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又一杯酒
她的违和感并非来自于庄园里的装饰或暗道,而是克莱尔本身。一些本来不该出现在女生身上的小动作,一开始被她归结于克莱尔的成长环境没有多少讲究。
直到她见到艾文本人,从他身上看见了相同的小动作。再离奇的猜测都变成了事实。
“我澄清一点,我当时是灵魂穿越,不是见鬼的男扮女装,我没那个癖好。”
安妮揶揄的笑道:“放心,有也没事,我们愉快的当姐妹。”
“我十分的不愉快。”他继续寻找克莱尔的身影,一边问道,“你们都聊什么了?”
“干嘛?”
“问问。”
“无可奉告,想知道你问她去。”
“她要是告诉我就好了。”
“问你点隐私问题。”安妮压低了声音,好奇的看着他,“你是真不喜欢洛伦?”
“不喜欢。”
“听他们的描述,你当时那叫一个深情,都是装的?”
“所以这就告诉你,千万别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当然在你这应该就倒过来了。”
安妮冷笑一声:“要我是洛伦,绝对搞死你。”
“饶命,以后谁欺负你了我帮你揍他去。”
“别转移话题,骗她干什么,为了佩雷斯家族的资源?”
“一半吧,剩下一半私人原因。”
“克莱尔呢?先前替她解释,现在又把我叫过去送饭,你对洛伦也没这么用心吧。”
他咳了声:“看出来了还问。”
“你们才认识多久?”
“挺久的了,久到我都忘了我之前还见过她。”
“哈?”安妮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气息,“什么时候见过?”
“小时候。”
“我去?青梅竹马啊?”
艾文终于在人群中锁定了克莱尔的身影,她藏在层层叠叠的人群后面,面无表情的喝着一杯红色的东西。
那看起来十分像红酒,但其实是一种饮料,用来麻痹别人的。她什么时候都是滴酒不沾,清醒的可怕。
侍者端着盘子穿梭于人群中,透过缝隙,艾文看见她旁边罕见的坐了一个穿着女仆衣服的人。
缝隙一闪而逝,他也收回目光。还记得第一次去马戏团就是因为一直盯着调酒师被他发现了,从此他长了记性,再也不会盯着某一个人超过三秒钟了。
“看什么呢?”安妮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艾文侧身挡住她的眼神,“没什么。”
克莱尔借着喝东西的瞬间,快速的扫视会场,最后把目光聚焦在亚莉克西娅身上。没想到小殿下也心血来潮的参加了宴会,不,说不定时戴维想方设法引诱她过来的,艾文和戴维一向无话不谈。
刚放下杯子的瞬间,有人在她身边坐下,给她倒了满满一杯冒着气泡的酒。
她头也没抬,皱了皱眉,面露厌恶:“你疯了吗?”
“我看,疯的人是你。多大的胆子啊,连陛下的命令都敢违抗。”那人的声音酥到骨子里,在她耳边轻声说道,“可惜,人家未必会领你的情。”
“私自离开领地,插手旁人内务,我看你胆子也不小。”克莱尔冷冷的说道,“最好别让我知道,你对我们做了什么手脚。”
“你们?你们是谁啊?”她不屑的笑了声,在人群的缝隙中看向艾文,“是那位在和别的美女聊天的先生吗?我都可怜你,帮了他那么多,却还是不敢坦白你那见不得人的身份。”
“你敢多事,我保证按公会的规矩,公事公办。”她眼中的杀意一闪而逝。
“就凭你?”
“你大可试试。”
“试试就试试,你说了多少次了,有一次真敢的吗?”
“不要试探我的底线,三索锦,你能活到现在完全是我给会长的面子。”
“我用得着你……”她声音刚一大,克莱尔立刻冷声道:“想把人都叫过来吗?”
三索锦最后冷哼了声:“你就祈祷,能多捂一阵你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吧。死在一个爱的人手上,对你来说,算是善终了。”
“滚。”
艾文趁着空隙又看了两眼,越看越觉得她表情不太对。那个人似乎不是她的朋友或部下,倒像是什么讨厌的人。
“我去那边看看。”艾文小声和安妮说。不太对劲,还是过去看看。
他话音未落,就看一个风风火火的身影带起一阵风,扒开人群,踩着高跟鞋,快步朝克莱尔走了过去。
安妮定睛一看,直呼不好。一杯红酒从天而降,直接浇在了克莱尔头上。
安妮一拍额头,急忙跑过去。
“我这里不欢迎你!”琳达居高临下的看着她,随手扔掉高脚酒杯。酒杯摔在地上,四分五裂,周围声音戛然而止。
“琳达。”安妮过去扯了扯她的袖子。
“我这里不欢迎你,还要我再说第三遍吗?”琳达甩开安妮,“还有你也是,你不知道我有多讨厌她吗,你还把她带来?”
“我的错我的错,你当她不存在不就好了?这可是你自己家的宴会。”安妮小声说。
“不!可!能!”琳达毫不顾忌脸面问题,指着大门说,“马上给我滚出去,这不是你这种上不了台面的人能来的地方!”
克莱尔低着头,抹了一把脸上的红酒,倒是没想到这位大小姐对自己意见这么大,不惜毁了自己家的宴会。
琳达见她没有反应,顺手拿起桌上的酒杯就要再浇一杯,没想到那只手腕突然被人握住了。
“没打招呼就私自过来,是我们的失礼。”艾文把她挡在身后,微微欠身说,“不好意思,我们这就离开。”
琳达的手僵在空中,一时间忘了要说什么。为什么他会帮她,为什么他要阻止自己,他也要离开?
“我……我没说你。”她磕磕绊绊的解释道。她针对的也就是克莱尔这个贱人而已。
艾文什么也没说,只是再次欠身,脱下自己的衣服给克莱尔披上,不顾她的挣扎,在众人的注目中拉着她出了会场。
“放手!”克莱尔想挣开那只手,谁料艾文直接搂住了她,低声说:“别闹。”
“你干什么!”
第十章 借口
“有人泼你酒你不知道躲躲?”艾文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一点点擦干她头发上的红酒。
“放手,我自己来。”克莱尔甩开他的手,“人家赶的是我,你凑什么热闹?”
“赶你不是赶我?放心,这么远了没人看着。”他摸了摸她的脸,“走吧,先回去。”
话还没说完,就见安妮拎着裙子小跑出来,朝他们挥手打招呼。
“安妮小姐?”艾文意外的看着她,“你怎么也出来了?”
“别提了,我可不想现在触那个大小姐的霉头。”安妮撇了撇嘴,“我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
“抱歉了。”克莱尔沉默了一会说道。
“别别别,你们还是尽快找个厨子吧。我先回了,有时间来找我,我们家肯定没这种破事。”
“再会。”艾文揽着克莱尔走上马车,“我们也回去吧。”
克莱尔摸了摸自己的裙子,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洗干净,就这么扔了也太浪费了,没穿过几次的。
艾文看着她,漫不经心的问道:“刚才看你好像和谁聊天来着,是你朋友吗?”
克莱尔动作一滞,面不改色的说:“不,是我仇人。”
他居然看见了,希望他别深究下去。
“哦?是谁,叫什么名字,什么来头?”艾文饶有兴致的问。
“你还是别打她的主意,她专喜欢背刺,不分敌友。”
“明明是我想背刺。”
“那更别想了,她这人及其记仇,不能一刀毙命不要动手。”
“看来你被她算计过?”
“没有。因为她一直针对我,我没给过她机会。”
艾文哦了一声,看向窗外,沉默了半晌,转换话题说道:“其实我对那位叫琳达的小姐印象并不好。”
“那是你的事。”克莱尔淡淡的说。琳达就和她们一样,在他心里能有什么好印象。
“我记得我救过她,并且印象深刻。”艾文说道。
克莱尔疑惑的看向他,他笑了下,说:“当时歹徒挟持了一些人质,想和我们谈判。团长让我悄悄绕去后方救援人质,他则去和歹徒谈判。我把绳子伸了下去,琳达小姐是第一个抓住那根绳子的人。”
克莱尔收回眼神,目视前方:“怕死并没有错。”
“但她是把别人踹下去,自己才抓住的那根绳子。”艾文看向她,等着她接话。
长久的沉默过后,克莱尔开口重复说:“怕死并没有错。”
“是啊,我承认。但她上来的第一句话就是那些贱民理应如此。”
克莱尔没有说话,艾文单手撑着下巴看着窗外:“所以我不喜欢这个大小姐,更不喜欢这个从出生就定格的世界。”
“其他人呢?”克莱尔问道,“成功救出来了吗?”
“当然。不然我一定把她再扔下去。”
月光温柔的洒在大地上,马车穿过无人的小路,两个人回到庄园,克莱尔默不作声的回到自己房间,散下头发准备洗澡。
她浴室里放着热水,另一边在衣柜里找换洗的衣服。她的衣服不多,仅仅维持够穿的水平。
她的手突然停在衣柜中间,那是一件很漂亮的蓝色礼服,和自己之前的某一件很像。这不是自己的衣服啊,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也是自己失忆期间干的吗?
这也太离谱了吧,自己到底都干什么了,有什么事非得让自己重新买件衣服啊?
哪天再约了安妮过来聊聊吧,可千万别干出什么出格的事。
她正想着,门突然开了,她吓了一跳,下意识的躲在衣柜门后。
艾文此时就穿了一件单衣,手里拎着洗漱用具,把她从后面拎了出来:“你干嘛呢?”
克莱尔敏锐的感觉一丝不对劲:“这不是该我问你吗?”
“不明显吗?”艾文见怪不怪的举了举洗漱用具,十分随意的脱下自己的衣服,“准备洗澡啊。”
“你的房间在隔壁!”克莱尔立刻转身,她看不是她脑子磕坏失忆了,是这个人脑子睡久了生锈了。
一只手突然从脖子后面伸了出来,紧接着她就被拉进了浴室。
“我知道啊,问题是你不来,只能我过来了。”他试了试水温,关上水龙头,理所当然的说。
“那我过去。”克莱尔从善如流,找准机会该溜就溜。然而那只手注定不会让她得逞。
“我又不是长得有碍观瞻,至于这么躲我吗?”
“你是怕被人抓住把柄还是饥不择食,你出去养情人也好找真爱也好,我们各玩各的不好吗?”
他靠近了些,手上微微施力:“各玩各的?既然夫人这么想的话,我们为什么不能内部消化一下,反正都是解决生理需求。还是说我不能满足夫人?”
“……”
“这么看来夫人对我的提议没什么意见了?”艾文心情舒畅的挑了挑眉。
“我要是说有呢?”克莱尔咬牙问。
“很遗憾,你的理由都说服不了我。最主要的是我们婚都结了,还是你先动的手,我们做点婚后该做的事,不过分吧?”
