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作弊
美女荷官眼底隐隐有些担心，艾文平静的将手中的牌一张张砸了出去，阿斯米尔摸着袖中的东西，眼底布满血丝。
眼见艾文渐渐落了下风，阿斯米尔不禁喜上眉梢，对，只要赢了这局，就能让他把之前的都吐出来！
胜利的天枰逐渐倾斜，艾文依旧神色如常，周围的看客都忍不住为他捏了一把冷汗。
阿斯米尔越发得意，正在这时，突然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等一下，这位先生有些贼喊捉贼的嫌疑。”
阿斯米尔惊出一身冷汗，不由得怒目圆睁：“你是哪来的……”
那人眼疾手快的从他口袋里拿出两张牌：“临场换牌还是有点不道德。”
“胡说八道！我就习惯带着怎么了，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用了？”
“换牌是很愚蠢的事，一数桌上的牌就清楚了。”
阿斯米尔冷笑了声：“好啊，你数啊，要是没有就给我跪下道歉。”
“现在数当然没用，你早就让人趁乱放一样的进去了。”面具男打断他，微笑着说道。
周围的私语声又大了起来，四面八方仿佛投来了鄙夷的目光，阿斯米尔面子十分挂不住，不由得怒道：“没有证据你来这诬陷！”
“我只说数牌没用，没说我没有证据。刚才趁着你们不注意，我在你的人手上都涂了荧光剂，你的人碰没碰过扑克牌，一关灯就知道了。”
冷汗顺着他的后背不断流下，艾文看着那个戴着银色面具的人，他就是刚才侍者提醒自己的高手吗，为什么感觉有点面熟？
“那就关灯看看吧。”赌场的主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附近，沉声说道。
“你们就是一伙的！你们设局诈我！”阿斯米尔指着他们说道。怎么可能他赢的时候什么事都没有，一轮到自己了，他们出现的这么快！
“希尔森商会不会为任何人妥协！”老人严肃的说道，“关灯！”
灯光熄灭的一瞬间，幽幽的蓝光异常清晰。艾文扬起嘴角，在开灯，对面的人都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
周围不知道谁鼓起了掌，小声感慨希尔森商会就是硬气。老人朝众人微微欠身，转身消失在尽头。
艾文收走桌上的筹码，一只手帮他推过阿斯米尔的赌注。艾文愣了下，顺势推过去一拍，感激的说：“真是万分感谢这位先生，要不是您我今天就亏大了，不知道怎么称呼？”
“称呼就算了，举手之劳。”那人无声的将赌注又推了过去，“有缘再帮回来。”
“您这样我会过意不去的。”艾文说道。
“没什么，我不缺这点钱。”那人点了点头，转身就走，似乎真的不留恋面前的好处。
真是迷惑，他不会是三索锦派来示好的人吧？
艾文垫着沉甸甸的筹码，盯着众人羡慕和嫉妒的目光换成了金币。这个赌场毕竟还算在希尔森名下，和暗夜公会有交情也并非万无一失，比起存在这里，显然银行更安全一点。
戴维对此嗤之以鼻，鄙视的说道：“我代表当事人，严重鄙视你这种挖坑行为。”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艾文否认道，“明明是他自己想不开作弊的。”
“那不也是你逼的？连揭穿的人都找好了。”
“还真别说，那个人我还真不认识。我是听这里的人说今天有个老手在，我才想出来这一招试试的。”
“不认识？那你这心想事成的运气未免也太好了。”
“大概我的霉运都已经被用光了吧。”艾文笑了声，“一个月袜子，不许抵赖。”
“靠！”
“话说你猜今天的月亮是红的还是黄的？”艾文忽然问道。
“这谁知道，你出去看一眼不就清楚了。干嘛，害怕了？”
“怎么可能，没人教过你一次只能算偶然两次才有可能是必然吗？”
戴维无语的看着他：“说了半天，你还是想证明你说的对？”
“我只是想说不要把天文现象硬说成莫须有的东西。”
“不要和我讨论这种悖论问题，我无法说明神明的存在，你也无法证明神明不存在，我们放弃争论这个话题好吗？”
“所以你觉得外面的月亮是什么颜色的？”艾文回到了一开始的问题。
“……黄色的，人家提示你一次还不行？话说你小心点，带这么多钱出去小心被劫。”艾文翻了个白眼。
“除了那个阿斯米尔想不开劫我，还能有谁？”
“他一个人还不行？你就作吧，迟早有一天栽在你自己手上。”
“说实话，我就是等着他来劫我的，我正愁没理由抓他呢。”
“你就不怕打草惊蛇？”
“没什么是一个谎话原不过去的，如果有，就两个。”艾文眨了眨眼，“走吧，省的你天天抱怨睡眠不足。”
戴维呵了一声，跟着他兑完金币之后走出了赌场。街道上安静的落针可闻，艾文抬头看向天空：“黄色的月亮。”
“早就说了，神明的提醒只会有一次。”
艾文不置可否，没再说话。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真的觉得我们现在太平吗？”戴维认真的问道。
艾文笑了下：“只要有人存在，这天下就太平不了。我们都在盘算着自己的得失，只有陛下是在维稳。”
“他维稳的代价就是周围所有的人。”
“要我说，你就该去找陛下试试，反正你和殿下就差最后一层窗户纸了，陛下说不定还能再破一次例呢。”
戴维忽然看向他，眼神里露出些许哀伤，但很快就被他掩盖了下去：“不可能的。殿下身边的人，永远都不可能是我。”
“你不试试怎么……”
“我不会迈出那一步的。掐灭希望的正是我自己。”
艾文拍了他一下：“我就是搞不懂你们哪来的那么多顾虑，你怎么知道在殿下心里，是自由重要还是权势重要，更何况她也未必要放弃权力。”
“和这些没有关系。”戴维苦笑了下，“我会毁了殿下的。”
第二十五章 巧遇
很多年后，艾文回忆起这天晚上，总是想回来敲敲自己的脑袋，这么明显的提示，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有抓住。
