这位结拜二姐是不是失心疯了。

    “什么老底,在唤灵宗大能面前算个屁,还有,大姐的主我做了!”周彤个子不高,看起来瘦瘦小小的,在重大决策面前居然能做到当机立断,颇有巾帼气概,且还顺势拍了个马屁。

    老实说,周彤这直来直去的做派很对风池脾性,但他经过了一些事,也学乖了点,不敢轻信于人,便将匣子打开,里面就只有一块令牌状的东西,再无别物。

    “贴在额头,集中精神就能查看了。”周彤提醒。

    风池依言而行,将思想集中在令牌中,其脑海中立刻出现了“纳气诀”字样及关于此功法的行功口诀与运气方法等等,再就是根据此功法衍生出的几门术法,一为借力术,根据其上的运功方式,需要阳体,应该是赵冲和曹胖的主修术法;一为幻术,分为两种形式,一是迷障一是音波,需要阴体,应该是周彤和上官媚的主修术法。风池照着迷障的驱使之法试着运转法力,一周天,两周天,三周天,手掌中果然冒出淡淡的一缕烟幕,很快消散,大概是不适合他的体质。不过,这说明周彤是没有半点藏私了。

    “那个挤眉弄眼的术法呢?”风池对周彤和曹胖变换样貌的小术很在意。

    周彤呵呵一笑,却是口授了关于此术的一点小诀窍,其实这压根算不上神通,就是将法力汇集到面部,施展的障眼法,对修士完全无效。

    “怎么没有在地下钻的术法?”风池仍有些惴惴。

    “在我这呢,道长说我的根骨是五行单一土属性,费了好大功夫才给我换来的术法。”都到了这份上,曹胖也无所谓遮掩了,将一块令牌递给风池。

    风池照旧将令牌贴在额前,只见这是一门叫“地遁术”的术法,可是残缺不全,且存在诸多禁忌与限制,风池同样试着运转真气,却连半点门径都摸不到,大概此术法还真不是他这样五行根骨俱全的人所能修习的。风池也不客气,将这些功法神通尽数记在心中,不管练不练习,记着总无坏处。他看着周彤那期盼的样子,嘿嘿一笑,说道:“地上这些东西你们都收回去吧,我拿着无用。”

    “那你倒是收不收我们为徒?”周彤的关注点全在此上面。

    “不收。”

    “你——”周彤原本心中抱有极大的期望,风池此言一出将她的希望顿时掐灭了,鼻子一酸,泪水在眼眶中打转转。

    “你哭什么?我比你们大不了几岁,境界也没你们高,收什么徒?把我那疯师傅教我的告诉你们便是,有什么了不起的,反正他都不要我这个徒弟了。”风池最见不得人哭,属于吃软不吃硬的主,周彤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他硬不起心肠来。

    周彤顿时破涕为笑,咬着牙擂了风池一粉拳。

    “嘿嘿,先告诉你们一套法器的祭炼之法吧,我姐很快就学会了,应该很容易的。”风池说完,念起口诀心法来。周彤和曹胖立刻盘膝坐下,规矩的样子,还真跟徒弟见了师傅一般。此套祭炼之法并不困难,当然这是对于唤灵宗这样有深厚底蕴的宗门而言,对于普通散修来说则是可遇不可求的莫大机缘了。周彤和曹胖没花多少时间,就各自驱使抽骨扇和盾牌悬停在了身前,或许是法力不够之故,他们也仅能做到这一步,但对于二人来说可是惊天动地的欢喜。曹胖第一个忍不住,大呼小叫着朝大殿跑去,口里还喊着“大姐,你快看”。

    “还想学更高级点的术法不?”风池问周彤。

    “想,我很想的!”周彤连连点头,满脸兴奋之色。

    “那你得帮我一件事,对付那赵冲,我要报仇!”

    “这样不好吧,大姐那我不好交代的……”周彤眼睛滴溜溜的转,瞟了大殿上一眼,压低声腔,“不过你放心,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为朋友两肋插刀是本分对吧,总会让你如愿的……”

    “我就知道你小妮子的脑瓜好使,嘿嘿。”风池露出满意的笑容。

第173章 姐姐好看 猪吃潲

    灯华之下,草席上多出了一张低矮茶几,一盏茶壶,四个杯子。

    茶为粗茶,宽枝大叶,不过茶香倒是浓郁。

    上官媚毕竟是大家闺秀出身,家学渊源,凡事讲究礼数,在风池对面坐下后,按照先客人再自己的顺序沏好茶,然后端起身前茶杯,黛目略垂,并不直视风池,朱唇轻启:“道友,妾身复姓上官,单名一个媚字,之前多有怠慢,倒是唐突了。”

    风池对上官媚散发出来的这种气质完全没有抵抗力,温温柔柔的,说话婉转好听,让他觉得特别舒坦受用。他装腔作势的,想尽量让自己像个读书人,不至于在人前失了体面,毕竟他好歹上了五天学堂的,奈何闲散惯了,读书人的风度把控不住,有种画虎不成反类犬的尴尬。但见他嘴一咧,“嘿嘿”傻笑两声,就将好不容易端起来的翩翩公子形貌毁得干干净净,大声大气的说道:“我叫风池,也叫石浣衣,姐姐长得好看,唐突点也没……没关系的,嘿嘿。”

    上官媚闻言,面孔瞬间红到了脖颈。

    坐在风池身侧的周彤则使劲憋着笑,双肩耸动,惹得曹胖使劲对她使眼色。

    无论赵冲和上官媚之间有何芥蒂,甚至也一度想终止这段婚约,但两人的矛盾主要出在观念上,并非感情不睦。风池毫无遮掩的大声说上官媚好看,这是完全不把他放在眼里了,他听了不免怒火中烧,是可忍孰不可忍,躺在地上叫嚣道:“兀那贼子,竟敢对媚娘如此轻浮,你过来,在下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咿呀!”风池之前差点被赵冲一枪入魂,这口恶气还憋着呢,闻言顿时气炸,回骂道,“我就说她好看怎么啦,还怕了你不成,看舅爷不踩死你!”

    “龟儿子,我和媚娘有婚约在前,你欺男霸女,卑鄙无耻!”那赵冲几时受过此等羞辱,谩骂得更厉害了。

    风池听闻“欺男霸女”这样他最鄙视的词汇被冠到了自己头上,心里头那个生气,简直无法遏制,哪还顾得什么君子动口不动手,一立而起就要冲进大殿内扁人。好在周彤和曹胖一左一右,死死吊住他两只手臂,将他给拉住了。既然无法动手,动口上面风池无论如何也不会认输的,而骂人的话他全是在泽南学的,自然谈不上什么文雅,扯着喉咙吼:“放屁!猪不吃潲还不让其它猪吃潲啦,你个独崽子!”

    得,吃潲之言一出,把他自己连同赵冲和上官媚一并贬损了。

    上官媚羞赧难当,急忙跑到大殿前将门关上了,又快步返回拦在风池身前,再次敛衽为礼,期期艾艾的说道:“道友,妾身和赵家子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

    后面的话,上官媚没有说出口,留待风池自己体会,但言下之意不言自明。上官媚出身官宦之家,从小聪颖,但家教使然,性情恬淡,喜欢静处,尤其忌讳与其他青年男性交往。她所熟知者,无非是赵冲一人耳,面对世俗之事实际并无多少经验,加上风池一见她就表现很特别的样子,显然使她会错了意,把风池的谩骂当成了争风吃醋。

    “我怎么了?”风池刚刚还脸红脖子粗的,这会更是一脸懵。

    “姐,风道友就是随口一说,你别当真。”周彤急忙打圆场。

    上官媚只觉面颊火辣辣的发烫,心中暗呼“真真可恼”,疾步走到茶案前跪坐,垂头不语。

    “怎……怎么了?”风池摸头不知脑。

    “什么怎么了?两个男人跟泼妇骂街一般,也不知羞,还好意思问。”周彤嘴利,岔开话题,借以抹平上官媚错会意导致的难堪。

    “是那厮先骂我的,我还不能还嘴啊?”风池不忿。

    “来来来,喝茶,我姐有要紧事跟你说。”周彤将混乱的场面重新扭转到了正轨。

    场面一度有些沉默,半晌,上官媚才调整过来,问道:“不知风道友往后有何打算?”

    “我啊,去唤灵宗啊,师傅是疯病发作后才把我扔了的,也许这会好了还在到处找我呢?”风池这么说是有理由的,因为在横渡云梦泽之前,高州一直对他招呼有加,不可能无故抛下他,指定是疯病导致的。

    “那……风道友能否带我们一并前往?实不相瞒,我等想拜入唤灵宗门下,但没有引荐人,自知难以如愿,若是有风道友穿针引线肯定要容易多了。”上官媚期盼的望着风池,生怕他拒绝。之前曹胖习得了法器祭炼之法,虽不娴熟,但略一演示就让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中土八大宗门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即便他们去了得不到重用,成不了核心弟子,以此宗底蕴之深,稍稍修习得一些粗浅的神通,亦无异于质的飞跃。这一点毋庸置疑,从风池一个天选下阶修士和他们一交手,就能看出他们所修功法的深浅,已可见一斑。

    “好啊!”风池正愁自己一个人太孤单呢,不过随后又苦着脸道,“唤灵宗在哪,你们知不知道?”