“……”
氤氲的雾气笼罩着浴室,月亮高悬在夜空。万籁俱寂,身边的人早已熟睡。艾文轻轻喊了几声,确定没有得到回应之后,点了支迷香,翻窗而出。
一个小插曲,并没有毁掉布洛格家族的舞会。琳达坐在花园里,夜晚的风开始变得寒冷。她毫不后悔自己泼了那个讨厌鬼一身酒,但为什么总有人为她出头,安妮那个什么也不懂的也就算了,这次艾文居然也来帮她了。
到底是为什么,她什么讨厌的事没干过,为什么还会有人帮她?为什么是艾文?
那家伙不是拆散了他和洛伦吗,他不是应该憎恨她才对吗,为什么替她解围?
原本他和洛伦在一起,自己也就死心了,可他们没有啊,那个人是克莱尔,是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坏事做尽的野孩子。她凭什么就能抢走自己爱慕的人?
光是一想,她都要暗自咬牙。
真是太不公平了,就因为她流落在外,就因为她姓佩雷斯,她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吗?
第十一章 曾经的恩怨(一)
微风吹拂着树叶,她没有注意到,婆娑阴影下的黑影,正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风带着阵阵花香,这香味越来越浓郁,她忽然觉得有些发困,双眼皮不停的打架。
好困啊,她渐渐进入梦乡,再醒来,是个完全不认识的地方。
她一下子惊醒,却发现自己被绑在椅子上,周围是光秃秃的墙壁,看起来像是个仓库,甚至都没粉刷过。
怎么回事?绑架?谁这么大胆子敢绑架自己,不想活了吗?
“醒了吗,布洛格小姐?”不知道哪传来的声音问道。
琳达不禁怒道:“你是谁,有本事出来!”
“先做个小游戏吧。”
话音刚落,门口走进来一个畏畏缩缩的年轻人,他看起来还不如琳达高,手里拿着小刀,面黄肌瘦,眼睛小小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干什么!你到底要干什么!让我们家知道你是谁绝对要你好看,识相的现在赶紧把我送回去!”夜晚,刀,陌生人,这三个加在一起,本能的让她感到恐惧。
家里应该发现自己失踪了吧,为什么还没有人找过来?
那人走进屋子之后,门嘭的一声被关上锁死了。那个声音继续说:“你应该好几天没吃饭了吧,现在只要你刺这位小姐一刀,你就能获得这辈子吃不完的食物。”
“什么!放肆!你敢!”琳达不停的挣扎。那个面黄肌瘦的人听见之后咽了口唾沫,显然是心动了。
“除了心脏和脖子,其他地方都不致命。你是被我逼迫,你不会被认定为凶手。当然,你要是害怕的话,也可以刺向致命处,尸体我来处理。”那个声音继续引诱道。
琳达听到惊惧交加:“你疯了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小个子听见后缩了缩脖子,有一瞬间退缩。那个声音立刻说道:“你在害怕什么呢,能不能看见明天的太阳吗,你连你今天的面包在哪里都不知道。”
小个子闻言,握紧了小刀,朝着琳达走去,嘴里呢喃着:“对不起,对不起,我是被逼的。”
“你敢!”
“大小姐,今不保昔的生活下,没有比近在眼前的食物更有诱惑力的东西了。”那个声音含笑说道。
小个子双手紧握着举起刀,闭上眼,嘴里不停的说着对不起,颤抖着手刺了下去。
琳达只觉得肩膀一阵剧痛,凄厉的惨叫划破夜空。天窗上如约扔下来了一袋面包和水,那个声音说:“你今后将永远不会为食物发愁,我说到做到。”
小个子扔下带血的刀,恐惧很快被饥饿驱赶,他迫不及待的撕开面包的袋子,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等他吃完,那个声音接着说:“金币呢,你想不想要金币?”
小个子犹豫了一下,抹了一把嘴,快速的点了点头。
“很简单,刺她一刀,给你一枚。”一枚金币从天窗扔了下来。
琳达拼命的想往后缩,恐惧终于溢了出来:“不,不要,你想要多少我回去给你,都给你!”
疯子,这两个疯子!
“我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啊。”那个声音带着蛊惑,“有了金币,你就能实现你一直以来的心愿了。”
“不,不要!”
“觉得愧疚的话,把她的嘴堵上,不就听不见了吗。觉得心软的话,把你的眼睛蒙上,也就看不见了。”
小个子看着她,咽了口口水,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心一横,捡起地上的刀。
“救命!”琳达的眼中倒映着那个懦弱又拿着带血小刀的人,很快她的嘴被人堵上了,身上的剧痛让她几欲昏厥。
她本该昏过去了才对,但她一直很清醒。
不知道过了多久,或许是麻木了,疼痛也没那么明显了。
门从外面被人打开了,来的人面带微笑,正是那个让自己日思夜想的面孔。
她看到了救星,忍不住欣喜若狂:“艾文骑士,救我,救我!”
“救你?我并没感觉你现在需要救援。”艾文说道。
这个语气让她感到十分陌生,她不可置信的看着艾文:“你……是你绑架的我?”
“是啊。”艾文打了个响指,她身上的伤莫名其妙的都消失了。
“放心吧,刚才都是梦境,就当做了个噩梦好了。琳达小姐。”艾文只是微微俯身看着她,面带微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当然,是你救了我,我一直都记得。”
“但我记得我救你的时候,那个绳子不是给你的。”艾文眼底里闪着寒光,琳达骤然全身僵硬。
“我记得我当时说,我一定会把你们都救出来的,但你一定要第一个上来,并且大喊大叫引来了歹徒。所以我除了你,剩下的人一个都没能拉上来。”
“他们那是……”
“活该?”艾文看着她的眼睛,“没价值的人就该给有价值的人让路,是吗?”
“难道不是吗,你就算把他们救上来,除了浪费粮食他们还能干什么?”
“是啊,那些人我也不喜欢,市侩,虚伪,毫无原则。但把他们变成这样的人,不正是你们吗?你们自诩绅士贵族,鄙视那些不学无术的人,但你们从来也没给过他们学习的机会,不是吗?”
“你就是为了这个才绑架我?”林哲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这算是什么理由?
“倒也不完全是。”艾文笑了下,“刚才那个游戏,你的父亲也玩过。不过,游戏的对象是两个可怜的穷人罢了。”
琳达愣住了。
“那两个人去他的工厂闹事,让他觉得颜面尽失。所以,他让那两个穷人互相比试,赢的可以拿到一笔不菲的报酬。他把人当成野兽,大街当斗兽场,街上的行人都是看客,有人能拿钱买命,自然就会有人拿命换钱。”
艾文捡起地上的小刀,上面既没有血迹,也没有指纹,光洁如新。
“十几年前,佩雷斯家破产清算,欠了一屁股的债。我的父亲没办法了去讨要欠款,当时的工厂已经被你们家给低价买下了。当然,这不是你们的问题,你们没义务支付这笔钱。那你们把他赶走就好了,为什么非要他的命不可,嗯?”艾文把玩着小刀,微笑着看着她。
第十二章 曾经的恩怨(二)
“不,你别过来,我……你在说什么啊,我不知道。”琳达瑟缩着,这不是那个自己认识的艾文。
“你当然不知道,你知道了也不在乎,就像你不在乎其他人一样。你,还有都城里的贵族们,你们视他人为蝼蚁,剥削掉他们身上的每一分价值,然后踩着他们的尸骨饮酒作乐,花的每一笔钱都沾着他们的鲜血。”
艾文将小刀轻轻的贴在她脖子上,冰凉的刀锋触及到皮肤,立刻划出一道血痕。
“我真的不知道,求求你……”
“求我放过你吗?”刀锋一点点的嵌进皮肤,“那是不可能的事了。不过,我本来没想这么早就对你下手,但我难得喜欢上什么人啊,琳达小姐。你不该倒那两杯酒,那样你至少还能永眠于梦境,死的体面一点。”
月亮隐去乌云之后,温热的血液喷涌而出。艾文从她身上掏出手帕,擦干净刀上的血迹,随手扔在角落。
庄园内,克莱尔依旧熟睡着,艾文掐灭迷香,打开一条窗缝,钻去了床上。
清晨,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将两个人从睡梦中拎起来,克莱尔揉着眼睛正打算起身,艾文将她按了回去,轻声说:“我去看看,你接着睡。”
大早上的,谁这么有病?
他一拉开门,发现门口站着一个熟悉的人。哈维尔,他的下属兼朋友。
“干什么,大早上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他打了个呵欠,“昨天训练没训够?”
哈维尔愣了愣,抬头看了看别墅,确定自己没走错地方,挠了挠头:“头,您怎么也在?”
“废话,我不在这还在哪,睡大街吗?”
“不是,我还以为您在宿舍。”他不是一直住宿舍吗,怎么住到这来了?
“我看起来像脑子有问题的人吗,放着家不住住宿舍?有事赶紧说,没事我接着补觉去了。”艾文不耐烦的说。
“有事,团长有令,批捕嫌疑人克莱尔·佩雷斯小姐。”哈维尔在他关门的前一秒扒着门框说道。
“放屁,怎么就又成嫌疑人了,是不是有人动手脚了?”上次就是这次还来?
“这次真不是,昨晚琳达·布洛格小姐遇害,经查证和她最近有恩怨的只有佩雷斯小姐”他在艾文开口反驳之前,补充说,“团长亲自下发的命令。”
艾文听见团长两个字,果然不说话了。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没说话。这种沉默比破口大骂还危险,哈维尔小心翼翼的说:“布洛格和佩雷斯家一向交好,想必也只是迫于压力去问个话。”
“回去转告团长,人我亲自送过去,你可以回了。”
“等等!”
“知道什么样的人最不可饶恕吗?”艾文把他推出去关门说道,“扰人清梦的和搅人好事的,你不巧都占了。”
哈维尔一头雾水的回去了,心想他上一个这么维护的还是戴维,这大小姐还真有点手段,不愧是游走在男人堆里的交际花。
艾文再睡了睡不着了,索性去厨房找了点食材做早餐。自己昨晚已经收拾干净了,绝对不会留下什么线索,不对,就算留下什么线索,也不可能怀疑到克莱尔身上,为什么她又成嫌疑人了,还是团长亲自下的命令。
骑士团再怎么样也不会和一个完全不知根底的人合作,既然之前团长把她介绍给自己,说明不是完全不了解。这两个人之前是不是认识,就是瞒着自己?
有什么必要吗,因为她的身份?自己看起来像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他把蒸好的南瓜切成小丁,打碎扔进锅里。但要是团长真的不知道她的身份呢,把她叫过去能有什么目的?
最关键的是这事本来就不是她做的,大众的认知里她也是个什么都不会的大小姐,她有什么本事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人掳走,为什么就又开始怀疑起她来了,这世界太离谱了。
克莱尔见他久久没回来,忍不住下楼来看看情况,见他居然在做饭,不由得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还在做梦。
艾文听见脚步声,回头看去:“你不继续睡会了?”
“你这是……干嘛呢?”克莱尔抽了抽眼角。
艾文举了举手里的勺子和菜刀:“不明显?”
“可以但没必要。”
“必要且必须,别告诉我你之前不吃早餐。”
“我一觉醒来基本上都是中午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先坐一下吧,马上好了。”
“有什么要帮忙的吗?”