艾文有一瞬间的错愕，然而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其中的问题，几个蒙着脸的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他们围了起来。
艾文和戴维对视一眼，朗声问道：“哪路的朋友？”
阿斯米尔阴森的声音从暗处传来：“没人教过你，做人留一线吗？”
“哈，只有人教过我人善被人欺。”艾文将钱袋高高抛起，“想要这个？”
“实话告诉你，这里的主人是我姥爷，你知道惹了布洛格家族的人都有什么下场吗？”
“请指教。”艾文做了个请的手势。
“喂先等一下，能不能不要把我算进去，我和他不是一路的，他就算我债主而已，你们要能搞定他我得谢谢你们。”戴维举起双手说道。
艾文瞪了他一眼，表示严重鄙视他这种临阵变卦的行为。
戴维比了个自求多福的手势，躲去了一边。
阿斯米尔忍不住大笑：“你看你的同伴都嫌弃你。”
“啊不，他可能只是单纯的怕麻烦。”艾文摸了摸鼻子，“这位小少爷，你知道惹了我的人都是什么下场吗？”
只见他两指并拢，低喝道：“时滞。”
风停止了，周围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了，时空停滞，所有的一切都被定格在了上一秒。
阿斯米尔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眨个眼的功夫，那些保镖就已经倒在了地上。
怎么回事？这个人做了什么？
一道鬼魅般的身影出现在他身后，森然道：“滚回去好好在家待着，看在你们家的份上今天放你一马，再有下次，当心你的小命。”
戴维看着慌不择路，一路烟跑没影的阿斯米尔，同情的咂舌道：“活着不好吗。你怎么没顺手解决他？”
“他出事了谁给我……”艾文忽然觉得一道目光锁定在自己身上，当下大喝，“什么人！”
微风卷起落叶，一道人影伫立在屋顶。那人穿着斗篷，带着面具，浑身上下只露出一双蓝色的眼睛。
“你是……”艾文怔怔的看着那道身影，克莱尔？
她的打扮和在安戈洛城的如出一辙，看来是没想隐瞒。但她不是被菲尔丁扣下了吗？偷跑出来的？
克莱尔轻巧的一跃而下，从袖中拿出匕首，微微颔首，轻声道：“上次匆忙一见，阁下东西忘在我这了，没想到这么巧刚好遇见了。”
骗鬼的理由，这要是都能碰巧，明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他都不意外。
“不是说给你了吗？”
“如此贵重，受之有愧。”
“那不是因为我欠你钱了吗？”
“欠了多少，你不是刚赢了不少吗？”戴维幽幽的插嘴说道。
“一边呆着去，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欠的多了，欠着吧估计还不上了。”艾文把他推到一边，“我同僚，你应该也认识，就不介绍了。”
克莱尔朝他微微欠身，戴维冷哼了一声，幽幽的说道：“你们认识我可不认识啊。”
“暗夜公会，阁下应该也不想认识。”克莱尔轻声说道。
戴维顿了顿，点头道：“确实。”
“就为了还我个东西，千里迢迢的从西边境到东边境？”艾文挑眉问道。
“顺路。有事过来，没想到刚好遇见阁下。”她举了举手里的匕首，示意他拿回去。
“送出去的东西，哪有收回来的道理。”艾文推脱道，“再说你也帮了我不少忙了。”
“职责所在。”
“那你当定情信物先收着。”
戴维差点被口水呛到，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这妹子谁？不会吧？
克莱尔也吓到了，缓了缓，别开眼睛，局促的说：“还请阁下不要开这种玩笑。”
“我像是在开玩笑吗？”艾文笑了声，“对了，你刚来吗，找没找到落脚的地方，不如到我那去？”
“不打扰了。”她见艾文不接，转头将匕首塞进戴维手里，“天色已晚，先告辞了。”
“诶等等，来都来了，帮点忙再走？”艾文瞪了他一眼，戴维看着手里的匕首不知所措。
“雏菊咖啡店，这附近的人应该都认识，阁下找人问问就能找到。我这几天一直在那里，有事留纸条，我看见就会过去。”
“雏菊咖啡店？你们和雏菊帝都的酒吧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巧合吧。”
“哦？你认识这个咖啡店的老板？”
“见过几面，不熟，但都是公会的人，可以当作暂时的联络点。我还有事，两位有事联系。”她点头致意，跳上墙头消失在夜色中。
戴维看着她的背影，捅了捅艾文：“我说，这该不会……”
“你说呢？”艾文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把拿过他手里的匕首，“是你的吗你就拿？”
“我去讲不讲理，明明是她硬塞过来的！”
“她塞你就接？”
“你俩一直在那边说话，我还没反应过来呢好不好！啥玩意你俩推来推去的？”
“说了定情信物。”
“你脑子有病啊，难怪人家不收，为了庆祝你们之后的日子互相插刀？”
“我父亲的。”
戴维愣了下，沉默了一会，收起了打趣：“难怪她不敢收。”
“当时我又不知道她是谁，捂成那样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后来不是知道了？”
“事太多，还没想好怎么处理。”艾文看着手里的匕首，“幸好我们还有债务关系，不然我以后找不到借口找她了你就惨了。”
“呵。”戴维比了个鄙视的手势。
两个人回到旅馆，戴维忽然想起什么，问道：“你当初怎么没想过摘下她的面具看看？”
“怎么没想过，但我的时滞对她没用。”
“没用？她的魔力比你高？”艾文的时滞几乎可以说无解，除非对方比他魔力高。
“可能是，也有可能是其他魔法干扰，我很少用这个，没多少研究。”
戴维哦了一声，揶揄道：“骑士长，当心你将来夫纲不振。”
“滚，我们那叫相敬如宾。”
第二十六章 钱袋子
雏菊咖啡店。