    “我等不知,莫非风道友连自己宗门在哪都不知晓么?”

    “是啊,师傅带我来中土唤灵宗,我哪知道他半路发疯?”

    “这……”上官媚和周彤曹胖三人面面相觑。本来一切都向着美好事态发展的进程,突然满布阴霾,让人心底里冒火。周彤蹙着眉头,眼睛滴溜溜的转,似乎在冥思苦想,忽道:“姐,那赵无极统兵打过仗,好像还参加过万军候的勤王军,走的地方多,没准他听说过呢,就算不知道具体所在,知晓一个大概方位也是好的。”

    “那我去问他一问。”上官媚一喜。

    在三人眼巴巴的张望中,上官媚承载着大家伙的希望重返羁押赵冲的大殿之中。随后,他们看见上官媚蹲在赵冲身边小声说着什么,但他很不配合,一会默不作声扮死,一会像头暴怒的公牛,明明是个阶下囚,却给上官媚甩脸色看,时不时还要瞪一眼风池。

    赵冲这欠揍的样子,让风池恨得抓狂,有好几次想冲到殿内狂殴他一通,好在有周彤与曹胖在,好说歹说给他安抚住了。其实周彤和曹胖心中不比风池好受,甚至对赵冲的恨意比他还要更甚,且不说白天赵冲不念旧情对他俩动了手,这会还满身傲气的针对上官媚,而今希望在前又不愿好好回答,这愤怒,使得二人拳头都能捏出水来,若非顾念上官媚的脸面,他二人早就进去捶他了。

    良久,上官媚终于出了大殿,脸上还挂着未凝干的泪水,看了众人一眼,咬着唇,不语。

    周彤率先问道:“姐,如何?他可曾听说过唤灵宗?”

    上官媚点头。

    “真的?”周彤大喜过望,“他知道在哪么?”

    “好像知道一些,但他不肯说……”上官媚双手绞在一起,显然对油盐不进的赵冲完全没辙。

    就像火山突然爆发了,还不待风池做出反应,周彤和曹胖一前一后迅速跑到了大殿内,但见周彤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赵冲娇叱道:“赵无极,你个王八蛋,辜负我姐,枉顾我等昔日情分,一心就想着升官发财,你不是个东西!”

    那赵冲自知理亏,一言不发。

    周彤一旦发怒,还真有点母老虎的架势,张开满口白牙,继续叱道:“唤灵宗到底在哪儿,你究竟说是不说?”

    “不说又如何,你若有胆子,杀了小爷!”赵冲被这般挤兑,索性拿出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架势。

    “给你脸了是吧?好,本还打算给你留个退路,你既然如此不识好歹,就别怪我翻脸无情!”周彤这架势一拉开,好像她倒成了主心骨股一般,粉面通红的冲风池和曹胖说道,“我们走!”

    曹胖向来跟周彤厮混惯了,想都没想跟在她屁股后面就走。风池略一犹豫,也跟上了脚步。

    一行三人尚未出观门,周彤似想起什么,对不知如何自处的上官媚说道:“姐,莫怪妹妹心狠,我们离开后你若心软偷偷放了赵冲,我和曹胖与你的情分就此一拍两散,恩断情绝!”

    “不会的……”上官媚急道。其实,平素她不像现在这般无用,但面对赵冲心境全然乱了,这是她无法逾越的软肋。

    “好,姐姐,我会给你一个完完整整的赵冲,你等着。”

第174章 劫军粮 殴县丞

    三日后,沙门县发生了一件诡屌的惊天大案,在该县刑狱任职且颇负盛名的一位捕头,带人劫了县里专门用来囤积军粮的粮库。据说,为首者白衣白马、擅使长枪黑捶,趁着夜色就那么大模大样的出现在粮库前,破门而入后,此人自称姓赵名冲字无极,一众守军皆不是其一合之将,伤者无数,好在劫粮的三人并没有动杀心,好歹给这些守军留下了性命,但用麻布袋装着的堆积如山的储备粮食和肉类等等被席卷一空。

    这般大案子出来,整个沙门县都被搅动了。随之而来的是各种传闻铺天盖地,有些消息如同天马行空,一听就知道是好事者酒后杜撰的。但其中也有说得有鼻子有眼,好像亲眼所见一般,说是就在那些受伤军士的众目睽睽之下,装载粮食和肉类的麻袋被赵冲一人搬空了,也不知他哪来那么大力气,单人一次能扛数十个麻袋,且来去如风,全部搬完也不到两个时辰,天都未亮。这三人干了这么大的事情却没急着逃命,而是守着粮库大门不让任何人离开,直到中午才突然消失。而沙门县城早已沸腾了,因为每家每户都收到了不知何人投送的粮食,那些房屋破烂之家收到的粮食则更多,有这等好事上门,这对整个苦冬都没吃顿饱饭的老百姓来说,当然喜出望外,哪还管得了其它,自是先烧火烹饭,突然涌起的密集炊烟,将县城都给蒙住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县城着大火了。

    到了这天下午,沙门县衙被一群伤兵败将围住了,要求县衙交出犯人并追回粮食。沙门县丞听完事情的经过,感觉这事太过蹊跷,疑窦丛生,压下了众军士的鼓噪,而是派出精锐暗探查询缘由,同时寻找与赵冲关系交好者问话。县丞的小心查证终究给自己惹来了麻烦,当日入夜后,赵冲一马当先领着两人冲进了县衙,将一众正忙着办案的诸人又给殴打了一通。尤其是县丞被打得最狠,被赵冲的大耳瓜子扇得眼冒金星,脸肿得像猪头,赵冲边打还边骂他为什么不发通缉令,为什么不向州府通报云云,耽搁了他扬名立万成为通缉犯的时间。

    县丞这打挨得,他觉得是这辈子最荒谬绝伦的事。他原以为赵冲一心从军,以恢复家族荣耀,不想被猪油蒙了心,干了掉脑袋的事情居然还嫌脑袋顶在脖子上太久了。反正此事赵冲自己都承认了,确实是他本人无疑,县丞正愁没法结案呢,他还有什么可顾忌的?于是,县丞立刻亲自手书通缉令,赵冲则站在一边指点,把自己说得罪大恶极、十恶不赦,将一应罪责一个人全担了下来,并亲自将自己的肖像画在通缉令上。县丞见赵冲满意,立刻找来文书临摹,同时连夜着快马向州府通报,又着人在全县范围张贴。

    如此这般,直到是夜子时,赵冲一行三人才大摇大摆的出了县衙,飘然而去。

    毋庸置疑,关于赵冲犯案的事情一旦到达州府,通缉令将在整个侯国张贴开来,甚至惊动万军候本人。

    蔼蔼夜色之中,在通往芦花镇方向的官道上,正有三人联袂而行,正是恢复了本来面貌的风池、周彤、曹胖三人。嫁祸于赵冲的妙计,是周彤想出来的,而那个冒充赵冲之人,是施展了障眼法的风池。三人经过这一次的密切配合,隔阂一扫而空,成了很好的朋友,勾肩搭背的甚至可称为挚友了。

    未免引人注目,周彤将赵冲的那匹白马放生了,一并载着折断的长枪黑捶而去。对此,风池觉得很惋惜,无他,那马杀来吃肉该多好。不过,他好歹闯了一趟军粮储备库,当然不会空手而回,一手提着一个装满了干肉的麻袋,也算不虚此行了。

    当然,得实惠最多者,却是周彤和曹胖了,因为风池教给了二人神行决,以便赶路。按照以前高州的说法,此为小术,掌握不难。二人也确实并未花费太多时间就掌握了此术,并付诸于实践。按照常理,二人因所习功法缘故,法力虽不精粹,但法力仍比风池深厚,在施展神行决时应该比风池更轻松。但实际情况恰恰相反,风池一直保持在一个匀速走动,不会突然加快也不会骤然减速,绵密不断。周彤和曹胖则明显不如了,施术时固然脚力大增,但用不了多久就法力枯竭了,无以为继。

    周彤询问风池其中缘故,风池却说要让法力在消耗的同时不断滋生。此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就难上加难了,周彤和曹胖平素练功,法力消耗掉了只有两种方式恢复,一是自然恢复,但是耗时很长,大约需要七天左右时间才能全部充盈;二是利用灵石或鲫鱼山出现灵气时练功恢复。若像风池所说这般,在没有灵石辅助又无灵地修炼的情况下,怎么可能做到这一点?周彤听在耳中,感觉如天方夜谭,一对眸子盯着风池试图追究其言语中的虚妄来,但风池泰然自若。

    “蛮子,你肯定有其它诀窍,是不是你所修功法的缘故?”周彤如是问。

    “是也不是。”风池将手中麻袋一抛,周彤和曹胖急忙一人一个接住了,一左一右的走在他身侧,俯首帖耳的静待下文,如同两个小跟班。

    “本仙姑愚钝,风兄不妨说清楚一点啊。”周彤笑嘻嘻的。

    “不是我不说,我是怕说出来你们不信……”风池无辜的说道。

    “哥,你先说来听听嘛。”曹胖插话。

    “好,你们听仔细了,天道无极,阴阳互生,盈时为缺,久缺即满,相之为虚,虚中显实……”风池双手搁在后背,一面背诵一面念念有词,走着走着发觉身边两人不见了,忙回头看去,只见周彤和曹胖定足在原地,正气呼呼的瞪这他。

    “怎……怎么了?”