艾文沉默了一会,说道:“确实有。一会和我去趟骑士团吧。”
“不去,我要去酒吧。”
“昨晚琳达小姐遇害了。”他搅着锅里的南瓜汤,克莱尔闻言猛地抬起头,琳达?谁做的?是不是他?不,他昨天晚上一直和自己在一起,没有时间,那会是谁?
“他们怀疑我?”她问。因为这个叫自己过去,想必是怀疑自己。自己昨晚被她泼了一身酒,确实有可能怀恨在心。
“是啊,也不知道团长哪根筋搭错了。”艾文从烤箱里拿出剩下的面包,盛了一晚南瓜汤,“先简单吃点,来不及烤新的了。”
“我虽然有病,但也不至于大早上叫人起来做面包吧。”
“也是,你看看你门口的侍卫都懒散成什么样了,也不见你扣他们工资。”
“有吗,可能我碰巧没看见吧。”她淡淡的说。
“花园里的灌木总不至于看不见吧,起码一个月没修剪了。”
“你也知道我不怎么回来。”
艾文笑着摇了摇头:“在你手底下工作还真是舒服,你还缺人吗,你看我怎么样?”
“……不缺,用不起。”
“再考虑考虑,你不是缺个厨子吗,便宜不贵,包吃包住就行。”
克莱尔看了他一眼,丢出一串印章:“你要是实在闲的无聊,就去工厂看看吧。”
艾文愣了下,拿起那几个印章,上面都刻着佩雷斯家族的家徽,只有底下的字不一样。这是佩雷斯家族名下几家工厂的公章,有了这个就能调度工厂中的资金和人员,相当于实际掌控者。
第十三章 好大一口锅
“他们把这几家场子给你了吗?”一家糖果厂,一家服装厂,还有一家小型地方银行,和佩雷斯家的核心产业无关,但都属于能躺着赚钱的那种,省心。
“是啊,不过我懒得过去,按时给我打钱就行。”克莱尔无所谓的说。
“你就不怕我把钱都划走?”
“你要是有本事在我不知道的情况下划走,你就试试呗。”
“我怎么不敢,毕竟夫人都眼瞎好长时间了。”
克莱尔警告似的看了他一眼。
“好了,开玩笑,走吧,正好顺路一起。”
“你送我去?我还以为会有其他人。”克莱尔意外的说。
“本来有的,被我轰回去了,大早上的连个觉都不让人睡,还没证据就下拘捕令吗,是不是有病?”
“……”克莱尔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他们没证据?”
“难不成你昨天晚上还有力气出去?”
“……”
“我就睡你旁边,你出去我还能不知道?”
“……”
“我就睡你旁边,就算你出去我没注意,你回来我还能没注意?”
“对不起我错了,你闭嘴吧。”克莱尔捂住他的嘴说。
琳达居然死了,而且不是自己找人干的,难道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碰巧有她的仇家在这个时候把她干掉了?
布洛格家是他的首要目标,自己的那张照片也被他拿走了,他要下手也应该先从那里下手,琳达身上没什么利用价值。
而且,他昨天晚上确实和自己在一起,应该也没什么精力去做其他的事了……吧?
她悄悄看向艾文,艾文立刻转过头:“怎么了?”
“不,没什么。”克莱尔收回眼神,再说了,他一来一回自己也不应该没有察觉,应该不是他。
马车停在骑士团门口,艾文扶着她下车,一路上她感觉到了不少目光,大概是都跑来看热闹了。
“不用理会他们。”艾文小声说道,“一会必然躲不过加训的命运。”
“你回去吧,我自己过去。”
“我实在是好奇团长在搞什么。”
两个人走到团长办公室,艾文敲了敲门,里面的人说了个进。
他刚推开门,就从里面走出来几个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拿着绳子朝克莱尔走过去,只听菲尔丁头也不抬的说:“捆了。”
“等一等!”艾文把她挡在身后,“话先说清楚,没有证据就不能算嫌疑人。”
菲尔丁抬起头,瞥了他们一眼,挥了挥手,示意其他人先出去。
“进来吧,把门关好。”菲尔丁说道。
艾文默不作声的走了进来,站在中央,好像被叫的人是他一样。
菲尔丁合上钢笔,不苟言笑的脸上写满了严肃:“你回来的第一天,都没来向我报道,现在想起过来了?”
“这性质不一样,团长,我现在是证人。”
菲尔丁抬手,制止了他接下来的话,看向一直沉默的克莱尔,沉声问道:“案发当时,你在哪里?”
“在家。”
“你都没问案发是什么时间,怎么知道自己在哪?”
“从昨天晚上我从她们家的宴会出来之后,到刚才为止,我一直在家里。除非昨天晚上在宴会上的不是她本人。”克莱尔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听你父亲说,你和那位遇害的小姐积怨已久。”
“算是吧,她看我不顺眼好久了。”
“晚宴上,你们也闹了不愉快。”
“是。”
“你说你昨天一直在家,谁能证明?”
“没人。”“我。”她和艾文同时说道。
菲尔丁没有说话,等着他们说下去。艾文说道:“我昨天晚上一直和她在一起。”
“但她说没有。”
“她口误。”
“你怎么证明?”
“一张床上,还要怎么证明?”
菲尔丁的脸上露出一丝错愕,但他还是接着说道:“亲属的证词无法采信。”
“既然如此,还请一视同仁,她父亲的证词也不要采信。”
“这没你的事了,出去。”
“您审问的是我夫人。”
“再胡搅蛮缠我就把她押去刑讯室了。”菲尔丁团长正色说,“出去。”
“这不合规矩,团长。”
“你和我谈规矩?”菲尔丁起身缓缓走过去,“最后一遍,出去。”
他看了一眼一直低着头的克莱尔,不情愿的出去了。门关上之后,克莱尔面无表情的看着菲尔丁:“你拿他威胁我,拿我威胁他?”
“威胁有效,你应该高兴不是吗?”菲尔丁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和他说过了?”
“我也正想问您,您是不是和他说过什么。”
“我没有。”
“他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他除了汇报工作之外,不会进我的办公室。”菲尔丁顿了顿,问道,“是不是你?”
“不是。”
“那他昨天晚上出去了吗?”
“没有。”
菲尔丁沉默了一会,说道:“我们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她宴会结束之后就一直在家,案发现场是十公里外的一个废弃仓库,现场很干净。不像谋财,也不像复仇。致命伤在颈处,失血而死,没有其他伤口。另外,你父亲提交了很多不利于你的证词。”
“我知道,他一直想找机会除掉我。”克莱尔看向他,“但你们没有证据。”
“最有可能下手的,除了你,就是他。你能确定他昨晚一直在家吗?”
她沉默了,确实不能。虽然按理说他进出自己应该能察觉,但那时候自己也确实在睡觉。
“你们想尽快结案吗?”她问。
“再查下去,难保查到我们都不想要的东西。”
“凶手不能是克莱尔,这个身份还有用。”
“但凶手可以是芬德拉。”
“你现在见我有什么意义?”
“你需要在这里待一段时间,直到我们结案。”
“这不可能。”
“陛下不希望你干扰查案。”
“陛下?”她怔了怔,笑了声,“陛下希望,凶手是谁?”
“陛下只是想确认,你有没有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私自行动。”
“我私自行动还少吗?”
“这里是都城。”
“那你还想让我背这口黑锅?”
第十四章 海边的领地
“不是你,就是他。哪怕真的不是你们,在陛下心里,也是你们做的。”菲尔丁收回目光,拉上窗帘,转向克莱尔,“你希望是谁?”
克莱尔盯着他的眼睛,半晌,从手上摘下自己的手链:“你可以结案了。”
菲尔丁无声的接过那条手链,淡淡的说:“陛下对你的忌惮与日俱增,你不能打消他的顾虑,就要让他一直忌惮你。”
“无论你说多少次,你得到的都会是否定答案。”
“只要你迈出那一步,整个黑夜都是你的。暗夜公会实际早就由你管理,你们掌握着贝格洛斯的所有秘密,想左右这个国家易如反掌。”
“别想了,永远不可能。”克莱尔冷冷的说道。
“愚蠢。”
“不可理喻的是你。玩弄权柄你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就从来没有后悔过吗?”
菲尔丁那双波澜不惊的眼睛里毫无情绪,他淡漠的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就祝您心想事成,步步高升。”克莱尔推开门,发现艾文居然还在外面。
她呼吸一滞,难得的有一丝慌乱,他们刚才的谈话没有被他听见吧?
“怎么样,没事吧?”他看起来像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关切的看着她。
“没什么。不过需要在这里待几天。”她淡淡的说。
“什么?团长?”
“够了,我不是来和你解释的。把她带去审讯室。”菲尔丁在屋子里面说道。
他还想争辩,却见克莱尔先一步走了。
“喂,等等。”艾文追上她,小声问,“刚团长都问你什么了,没什么对你不利的东西吧?”
“没有,问了问昨晚发生的事而已。”
“那他干什么还不放你回去?”
“不知道,大概除了我之外,没有第二个嫌疑人了吧。”
“这什么破理由?”艾文挠了挠头,“主要是这段时间可能要出去,也照顾不到你。”
克莱尔停下脚步:“出去?”
“是啊,急事,得去个好几天。”
他近期应该没有需要外出的事,也没听说有紧急调派,刚发生的紧急事务?
“去哪?”克莱尔问。
“斯尔维格,布洛格家族的封地。”
***
斯尔维格位于贝格洛斯沿海边陲,在那里睁眼就是暖洋洋的太阳和红嘴海鸥,洁白的沙滩和天蓝的大海一眼望不到边际,好似童话般的王国永远没有寒冷侵袭。
这是不少人梦寐以求的地方,也是他们毕生无法亲眼所见的地方。这是布洛格家族世代承袭的封地,这片土地上的每一颗尘埃都属于布洛格家族。
布洛格家族的掌权人还是琳达的爷爷,老爷子本来打算近期就将家族事务交给自己儿子,申请书都交上去了,没想到居然在这关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
老爷子听见自己孙女遇害的消息之后暴跳如雷,差点就要亲自过去看一看。
领主出了这么大的事,底下的人自然也不好过。斯尔维格上下都弥漫着死寂与不安,一切娱乐场所都被要求关闭,这里一下子从不夜城变成了死城。
“这也太夸张了吧?”被某人强行拉来的戴维看着只有他们两个人,连伙计都下班了的餐厅啧啧感慨,“这年头,不会连餐厅也算娱乐场所了吧?”
“不算,但吃饭期间不允许说笑,不允许大声喧哗。”艾文淡淡的说道。
“我去,这就过分了吧,干脆直接禁止说话好了!”戴维拍桌子怒道,“他家不是十几个孙女二十几个孙子吗,就死了一个就搞成这样,皇室也没这待遇吧?”
“你这话被其他人听见,基本上就是被拉出去埋了的命运了,字面意思,没有夸大。”
戴维还想说什么,转念一想噤了声,心里默念三遍不能惹事。
“另外,为了表达封地臣民的哀思,布洛格家族决定加征一个月的税务,算作他们的哀悼之礼。”
“靠,生意不让做还收钱,让不让人活了?”