为了响应布洛格家定的政策，咖啡店也早早的挂起了停业的牌子。咖啡店的老板见状干脆收拾行李旅游去了，早就不知道到哪逍遥去了。
大门早就锁了，锁头上落了一层薄薄的灰，克莱尔敲了敲门，门里的人朗声说道：“眼瞎吗没看见门上写的什么？”
很好，她在心里记了一笔，冷冷的说道：“开门。”
海曼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我怎么好像听见老板的声音了？”
“我也好像听见了。”吧台旁边的了摘下银色面具，“所以必然不是错觉。”
“我靠，死了死了死了！”海曼急忙跑过去，堆笑着打开大门，“老板？您怎么来了？”
“这句话不应该我问吗？”克莱尔淡淡的瞥了他一眼，摘下帽子。
海曼确认无人尾随，锁上了门，开灯说道：“这不是听说那位骑士先生跑来这里了，替您过来看看情况吗。”
“替我看情况？我还以为你是想报醉酒之仇。”克莱尔轻飘飘的说，猛然看见吧台附近的人，愣了下，“撒特恩？你怎么也来了？”
“恰好路过。”那个被叫做撒特恩的人起身说道，“说好久不见是不是怪怪的？”
“反正前几次见了也当不认识，就当没见过吧。你来这干什么，没事的话赶紧回去。”克莱尔坐去沙发上，“帮我拿瓶水。”
海曼立刻呈上两瓶矿泉水：“您请。”
“我不能在这吗？”撒特恩走到沙发对面，“你剥削他们就算了，把我算进去就过分了。”
“三索锦也来了，你在这可能会有危险。”克莱尔看着他说道，“而且你的身份，现在需要绝对保密。”
“三索锦怎么了，要不是您不让我动她，我早就替您清理掉了。”海曼不屑的说道。
“她好像杀了人偶师，现在比较麻烦。”
“人偶师？她杀得了人偶师？”
“骑士团的消息，还没有求证过。”
“难怪您这个时候赶过来。”
“总之你们小心一点，没什么事就先回都城，实在走不开的话，星币你这个保镖务必称职一点，保证他的安全。”
“这您就放心吧，我一定保证。这可是我们的钱袋子，我不保证别人也得保证他。”海曼拍胸脯说道。
“明天咖啡店开门，你们两个回避。”
“他回避就算了，我也回避？”海曼指着自己说道。
“被骑士团的人看见你怎么解释？”
“……旅游是不是不太现实？”
“你说呢？”克莱尔威胁式的看着他。
“好的，我一定躲着他们走。”
“好了，也晚了，都早点休息，没事别熬夜了。”
“我还有一件事，需要和汇报。”撒特恩叫住她，说道，“如果您没意见的话，我近期会抽手对付您的大哥伊格尔先生。他最近也在插手我们家的生意，再不行动我会很被动。”
短暂的沉默过后，克莱尔面无表情的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和您打声招呼。”
“这种事以后不用问我。”
“伊格尔先生是位值得尊敬的对手。当年的事……他也无法决定，为什么不尝试和解呢？”
“和解不了。”克莱尔抬起头淡淡的说道，“他当时也在现场，一句话也没说。我无法原谅他们。”
***
戴维发现，艾文简直将重色轻友发挥到了极致。他起床的时候，发现某人早就已经收拾利索，甚至还十分骚气的喷了发胶和香水。
“你在干什么？”戴维抽了抽嘴角，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彻底没救了。
“去喝咖啡。”艾文对着镜子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你说我是不是应该再换身衣服？”
“你这完全不像是去喝咖啡，像是去相亲。”
“有眼光。你今天就帮我去存钱吧。”
“……”戴维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说，“你就不怕我存在自己的名字底下吗？”
“没事，反正我赚了一个月的袜子，对了，你记得洗。”
“滚！”戴维抓起枕头砸了过去。
早晨八点，咖啡店准时响起了敲门声。克莱尔正在收拾桌子，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这也太早了，该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事了。
谁知道她刚一打开门，就见到一束比脸还大的满天星。
“这是？”她茫然的戳了戳，艾文从后面探出头，“刚从路边找的，想着第一次登门拜访不带点东西不合适，这么早商店又都没开门，只能就地取材了。”
克莱尔捏了捏鼻梁，见他请进屋子：“我和阁下又不是第一次见了。”
“之前来去匆匆，都不算正式见面。说起来你这里叫雏菊咖啡店，你是喜欢雏菊吗？”
“不，阁下误会了，这个咖啡店和我没有关系。”她找了个花瓶，将花插在里面，淡淡的说道。
“哦？我看你说来就来，还以为这个店多少和你有点关系。”艾文心说这店八九不离十也是调酒师在打理，哪可能这么巧都叫一个名字。
“确实有一点，我只是出过钱罢了，想着之后万一来这住一阵不会太不好意思。我个人不喜欢这种麻烦的事，所以是不会有闲情逸致开个店的。”
“原来如此。”
“阁下这么早来，是有什么急事吗？”
“来蹭饭。”艾文呲牙笑道，“拜布洛格家族所赐，我现在有钱也找不到吃饭的地方，可头疼死了。”
“阁下现在住的地方没有吗？”克莱尔疑惑的问，他之前怎么解决的？
“有，但我看老板还没起，也不好意思打扰他。”
“我这里也没什么好吃的，只有剩下的面包。”克莱尔叹了口气，“阁下要是不饿，等我一下我去做。”
谁能想到他一大早过来蹭饭呢，自己昨天晚上刚到，什么也没准备。还好撒特恩这个人十分讲究，来这几天什么都买了。
“随便吃点就行了，用不着那么麻烦。”艾文撸起袖子问道，“烤箱在哪，我去热热。”
“这边。”克莱尔带着他去了后厨。
第二十七章 默许
艾文一进厨房，就被里面的东西惊到了。商店见过的没见过的，这里都有，摆的满满当当。
克莱尔一拍额头，喃喃自语：“我就知道。”
“你们这是……把商店搬来了？”他拉开冰箱，只见里面放着的居然不是平常买回来的菜，而是连菜带土的一排排育苗盆。
“这是……冰箱吧，还是恒温箱？”艾文不确定的问，“等等，你这么讲究的吗？我们要不要吃的复杂一点？”