    “你说怎么啦?你这都念的什么,搁这哄鬼呢!”周彤那白眼在夜色中看来都分外清晰。

    “师父教我的时候就是这么念的,让我自己领会,你们听不明白还要怨我?”风池气道。他初闻高州唱诵此段时,浑然不知所谓,若非脑门上乌龟的羞辱和为了跟四女拼斗占据上风的信念时刻提醒他参悟下去的必要,下了大苦功,他恐怕到现在都难以获得参悟此段经文的皮毛。最恼火的事,这段“真气内循”的经文,只能靠自己领会,领会的方向因人不同获取亦不同。昔年高州无法说明这段经文的真正奥义,风池一个先选下阶的启蒙修士更无法解释。果不其然,他一早就提醒了周彤二人,结果还是被他们给怼了。

    “风兄,别藏着掖着了,肯定是你所修功法的原因。”周彤忽换了个笑脸,屁颠屁颠的跑了上来,其神情举止,分明就是只狡猾的狐狸。

    风池忽然觉得,一个人太聪明了也不好,工于心计,总觉得自己是对的。他叹息道:“不就是想学天罡纯阳功嘛,直说就好了,但是这套功法很复杂,不是一时半会能传授清楚的……”

    “多谢风兄,你可不能反悔!”周彤自打听到风池所修习者为顶阶功法,就已经打定主意要寻求风池传授了,现在心愿得逞,她自是欢呼雀跃,还不忘冲曹胖使了个鬼脸,然后二人向一侧的岔道走去。

    原来,不知不觉中,三人已经走到了鲫鱼山脚下。

    风池对周彤高兴时候叫他风兄不高兴就是蛮子的做派腹诽不已,仰头望了望鲫鱼山,忽从怀中取出一张宽幅纸来,一摊开,赫然是关于赵冲的通缉令,上头的红色印章还是风池亲自印上去的,他仔细看了看,兴高采烈的朝前方二人追去。

第175章 爱以身为天下 若可托天下

    朗月当空,银灰璀璨。

    不知从何处奔涌而至的乌云,突然侵入了天空的一隅,云与月交汇,如狼烟吞天。

    赵冲记得自己跟随父兄最后一次征战沙场,那晚的天空也是如现在这般,流云掩月,袅袅萧萧。这一次领命出征鏖战,掉进了虞国和镇南候早就设置好的圈套中,所率兵马被围于孤原,援兵久候不至,缺水断粮,三军撼动。不得以之下,父子三人各率一部突围。临行前,主将自知难以幸免,嘱咐儿子说,赵家深受军候大恩,宁可死战不得投敌,若能脱困必须重返侯国,军候念及旧情,若得万一之宽宥,罪不至死,可徐图之,以待天时,东山再起。这次突围赵冲率一千余骑返回侯国时骑不过百,血染征袍,几近力竭,而他的父兄再也没有回来。这一支兵马的覆没,实为万军候指挥失误所致,但天下只有办事不力的臣子,没有错误的主子,赵冲虽死里逃生,仍被褫夺了一切军功,打回原籍沙门县,同年其母亲闻噩耗染病身故。

    当赵冲茫然不知路在何方时,与他有婚约的上官媚邀他来静心观散心,并传与他一套心法,说是有助于其枪棒功夫。赵冲一身武艺,大部分为上官媚父亲传授,自是毫无怀疑。期间,上官媚和周彤加上当时才几岁的曹胖,组成三人的合击队伍时常与他对战,他即便无法取胜,也可立于不败之地。他以为自己的武艺有了飞跃,若再返沙场,必可在军中大放异彩,直到他接到沙门县丞的来信欲往县衙任职时,上官媚出言挽留,道出实情,他才知道自己走上了修仙一途。重振赵家荣耀才是他的初衷,修身遁世、无为而处对他没有半分吸引力,与上官媚不欢而散。但是在县衙任职两年,赵冲没等到重返边疆的机会,县丞需要的只是得力助手,镇压叛乱,涤荡草寇。直到数日前,县丞接到密报,有低阶修仙者在芦花镇扰民,赵冲才得到了县丞的许诺,若能招揽此三人,但有所求,力所能及之内皆可满足其要求。

    赵冲以为,自己苦等的机会终于来了,却不曾想最终结果会与初衷完全背道而驰!

    当风池将那张盖着鲜红印章,并包含县丞朱笔签押的通缉令一掌拍在赵冲面前时,他怒睁双眼看着,看到了自己所犯的弥天大罪,私闯军备粮库,抢劫军粮,打伤军士,毁县衙,殴命官……

    赵冲面如死灰,只觉得脑子瞬间一片空白。

    上官媚咬着唇在一侧看了通缉令上的文字,什么话都没说,只是将温柔的目光投射在赵冲身上,眼神如妻子凝视她爱慕的夫君,情真意切,柔软,包容……

    一纸通缉,让赵冲数日来忐忑的心找到了答案,同时击穿了他一切骄傲。

    在风池的预想中,赵冲得知自己被通缉,断了他恢复祖上荣耀的机会,必然大发雷霆,极尽愤怒,他越是破口大骂,风池就越感觉快乐。

    但实事却是相反,赵冲对风池也好,对周彤和曹胖也罢,连看都没看一眼,只呆呆的坐在原地发愣,好像突然傻掉了一般。再过得一会,赵冲忽然大哭出声,哭得撕心裂肺,如鬼哭狼嚎。然后,只见他滚动着爬到大殿之外,费劲力气的双膝跪在地上,脑袋跟捣蒜似的在麻石铺就的地面“砰砰”砸,砸得头破血流犹不自知,边哭边望天嘶吼:“父亲,母亲,哥哥,冲不孝……”

    若非上官媚死死抱住赵冲,风池毫不怀疑,这赵冲怕是要磕头磕死在这里。

    这是风池头一次见男人如此哭泣,他心中没有报复得逞后的喜悦,相反,他很不开心。在他的潜意识里,似乎自己也经历过痛不欲生的往事,但是他绞尽脑汁也想不起来。

    “姐姐,你放了他吧。”风池如是说。

    “啊?哦……”上官媚乱了方寸,随后才反应过来,手中一掐诀,收了捆仙绳。

    重得自由的赵冲并没有暴起与“仇人”厮杀,而是踉踉跄跄跑到地坪中,向着那如狼烟漫天的月华方向重重跪下,拜服在地,再度放声大哭,哭到后面却是大笑,似乎在嘲笑自己的际遇,又似在抒发堵在他心底多年来的抑郁,如醉似狂。

    他这般模样,让上官媚不知所措,她只是站在他身后,焦灼的凝望着他。

    风池黑着脸,默默走到放置酒肉的袋子边,从里面取出酒坛,往喉咙里倒去。酒剩半坛,入口辛辣,酒气在喉腔中泛起,直扑向口鼻,刹那间,他星辰般的双目亦朦胧了。

    有那么一个人,这一刻在他脑海中浮现,虽然模糊不清,他却能感受到某种无以复加的温暖,好像这温暖伴随了他很久,直到他不小心弄丢了。这是一位有着花白头发且体态丰腴的妇人,正用慈祥的目光看着他,脸颊上还带着宽慰的笑容,近在记忆的咫尺,可无法一窥全貌,一触即溃。

    她是谁?是姐姐风铃口中,那个一直把自己从小拉扯大的二娘吗?

    风铃没有向自己的弟弟谈及风芸的离去,因为那对风池而言不堪回首。但是在这云侵朗月之夜,他目睹赵冲和上官媚似曾相识的背影,记忆递给了他一块珍贵的碎片。

    周彤和曹胖走了过来,茫然看着风池,这一刻的他颠覆了他在他们心中的固有印象,不滑稽,也不搞怪可笑,反而有种让他们完全看不懂的深邃。

    “风兄,你是觉得我的谋划过火了吗?”周彤不确定的问。

    “没有。”风池回答。

    “那你为什么这个样子?”