“活不下去正好算陪葬。”
戴维一时语塞,最后只蹦出两个字:“牛批。”
“他们一贯的作风了,所以琳达大小姐才能目中无人到那个地步,其他人好歹还装一装。”艾文慢悠悠的擦嘴说道。
“喂,我说,这事是不是那位大佬干的?”
“啊?”艾文意外的看着他,“怎么连你也怀疑她?”
“废话,众目睽睽一杯酒,谁面子也挂不住啊。”
“是什么给了你这个误解,照你这说法都城就该没人了。”
“不是她?”
“不是。”艾文淡淡的说,“人是我杀的。”
“卧槽?”戴维没忍住,一下子站了起来。
“淡定。又不是什么大事。”
“我去你好歹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查那张照片查的焦头烂额,你转脸就换了个人下手?这大小姐应该不涉及家族事务吧?”
“没证据我们自己做一份不就好了?”艾文按下呼叫铃,“算是我送给他们的圣诞节礼物。”
老板小跑着从后厨过来,不住的弯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久等了,最近生意不好,实在是雇不起人了。”
“没事,老板手艺不错。”艾文拿出两枚金币放在桌子上,“不用找了。”
“哎,多谢这位客人。”
“我看您这楼上还有住宿的地方?”
老板愣了下,堆笑道:“哎,是,不过好久没人住过了,我这之前声音就不太好。”
“看出来了,周围比你这好的店多了去了,价钱也差不多。”戴维看着这简陋的装潢啧啧摇头,“老板,你家可有点黑啊。”
“小本生意,没办法。”老板局促的笑了笑。
“不过这时候敢开业的也就是您家了,不少餐厅旅店都怕被找事,干脆一起关了。”艾文看着老板说。
“这不都是为了赚点钱吗,不瞒您说,这店一关,我们家都得喝西北风去。”
“是啊,都不容易。”艾文说道,“开个房间吧。”
“哎,好,好。”老板大喜过望,“我给您打八折。”
“不用了。不过,不用现金行不行?”艾文从口袋里拿出一枚钥匙,放在桌子上说道。
第十五章 老板
老板凌厉的眼神一闪而逝,为难的笑道:“客人,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换不了东西,您可以去前面的当铺看看。”
“加上这个呢?”他拿出一张画着彩色小丑的扑克牌。
老板渐渐收起脸上的笑意,欠身问道:“敢问您是?”
“安戈洛城的规矩不是一向是不问来路的吗?”艾文看着他的眼睛说道,“希尔森拍卖场一诺千金,应该不是骗人的吧?”
“但据我所知,小丑应该……”
“您的情报网想必有些落后了。小丑,回来了。”
老板瞳孔一缩,只听艾文接着说:“况且,我相信我们目的一致。”
时钟转到六点整,钟声回荡在斯尔维格的每个角落,老板躬身说道:“这边请,两位客人。”
夜幕逐渐铺开,老板锁上大门,举着烛台,打开后厨的门为他们引路。
这是个通往地下的阶梯,长廊很黑,只有烛火散发着微弱的光,照亮了眼前的路。两侧的墙壁,隐约能看见宝石反射的烛光。
没猜错的话,这是宝石打造的墙壁。那些外面价值连城的珠宝,在这里却像石头一样被丢在一边。都说希尔森拍卖场富得流油,就连皇室都要甘拜下风,也不知道是夸大还是确有其事。
“就是这里了。”几个人好像走到了死胡同,宝石堆叠的好像小山。老板停在那里,指着宝石旁边一个不起眼的保险柜说。
艾文试着抬了抬,不沉。他敲了敲,问道:“能带走吗,老板?”
“当然,它是您的了。”老板说道。
“多谢。另外,帮忙开个房间,我们可能会待一段时间。”
“好的,这边请。”
老板带他们去了一个视野最好的房间,从窗户就能直接远眺布洛格家族的城堡。
戴维吹了声口哨:“果然是个好地方。”
“希尔森商会挑的地方,就没有差的,毕竟他们穷的只剩钱了。”
“他算哪边的人?你刚才不是提小丑来着吗?”戴维疑惑的问。
“他是商会的人,但和小丑私交不错,所以就提了一下。”
戴维哦了一声,拍了拍箱子:“这里面是什么?”
“能撬动布洛格家族的杆子。”艾文掏出钥匙,打开保险箱,“这点东西可是花了四千多金币搞来的。”
“我靠?”
“虽然不是我的钱,但我还是很肉疼。”
“不是你的钱?”
“当然,现在四舍五入应该算我的了。”
“……”
“你有这个你不早拿出来?”戴维翻了个白眼。
“这不是一直缺一个支点吗。”艾文拿出箱子里的东西,那是一叠密密麻麻的文件档案,上面记载着布洛格家族所有相关人员的信息,以及家族近几十年的动向。
“我们不能主动调查布洛格家族,只能借着某件事为借口,然后深入调查。”
戴维叹为观止:“这资料够全面的,确实值这个价钱。但只有这些资料恐怕没什么用吧,说实话,如果真调查的话,哪家恐怕都能查出问题,陛下也不会让你继续调查下去。”
“但他有两个东西一定不能坐视不理,民怨,和觊觎。”
“你打算煽动这里的人反对布洛格家吗?”
“不,他们蠢到不需要我在前者下功夫。”艾文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自己需要的东西。他抽出那几页纸,笑了声说,“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东西。”
戴维扫了一眼,愣道:“他们还敢插手立储?”
“老实说,我也很意外。”
“你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刚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
“倒不如说他们嚣张太久了,觉得什么都能掌握了。”
“下一步打算怎么办?”
“当然是调查琳达小姐周围人际关系的时候,不小心查到了她和阿斯米尔关系密切,而阿斯米尔又是我们的重点观察对象,本着认真负责的态度,我们深入调查之下发现,两个人暗中都参与过某些非法生意,我们顺藤摸瓜暗中调查布洛格家族,最后居然意外发现他们私下接触二皇子,妄图插手立储。”
“琳达小姐和阿斯米尔之间……”
“必然没有什么联系,两个人是远了不知道多远的远方表亲,碰巧说过几句话罢了。但往来书信还是很好伪造的,尤其是阿斯米尔已经被我的人盯着了。”
戴维摇了摇头:“所以为什么有那么多人都觉得你正值一丝不苟?”
“可能我长了一张不会说谎的脸吧。”艾文耸肩说道,“好好休息一天吧,我递了拜帖,明天去拜访一下布洛格的老家主。”
戴维愣了愣,怒道:“我去你下次能不能先和我打个招呼,你别把我算上啊,我这还算偷跑出来的!”
“这和都城离得那么远,你还怕有人告密?”
“当然怕了,万一呢,陛下早就想撤了我换其他贵族子弟过去了。”
“那是谁保护谁?有点意外他们不往殿下身后缩就不错了。”
“谁保护谁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在给殿下物色联姻人选。殿下一直不松口,陛下也很头痛,想着先近水楼台,培养培养感情。”
艾文愣了愣:“这就开始想着联姻了?殿下才多大?”
“殿下都成年了,她姐姐这个年纪孩子都有了。”
“可殿下一直想往军方发展啊,一个女武神不是比一个联姻工具有价值多了?”
“谁规定的女武神不能是联姻工具了呢,无论殿下多有价值,只要她在皇室,只要她父亲是如今的陛下,只要她是女的,她都得是联姻工具。”
艾文陷入了沉默,过来一会,他问:“殿下有什么打算吗?”
“还能有什么打算,能拖多久是多久呗,可惜现在没有战争,不然殿下都能直接打报告申请去前线了。”
“果然够拼。”
“一辈子的事,哪能不拼。你看看现在大公主那个悲惨境遇。”
艾文叹了口气:“也是大殿下太软弱了,放在你小殿下身上,绝对当天晚上就能让那个男人身首异处。”
“然后年纪轻轻的守寡再嫁吗,你还是太不了解贵族之间的利益连接了。”
第十六章 地下赌场(一)
“说的和你多懂一样。”艾文白了他一眼。
戴维笑了笑:“相信我,我真的比你懂,也比你看得开。就比如菲尔丁团长拿你做交换一样。”
艾文脸上的表情逐渐消失了。戴维看着他,悠悠的说道:“真的,你别不爱听,即使是亲人之间,也需要利益维护,更不要说,他从一开始就和你没有任何亲缘关系。”
“我不是很想谈论这件事。”
“不要对人性抱有过高的期待,不要把信任放在利益前面。”戴维远眺远处的城堡,淡淡的说,“理想和现实总有差距。”
艾文半晌没说话,满月高悬,他忽然翻身而起。
戴维愣了下:“你干什么去?”
“找理想去。”
“什么?喂!”
“不用等我了,我晚上应该不回来了。”
虽然斯尔维格禁止一切娱乐活动,但总有不怕死的顶风作案。歌厅舞厅关门大吉,地下赌场生意依旧,到场人数只多不少,看来都是快要被逼疯了,来这里消遣一把。
艾文戴着面具,走进了地下赌场。在这里,总有一些客人不希望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戴面具不算特立独行。
边陲小地山高水远,更是鱼龙混杂。尤其是赌场这种地方,有人一夜暴富,有人倾家荡产,难免有人脑子一热想不开,做出点什么傻事。
他绕开人群,走到休息区要了一杯饮料。
在这里一切全都免费,不怕来的人多,只怕没人来。在这种热闹的气氛下,很少有人能抵住诱惑。
他甚至怀疑,这么大动静,布洛格家不至于眼瞎到这种地步,不是不想管就是不敢管。
还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没人想不开主动招惹安戈洛城两大巨头。
“哟,帅哥,一个人?”一个穿着清凉的火辣美女从身后攀着他的肩膀,和他碰了个杯。
艾文不动声色的往旁边移了移,端起酒杯:“这位美女也是一个人?”
她也带着面具,看不清长相。
“现在是两个人了。”美女毫不见外,见周围没有坐的地方了,直接坐在了桌子上。
“帅哥看着脸生,新来的?”
“是啊,初来乍到,憋闷的无聊,过来找点乐子。”
“怎么不进去玩?”
“穷,先看看他们怎么玩再说。万一真输的血本无归,老婆都得跟别人跑了。”他开玩笑的说道。
美女掩嘴笑道:“不试试,怎么知道是血本无归,还是盆满钵满?”
“我真的没带多少钱,也就能玩一局。”
“看来是没做足准备,哪里来的朋友啊?”
“你觉得我像是哪来的?”他反问道。
“低买高卖的?”希尔森商会经常搞寡头垄断低买高卖,搞的客人叫苦连连还不得不买,无时无刻不彰显的他商人本质。
他摇了摇头:“熬夜开黑的。”暗夜公会经常晚上行动,所以人送外号夜猫子。
美女意外的哦了一声:“居然是本部的朋友吗,好久没遇见过了。”
她也是暗夜公会的人?还以为她是这里的掮客,专门负责劝人进场拉人头的。
“帅哥怎么称呼?”
“不如,你先说你的?”