“不用不用，这都不是我买的，我的一个朋友也在，他比较讲究。”克莱尔捏着鼻梁，首次觉得让撒特恩管帐是不是有点不靠谱。
“朋友？哪个朋友？”
“一个二世祖。阁下想吃什么？不过先说一下，我厨艺不是很好。”
“其实……我更没那么讲究。你朋友还在吗，要不要一起吃？”又是哪个朋友，之前自己怎么没见过？
“他不吃，他吃不惯外面的一切东西，宁愿自己白水煮青菜。”克莱尔无奈的摇了摇头，“阁下想吃什么？”
“厨房这么热你还裹得这么严实？”艾文看着她说。
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脸上的面具，淡淡的说：“抱歉，对我们来说泄露身份等于自杀。”
“你还担心我泄露你的身份吗？”
“我只是不想有理由怀疑阁下。”
“这说法我十分开心。”艾文笑道，一边把冰箱角落里的烤面包找出来，“对了，你认不认识三索锦这个人？”
克莱尔的动作一滞：“她找过你了？”
“没有，突然想起来了，就问问。”
“不要信她说的任何一句话，也别和她做任何交易，她专喜欢坑队友，尤其如果她知道阁下和我有关。”
“你和她有仇？”
“有，深仇大恨。”克莱尔冷冷的说道。
“哦？真难得你还有仇人。”
“阁下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我的仇人多到数不清。”
“她怎么惹你了？”
“她间接害死了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我们互看不顺眼很多年了。”克莱尔不自觉的攥拳说道。
“哦？是谁？”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
“是一位在公会很照顾我的前辈。”
“那你还一直没解决了她？身份原因？”艾文好奇的问。按她的性格，不是早就杀之而后快了，又不是打不过。
“不是，她的命还有别人要取。”克莱尔顿了顿，轻声说道，“阁下也请小心，她是陛下的眼睛。”
艾文呼吸一滞，陛下的眼线？
“如果阁下一定要和她打交道，务必不要让她察觉什么。”
“好的，多谢。”艾文顿了顿，忍不住问道，“那她知道了你们的身份，岂不是等于陛下也知道了？”
克莱尔看了他两秒，淡淡的说：“没有陛下的默许，暗夜公会怎么会发展成如今的样子呢。”
默许？艾文忽然想到了某种可能，呼吸微微急促。对陛下来说，最重要的是平衡，不仅是白天，还有黑夜。安戈洛城即使远在边陲，也必须时刻都能清楚那里的动向。堵永远不如疏，将所有的亡命之徒困在安戈洛城，岂不是相当于另一种意义上的监狱？
“你……你们？”
“嘘。”克莱尔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向阁下透露这些已经是违反了我们的准则，希望阁下不要害我。”
“这你放心。”艾文还是好奇的问道，“那陛下知道你在帮我吗？”
“自然知道，陛下无所不知。”
艾文想了想，问道：“陛下……也想撬动佩雷斯家族了吗？”
“是啊，陛下容不下任何威胁，尤其是看到下任继承者如此优秀。他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继续掌控佩雷斯家族，只能选择毁了它。”
难怪自己这一路走的这么顺利，难怪克莱尔会突然回来。如果幕后推手是陛下的话，一切就都能解释的通了。谁能和那个坐在至高宝座上的人叫板？
“等一等。”艾文忽然抬起头看着她，“既然这样，陛下为什么会默许我娶了那个刚回来的大小姐？”
陛下知道两个人的身份的话，就不怕他们联手吗？
他连他的亲生女儿都在怀疑，怎么会不怀疑他们两个日后掌管骑士团和暗夜公会的人。两个掌握着武力的人联手，不是比一个盘根错节的家族更让人头疼吗？更别说，他们现在都和佩雷斯家族有关。
“什么意思？”
“反正克莱尔小姐也对她那个家族没什么好感，陛下就不怕我们联手，吞并佩雷斯家吗？”艾文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那里面看出来点什么东西。
她只是垂下眼睛，轻声问道：“你们会真正的联手吗，这么说，她也姓佩雷斯，也留着那个家族的血脉。”
“你觉得我们不会真正联手？那你觉得我最后会怎么处理她？”
“阁下心里真正怎么想，我怎么会知道。”
“我还没做最终决定，想听听你的意见做参考。”
克莱尔犹豫了一下，说道：“如果我是阁下的话，我会利用她取得佩雷斯家族的信任，再借着如今的身份和伊格尔先生搞好关系，参与到家族的运作中，继而夺得对佩雷斯家族的控制权。阁下先前也都和他们打过交道，取得信任易如反掌。”
“然后呢？”艾文问道。
“然后，阁下想要颠覆，也是水到渠成。只要能给佩雷斯家族定罪，再加上如今克莱尔小姐那惨不忍睹的名声，您即使杀了她也不会有人怪您。大众不会吝啬同情，也不会吝啬厌恶。”
艾文若有所思的赞叹说：“听起来确实是个不错的想法。是不是所有知道内情的人都以为，我会解决所有和佩雷斯家族有关的人？”
“阁下无法决定的话，坐视不理，也自会有人替阁下下手。佩雷斯家族那一次，实在是得罪了太多的人。”
烤箱叮的一声，转回了原点。艾文从烤箱里拿出面包：“走吧走吧，先去吃早餐，饿死我了。”
克莱尔点了点头，顺手从冰箱里拿出两瓶牛奶说道：“这边请。”
第二十八章 试探（一）
艾文漫不经心的吃着早餐，视线一直萦绕在克莱尔身上。她有些不自在，停下动作问道：“是我身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有，我突然想和你打听个事。”艾文单手托腮，像是随口一般的说道，“你知道克莱尔小姐失踪的那几年都干什么去了吗？”
“克莱尔小姐？阁下为什么对她那么感兴趣？”
“没什么，就是有点好奇。我对她的过去一无所知，这不太公平。”