    “我想起来一点以前的事情。”风池展颜一笑,笑容里包含一丝莫名的酸楚。

    时间流逝,风池喝了大半夜的酒,赵冲亦跪在那儿跪了大半夜。

    最后,风池起身向赵冲走去,站在他的身侧,然后将酒坛放在赵冲身侧的地上。

    赵冲转过头来,仰头望着风池这个断绝了自己梦想的“仇人”,眼神凌厉。

    风池毫不在意对方的敌意,同样看着天边,说道:“我在芦花镇有一位先生,跟他念了五天书,先生跟我说,做人应该有格局,还教给我一句话‘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我问先生这是什么意思,先生说人应该像爱惜自己的身体一样爱护天下的人,才能够将天下托付给他。”

    “在我的部族,我的姐姐是部落首领,她的职责是不惜一切守护部族,我们每一个部落的勇士,同样以守护部族安危为己任,不是守护自己一人,也不限于自己的家庭,而是所有族人。大体上,跟先生教给我的这句话也是同一个意思。”风池说到这里,露出整齐的牙齿,却是嘿嘿傻笑起来,“我也搞不清楚我姐姐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样多累啊,可又觉得她是对的。”

    “我给芦花镇的乡亲分了田地和宅第,然后,我觉得很高兴,因为乡亲们都很高兴。”风池定睛看着赵冲,笑道:“你把我捆起来,我就想着一定要报复你,但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不觉得快乐。”

    “这几天周彤跟我说了一些你的事情,我就是不懂,你一家的荣辱真有那么重要吗?因为一个命令,屠戮人命,血流成河,这就是你的荣耀?每一个活生生的人,都是娘生父养,早早在战场夭折了,有多少人会伤心,甚至活不下去……你的父亲和哥哥殁于战场,你的母亲伤心过度而终,不也是这样吗?你很厉害,我打不过你,可是我想说你的格局小了,还不如我这个蛮子!”

    当一个嘻嘻哈哈没个正行的人说出这么一段富含哲理的话来,终究是让人吃惊的,一应人等皆呆呆看着风池,感觉他像个怪胎,时而弱智如顽童,时而磊落如磐石。

    赵冲默然不语,似乎在思考风池所言,一炷香后他猛然站起,原本凌厉的眼瞳中流露出意外与明悟的神光,他忽然冲风池一抱拳,躬身一拜,道:“如有可教我,尽可明言。”

第176章 乘飞舟 往神宗

    “哈哈……我就知道你不是傻蛋!”风池嘿嘿大笑的样子,显得憨厚且质朴,好像之前那段话不是出自其口中一般,“跟着我们一起修仙啊,去唤灵宗,我们一起修习术法神通,爱以身为天下,这样不好吗?”

    赵冲拾起地上酒坛,一饮而尽,再次抱拳道:“风兄大智若愚,无极自愧弗如!”

    敞开心扉,坦诚以待,是可谓兄弟。

    昊天之上,月如银盆,月影之下,五个人影跪拜在地,许下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不朽誓言。同时按照年龄结为异性兄弟姊妹,赵无极为长,上官媚为二姐,风池老三,周彤为四妹,曹胖为老幺。拉着五人一起结拜是周彤趁热打铁想出来的主意,她断了赵冲在凡尘的一切念想,内心终究有些惴惴,怕赵冲秋后算账。赵冲就算真心有不甘,可情势比人强,再做无畏的挣扎亦是无用,他倒也拿得起放得下,真同意了结拜。燃香结拜时,风池说自己按照年龄应该有三十多岁了,但是众人皆不信,认为其胡诌,他也无法说服众人,只好排在了中间。

    周彤正向着月亮磕头,忽觉耳朵发痒,却是一侧的风池用极细小的声音在她耳边说道:“我厉害吧,几句话诓来一个厉害的大哥,去唤灵宗要容易多了。”

    周彤立即扭头,瞠目结舌的看着风池,同时心底涌起一个念头,这蛮子是真的傻吗,还是心智如妖,扮猪吃虎?

    数日之后,一艘飞舟出现在侯国的边境之地。

    飒飒疾风里,飞舟前端趴着一只红毛小犬,舟内还有五人,正是风池一行。

    风池没想到,自己累死累活硬划着横渡云梦泽,且又一直扛在肩上的舟船有这般大功用。上官媚的见识最广,她在舟上找到三个小孔,便咬牙将初级灵石镶嵌在了孔洞中。让风池目瞪口呆的一幕发生了,那原本仅可容纳两人的小舟瞬间涨大了三倍有余,悬浮在空中,风池将双桨一划,整艘船就如流星一般,刹那间脱离了鲫鱼山的范围,将他吓得半死,随之而来是极大的惊喜,有了飞舟代步,前去寻找唤灵宗就快捷得多了。

    赵冲果然熟门熟路,指引路径,一行人畅通无阻的到达了边境之地。沿途倒也见过不少排列整齐的兵丁,但这些俗人哪敢管在天上高飞的修仙者,就算明知道飞舟上有一个军候通缉的犯人,又有谁敢去阻拦?不过小心起见,一行人还是改变了行进方式,除非是在人迹罕至的山林或边境地带,他们白天居于山野,夜间再赶路。

    越过一座葱茏的山脊之后,眼前陡然一片荒凉,满地黄沙,空气里隐隐传来淡淡的血腥。

    常年的厮杀征战,让诸侯国之间的衔接之处成了死域,山林被砍伐一空,做成了攻城器械,或是被付之一炬,沿途几乎看不到成材的树木,到处是峥嵘的山崖,只一点浅绿微黄的枯草覆盖在岩石表面。

    就在这片一望灰黄的砂砾之中,突然出现几根零星的枯骨,和一顶早就锈迹斑斑的铁盔。

    飞舟的速度骤然放缓,还不待停顿,赵冲和风池一前一后的从舟上跳了下来。

    “这次我来吧……”赵冲说完,双手凝聚法力,掀起一大块泥土覆盖在枯骨之上。

    飞舟进入边境之后没多久,就先后遇到了三处无人埋葬的枯骨,前面两次都是风池一言不发跳下飞舟,用手中骨桨撬起沙土掩埋了。他这般做法,给赵冲造成了很大冲击,他所经历的过去,沙场厮杀无不是视人命如草芥,从来不觉得有何不妥或是愧疚。

    “三弟,你说你来自泽南织衣部,那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回到飞舟上,赵冲疑惑的问道。这短短几天的闲谈,虽然彼此也都算熟识了,但因为风池的举动,赵冲感觉自己并不完全了解他。

    “在我的部族,死去的先人是部族的守护神,埋在面向部落的山头上,庇佑族人……”风池知晓赵冲的疑问,先捡要紧的说。实际上,风池在中土的时间越久,愈感觉自己上了高州那个疯师傅的当,诚然中土的城郭集镇等等看起来雕梁画栋、富丽堂皇,但这是一片弱肉强食的土地,老百姓活得没有一点尊严,人命太轻贱了。他就是不懂,人不应该是这个土地上最珍贵的吗,若没有人,这片土地存在与否又有什么意义?但实事恰恰相反,李扒皮也好,之前的赵冲也罢,他们所追寻的都是本应最不值得看重的东西。

    风池就像这个浊世里的一股清流,洗涤了赵冲的灵魂及一众人等。

    大家已经不再将他与那个文墨不通,不晓世事的蛮子联系起来,因为他的身上有这个世界所欠缺的最朴实的真谛。

    “三哥,你还没教我们功法呢!”周彤心心念念的是风池一早说过的天罡纯阳功。

    “就你事多,我先把口诀说完,再说师傅教我的,你们先记着。”风池如是道。在他看来,只要自己会的,全部教给他们是应该的,坦荡且实诚。加上高州昔日传授他功法时,并未说不能向他人传授,现在一行人结成了兄弟姊妹,又是同往唤灵宗学艺,并没有什么不妥。可在周彤等人看来,风池无异于一座宝藏,为他们的修仙一途打开了一扇宽敞的大门,只是他们还没有意识到,他还为他们将来的成就打下了坚实的基础。

    “等一下,我先换灵石。”上官媚兴奋之余又皱着眉头将灵气耗尽的灵石取了下来,很是肉疼的换上新的。她的身家相较于周彤和曹胖却是要殷实些,积攒了足足有十块初阶灵石,即便这样,也难抵飞舟的灵石消耗。

    按照赵冲的说法,当年西戎入侵,天下共主的古唐王朝岌岌可危,他跟随万军候等一众诸侯勤王,大获全胜,在追剿残敌时,同属西陲之地的公候提醒众诸侯,前方为神宗唤灵宗的势力范围,不可大兴刀兵,大军至此而返。不过,赵冲所知晓的也仅限于此,唤灵宗究竟在哪处,他也只知晓大致方向,其余一概不知。但有此方向指引,对于众人而言总好过无头苍蝇般乱窜,一切等到了西陲再说。只是从鲫鱼山至出万军候的势力范围,飞舟固然很快,但短短的时间里就消耗了六块灵石,想一鼓作气赶到西陲是不可能的了。

    一个传说中的上古宗门在等着自己,可偏偏欲速则不达,也难怪上官媚发愁了。

    此时,鲫鱼山顶的静心观前来了一位四十岁上下的羽衣道人,此人相貌普通,但双目有神,三缕长须垂在胸前,掌中捏着一把拂尘,颇有几分道骨仙风之意。

    “道长回来了。”值守在静心观的两名坤道见了他,立刻揖手施礼。

    “嗯,回来了。”道人点点头,又问,“他们走了?”