“怎么,看我像坏人吗?”她那双葱白的大腿随意交叠,仰头喝了一口红酒。
“难道这还有好人吗?”
不知道是谁赢了翻盘局,开心的往天上撒钱。金币反射着头顶的水晶灯和每个人贪婪又不甘的脸,最后掉在地上,发出脆生生的响声。
然而根本没人在意,也没人哄抢,赢的人不在乎这点小钱,输的人紧盯着赌桌,没空搭理赌局之外的事。
美女啧啧摇头:“总是有人赢了点钱之后就飘的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
艾文弯腰捡起一枚,拍了拍上面根本不存在的尘土,叹了口气。
果然不愧是安戈洛城的二号组织,头号富豪,不仅地方选的好,就连来的人也都是大富大贵。没点家底,一局都玩不起。
忽然有人撞了他一下,那枚金币脱手而出,一路滚到了角落。
“对不起对不起。”那人头也不回的道歉,没跑两步,就被身后几个追上来的壮汉压倒在地。
“饶命,再宽限我点时间,再给我几天,不,一天,就一天,我一定会筹到钱的。”那人慌乱的解释。
“饶命?放心,我不要你的命。”人群中自动让开一条路,一个看着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副扑克,扯了扯衣领,嘴角一扬,笑着问,“哪只手?”
“不不不,我一定会筹到钱的,您相信我!”他在几个壮汉的压迫下拼命的挣扎。
“可你刚才刚输掉我新借给你的钱。”
“那只是我运气不好。”
“我看是你运气一直不好。”年轻人歪嘴一笑,扬声道,“还不动手?”
壮汉抽出腰间的弯刀,高高举起,周围的人有的叫好有的闭上了眼睛。
求饶声淹没在喧嚣中,壮汉手起刀落,艾文眼疾手快的抓住了那人的手腕。
年轻人的笑意僵在脸上,那壮汉发现怎么都挣脱不了他的手腕,不由得暗暗吃惊。
“哪来的人,敢管小爷的事?”年轻人眯眼怒道。
“他欠你多少钱?”艾文平静的问。
“怎么,你要替他还?”
“我应该也没那么多,不如我们来几局?”艾文说道,“就定在太阳初升之前怎么样,我明天还要出去打工。”
年轻人不屑的抱着双臂:“切,穷鬼一个,你要是输了拿什么还?”
“他的命。”艾文指着那个狼狈的赌徒说道。赌徒一愣,刚燃起的希望被瞬间浇了一盆冷水,霎时脸色惨白:“不不不,我没同意呢!”
年轻人似乎找到了乐子,饶有兴致的笑了声:“有点意思。好啊,连本带利他欠我七千两百枚金币,去个零头算你七千。”
“怎么个赌法?”
“二十一点,你出多少,我跟多少,怎么样?”
“你误会了,我是想问,具体的规则。”
年轻人笑了声:“哟,什么都不懂呢,就从这充大爷了?”
“我只玩过骰子。”
第十七章 地下赌场(二)
年轻人看傻子一样看着他:“很简单,在手里的牌点数之和不超过二十一点的情况下,越大越好。超过二十一,就算输。”
“只有这一个要求吗?”
“是啊。”
“那就赌二百金币吧。”他从怀里掏出一袋金币放在赌桌上。
年轻人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二百。”艾文重复说。
“你真的不是来搞笑的吗?”年轻人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最少一千。”
“可我就带了这么多钱。”
“你可以考虑管我借,还不起,手留下,怎么样?”
“好。”出乎意料的,艾文很痛快的就答应了。
“你借多少?”
“八百吧,不是最低一千吗。”
年轻人招了招手,立刻有人给他叫来了荷官。
“让你先。”
艾文点了点头,坐在对面。美女荷官朝两边比了个手势,开始洗牌。洗好后,发了一张牌,放在艾文的面前。
他翻开扑克,拿起来给对面看了一眼,直接放在了桌子上,是七。
对面的年轻人也拿到一张牌,他掀起一个角,笑了声:“看来你运气不太好。”
他翻开牌面,是二。
艾文翻开下一张牌,又是七,不由得叹了口气:“确实,我的运气确实一直不太好。”
年轻人翻开下一张牌,也是七。他愣了愣,继而笑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连续三张一样的牌,是不是没洗好?”
“我们是专业的,这位客人。确实是从来没有遇见过的巧合。”美女荷官甜甜一笑。
“说不定下一张还是七呢,那样你就直接赢了。”年轻人开玩笑的说道。
“是吗?不过应该不会……”艾文说着翻开下一张牌,愣了下,摊开在桌面上,“那个,意思是我赢了是吗?”
又是七,这下不只是周围的人,连荷官都愣住了,她甚至真的怀疑自己是不是没洗牌。年轻人的脸不停的抽搐,四个七在一起的概率有多大?
“你是不是没认真洗牌?”年轻人忍不住朝荷官怒道。
荷官立刻九十度鞠躬:“很抱歉,我刚才洗牌您也是看见的。”
“你该不会是和他一伙来骗钱的吧?”
“不不不,我们赌场明令禁止任何欺诈行为,而且我和这位先生才第一次见面。”
艾文摸了摸鼻子:“真的是巧合吧,我和这位小姐也没见过。再说哪有就骗一千的。”
年轻人脸色铁青,抛出赌注:“说的也是,谁看得上这么点钱。”
艾文拿起赢来的赌注,加上自己的本钱,一起推了出去:“两千。”
年轻人也跟了两千,重重的放在桌子上:“好好洗,多洗几次!”
美女荷官微微颔首,多洗了两遍,才开始发牌。这次显得正常了许多,前几张没有重复的点数。年轻人十分满意的摊开牌:“这才像点样子。”
艾文翻开下一张牌,六,加上之前的一共十八。
“还加牌吗?”荷官问。
“加吧。”艾文平淡的说。
荷官发给他一张牌,他翻开一看,四。
年轻人看见之后不禁大笑道:“还真是不巧,是三就好了。”
“是啊。”艾文惋惜的说,却不见有多舍不得,直接把面前的筹码都推了过去。
年轻人很少见这么利落的人了,心说这家伙该不是之前从来没进过赌场吧,他知不知道面前这点东西是多少钱?
不过无所谓,不知道最好。
他扬起嘴角:“很遗憾,你输了。还继续吗?”
“当然。时间还早。”艾文说道。
“这样,我也不欺负你,四千。”年轻人学着他刚才的样子,将自己面前的筹码都推了出去。
“我的算借的,一会还你。”
“借?你可一共借了四千八了,万一还不上……”
“刚才不是说好了吗,手留下,还有他的命。”
年轻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他说的依旧很平静,就像他刚才输钱一样平静。他忽然有点后悔,下意识觉得自己不该继续,但话都说出去了,再收回来丢不起那个人。更何况还对自己有利。
艾文翻开牌之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意思是到他了。四。
他翻开牌,九,有点大。
艾文翻开下一张牌,二。
他翻开下一张,六。
艾文继续要牌,五。
“您还要吗?”荷官问道。
他犹豫了一下,咬牙道:“要。”
荷官发给他一张牌,他深吸一口气,猛地翻开,七。
他有一种想砸桌子的冲动,怎么又是七,自己是不是和七犯冲?
艾文收走赌注,平静的看着他:“八千,还跟吗?”
他的手微微颤抖,汗珠顺着脸颊滴在桌子上,良久,他咬牙道:“跟。”
一开始搭讪的女人依旧坐在桌子上,一口口的小酌着红酒,嗤笑了声,摇了摇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艾文翻开牌,将几张牌一起放在桌子上:“不好意思,这是不是还算我赢?”
“不可能!这不可能!”年轻人拍案而起,“你作弊!”
艾文举起双手:“周围这么多人,有谁看见了吗?”
“连赢两局还说不是作弊?”
“赌场各有胜负,赢的可以是你,就也可以是我,不是吗?”艾文推倒自己面前的筹码:“一万六,还跟吗?”
“你!”年轻人气结,“给我把他抓起来,我就不信搜不到他作弊的证据。”
“慢着。”人群中,有人何止道,“这位客人,您说反了,您有证据,才能把他抓起来搜身。不然,两位就都是我的客人,一样的尊贵。”
众人自动让出一条路,带着面具穿着燕尾服的长者拄着拐杖,从后面缓缓的走过来。
这就是这里的主人吗,艾文看着那个酷似管家一样的人,那拐杖上鸽子蛋一样的祖母绿简直要闪瞎狗眼。
“请问,这位客人,您有证据吗?”长者问道。
年轻人简直要咬碎了自己的一口牙,众目睽睽之下,想要作弊难如登天,他也不过随口一说。今天怎么这么巧,老板也在?
来这的多多少少都知道赌场的底细,头铁直接往上撞的,还是少数。
“既然没有,那就请各位以和为贵。”长者说完,又慢悠悠的回去了。
第十八章 血月
艾文目送他离开后,将筹码尽数摆在桌子中央,拿走了自己一开始的钱袋:“想必您也没有什么兴致了,我们两清。”
年轻人面色铁青,最后冷哼一声,拂袖而去。艾文也准备离开,一开始搭讪的女人见状,从桌子上跳了下来,挡住人他的去路:“这就走了,不再喝一杯?”
“很抱歉,我不会喝酒。”艾文推开她说道。
“帅哥今天手气不错啊。”
“承让承让。”
“不过下次最好不要这么做了哦,万一被发现的话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她眼波流转,笑眯眯的说道。
“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艾文微笑着颔首说道,“我还有事,先走了。”
美女没再多说,掩嘴失笑,从自己的内衣里掏出一张卡片,在背面亲了一口,留下一个醒木的唇印,俯身塞进他的上衣口袋,开口在他耳边轻声说道:“你不是问我是谁吗,记住我的名字,三索锦。对现状不满意的话,欢迎来我的阵营。”
他的心脏仿佛漏了一拍,错愕的看着那个女人。利维坦三索锦,她不是应该在都城旁边的塞斯维伽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调酒师说自己当初晕倒是在她的地盘,可能是她搞的鬼,从他们的谈话中也能感觉到,他们和三索锦的关系不怎么样。自己居然会在这种地方见到这条美女蛇。
“别紧张啊,小帅哥。”她捏了捏艾文的脸,“长得帅的人一向在我这里有特权,我疼你还来不及呢。”
“不敢。”他急忙起身行礼,准备开溜,“冒昧了。”
三索锦也不拦他,只是朝他比了个飞吻,指了指胸口的位置:“随时来找我。”
利维坦三索锦,传说中嫉妒的化身,曾经因为灭口问题,和骑士团打过一些不太愉快的交道。
传说她本人十分美艳又善妒,为了美貌可以不惜一切,见到比她还美的人要不惜一切的毁灭,拜倒在她石榴裙底下的一把接着一把。
直到出了赌场,他才拿出胸口那张卡片,卡片的正面,画着一条吐着信子的蛇。
既然她和调酒师他们的关系不怎么样的话,说不定可以利用。艾文想着,又把那张卡片放回了口袋。
凉风阵阵,远处的海浪拍打着沙滩,海水中倒映着天上的月亮,竟然是血红色的。
他打了个哆嗦,抬头看向天空,只见高悬的圆月不知道为什么,居然成了红色。这是……血月?他只在古书上看见过,传说中血月通常伴随着不幸。
街道上空无一人,他加快脚步往旅店走去。
整个城市似乎都黑漆漆的,没有路灯,也没有开灯的人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晚了。
回到旅店,他看见戴维还没睡,正趴在窗头看着外面。
“你还没睡?”他摘下面具。
“没呢,刚打算睡,拉窗帘的时候一抬头,就睡不着了。”戴维说,“你不是说不回来了吗?”