“很抱歉我并不是很清楚，阁下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回去查一下。”她歉意的说。
“你不知道？”艾文玩味的看着他，“你不是挺关注我的吗，我身边的人居然没查吗？”
克莱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想了想，说道：“很抱歉，我们也不是万能的，普通人我们不会过分关注。”
“普通人？”艾文哦了一声，表情多少有点敷衍。
“我只知道一点点，还没求证过真假，而且恐怕对阁下没什么帮助。”
“知道一点说一点嘛。”
她整理了一下措辞，说道：“我目前能查到的资料，就是她在七岁的时候意外走失，前些日子刚找回去。”
“你这说和没说一样，外面早就传开了。我想知道的是她在哪走丢的，怎么就能走丢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又是怎么找回去的。七岁，应该也是记事的年纪了。”艾文稍稍俯身，抬起她的下巴，“看着我的眼睛说。”
她有一瞬间慌乱，他果然是怀疑到自己身上了，那种拙劣的谎言只能欺骗那些自欺欺人的人，深究之下全是漏洞。
“阁下是在怀疑我什么呢？”她问道。还好隔着面具，她能很好的隐藏自己的情绪。
“我只是觉得，你们都在刻意隐瞒她的过去。”艾文试探着问，“她和你们，没有关系吧？”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的加速，他是怎么怀疑过来的？
“嗯？”
她笑了笑，强行压下心脏的悸动：“要是和我们有关，我也应该认识她才对。当然，也不否认她肯能和我们有关，但我都叫不上名字的，阁下无需在意。”
“但我就是很在意。我想知道，佩雷斯这么显赫的家族，是怎么能让一个孩子一走失就走失十几年的。她不会找警署吗，不会问路人吗，不会向别人求助吗？”艾文沉声说道，“除非，她有什么理由不能求助。”
克莱尔沉默了一会，轻轻摇了摇头：“阁下错了，那年的佩雷斯家族并不显赫。”
艾文愣了下，只听她接着说道：“那年，正好是佩雷斯家族的低谷，负债累累濒临崩溃，别人躲还来不及呢，怎么会去帮忙？”
艾文恍然大悟：“那年是他们破产清算那年？”
克莱尔看着他，半晌，说道：“不，是他们东山再起的那年。只可惜，克莱尔小姐没有赶上后面的好时候。”
“这样啊。”艾文倚到后面，“那么请问，克莱尔小姐真的是意外走失吗？”
桌上的牛奶晃了晃，她瞳孔一缩，勉强的笑了笑问：“为什么这么问？”
“我听过一个传闻，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问过的证人也都说的八九不离十。他们说，原本穷困潦倒的佩雷斯公爵一夜之间富了起来，不知道是谁接济了他，让他有了去赌场的资本，然后打了一场漂亮的翻身仗。”艾文双手交叠，好整以暇的看着她，“你说，他那笔钱是从哪里来的？”
克莱尔全身紧绷了起来，他是怎么联想到这里的，不能再这么下去了。无畏的怜悯，只会徒增之后的烦恼。
“或许是典当，或许是朋友接济，平时那么多朋友，总有几个真心的。”
“也或许，可能是从这位克莱尔小姐身上得来的呢？”
“有这种可能性吗，一个七岁的孩子能值多少钱？”
艾文看着她半晌，轻声笑道：“这谁知道呢。”
“我可以吃饭了吗？”克莱尔问道。
艾文愣了下，看着面前已经凉了的面包双手合十：“抱歉抱歉，一时激动。”
克莱尔拿起叉子，只听艾文接着问道：“真的没人好奇过这位大小姐那空白的十几年吗？”
“我不知道，或许有，但肯定不是我。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呢，我根本不会注意到她。”
艾文哦了一声，垂下头说道：“好的，那么你帮我调查一下吧，只要和她有关，随便什么都行。”
她犹豫了一下，答应说：“好啊。”
“谢了。”
“方便问一下，阁下是为什么突然怀疑这位克莱尔小姐，甚至觉得她和我们有关系吗？”
是哪里出了问题？他怀疑哪也不至于猜到自己真的和暗夜工会有关系。
“因为想要完全隐藏某个人的过去，除了你们，我实在想不到还有谁有这个本事。”
“普通人的过去，我们不会过分关注。”
“她是普通人吗？”艾文问道。
“确实是我们的疏忽。”她歉意的说，“她走失那年我们还没想过对付佩雷斯家族，一时疏忽，等到想调查的时候，已经找不到她的消息了。我会让人继续跟进，加紧调查，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如果找到的话，我会给您答复的。”
艾文笑了声：“行吧，希望有生之年，我能收到你的答复。”
自己查自己可还行，他倒是想知道，她又能编出来什么样的故事来。
“阁下今天过来，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吗？”克莱尔问道。
“没什么重要的，就想找你聊聊。对了，你说你是过来办事？”
“是的，但和阁下的事无关。我是来调查三索锦的。”
“那条美女蛇？你不是说她是陛下的眼线吗？你敢查她？”
“这有什么不敢的，她只要一天还在公会，就不能违背公会的规矩。”克莱尔一刀切到底，刀锋和盘子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公会从不允许主动因私杀人。”
“哦？还有这个规定？”艾文十分意外，“安戈洛城，还有这个规矩？”
第二十九章 试探（二）
克莱尔摇了摇头：“安戈洛城没有，我们有。人一旦放纵自己的欲望，就会越来越偏激，最后沦为杀人的机器，所以我们不允许成员私自动手。当然，别人挑衅除外。”
“没想到，你们看的还挺远。所以那条美女蛇是怎么了？”
“人偶师。但我还没求证过。”
“我去？人偶师也能死？不是诈死吧？”
“不知道，还未求证，尸体那边太远，我过不去。”
艾文想到调酒师的魔法，试探说：“这里也不近啊，你来的不是很快？”
“是我朋友送我过来的，他的魔法只能通过媒介到他去过的地方，没去过的地方就要自己走了。”