    “是的,上官小姐还留有一封书信交于道长,就在正殿。”

    “呵呵,甚好,他们几个人一起走的?”

    “一共五人,那赵冲上了通缉令,尘缘已断,也不得不得跟着上官小姐他们一起走了。”

第177章 掌教亲占 窥天秘法

    道人闻言,似乎对此早已料到,并不觉得惊讶,但微微捋着胡须的样子终究透露出几分得意之色,又道:“说说最后那人。”

    “最后出现的那人约莫二十岁上下,扛着一套舟楫来的,也不知怎么那般大力气,打扮古怪,不像是我们本地人士,可能山里猎户……”

    “哈哈,看来贫道的占卜之术大有长进啊,已经能精算两年之机了。”道人迈步向正殿走去,边走边道,“真想亲眼见见此人,亲自佐证自己的占术啊。”

    “道长若能提前回来四天,就能碰上了。”其中一坤道笑言。

    “四天前走的?”道人脚步一顿,掐指算了算,摇了摇头,他本以为自己应该在次日返回的,不想存在了三天的误差。不过他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占卜中出现偏差是常有的事。临近进入正殿了,他回头说道:“不能提前回,否则就破机不灵了,好了,贫道还有要紧事,莫要让外人打扰。”

    说完,道人兀自进入殿内,一甩袖子,殿门无风却自动合上了。他径直走到殿前的高案上,拿起上官媚所留书信,所书内容无非是感谢他传授术法神通及数年的照料云云,他很快就看完了,淡然一笑的同时,指尖突然燃起一团颜色偏黄之火,书信瞬间化为灰烬。这一手术法,虽然谈不上精妙,但已经远非上官媚等人所修习的“纳气诀”可比了。

    “去了唤灵宗?没想到你们还有这么大机缘,若是如此,或许还有见面的机会……”

    道人在蒲团上盘膝坐定,闭目凝神,沉默了半柱香的时间,然后他嘴里念念有词,双手掐诀,再双袖一挥,整个大殿倏忽之间流光溢彩,焕发出熠熠黄光,在其身体周围显露出先天八卦之相,而其所坐之地,正好在阴阳双鱼衔接之中,在双鱼鱼眼位置,镶嵌着两块胡桃大的宝石状灵石。此灵石的品阶至少也在中阶以上,远不是周彤等人拿来修习功法时那种灰蒙蒙的低阶灵石可比。若是上官媚等人见了此等品阶灵石,怕是要惊掉下巴,因为她们一直以为这位将自己引入修仙一途的道人是个穷散修,怎会阔绰到如此地步?

    显然,道人的真正身份,远不是他在人前显露出来的这般简单。

    随着咒语声愈发密集,两颗灵石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暗淡,直至灰暗了一半时,停止了下来。也就在这时,道人身前出现了一团迷雾,悬浮在半空之中,如同一副长丈许宽三尺的大幅牌匾。在咒语的吟诵中,迷雾如收缩的肉芽,一层层剥开,露出一长条状的灰白岩石的拓印影像来。这就是一块普通的花岗岩,并无出奇之处,甚至很多地方还凹凸不平,都没有经过人为打磨,显得朴实无华。

    但是石上生字,说起是“生”字,因为上面的字迹不像是通过人工雕琢出来的,不见半丝雕刻的痕迹,犹如滴水穿石,是经过大自然的鬼斧神工自然形成一般,笔画并不直顺,弯弯曲曲,一横一竖都经过了无数曲折才形成的,结合在一起若不细看,几乎无法辨认究竟所书何字。

    但再难辨认,终究有迹可循。按照迷雾覆盖的条石长度,应该能书写出十八个字,但目前所能见者,仅区区七个字迹。起首三字,为“苍莲现”,这是一个完整的短句,其后是一个“肇”字,肇后面是什么,无从得知,是一片留白。再往后面看去,又有“穷修士”三字,其后又是空白。

    “以掌教老祖之能,也这般难以推测吗?莫非这是行的生死占?”道人喃喃自语,脸上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十余年前,道人所在宗门突然新发布了一项以前从来没有出现过的师门任务,此任务只灵台境以上修士方可接取,师门贡献点也很可观。这个任务的核心内容是,接取任务的弟子,分散至中土各地,将所在地域内所有身具五行根骨的凡人引导至修仙一途,只能授以普通功法作为媒介,不能固化他们的修仙途径,机缘由他们自行选定,或拜入大小宗门,或进入修仙世家,亦或一辈子当散修也可。对于师门的这种规定,道人自然知晓,此谓天机,只可引导,不能自作主张,一旦着力干预必有大祸。在整个万军候属地,包括道人在内,总共有三名师兄弟在遂行此任务,各自管辖几个县域,寻找具备根骨之人。

    这项任务的出奇之处在于,需要寻找这么多根骨之人究竟所为何事,因为在此之前凡尘中人有没有五行根骨,能不能成为修士,宗门是全然不管的。直到他接取了此任务后,掌事师兄才隐约透露了一点消息,虽然说得很隐晦,但无风不起浪,道人认为此事不假。

    有传言说,掌教老祖与好友在二十余年前曾往云梦泽寻找一味奇药,在大泽中心处,突见遥远天际出现一朵巨大无朋的莲花,当即掐指推算吉凶,岂料刚一开始就遭受莫大反噬,喷出一口精血。大惊之下,掌教老祖立即返回宗门,就此闭关不出。一年之后,掌教老祖闭关之处的大石上,出现了“苍莲现”三字,此三字与他当日所见契合,想必是以此为卜。又过了数年,大石上又出现了“穷修士”三字,这三字是何意,有人说是修炼资源大幅减少致使修士变穷,又有人说是指某个修士是个穷光蛋,还有人说这是指一个姓穷的修士,因穷也有终极的意思所以有人认为是术法神通绝顶的修士,最后还是掌教老祖告知弟子,此为穷尽天下修士之意。这也是新增师门任务的由来。

    诡异的是,掌教老祖之后的推算之术似乎遇到了极大的阻碍,整整十年过去,石匾上就出现了一个“肇”字。按照前面三字成文的惯例,大家推测与“肇”字相连者也应该是三字,但此字后面两字究竟是什么,师门之内一应修士可谓想破了脑袋,也弄不出个眉目来,当然,即便有所明悟也不敢肯定,只能翘首期待着。

    掌教亲占,窥天秘法,隐隐约约的大家也感觉必然有大事发生,包括道人在内的一应修士岂有不想获知究竟者?所以,哪怕远隔重山,耗费不菲,但凡能有一点条件者,皆把石匾拓印下来,辅以先天阵法以便跟踪其后的变化。

    “肇……肇什么呢?人名,地名,还是……”道人轻语,陷入沉思之中。

第178章 授经文 如传道

    那场极寒笼罩天地的时段过去了,天气一天天转暖,微微暖风,迢迢星河,已然有了几分春意。

    静谧的夜空,一道幽光闪闪的长条状器物飞快掠过村庄和沃野,一路向西。

    “娘亲,那是流星吗,快许愿!”某个农家小院里,一孩童仰头望着天上,激动地喊。

    “孩子,别瞎说。”妇人一把捂住孩童的嘴,慌忙抱起他朝屋内走去。孩童天真浪漫的眼瞳里满是不解,刚刚明明有一颗很大的流星在天上飞的,他看得清清楚楚。

    飞舟在凡人村庄呼啸而过,时常会遇到如棋子般大小的村落中响起惊诧的呼声。虽然舟上之人也不愿这般惊世骇俗,但夜间是赶路的黄金时间,加上舟山之人一个个囊中羞涩,想多支撑飞舟行驶一些距离亦是勉为其难,除了遇到大的城池或集镇稍稍绕一下远路外,在一般乡野之地就只能不管不顾一路飞飚了。

    因飞舟空间增大了,五人坐在上头很是宽敞,除了赵冲老马识途操桨掌控方向外,其余人各自找了个位置坐下。风池眼睛微张,目视脚下的苍茫大地,一动不动。最初的几天他一路上还有说有笑,只间或保持沉默,但这两天来他噤声的时间越来越多了。周彤有些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眼珠子居然也是静止不动的,寻思他还能睁着眼睛睡觉不成,便伸腿朝他踢去。

    “干什么?”风池一缩腿。

    “没什么,以为你睡着了。”周彤人畜无害的道。

    “别吵,我练功呢!”风池不耐烦的道。

    “你就哄鬼吧,这船上没有灵气,你又没灵石,练什么功?”

    风池顿时火大了,怒道:“早就跟你说过没灵石也能练功,你自己不信还要怪我咯?”

    周彤也不示弱,斥道:“就你念的那什么破玩意,你就不怕说谎被雷劈!”

    靠近船尾位置,上官媚闻言惊问:“老三,你说真的?之前你传我们天罡纯阳功口诀时怎么没听你说过?”