“出了点小意外。”
“回来的路上应该看见了吧。”戴维扬了扬下巴,指向外面的天空。
“这么明显,想不看见都难。”
“听说过那句俗语吗,血月出世,天启降临。”戴维回过头看着他,“神罚要来了。”
艾文无奈的笑了笑:“你居然也相信这些东西。”
“难道你不信吗?”
“或许只是古人给天灾人祸找的借口。”
“但又或许是真的呢?”
“我们谁都没有真正的见过神明。”
“因为神明早已堕落。”戴维看向窗外的血月,“神堕之地,就在安戈洛城隔壁,你去过那么多次安戈洛城,就一点都没好奇过吗?”
艾文沉默了一会,说道:“在报仇之前,我不会对任何未知的东西好奇。你真的相信这世上有神明吗?”
“至少,我相信曾经有。”
“我还以为我们一样,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我曾经见过。”
艾文一愣,愕然道:“真的假的?”
“当然是假的。”戴维从窗台上跳下来,捧腹大笑,“你这个人,就是开不起玩笑,什么都当真。”
“……知道还骗我,过分!”
“行了行了,早点睡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去拜访布洛格家吗,顶着黑眼圈去让人看笑话了。”
“睡什么睡,一会就天亮了。”
“你不睡我睡了,对了要去你自己去,别拉上我,我要是睡着了千万别吵醒我。”他说完直接钻进了被子。
艾文无语的看着他,深吸一口气:“所以你来就是为了换个地方睡觉的吗?”
“体验体验异地风光。”
“我就不该拉你出来!”当事人表示十分后悔。
“晚安,我睡了。”
“……”
艾文无奈的叹了口气,走去窗边,抬头看着外面的月亮,真的有所谓的神罚吗?
人总是喜欢用神明解释一切自己解释不通的东西,就好比如今存在的种种神迹,人类无法解释它们如何能在几百年前用人力建设,就将其统一归咎于神,可神真的存在过吗?
还有安戈洛城旁边的神堕之地,这个存在了几百年的禁地,从来没人进去一探究竟。
海浪不停的拍打着沙滩,月亮落在海平面上,天边渐渐泛起鱼肚白,太阳如常升起,好像昨晚的月亮是个不切实际的梦。
他起身去楼下吃早餐,餐厅还没有开门营业,但店老板早早的给他准备了面包和牛奶。
“另一位客人没下来吗?”老板问。
“他还没醒。”艾文说道,“昨天多谢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希尔森商会不会为任何人破例,客人。”老板微微欠身说道。
“没人知道的事就等于没发生过,别人没发现,你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没什么损失。”
“如果有人发现的话,无论有什么关系,我们亦不会偏袒。这是我们立足的根本。”
“当然。”艾文顿了顿,说道,“私人问题,我能再向您打听个人吗?”
“谁?”
“暗夜公会,芬德拉。”艾文沉声说道。
第十九章 打听
老板愣了下,审视的看着他:“暗夜公会的人,客人自己打听不是比较方便吗?”
“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让人知道我背后打听多不好啊。而且据我所知,在小丑不在的期间,这片地方归芬德拉交接。”
“听您的描述,您和她应该认识才是。”
“认识,但不一定了解。我比较好奇,她那张面具之下的故事。”
“安戈洛城最忌讳有人打听过去。”
“希尔森商会只要有钱,无所不能。”艾文在桌子上写了一个数字。
老板咽了口口水,垂着头说道:“虽然我很想挣这笔钱,但我更怕我挣完钱没命花。所有敢打听她过去的人,都变成她花下的养料了。”
“你不说我不说,还有谁知道呢?”
“您误会了,我也并不了解她,只是有缘见过几面罢了。小丑走后,虽然此处暗夜公会的事务由她交接,但她一次都没有出现过,一直由她手下的萨麦尔出面。”
“萨麦尔?”艾文微微皱眉。
“或许你们更喜欢叫他调酒师。”
艾文心里一个我去,没想到他来头这么大。
“他们是上下属吗,我还以为他们是朋友。”
“原则上的上下属,毕竟是暗夜公会培养的接班人,其实这几年暗夜公会会长逐渐放权,说她是如今公会的真正话事人也不为过。”
艾文哇了一声:“这么厉害吗?”
暗夜公会现在居然是她说了算?这倒是真没想到。既然这样,干什么不直接把会长踹了自己坐那个位置?
“萨麦尔跟随她多年,真要算起来,两个人也不能说上下属,朋友也没错。”
“他们两个一直在一起吗?”
“应该是吧,从我们认识她的时候,萨麦尔就一直跟在她身后了。那时候,她还只是叫芬德拉。”
“那她现在叫……”
“阿斯莫德。”
“……”虽然但是,艾文小声嘀咕了一句:“谁起的名?”
“什么?”
“没什么。”艾文忽然有意思的问,“你们也管萨麦尔叫调酒师吗?他没有别的名字?”
“没有,他没有名字。”老板淡淡的说道,“他从一开始就没有名字,直到他爬到了如今的位置,拿到了萨麦尔这个代号。”
老板顿了顿,接着说道:“他是个很可怕的人,只对阿斯莫德一个人忠诚,其他人在他眼里还不如一只蚂蚁。关于这段故事,我也只是听说。据说,当时芬德拉刚从上一任阿斯莫德手里抢过这个代号,地位不稳,萨麦尔就直接血洗了所有持反对声音的人。以至于直到现在,都没几个人敢反对阿斯莫德的决策。”
艾文不禁挑了挑眉,够果断。
“当然,还有另一种说法,是阿斯莫德自己下的手,然后将罪过推到了萨麦尔身上。不过考虑到两个人一直一来的关系,我个人觉得这种说法并不可靠。”
艾文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另外,其实还有人猜测,萨麦尔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抢夺魔法。因为他本身的魔法并不具有攻击性,而且,毕竟越多越好,不是没人动过这个歪心思。”
艾文点了点头,这也不是不可能。
“我知道的,也就这么多了。毕竟我不是公会的人,了解有限。”
“多谢了。”艾文举杯示意,“要是有人问起来……”
“您想多了,您不说的话,又怎么会有人来问我呢。”老板微微欠身,“不过,您要是还想打听点别的事,而且能付得起价钱的话,可以考虑去和我们老板打听。他知道的多。”
“你们老板?商会的主人吗?”艾文愣了下,他还真和那人打过交道。
“是的。他知道点阿斯莫德来安戈洛城之前的事。”
艾文愣了愣,复而笑道:“好,多谢。”
“为什么对他们这么感兴趣?”老板问道。
“我在想他们是我的同盟还是朋友。”
“这两个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同盟的话,一旦没有利用价值了,反目成仇也不是不可能。”艾文起身说,“晚上一起结账,我出去一会。”
“好的。”
真没想到克莱尔比自己想象的要厉害,掌握了暗夜公会,就等于掌握了贝格洛斯的黑夜。
那么她为什么不惜自毁声誉,还要回到佩雷斯家族,以及潜伏在自己身边呢?
她想做什么事,还有谁能阻止吗,还需要利用自己吗,还需要伪装成那个样子吗?
还有就是萨麦尔,他真的对克莱尔这么忠心耿耿的话,自己为什么还活着。难不成,他们的目标也和自己一致吗?
为什么?
他不知不觉走到布洛格家族的城堡,城堡外看着恢复壮观,守门的侍卫统一穿着黑色的丧服。
他表明身份后,很容易的就进去了。
布洛格伯爵看起来更加苍老了,满头的白发更显的暮气十足,他双手撑着拐杖,示意艾文随便坐。
艾文微微颔首:“对于琳达小姐的不幸遭遇,我们也表示十分惋惜。”
“凶手呢?”布洛格伯爵制止了他接下来的客套话,直接问道。
“尚在追查中。”
“所以你来是干什么的?”那双锐利的眼神如同鹰隼,仿佛要把他看穿。
艾文神色如常,略带歉意的说道:“其实,我们在调查过程中,遇到了一点小问题,需要了解一些相关的情况,所以才来冒昧打扰。”
“什么问题?”
“调查琳达小姐人际关系时,我们意外发现,她同贵家族的阿斯米尔有密切的书信往来,但两人的生活又可以说毫无交集,所以,我们想来问问您是否知情。”
“你就是为了这种小事,千里迢迢跑来这里的?”布洛格伯爵沉声问。
“这并非是小事,琳达小姐周围有嫌疑的,就只有阿斯米尔先生一个人。”
“一个人?据我所知好像不是吧。”
艾文顿了顿,笑着说道:“确实,外界有传闻说与克莱尔小姐有关。但说实话,我本人比任何人都希望,她能与此事有关。但很遗憾,她并没有这个时间,也没有这个本事。”
第二十章 美女蛇
布洛格伯爵眯了眯眼,不置可否:“看来,我听到的那些传闻,也不都是假的。”
“众口相传的话,一定是合理的。”艾文说道。
“琳达和阿斯米尔是远房表亲,有书信往来不奇怪吧?”
艾文沉默了一会,说道:“据我所知,这两个人并没有相熟到那种地步。”
“你是在怀疑我们家的人吗?”
“我们只是在调查疑点,如果调查结果一切正常,也正好可以证明阿斯米尔先生与此事无关。”艾文起身欠身说道,“如果您允许的话,我想借阅琳达小姐在这边的书信或日记,以供我们继续找寻线索。”
布洛格伯爵眯起眼,还没说什么,就听艾文继续说道:“说来,我听和我一起调查的同事说,昨天在某个地下赌场,还曾见过阿斯米尔先一掷千金生。如果他真和琳达小姐如书信所示那样往来密切,应该不会在这个时间去地下赌场吧。这也正是我们怀疑他的地方。”
布洛格伯爵的脸色由青转黑,好啊,居然敢背着他去地下赌场。布洛格伯爵摩挲着手上的戒指,抬手叫来仆人:“带他去琳达的房间。”
女仆低着头,喏喏的答应。艾文跟着她上了楼梯,一股熟悉的味道让他心下一跳。这是昨天在赌场闻见的香水味。
这个女仆……他猛然抬头看着前面引路的女仆,好像在哪见过,就是最近……宴会上!
那个和克莱尔短暂交流过的人,还有昨天给自己名片的人,三索锦。
他的心脏忍不住狂跳了起来,三索锦早就伪装成仆人,渗透进布洛格家族了吗?