……难怪要捡石子，原来是媒介。
“回去呢？自己想办法还是他也能管？”艾文接着问道。
“五天之内能通过他的媒介回去，五天之后只能自己想办法。”
“那要是你处理不完的话干脆和我们一起回去算了。”
“我们并不顺路，阁下。”她拒绝说。
“你去哪？”
“反正不是都城。布洛格家族，阁下就没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克莱尔再次问道。
“没有，这次不麻烦你了，换个人麻烦。”艾文眨了眨眼，“你先忙你的吧，我们就在希尔森名下的那个旅店里，有事没事就来找我们玩。”
“阁下还麻烦希尔森的人了吗，还是说单纯的住店？”这里的人她不是太熟，之前都是调酒师过来对接的，她记得是个话不多的中年人，虽然看着不好相处但很难得的不坑人。而且先前受过小丑的恩惠。
“麻烦了一丢丢，我用了那个钥匙。”
“难怪。”克莱尔恍然大悟。资料当然不值那些钱，和那个钥匙一起拍下的，还有希尔森的鼎力相助。他们商会的老板说不定也在关注这件事。
“有什么问题吗？”艾文见她好像有点走神，在她眼前晃了晃手问道。
“没有，算是一个好消息，不知道阁下知不知道。”
“什么？”
“希尔森商会目前的老板，和阁下差不多。”
“嗯？”艾文一听这个坐直了起来，“以前的同僚？”
“不是，经历和阁下差不多，也是被佩雷斯家族坑害的那一批人。虽然布洛格家族与他们无关，但谁让他们是佩雷斯家的铁杆盟友，所以，不出意外他们应该也会帮助阁下。”克莱尔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
“他也是？难怪我说他们怎么这么好说话。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毕竟涉及他人隐私，不该出自于我口，而且安戈洛城严禁探究他人的过去。但我后来试探过他的态度，似乎是不在乎了，这才告知阁下，来日需要，阁下也好有谈判的资本。”
“你试探的？你和他很熟吗？”她似乎也是希尔森商会的常客。但她的身份……
“算是吧，有一段渊源。”她的手不自觉的扣着桌角。
“听起来不太愉快？”
“还好吧。也是我运气不太好，正好撞上了他心情不好的那一阵。”她低着头，手指骨节发白，“当年因为正赶上他失去了父母和孩子的那段时间，妻子也因为受不了打击疯魔了，所以脾气可能不是太好。但现在应该没事了，阁下可以放心接触。”
“也是因为佩雷斯家族挪用的那笔款项吗？”艾文想握住她的手安慰一下，被她察觉后飞快的抽走了。
“是啊，他们间接害了多少人。”克莱尔看着窗外感慨道。他们虽然没直接害人，但因他们而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的，不知道有多少。这些罪孽，终要有人偿还。
“如果佩雷斯家族的人见到他，岂不是很惨？”很少有人能理智的控制自己的恨意，自己也是。
她笑了笑：“如果是在安戈洛城的话，可能骨头渣都剩不下。”
“佩雷斯家的边缘人物呢，或者是不太相干的人，比如那位从小失踪了的大小姐。”艾文追问道。
“我发现阁下真的很在意这位大小姐的事。”他今天怎么有意无意老是提自己？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露馅了。
“没办法，谁让我现在和她绑在一起了呢。她这样搞得我很没安全感。”艾文耸了耸肩。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她怎么一点都看不出来？
“看来我要加紧调查了。”她开玩笑的说道，“阁下放心，她不足为虑。”
“我当然知道，但这和我好奇她的过去是两码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她无奈的笑了笑：“或许他的敌视不像对佩雷斯公爵那样大，但完全心无芥蒂是不可能的。所以，阁下最好还是不要在他面前提到佩雷斯家的任何人。”
“我还以为，如果可以的话，还能拉这位大小姐过来当同盟。”艾文假意叹了口气。
她噎了一下：“什么？您说拉谁来当同盟？”
“那位大小姐啊，从她的作风，以及她走失这么久佩雷斯家族都没有积极寻找来看，她应该也是痛恨这个家族的吧。”
“就算是，也不至于说当同盟吧？一个草包能干什么，而且阁下不是一直很讨厌她的做派吗？”这是在说什么梦话，这态度太离谱了。
“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有共同的目标，没有谁是不能合作的。”
“她能帮阁下干什么？”
“干什么不行，只要讨厌佩雷斯家我们就是朋友。”
“……”他上次可不是这么说的。
“但是阁下，她的身上依旧留着佩雷斯家族的血脉，走失之前，也用着染血的金钱，您真的全然不在意吗？”
艾文看着她，沉默了下来。克莱尔见状，淡淡的说道：“所以阁下，她对您的价值远达不到忘掉她罪孽的地步，阁下还是谨慎选择。”
空气中漂浮的尘埃在阳光下异常清晰，良久的沉默过后，艾文摆了摆手：“算了，不说这个了，一会有时间吗，我想去附近转转。”
她愣了愣，点头说道：“有，阁下想去哪？”
“听说这地方盛产水晶，你会不会挑？”
第三十章 水晶（一）
“水晶？”克莱尔一时没转过来，这地方是盛产水晶，但那玩意能看不能用，他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感兴趣了？
“有是有，但阁下要那个干什么？”
“送人啊，必然不是我戴。”
人情往来有时候确实需要。她想了想说道：“这种东西，想要好的，还是要找商会那边的人，价钱相对来说会高一些。但如果送的人不是那么重要的话，找些残次品还是比较容易的。”
“还是有点重要的，不要找残次品了。”
“那我们休息一会直接去商会吧，正好我也要和他们打个招呼。”
楼上，海曼耳朵紧贴着地板，趴在地上想听下面的谈话。