    “这不是她们不信嘛……”风池手指着周彤和曹胖。

    “要不,你再说来听听。”上官媚终究感觉此事离谱,又问,“这也是你师傅传授的?”

    “是啊,这套功法叫真气内循,师傅当初教我时还特意嘱咐,只跟我说一遍,可能是有什么讲究吧。”风池不确定的说道,“我也只说一遍,你们记住了。”

    然后,一众人等侧耳静听风池口述真气内循的经文,经文并不长,他很快就说完了。赵冲等人都是修士,记忆力非常人能比,要记住很容易,可听在耳中只觉艰涩难懂,不知其所指。

    上官媚仔细品读文字,浑然不知所谓,有些不好意思的问:“老三,你不跟我们解释一下?”

    “姐姐,我说不清楚啊,我师傅都说不清楚,跟我讲了这么一大串就啥都不管了!反正就是一边练功,一边捉摸真气内循,想着想着就行了!”风池双手一摊,很是无奈,忽又记起什么,猛然放大嗓门吼道:“天地固然无极,然而天缘有尽,若无法领悟内循就是竭泽而渔,只知索取而不回馈,终有尽时,记住了吗?”

    他这一吼,把四人吓了一大跳,只觉脑子都在嗡嗡作响。

    “你小声点!”周彤泛着白眼咬牙切齿的骂。

    “师傅当时教我就是这么吼的,害我耳朵聋了好一会,你爱听不听。”

    风池和周彤就像一对前世的冤家,俩人话说不到三句就总要抬杠。

    “那也不用这么大声吧?”周彤叫道。

    曹胖却对风池这种仿佛举行某种神秘兮兮的传道仪式的做法很以为然,一把拉住周彤,猴精似的嬉笑道:“姐,这可是唤灵宗的功法啊,没准其中有什么我们不懂的东西呢,要是这么容易就搞懂了,那也对不住唤灵宗的偌大名声……天罡纯阳功我都琢磨了好几天,也才刚刚摸到一点点窍门。”

    “啊?”周彤闻言,忽显得有些不自然。自得了风池的传授,她这些天也在心中仔细斟酌天罡纯阳功的运功法门,也不是说完全没摸到门槛,就是觉得差那么点意思,无法融会贯通。她环顾在场五人,除了风池,其实就属她在功法修炼上进度最慢了,曹胖虽与她同阶,但是年纪最小,又是单一土属性,就资质而言她是无法比较了,现在看来在悟性上似乎自己也是最差的。

    “灵石还剩下几块,要不我们找个僻静处修习一下新学的功法?”上官媚笑着提议,显然她也和曹胖一般掌握了入门的途径。

    “我没有意见。”赵冲一脸平静。以他三年时间修习“纳气诀”就超出众人一大截的达到了天选上阶,资质和悟性堪称妖孽,上官媚和曹胖都能领悟,他又岂会落于下乘。

    周彤见状,自然提不出反对的言语,也点头同意。

    于是,飞舟一转,在一处山梁落下。这一次,风池也分到了一块灵石。为了避免互相干扰,赵冲、上官媚、曹胖三人一人一个方向朝林中飞奔而去。风池无此需要,理所当然留下来守船。周彤本就慢吞吞的落在后面,见他们三人都消失不见了,索性又转了回来,屁股搁在船沿上,默不吭声。

    “你怎么不去?”风池明知故问。

    “我舍不得灵石。”周彤捏着灵石的手紧了紧,望着地上,忽然就老实了。

    “真的?我本来还打算教一教你的,看来没必要了。”船内宽敞,风池将自己舒服地躺平了身体。

    “要不,你跟我说说呗。”周彤知道也瞒不住,咬着唇道,“我承认,我比他们笨,你说千里迢迢的赶到唤灵宗,人家要是唯独不要我,我该怎么办?”

    这一回,一向蛮不讲理的周彤是真有些怕了。她从小孤苦无依,靠着讨饭过活,吃的是百家饭,穿的是百家衣,是由道长引入的修仙一途。不论她外表表现得如何强势,其内心终究有一种自卑,尤其在面对他人都很优秀而她明显不足时,这种感觉就像小时候看见大户人家的小孩都穿得熨帖,她却穿得邋里邋遢一般,不由自主的自惭形秽。

    “不会的。”风池见这丫头惶然无主,也就收起了继续开玩笑的心思。

    “唤灵宗又不是你家开设的,你说不会就不会啊……”

    “如果真是这样,我就不拜入唤灵宗了!”风池说完,跳到地上,捡了跟树枝画了张人体经络图,然后指着图说话,将入门功法的运功顺序详细说了一遍。

    “我懂了!”有人指点就是不一样,周彤很快明悟了其中奥义,撒腿就找了个无人涉足的方向跑去,刚跑出丈许远又回过头来,脸上浮现两酒窝,却是笑了。

    “蛮子,你是我一辈子的三哥!”周彤说完,没入树林之中。

    风池脸颊抽动,无聊的躺回船上,胳膊肘枕着后颈,凝望星空。周彤那一句话,让他有了亲情的感觉,也让他想到了远在泽南的姐姐风铃和四女等人,半晌,他喃喃:“老姐,我在中土结识了几位好朋友,有照应了,你放心吧……”

第179章 飞虎至 疯人返

    没过多久,林中传来脚步声,一袭白衣的赵冲率先朝泊舟处走来。

    这片刻的功夫他似乎有了微妙的变化,神采奕奕的,可究竟哪里不同,风池又看不出来。

    “三弟,这天罡纯阳功果然不同凡响,无极多谢了。”赵冲拱手为礼。

    “都拜了兄弟了,还客气什么?”风池大大咧咧的甩了甩手。

    “若非遇到三弟,无极真不敢相像这世间竟有这等妙法,与为兄之前所习‘纳气诀’比较起来,可谓天壤之别啊。”赵冲很是郑重的说道,似乎还沉浸在之前练功的美妙中不能自拔,满脸回味之色。在此之前,即便是他这种资质和悟性皆可堪称妖孽的存在,在修习纳气诀时亦不顺畅,真气阻滞,且带有疲惫感,如负重物。然而修习天罡纯阳功则完全是另一回事事,虽还只接触到最基础的功法部分,可当真气从丹田升起时,只觉浑身舒泰,如沐甘霖。最重要的是,在练习此功法的同时,他感觉到丹田处的法力在变得凝实,就像风池之前评价他们的法力像稻草窝一样,这个稻草窝的空洞在缓缓填塞满。当然,一颗低阶灵石所能提供的灵气实在太少了,无法有实质性的改变,但在赵冲心里埋下了向更高阶修士攀登的意愿,他不再是万军候治下沙门县的捕快,而是成为一名实实在在的修士。

    风池只是笑,平心而论,他不大喜欢赵冲这种与人相处的方式,老是正儿八经的,一点乐趣都没有。相反,那个未来的大嫂上官媚虽然端庄脱俗,非常人可接近的样子,可抵不住她说话软绵绵的,且声音悦耳动听,风池感觉受用。风池最喜欢的还是和周彤曹胖相处,织衣部是个蛮荒之地,风池的心理定位就是个氏族人,而周彤曹胖皆出身卑微,三个人在一起可以胡说八道,更有默契。

    “三弟,你之前所传那段经文,真的可以无需灵石就能修炼功法?”赵冲凝神问道。

    “是啊,就是法力增长很慢,我要好多天才能涨头发丝那么一点点。”风池想都没想就说道。

    “这是自然,无需灵地灵气灵石,还能辅助修炼功法,就算是法力增长奇慢,此等无中生有之术,已经堪称逆天了。”赵冲毕竟等阶要高很多,修炼神通的时间也比风池长,对此的理解比风池要透彻得多。但见他满脸喜色,笑道:“为兄有时间要好好参悟参悟此经文,争取早日达到三弟的领悟境界。”

    其实,风池心中还藏着一件事没说,按照他的想法,天罡纯阳功虽然被高州吹到天上去了,赵冲等人对此功法也分外推崇,他却觉得此功法相较化焰诀而言,似乎略有不如。他有此念头的原因也非常简单,那就是天罡纯阳功他好歹找到了进入修炼的门槛,而化焰诀他却连门边都摸不到,后者比前者难度大多了。此念一滋生,他再一想到脑门上乌龟的由来,寻思着等到了唤灵宗好歹也把化焰诀和化茧术等一股脑传给自己的结拜兄妹,没准他们能找到修炼化焰决的窍门呢,再由他们反哺给自己岂不容易多了?

    再过得片刻,上官媚和曹胖也回到了原地,只周彤远远落在了后面,足足等了她半个时辰之久。风池心中疑惑,明明之前没花多少时间就让她知晓了入门之法的,莫非她是难为情,装作听明白了?

    “我回来了!”幽暗林中传来周彤兴奋的喊声。“我去抓了只傻狍子,你们都饿了吧?”