仆人推开门,低垂着头说道:“就是这里了,大人。”
艾文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刚一抬脚,就听她问:“这里很热吗,大人?”
“是啊,这里比都城暖和太多了,都有点不习惯。”艾文迅速调整好状态说道。
“多待几天就适应了。”
艾文干笑了两声,进去寻找琳达的手记。毫无疑问这里面什么疑点都没有,但这些东西,不能留给布洛格伯爵。
他简单收拾了一下,将需要的东西摞在一起,问道:“这些东西伯爵大人还需要检查一遍吗?”
“不用了,伯爵大人想必现在也没有那个心情。”女仆,或者是三索锦说道,“您直接拿走就行。”
“好的,打扰了。”艾文点头说道。
他和布洛格伯爵到了别之后,快步走出城堡。三索锦居然在这里,她先前找克莱尔是说了什么?
这两个人,该不是故意迷惑自己?
不,应该也不是,调酒师他们的态度也是如此,而且自己第一次去的时候,他们就那么说,那时候他们不可能察觉到克莱尔的皮囊下换了个人。即使后来有所怀疑,第一次说的话都是真实的。
到底能不能利用她?
艾文回到旅馆,发现戴维真一脸惺忪的吃着三明治。他看了看怀表:“我的表以及我的眼睛都没问题的话,现在应该是下午四点。”
戴维疑惑的看了看自己的怀表:“对,我的也是。”
“你别告诉我你才醒。”
“很明显,我就是才醒。”
“所以你来到底是干什么的?真的是换个地方睡觉的吗?”艾文气结。
“谁让我昨天晚上没睡好,你今天还是去找布洛格伯爵。我又不好露面。”
“那个老板中午没叫你下去吃饭吗?”
“啊?我不知道啊,应该是睡得太死没听见。”
“那你现在不困了吧?”
“干嘛?”
“晚上陪我出去。”艾文把那一叠书信笔记甩在桌子上。
“干什么去?诶你这行啊,这么快就要到东西了?”戴维刚想翻看,就被艾文一把打掉了爪子:“洗了手再摸。”
戴维瞪了他一眼,说道:“他们这么容易就把东西给你了?”
“反正琳达就是个衣食无忧的大小姐,平时接触不到什么需要保密的东西,也没什么怕调查的。”艾文耸了耸肩。
“你还真打算从这么多东西里找他们之间的联络书信?”
“当然不可能。”艾文笑了下,“只要他们手里没有原件,谁知道我们的是真是假呢。”
“你这太明显了,不会被人看出来吗?”
“等其他的东西足够吸引视线的时候,一些小的瑕疵自然会被掩盖。”他顿了顿,问道,“你知道多少关于暗夜公会的事?”
“我去我当然一点也不知道了,我都是躲着走的好吗?”戴维立刻撇清关系。
“你从殿下那没听到过什么八卦消息吗?”
“我当然……你指哪方面的?”
“那七个恶魔的事。”他拿出三索锦给他的那张名片。戴维看见之后抽了抽嘴角:“你为什么最近总是喜欢招这些乱七八糟的人?”
“不是最近,应该是很早之前他们就盯上我了,只不过我最近才发现罢了。我不确定我们先前那事,是不是三索锦搞的鬼,据调酒师说,我出事的地方归三索锦管。”
戴维摩挲这下巴,想了想说:“她的目的是什么,没道理啊。而且我们对她摸的也算比较透彻了,几乎可以排除是她的魔法。另外,也没有古籍记载过类似的魔法。她现在是什么情况,盯上你了?”
“也不算,我猜的,大概率想利用我对付芬德拉。”
“你如她的愿吗?”
“为什么不呢?她要是能帮我对付佩雷斯家族就更好了。”
“喂喂喂,我说你可千万别涉入过深,暗夜公会可不是什么好地方,当心把自己搭进去。”戴维警告道。
“放心吧,我有分寸。”他看了看太阳,问道,“吃完了没,吃完走了。”
“啊现在?你不是说晚上吗?”
“四舍五入就是晚上了,地下赌场哪有时间概念。”
“你又要去赌场?祸害哪个可怜虫去?”
“我分明是助人为乐帮他们认清其中危害。”
“得了吧,不过你在希尔森的地盘还能用之前的那些办法吗?”
“没人抓住证据就等于我没做过。”
“……我代表他们鄙视你。”
第二十一章 立字据
希尔森赌场依旧人声鼎沸,永远没有白天黑夜,像一台永不知疲倦的机器一样运转,似乎能持续到天荒地老。
戴维要了杯鸡尾酒,看着赌场的人,问道:“你的目标在哪呢?”
“不急,应该还在被教育。”艾文依着吧台说道,“阿斯米尔,我的人给我传消息说他回来了。”
“我去?你们没想办法把他留在都城吗?”
“没有正当理由,留不住人。再说了,他回来也是好事,我正愁没办法把这件事往布洛格伯爵身上扯呢。”
“不行,你这太牵强了,陛下那关估计都过不了。现在陛下越来越多疑了,你当心一点。”戴维小声提醒说,“实不相瞒,陛下现在连殿下都不放心。”
“什么?”艾文愣了愣。
“殿下重心一直放在军部,导致她在军部声望不错。尤其是前不久,帮骑士团谈下来一笔订单,省了不少钱,算是个人情。这在陛下眼里,都是威胁。”
“陛下疯了不成,那可是亲女儿,殿下难不成还能威胁到他的皇位吗?”
“陛下的心思,谁又能说得准呢。那个位置,说不定觉得谁都是威胁。所以尤其是你,千万小心,不仅和殿下走的近,又是骑士团未来的接班人,现在又和暗夜公会的人搅在了一起。”
“天地良心,我是被动的!”
“放屁,我看你就是主动的。”
“我是被抢婚的那个好吗!”
“照你们先前那个样子,你日后完全有理由申请结束婚约,如果你没有把人家睡了的话。”
“……我悔婚我骑士衔不要了?”
“首先你是被动的,其次克莱尔小姐外界什么名声大家都知道,你要是没碰人家的话,等你收拾完佩雷斯家族,打个报告,没人会骂你,说不定还会同情你。先前又不是没有过先例,骑士衔不照样好好的。”
艾文忽然看向戴维:“你倒是提醒我了,她要是想撕毁婚约的话我比较难办。”
“哈?”戴维一时间怀疑自己的表达能力,“我说的不是人话吗?哪个字你没听懂?”
“你不觉得她当我夫人是我比较占便宜吗?”
“……”戴维翻了个白眼,“妈的,看上人家了直说。”
“我是在阐述客观事实,暗夜公会可比我们这些只能走流程的厉害多了。”
“你就不怕哪天你睡觉的时候被人一刀解决了吗?”戴维比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比起这个,我觉得你还是先关注一下我们的目标。”艾文指向刚从门口进来,身后带着几个保镖的大少爷样子的花花公子。
“他就是阿斯米尔?”戴维借着喝酒的时机,悄悄打量了他几秒。这一看就是个飞扬跋扈的公子哥,在哪也不知道收敛。
“等等,那边那几个人?”戴维余光瞥见远处有几个人,也在关注这阿斯米尔。
“和我没关系,估计不是布洛格伯爵,就是三索锦的人。”
“卧槽谁?”戴维呛了一口,连连咳嗽,“你没说那条美女蛇也在查这件事啊?”
“关注我和查阿斯米尔不是必然的吗?”
“那个伯爵是什么情况?”
“我和他说我们在怀疑阿斯米尔。”
“他信了?”
“看样子是信了。他没有怀疑我的理由。”
“他也没有信你的理由啊?”
“大概是看着洛伦的份上,洛伦和琳达一直关系不错,可能是觉得我是被洛伦叫来调查的吧,毕竟按常理说我不该管这种小事。”
戴维无语的给他比了个大拇指。
“你去和他赌两把,增进一下感情?”艾文瞥了一眼阿斯米尔说道。
“滚要去自己去,输赢都不合适你让我怎么玩?”
“我昨天已经去了,他估计能认出来。都带着面具呢你怕啥?”艾文从口袋里拿出两枚换好的筹码,“一枚一千,赢了算你的输了算我的。”
“卧槽这玩这么大的吗?”戴维掂了掂,突然感觉压力山大。
“你当是咱门口那过家家的小破店呢?”艾文白了他一眼。
“行,话可是你说的,别不认账。”戴维说道,“立字据。”
“立个毛线字据,钱上又没写我名,你拿走了我还能要回来怎么的?”
“好像也是。”
“对了,他计算能力挺强的,你小心一点,栽他手里你可以不用混了。”
“……打赌吗,一个月臭袜子。”
“赌,立字据。”两个人心照不宣的碰了碰酒杯。
戴维将酒一饮而尽,拿着柜台上的骰子去找阿斯米尔。艾文静静的看着他们,身后忽然有人给他的空杯子里倒满了红酒。
“又见面了,帅哥。”三索锦依旧是昨天的穿着,头上还带了个猫耳装饰。
“你好。”艾文尴尬的咳了一声,从她身上移开眼睛。
“不怕我了?”
“只是对您的身份有点意外罢了。”
“也是,出了各自的地界,谁又把谁当回事呢。”三索锦幽幽的叹了口气,转而问,“和那位小少爷有仇?”
“哦,不,只是想套点钱出来罢了,看他的样子似乎比较好骗。”
三索锦听完掩面笑道:“那你可错了,这位小少爷是这里的常客。赢钱的常客。”
“没事,输了的话至少还能赚一个月的袜子,不亏。”艾文无所谓的说。
“您还真是风趣。”三索锦余光看着他,悠悠的说道,“帅哥,没猜错的话,我们应该不是同路人吧?”
“同路人?怎么才算同路人?目的一样的话,我觉得我们应该算吧?”艾文若有所示的看了她一眼,转而看向赌场里。
“哦?”三索锦目光流转,笑吟吟的问,“你又是怎么知道我的目的的呢?”
“我只是听说过关于你们的一些传闻,觉得你们关系应该不是很融洽。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这句话吗,现在我可以明确的给你答复。”艾文笑了声,“你们不至于都把我当成傻子吧?”
“哦?”三索锦意外的看着他。
“没听过那句话吗,你能看见我的时候,我也能看见你。”
第二十二章 人偶师
“看来,那些情报部门的都可以引咎辞职了。”三索锦开玩笑的说道。
“他们不辞职的话,岂不是我自己就要辞职了。”
“也是。”三索锦举杯说道,“那么,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干杯。”
艾文举杯,却迟迟没有碰:“我想知道,阁下的目标里,有没有我现在的目标。”
“没有。”三索锦展颜一笑,“但我不介意再加一个。但阁下,真的敢和我合作吗?”
“当然,我为了我的目的可以不择手段。”艾文别有深意的笑了笑。
“巧了,我也一样。”
艾文主动碰了她的酒杯:“合作愉快。”
“需要的时候来找我,我随时都在。”三索锦说着凑了过去,想给他一个吻,他无声的错开,拿手挡了挡:“抱歉,这种非必要的代价就算了。”
“怎么,别告诉我,你对某人动了感情了。”
“别开玩笑了,我只是觉得女人和感情沾上了是很麻烦的事,我不太想在这些事上浪费时间。”
“露水情缘,何必在乎那么多呢?”