撒特恩被他这个猥琐的姿势无语的不行，忍不住说道：“听墙角很不道德你知道吗？”
他点了点头，朝他招了招手：“难道我们谁道德吗？要不要一起过来？”
“算了，要脸。”
“他们好像在谈佩雷斯家的事。”
“那怎么了？”
“你说他俩最后能是什么结局？”
“这我怎么知道。”
“反正他要是敢砸我金主我打死他。”
“虽然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但你们真正的金主在这好吗！”他指着自己的鼻子说道。
“是是是，你们都是我爸爸。”
“去你的，我婚还没结呢。”
“唉说真的，我倒是还挺想他们俩最后你死我活的，反正有我们在死的那个肯定不是老板，这样我们头也不用天天暗自神伤了。”
撒特恩叹了口气：“别想了，喜欢是玄学问题不讲道理，萨麦尔跟着她那么多年都没机会，之后就更不可能有机会了。你最好祈祷他死不了，不然他在你家老板心里一呆就是一辈子。没人能和死人抢位置。”
海曼听完，也重重的叹了口气：“你说我们老板哪根筋搭错了，喜欢这么一个无权无势，还满嘴谎话的人。”
“不要带有色眼镜看人好不好，人家一直是被当作未来的骑士团团长培养的好不好，那受封之后起码伯爵。”
“呸，要不是有规定我们不能受封，我老板比他厉害好不好。”
“但规定就是规定。”撒特恩拽着他的后衣领，一把把他从地上拎起来，推到浴室，“行了赶紧收拾，我约了人喝茶。”
“谁啊？”海曼一脸茫然。
“你说呢，谁还能和我喝的上茶？”
两个人又回到了艾文所在的旅店，那里的老板刚刚起床，开始收拾。
他看见克莱尔的时候明显愣了愣，根本没想到两个人会一起出现在他门口。
“好久不见。”克莱尔率先打破沉默，问候道。
“好久不见。”老板象征似的点了点头，打开门说道，“请进。”
“您这里还是和之前一样。”
“阁下还真是稀客，是过来视察了吗？”
“不是，做个简单的收尾和交接，小丑回来了，这个地方还是归他管，现在算是物归原主。”
老板停下了手里的工作：“他真的回来了？”
“嗯。”克莱尔点了点头。
“他当初走的那么坚决。”
“世事无常。”
“萨麦尔呢，怎么没看见他？”
“他最近有事走不开，所以就只能我过来了。”克莱尔顿了顿，问道，“你这里还有水晶存货吗，我想找一点。”
“有倒是有，但剩的不多了，您想要多少？”
“方便看看吗？”
“方便。两位这边请吧。”他引路说道，说罢，狐疑的用余光看了一眼艾文，似乎在问他都和芬德拉一起来了，怎么还和自己打听她的事。
艾文做了个抱歉的手势，示意他先走，自己一会解释。
几个人在漆黑的走廊里并排走着，老板意有所指的说道：“还没见过您带着除了萨麦尔之外的人来过。”
“最近情况特殊，这是我的合作伙伴。”
“合作伙伴？”老板微微有些惊讶。
克莱尔补充说：“我个人的名义，和公会无关。”
“你们这次的计划，得到公会批准了吗？”老板似乎有一瞬间紧张。
“这个是公会的意思，您可以放心。如果有任何意外，也绝对不会连累到您。”
老板沉默了一会，问道：“你们这是打算洗牌了吗？”
“我们暂时没有那个意思，但造成的一切不可控的后果，我们也无能为力，深感抱歉。”
路走到了尽头，老板打开灯，珠宝在灯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辉。艾文暗自咂舌，心说这一个地下仓库能买一沓古堡了。有这钱怎么不装修装修店面，就算不是为了招客自己住着也舒服。
“您还是那么喜欢收集宝藏。”克莱尔感慨说，顺手一指那边像石头一样堆砌的珠宝，“阁下请去安心挑选吧，不是顶级的东西，老板先生不会往这里面放的。”
艾文挑了挑眉：“价钱应该也十分顶级吧？”
“阁下再大的开销，不是都能从我这里再赢回去吗？”
“我赢的也是别人口袋里的钱，不是贵商会的盈利吧？”
“只要他们不出赌场，他们口袋里的钱终有一天都是我的。”
“……老板先生上辈子一定是一条龙。”
“谁能拒绝金钱的诱惑呢，阁下要是不喜欢，大可以把这种烦恼给我。”老板微微颔首说道。
“不了不了，我喜欢这种尘世的烦恼。”艾文摆手说。
他过去左看右看，发现从这里找出一块小一点的宝石都难，不由得挠头说：“我是想买回去送人的，不是丢仓库吃灰的，这……不太合适吧？”
“哪里不合适？”老板略微有点不满。
“有没有首饰之类的？那个送人多方便。”
“首饰？你是指用放大镜都看不清上面镶嵌的宝石到底是个什么货色的礼物吗？”老板斜眼问道。
“……”艾文一脸懵逼的看着克莱尔，克莱尔也比了个无奈的手势，说道：“商会的人从来都看不上那种华而不实的东西。”
“你们这样迟早得让外面首饰店的老板们气死。”
“哦不，他们说不定也在背后骂你们傻呢。”老板淡淡的说道。
第三十一章 水晶（二）
“这里只有原石，阁下回去再找人切割打磨也是一样的。”克莱尔说道。
“我没这个经验，你要不然帮我来看看？”艾文不好意思的说。
“很抱歉，我也不太擅长。”克莱尔朝老板做了个请的手势。
“你们想要什么价位的？”老板问道。
“中等以上。”“最贵的。”两个人几乎同时说道。
克莱尔微微一愣：“送人而已，不至于要最贵的吧？”
“要吧，万一我自己也用呢。”艾文看着满地的宝石问，“你喜欢什么颜色的，这个总不能不擅长吧？”
“紫色吧，水晶紫色看着有感觉。”克莱尔想了想说。
“那就请老板帮忙挑一个吧。”
老板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说：“你知道我这里的原石切开再加工是一种多大的浪费吗？”
“切开不加工有什么用？除了仓库吃灰。”艾文也忍不住说道。
“真正的艺术不需要人为的刀刻斧凿。”
“肤浅。”
艾文刚想说什么，克莱尔咳了咳，示意他不要说话。毕竟是有求于人，现在得罪了不太道德。
艾文知趣的见好就收，克莱尔小声问道：“这边的价钱大概是多少？”
“你们要的话……”
“按平时的来吧，我不太喜欢走人情帐。”克莱尔打断他说道。
“平时其实也没什么人能来我的仓库。”
“所以说这些真的就只是单纯的摆设……不是，单纯的压箱底吗？”艾文忍不住肉疼，地下室的宝石和废纸有什么区别，一直不用的话不是没有价值？