    很快,她满脸笑容的出现在众人眼前,她身上同样发生了某种变化,显然风池的担心多余了,不过大家更在意的是她手中提着的猎物,一个个顿时来了莫大精神。说来也是可怜,赵冲和上官媚按理已经可以辟谷,奈何不得其法,同样需要食物果腹,另外三人则是境界低微,压根就无法辟谷。很快,山峦上燃起了一团火,五人聚在一起烤着食物,嬉笑有声。

    月半弯,照耀着山川河谷,同样也照亮了这群正当最好青春年华的人。

    “高前辈,一路顺风!”

    在一处云蒸雾绕的耸峙山崖上,矗立着一大片屋舍,似乎是某个颇具规模的修仙世家所在。就在临崖之前的大石前端,站着一位道骨仙风的白眉老翁,拄着一杆拐杖,正对着天空中挥手。悬崖之外,一只体型威猛的吊睛白额飞虎扑打着翅膀悬于空中,虎背之上坐着一位意气风发的道人,正是高州。他手中抓着一大袋灵石,掂了掂,收入囊中。

    “你我昔年以道友相称,早就说了无须这样客气……”高州谦虚道,不过其眉飞色舞的样子,分明显示他对“前辈”的称呼很是受用。

    “修仙界以强者为尊,过去是过去,现在是现在,前辈大道得成,老夫对前辈自是万分敬慕。”白眉老翁这话说得仿佛出自肺腑一般。

    “哈哈,你这老家伙就是会说话,不早了,贫道去也——”话音未落,一人一虎消失于云海之中。

    白眉老翁站在原地目送,回想这几日来两人的交流,在震惊于对方由聚元境中阶突然蹿升至化形境修士的同时,对方身上还发生了让他看不明白的变化,以致他心怀忧虑,只是不便当面言明。以前的高州虽出身上古大宗,但待人接物彬彬有礼,性格沉稳,不喜阿谀浮夸,这也是白眉老翁能和他成为莫逆之交的原因所在。然这次再见面,高州性情大变,举止轻飘,喜形于色,只有在低阶修士身上才会出现的种种现象居然在化形境修士身上出现了,且更加夸张。高州此次来虽说是以缺少灵石为借口上门讨要,可交谈中他似乎另有目的,不时向白眉老翁询问一些过去两人的事情,似乎是在佐证什么,而他对自己最近几十年的经历又支支吾吾刻意回避。以白眉老翁的丰富阅历,当然不会揭穿高州,只能小心应付着。

    “高前辈,高道友,保重啊……”白眉老翁估计对方早已去得远了,这才发自内心的口吐真言,遥祝老友。

    云天之上,高州可不知晓昔日老友已经发现他神魂出了问题,正思索着接下来该怎么找回丢失的记忆,忽一掐诀,感受到某个被自己标记的人这几天居然朝西北方向移动了很大一截距离,且离自己不过两百里路程,兀自嘀咕:“奶奶的,这小子口口声声称道爷为师傅,看来还得找这小子好好问一问。”

    一念至此,飞虎似与他心神相通,突然加速朝目标方向飞去,这时,天空中陡然出现密如蛛网的屏障,他不管不顾一头撞了上去。几乎是同时,那些蛛网构筑的帷幕被豁开一个大洞,他便倏忽钻了出去。

    大河蜿蜒,浊浪滚滚,高州竟已出现在一条一望无际的长河之上。在他身后,蛛网似的屏障急速收缩,很快,那原本丛山峻岭连绵不绝的景象消逝一空,只徒留一朵白云悬挂在天际,若仔细端详,此云朵居然是永恒静止的。整个修仙世家所在之地竟全部被某种玄幻之极的大型阵法覆盖,若无人引路,或不知进入窍门,连进入此世家的门径都寻找不到。

    因是白天,风池一行五人按照惯例,找了处地势相对较高的山头休息。此山临河,滔滔浊浪滚滚不息,令人心旷神怡之余,又心生豪情万丈之感。此等天高地阔、山川形胜的地形地貌,让从泽南一隅远行至此的风池陶然不已,倚在大石边,吹着风,呆呆遥望。赵冲等人在他身后,却是聚在一起琢磨“真气内循”的经文,试图在某人灵光一闪首先领悟时以便互相点拨,奈何此经文犹如羚羊挂角,玄之又玄,无一人有半丝收获。

    当虎啸山林,百兽震惶之时,一个巨大的阴影投射在山头上,释放的灵压让赵冲等人无法坐稳,趴服在地,一个个面如土色。随后,他们看见了一头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庞然巨兽出现在眼前,正当他们手足冰凉,以为此命休矣时,一个熟悉的声音骤然响起,言语中还夹杂着极度的恼恨之意,却是在破口大骂!

    “疯师傅,骗子师傅,送我回去,我没你这样的师傅!”

第180章 施惩戒 换徒弟

    风池看到这头熟悉的飞虎,第一感觉是高兴,可马上又被高州发疯后无情地抛弃给气着了,所以笑容还没完全在脸上打开就怒气上涌,全然无视逼人的灵压,放肆大骂起来。

    “你奶奶的,再敢骂道爷,一掌拍死你个龟儿子!”高州带着问题而来,自不会轻取风池性命,面对辱骂终究上火,伸出指头轻轻一戳,但见一道真气隔空投入风池身体,他便一头栽倒在地,浑身痉挛,如干涸河床里被烈日晾晒的虾米,浑身通红,徘徊于生死之间。

    “还骂不骂?”高州好整以暇,负手而立。

    “不……不骂了……”风池只觉浑身疼得发抖,倒也不敢再逞强斗狠了。

    “这还差不多……”高州收了术法,再一侧头扫了一遍趴在地上的赵冲等人,眼皮狂跳,突然喝道:“你等从哪学的天罡纯阳功?”

    此言一出,本就爬服在地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赵冲等人就跟破麻袋一般,被甩飞出去数丈之远,四个人叠罗汉似的撞在了一起。

    “师……师傅……我教的……”风池急忙说道。

    “别叫道爷师傅!什么?你,你教的?”高州突然觉得头大如斗,有种被大麻烦缠上了的感觉,气急之下心神一动,庞大飞虎凌空而下,一口将风池含在嘴里飞到了半空。

    “你又没说不能教……啊……”风池犹想解释,奈何被强大的劲风堵住了口鼻,只觉肺部若炸,连他想使出绿色光罩也不可能,只觉得天旋地转,头晕目眩,在飞虎的戏弄下,他在半空中张牙舞爪,时而下坠如流星,时而飞升似响箭,又或横飞颠倒,飘忽若絮,其状之凄惨,比猫戏老鼠更甚!

    高州则一个劲在地上走来走去,看都没看在半空中被折腾得神魂出窍的风池一眼,不时捶胸顿足,或揪住自己枯草般乱发,显得格外懊恼。当然,以他之能,若不愿他人修习,废掉几人修为便是,奈何天罡纯阳功是宗门重术,能修习者必为宗内核心弟子,非欺师灭祖背叛宗门则不可加罪。也就是说,赵冲等人已经算是唤灵宗的核心弟子了,他当日在镇湖塔能放风池一码亦与此大有关系。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短短的还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风池会将此重术授予他人。

    “道长,若有不妥,我等不再修习此神通便是,还请道长高抬贵手,放过三弟……”赵冲单膝跪地,向高州躬身行礼。

    “你说不修就不修?这套功法还配不上你不成?”高州正愁少了出气筒,手一伸,一股无形之力将赵冲禁锢,还不待他反应过来,他同样被甩到了半空中,再被飞虎翅膀一搅,和风池一起在上下大叫着在跌宕中凌乱。

    “哼,单一五行金属性又如何,年龄太大了,也是个废材!”高州骂骂咧咧的,如此评价赵冲。

    上官媚和周彤面色煞白的对视一眼,对术法神通深不可测的高州畏惧到了极致,但有誓言在前,只能硬着头皮说好话了,哪知二人嘴唇张开,尚没来得及吐出半个字,就被对方毫不怜香惜玉的卷到了空中。

    “一个三属性一个四属性也配学道爷的神通?活该被治!”高州怒发冲冠的样子,怕是不把几人折腾个半死,是不会善罢甘休了。

    但见四个人影如无法掌控自身命运的布偶,伴随着心胆俱裂的尖叫,如狮子耍绣球一般,在飞虎的逗弄下,以各种不太雅观的姿态被不停的拋向空中。

    曹胖见了这一幕,只觉得腿脖子打颤,连站都站不稳了。他喉咙里一阵阵发苦,接连吞了几口唾沫,胆颤心惊的说道:“道道道……道长……”

    “你也想求情?”高州转过身来。

    “呃……不……不求……”曹胖到了嘴边的话又吓得缩了回去,连连摇头。

    “你不妨求求看,没准道爷一高兴就不惩治你们了呢?”高州眯着眼睛,莫测高深的样子。

    “不不不敢……”

    “真不求?”高州眼珠子一瞪。

    曹胖明白了,感情求与不求大抵上都躲不开被当猴子耍的悲惨命运,与其这般,索性就跟风池等人作伴得了,于是他抹了抹额头不断迸出的汗水,苦着脸道:“道长,放了我的哥哥姐姐们吧。”

    “哈哈,不错不错!”高州大笑出声,脚下一跨,瞬间到了曹胖跟前,抬手在他脑袋上摸了摸,“这样才对嘛,做人要讲义气,道爷可不收没心没肺的徒弟!”