“你上次也是这么说的。”
三索锦妩媚一笑:“你还真是不解风情。”
“上一个解风情的已经被逐出骑士团了,我还想活的久一点。”
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浓郁的香水味,身边却只剩下一个空空的酒杯。艾文打了个手势,叫来侍者,侍者刚想给他的酒杯里倒满红酒,艾文忽然制止住了他:“有没有什么和红酒很像但是果汁的东西?”
侍者愣了下,艾文接着说道:“我记得有一种叫红梅果的果子,泡出来和红酒颜色差不多,你们这有没有?”
“请稍等,先生。”侍者欠身说。
没多久,侍者端着酒瓶去而复返,趁着倒饮料的功夫低声说道:“先生,主人让我提醒您,希尔森的规矩绝不会改,今天赌场里有高人,您当心引火烧身。”
“多谢。”艾文对着灯光举起酒杯,鲜红的液体荡起涟漪,“对了,只要是违背规矩,不管是谁你们都不会坐视不理是吧?”
“是的,规矩一旦打破,就很难再执行。”
“那就好。”
戴维一脸吃了苍蝇的表情走了过来,侍者微微欠身告退。艾文挑了挑眉,嘲笑道:“怎么了,咱俩谁洗袜子?”
“好好好,你厉害,我去我还特意挑的骰子。”
“布洛格家族肯定不会无底线的纵容他这个旁系子弟,他还能是赌场常客,只能说他是来赢钱的,不是输钱的。”
“我靠你就等着看我输呢是不是?”
“天地良心,我一开始可就和你说了别小看人家。”
“然后呢,你打算怎么办?”戴维冷笑了声,“我现在严重怀疑你就是为了诓我给你洗袜子。”
“不要怀疑,我确实就是这么想的。”艾文笑道。
“你滚!”
“放心,我在帮你赢回来。”艾文整了整衣领,说道。
“这还差不……放屁,你赢了还不是放自己口袋!”
都城,骑士团审讯室。
这大概算是骑士团条件最好的审讯室了,在走廊的最里面,安静而且有一扇小窗,能看见外面的四角天空。
克莱尔抱着腿坐在角落里,茫然的看着外面的星星。菲尔丁果然够狠,借着陛下的名义,一下就断了自己的消息来路。
虽然自己现在和他统一战线,但谁也不知道那人心里到底打了什么算盘。他虽然看着一板一眼,但实际上却是个纵横捭阖的天才,哪怕被他从小带到大的艾文,也不过是他手里的一颗棋子。
脚步声由远及近,拉长的影子渐渐变小,克莱尔朝声音的主人看去,淡漠的问:“干什么?”
菲尔丁开门见山,淡淡的说道:“昨天的血月,你看见了吗?”
“当然,我应该还没瞎。”
“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您是在问我吗?”克莱尔笑了声,“我还能不能联系上他们,您不知道吗?”
“那你呢,有什么打算?”
“没有,哪怕明天世界末日了,该吃饭还是要吃饭。”克莱尔毫不在意的说。
“你不相信那个传说?”
“我不相信这世上有神明。”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菲尔丁眯眼说道。
“我很清楚。如果这世上有神明,他为什么不睁开眼睛看一看,这世上有多少仍在苦难中挣扎的人。”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才是真正的公平。”
“所以呢,这样的神明有什么用?”
“神明到底是爱着人间的。”
“既然爱,预言为什么说会降下天罚?”克莱尔看着他,“不要和我谈论这种谁也说服不了谁的问题。”
菲尔丁沉默了一会,说道:“他去斯尔维格了。”
“意料之中的事。”
“三索锦也跟过去了。”
克莱尔怔了下:“不可能,我们都让人盯着她了,谁放她过去的?”
“她一直在那边。”
“不可能,我前几天刚见过她。”
“你确定见的是她本人吗?”菲尔丁看着她问道。
“什么意思?”
“刚接到消息,有人在失落之地附近,发现了人偶师的尸体。”
人偶师,悬赏榜上排名前十的高手,一颗脑袋顶得上半座城池,本人行踪成迷,靠着操控和他一模一样的人偶迷惑世人。
“你能确定是人偶师本人?”克莱尔皱眉问。他已经死了很多次了,但没有一次是真身,曾有不少人以为自己成功了,拿着他的头颅去领取赏金,结果到了那却发现只是一个人偶,过一段时间,人偶师又会出现在大众视野中。反复几次,大家都对次习以为常。
“尸体已经放了七天了。”
克莱尔豁然起身:“为什么不早说?”
曾经有人做过实验,他的“尸体”最多七天,就会变回人偶。也就是说如果七天没变成人偶,就说明是人偶师本人。
“因为没人能想到人偶师会遇害。”菲尔丁沉声说。
“我知道了,我会处理好。”克莱尔拿下头上的发卡,当着他的面撬开了审讯室的门,“看在我违抗命令的份上,你在安戈洛城还有其他眼线?”
第二十三章 哪壶不开提哪壶
菲尔丁沉默了一会,说道:“无可奉告。”
克莱尔看了他半晌,擦肩穿过走廊,消失在走廊尽头。
“我的眼线,和你并非敌人。”菲尔丁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的。烛火跳跃在墙壁上,渐行渐远的影子没有停留,不知道有没有听到。
圆月高悬,黄色的月亮散发着温柔的光,赌场里热火朝天,小少爷的汗不停的从脸颊滴在桌子上,对面的人始终保持着那副不咸不淡的语气,好像输赢都和他无关。
他很少都没有输过这么多钱了,再这么下去,家里的那些人一定饶不了他。
他抬头看向对面,还是昨天那个人,和昨天一样,施施然走到自己对面,拿出那点塞牙缝都不够的钱,一次次的累加。
他不像是赌徒,没有狂热和不甘,就像一潭死水,和这里的人天差地别。
他到底是哪来的!
“该你了。”艾文视线越过桌面,平静的说道。
阿斯米尔看着自己手里的牌,不知道哪一步出错了,自己无法推测他手里的点数。
他们已经僵持很久了,那个人一直没有催他,但周围的人渐渐不耐烦起来,纷纷说风凉话喝倒彩。他不由得愈发烦躁,和这些人有关系吗,来这里指手画脚的,好烦!
阿斯米尔看向对面的人,发现对面的人也一直在盯着他,还做了个请的手势。
他一咬牙,甩出一张牌说道:“跟。”
“我也跟。”艾文没有犹豫,平静的说道。
他们这局玩的已经很大了,滚雪球一样的筹码在热烈的气氛中被忽略,等到他意识到的时候,筹码已经不是他能轻易输得起的了。
阿斯米尔的眼睛一直死死的盯着艾文,在艾文伸手的瞬间,他在艾文的袖子里好像看见了什么东西,好像是扑克牌!
作弊,他一定是在作弊,不然怎么可能赢的这么正好!
阿斯米尔拍桌子吼道:“作弊!他在作弊!按住他搜身!”
艾文愣了下,紧接着就被阿斯米尔身后的保镖摁在了桌子上。
“喂喂喂,等一下,有话好说。”艾文说道。
“住手!”这边的骚动吸引了这里的主人,老人一拄拐杖,低声喝道,“赌场内禁止斗殴。”
“他出千!”阿斯米尔看见老人指着艾文怒吼道,“你们不是说不许作弊吗!”
“确实如此,但谁能证明?”老人的目光扫向周围,周围的人纷纷摇头。
“就在他袖子里,我亲眼看见的!”
“什么?”艾文挣扎着从那群保镖底下钻出来,挽起袖子抖了抖,里面什么也没有。
“搜他的身!一定能搜出来!”阿斯米尔怒吼道。
“这位客人,我们没有这样的规矩。没有证据,岂能随意诬陷。”老人缓缓的说道。
“我明明亲眼看见的!扒了他的衣服,一定能找到!”他对着那些保镖说,“扒了他的衣服!”
“等一等?”艾文佯装慌乱,保镖纷纷上手,老人喝道:“放肆!”
慌乱中,一张卡片从衣服里滑到地上,阿斯米尔扑过去捡起卡片,激动的说道:“我就说他作弊!”
他话音未落,突然僵在了原地。这只是一张单纯的卡片,并非是扑克牌。
“啊,那个是刚才一位小姐送给我的。”艾文挠了挠头说道,“这也算作弊吗?”
老人瞥了一眼,脸色缓和了些,说道:“自然不算。”
“不可能!”阿斯米尔脸色铁青,咬牙说道。
“两位都是我们最尊敬的客人,一切以证据说话,这位先生。”老人淡淡的说道。
阿斯米尔愤懑的看着他一脸无辜的表情,恨不得把牙都咬碎。
“如果没有疑义,就继续享受吧,各位尊敬的先生女士们。”老人说罢,转身离去。
周围的人开始窃窃私语起来,不知道谁小声说了一句是不是玩不起呀,彻底引爆了他的愤怒。
“还要继续吗?”艾文问道。
当然要,不继续不就坐实了自己玩不起了吗,以后还怎么在赌场里混!
“当然!”阿斯米尔咬牙说道。
他一定是作弊了,再这么下去,自己一定会输的血本无归。不能坐以待毙,谁不会作弊啊。
他还不知道,赌场里有一双眼睛,一直注视着这里的一切。
侍者端着酒盘走过,带着银色面具的人顺手拿了一杯香槟,嘴角扬起一丝笑意。
“要不要赌一下谁赢?”他问旁边的人。
“不赌,你还有输的时候?”
“说起来,他当初是不是也是这么赢了你的,星币?”
“诶我去,别哪壶不开提哪壶。”海曼怒道。
面具男大笑了几声,海曼摸了摸自己的脸,好奇的小声问:“他出老千了?”
“昨天出了,今天没有。”说罢,他看向海曼,“另外,他出不出其实都一样,你赢不了他。他大概是为了保险一点。”
“我去!真的假的?”
“你们是不是都对他有什么误解,骑士团门口那个小赌场的老板都认识他们了,当年还因为这个全队都吃了惩罚来着。”
“嗯?他那不是被连累的吗?”
面具男翻了个白眼:“谁说的,他才是那个罪魁祸首好不好。”
“哈?”
“行了,你躲一躲吧,一会我出去卖个人情。”
“不是等等,你的身份方便出面吗?”
“当然不方便!这不是带着面具呢吗,他应该认不出来我。”
“那你这人情卖个寂寞。”
“不是卖他,是卖给你家大小姐,看在上帝的份上,不要一直剥削我了给我几天假期吧。”
“我大老板什么时候克扣你假期了,分明是你自己闲不下来好不好!”海曼小声吐槽道,悄悄躲去了柜台背面。
赌场内依旧纸醉金迷,艾文将阿斯米尔面前的筹码划到自己那边,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承让。还继续吗?”
阿斯米尔气的摔了扑克牌,咬牙说:“继续!”
“六万,你确定你还跟?”
“跟!”阿斯米尔深吸一口气说道,这一局,一定要让他血本无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