    曹胖闻言,感觉自己被硬拖着上了条贼船,急道:“我没说要拜……”

    “你学了我的功法,当然要拜师!你还不知道吧,为师也是单一土属性,当年进入唤灵宗就跟你现在年纪差不多。”高州对曹胖越看越是欢喜,摁着曹胖脑袋在地上磕了三个头,又将他提了起来,笑道,“乖徒弟,免礼,看在你求情的份上,这几个臭鱼烂虾为师就勉为其难饶了他们。”

    言罢,高州果然收了功法,风池等四人就跟连成串的葫芦,一个连着一个跌在一块,摔得七荤八素。大概是高州埋怨风池擅作主张之故,刻意让他第一个落地,摔得满脸都是泥巴,还被赵冲、上官媚、周彤接二连三的砸在身上,成了他们仨的缓冲肉垫。待风池等人好不容易从天旋地转中渐渐平复下来时,高州念念有词,分出四道真气分别没入风池等人丹田处,厉声喝道:“天罡纯阳功为我宗大神通,为了防止外流,道爷在你们体内埋下了四道血咒,切记,一旦外泄,必然爆体而亡!”

    高州对曹胖这个硬收来的徒弟似极为喜爱,语气一缓,对曹胖道:“徒弟,不要怪为师,早年为师体内也被尊者埋下了血咒,直到聚元境才自行解开,之前倒是给忘了。”

    曹胖凭白得来个这般大神通的便宜师傅,当然是高兴的,可又见他疯疯癫癫、喜怒无常的样子,心中一阵阵发憷,不知如何是好,只能像个傻瓜般点头。

    另一边,风池看着高州和曹胖这般师徒情长的一幕,心里五味杂陈、如吞了只苍蝇般难受,他想,自己和师傅横渡云梦泽时那互相扶持的过去,大抵上是不会再现了。事实也是如此,经过这一番闹腾,高州连自己缘何寻找风池而来的目的也给忘了,反而对新收了一个合意的徒弟——曹胖而心情大好,当然,他若哪天想起什么,又来找风池的晦气,也毫不令人意外。

第181章 待得神魂颠倒时,愁无影,乐滋生!

    “你等四人记住了,虽学了道爷的神通,但你们资质太差,只能做个记名弟子,不得打道爷的旗号,也别指望道爷再传授你们什么,自行前往唤灵宗入籍!”高州毕竟是中土的顶阶修士之一,即便神魂受损,骨子里仍有种矗立在芸芸众生之上的傲然与冷漠,自此终究露出了其冷酷的一面,“你等最好能让掌事弟子网开一面,让你们一并加入唤灵宗,否则……你们自求多福吧。”

    说完,高州随手掏出一块令牌和几块灵石,吩咐曹胖道:“拿去给他们。”

    曹胖看着手中灵石,眼珠子瞬间一亮,这可是实打实的中阶灵石啊!他小心的捧在手中,几步走到风池跟前,说道:“三哥,你拿着。”

    曹胖见风池依然坐在地上不动,便塞到了他手中。

    “走了!”高州大笑中,卷起曹胖,骑上飞虎,风驰电掣而去。

    现场,一时很沉默。风池坐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眶里通红一片,强忍住心底的烦闷,鼻子有些发酸,他接连用衣袖抹了几次眼睛,才不至丢丑。如果这世上有什么人能让他感觉到依靠,第一个便是高州,因为这是他破茧而出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师徒二人曾亲密无间,且一起在云梦泽出生入死,但他无法排遣对方对他的漠视与冷酷,这个前后的反差太大了,他接受不了。

    “三哥,没事的,不是还有我们么?再说曹胖也不是外人,他先去了唤灵宗,会帮我们想办法的。”周彤在风池身边坐下,笑着劝慰,她因之前的颠簸,头发全乱了,两人凑在一起跟两个讨饭的叫花子差不多。赵冲和上官媚也好不到哪里去,虽之前的经历让他们连魂都差点吓没了,却也从另一个侧面激励了他们,因为高州让他们见识到了什么是顶阶修士的能力。

    “三弟,为兄身上有银子,我们去附近集镇找个酒店喝一点如何?”赵冲苦笑道,“当年为兄颠沛流离时,常常在酒肆买醉,喝得晕头转向,一觉睡下去,什么家族荣耀仕途波折等等,全都丢到九霄云外去了,如果一坛酒不够,那就再喝一坛!”

    每个人都有难以回首的过去,只是深埋于记忆,从不提起。赵冲出身官宦之家,年少多金,且少年得志,以前也是个左牵黄、右擎苍,锦衣玉食的纨绔公子,只是原本狂傲的人生被突然转折的命运打断了,风池才错以为他不苟言笑,老是装正经。

    “你别教坏老三……”上官媚对自己未婚夫的过去最清楚不过了,扒拉了赵冲一下。

    “男人的事情,你不懂。”赵冲这般回答。

    “好!我们去喝酒!”风池抬起头来,双目血红。

    这一日,镇南王侯国属地某个偏僻的小山城里发生了一件咄咄怪事,一艘飞天神舟突然降至城内最大的酒肆前,从舟上走下来两男两女四名仙师。在众百姓看来,仙师果然都是神仙般的人物,两位年青仙师皆是人中龙凤、威武不凡,两位女仙师则体态婀娜、各具芳华,他们一来就将酒肆包了下来,酒与羊肉等等上了一轮又一轮,大有不醉不归的架势。城内有仙师造访,自是引得众人前来探看,里三层外三层的将酒肆围了个水泄不通,奈何四人并无在人前露脸的意思。

    整整半日过去,直到晚霞染天之时,四人才互相搀扶并蹒跚着出了酒肆,登上飞舟。

    然后,飞舟亦如醉酒了一般,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中,摇晃着划破天际而去。

    酒入愁肠,脑子一片混沌。

    待得神魂颠倒时,愁无影,乐滋生。

    风池软耷耷靠在飞船内,将腿伸直了,手中还抱着一个酒坛子,他用手掌击坛,发出嗡嗡的有节奏的声音。然后,他打着酒嗝,唱起了那首“红萝卜的胳膊白萝卜的腿”的山歌,唱得几句便嘿嘿傻笑几声,然后又敞开了嘶哑的喉咙接着唱。大抵是这歌曲有趣,赵冲竟也跟着哼哼起来,不时喊一声“喝酒”。

    “大哥,我之前不喜欢你,太装了,我今天才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厉害,你是我的好大哥好兄弟……”风池大着舌头,含糊其辞,还亲昵的拍了拍对方肩膀。

    赵冲满脸酒醉的陀红,所谓酒壮英雄胆,很是豪迈的说道:“哥以前是什么人?最初是百夫长,因年纪小只能当阵前偏将,万军中曾取上将首级……那时候手里头有花不完的银子,酒肆勾栏,香河曼舞,嘿嘿,算个啥……边关的兄弟最在乎的是什么?告诉你,兄弟是手足,与子同袍……从今往后,我们也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兄弟,今天大哥撂下一句话,不管前路是个什么鸟样,进我们一起,退我们也一起,同艰苦共富贵,让那些看不起咱们的人,终有一日都匍匐在脚下!”

    赵冲此言显然有所指,高州对他的鄙视之言,同样伤到了他的自尊。

    “说定了!我们拉钩……”风池伸出小拇指。

    一边,上官媚看着这放浪形骸的兄弟二人,颇有些无可奈何。她像多年前一样,就是赵冲身边的一个小迷妹,只知道用崇拜的目光望着他,并做些使唤丫头的勾当,一会用帕子拭去赵冲嘴边的酒渍,一会又帮风池将酒坛子扶正了,免得他倒到自己身上。

    船尾位置,周彤操桨,驾驭飞舟前行。风池将高州给他的灵石与令牌一股脑塞给了她,令牌内是一副山河图,其内有唤灵宗的具体位置。中阶灵石的效能远不是低阶灵石可比的,飞舟的移动速度更快了,悬浮在空中的高度也达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且舟体上还自动升起一圈防护罩,隔绝了外界的呼呼风声。因飞舟的行进速度太快,她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停下来想一想山河图内的地形地貌,避免走错方向。她估算了一下,按照这个速度和灵石的消耗程度,足够支撑他们到达唤灵宗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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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物之生介绍:
他来自蛮荒。

身负血海深仇。

他的过去,无人知晓。

他的身世,扑朔迷离。

不跪,是他的人生信条!

无畏,是他的原始信仰!

他宿命中的女人,是他心底难以揭开的谜与痛!

结生死兄弟,入生死之地,进幽闭之门,傲视星辰变,滋养扶桑根,杀戮滔天,血流成河……万物之生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万物之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万物之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