老板郑重的点了点头：“就是喜欢这种感觉。”
“果然是商会一贯的作风。”克莱尔感慨道，“您开个价吧，我不还价就是了。”
“哦？”老板闻言眼睛亮了亮，艾文赶忙制止，“等等，这话也不能这么明说吧？”
“不好意思，我真的不喜欢走人情帐。”
“我一直没想明白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之后有事要麻烦阁下，提前准备一下谢礼。”
“这么贵重我可不敢收。”艾文连连摆手。
“还好。”
“我还没报价呢。”老板插嘴说道。
克莱尔做了个请的手势：“应该没我买不起的东西。”
“……”艾文忍不住问道，“富婆，方便问一下你的钱都是哪里来的吗？”
佩雷斯家的那几个工厂可经不起她这么浪费，照她这个花法，估计佩雷斯家还能再破产一次。
“不是太方便。”克莱尔歉意的说道。
“你们有工资这种东西吗？”
她和老板对视了一眼，解释道：“安戈洛城应该都没有这种概念。”
“您该不会觉得我们是什么单位吧？”老板看着他说。
“我只是比较好奇你们的收入来源，感觉这些东西应该……十分的不便宜。”
“这个阁下还是不知道的好，以免影响到我们未来的合作。”克莱尔不好意思的说道。
“我看起来真的很古板吗？”
克莱尔不置可否，转身问老板：“您这边打算要价多少？”
老板纠结了半天，最后伸出五个手指头：“这个数，随便挑一个吧。”
“好，拿着这个去随便一家银行，他们会换给您。”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印有玫瑰花徽章的卡片，双手递给老板说。
“喂喂喂，你还真给？”艾文还以为她就说说，没想到付款付的这么利索。
“我不喜欢开玩笑，阁下。”她点头说道。
老板接过卡片看了看，饶有兴致的说：“什么也没写，真打算让我漫天要价？”
“相信您不会砸自己的口碑。”她微笑着说道，“而且我也确实不喜欢欠债。”
“您这样，不就换成了我借这笔人情帐了吗？”
“钱货两清，怎么能算人情呢？”她笑了笑，“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些打扰，如有冒犯之处，还请您多多担待。”
“丑话说在前面，这可就不一定了”老板眯眼说。
“请放心，不会让您太为难的。”
“等等，你们不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真的好吗？我没说我不出钱吧？我就想欠人情债了？”艾文抱着宝石，一把夺过卡片。
“阁下的东西，还是用在该用的地方。”克莱尔颔首说道，“老板先生安心收下即可。”
“你这样会让我不好意思的。”艾文出奇的没再坚持。
“阁下以后帮我忙就还回来了。”
老板在一旁看着两个人，露出奇怪的表情，然后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能，微微瞪大了眼睛。
“今天只是来和您打个招呼，先告辞了。”克莱尔说道。
“行，慢走不送。”老板顿了顿，问道，“小丑还回来吗？”
“当然要回，不过可能要等等，他离开那么长时间，还要先回去熟悉一下。”
“着急走吗，先上去坐坐吧，我们正事还没说。”艾文挽留道。
“正事？”
“我千里迢迢来这总不是为了旅游的。”
她犹豫了一下，说道：“好。”
艾文回到屋子，屋子里还是空荡荡的。不知道戴维那家伙干什么去了，去个银行也不用那么久吧。就他那个抠门的样子，也不可能是去逛街，再说现在也没开门的地方给他逛。
“怎么了？”克莱尔见他有些失神，问道。
“没什么，在想我的朋友去哪了。”
“或许是去找什么人了吧。”
“他在这哪有认识人？”
“看起来你们关系很好。”
“是啊，当初一起训练的上下铺。”艾文感慨道，“现在也就这么一个能说的上话的人了。”
“他确实很随和，难怪公主殿下也偏心他。”
“你怎么这么关心他？”艾文察觉到某些不对，这两个人有交集吗？
“有点唏嘘罢了，明知道是不好的结局，你还回选择走下去吗？”
“不好的结局？”艾文皱眉看着她。是说他和殿下的未来吗？
“怎么你们都这么悲观？努力努力还是有可能的。”
克莱尔摇了摇头：“身份是一道横在他们面前，永远无法飞跃的鸿沟。能以个人反抗势力的少之又少，更何况他身上还背着自己给自己上的枷锁。”
第三十二章 新朋友
“身份怎么了，我不也是一样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的吗？”艾文反驳道，“不尝试怎么知道不行？”
克莱尔眼神中弥漫着复杂的情绪，她沉默了一会，缓缓的说：“他和阁下不一样。且行且珍惜吧。”
“你这样我会感觉事情有点大。”艾文半开玩笑的说。
“也或许是我的杞人忧天，说不定就和阁下说的，努力一下会有结果的呢。”她笑了笑说道。
“……我怎么感觉你话里有话？”
“错觉。说起来，阁下想和我商量什么事？”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想让你暂时不要管我的事。”
克莱尔微微一怔：“阁下是担心我出卖阁下吗？”
“不不不，不要误会，我没那个意思，我当然相信你，只是一直麻烦你也不是个事，所以我找了个新的合作对象。”
“新的合作对象？”她紧张了起来，“方便问一下是哪位朋友吗？”
“这……不太好吧，我也没和别人透漏过你的消息啊。”艾文为难的说。
“确实，是我唐突了。”
“不过你关心我我还是很高兴的。”某人厚着脸皮说。
克莱尔微微皱眉，他怎么说话又是怪怪的。
“还请阁下不要误会，我只是……”
“知道知道，出于道义和对事认真负责的态度，和我是谁没关系。”
“……阁下能明白真是太好了。”
“但这不妨碍我有别的意思。”艾文挑眉说，“小富婆，你觉得我怎么样？”
克莱尔觉得自己应该是想多了，但他最近又经常不按套路出牌，于是咽了咽口水，由衷的说：“我已经结婚了，阁下。”
艾文一拍大腿：“结了也可以离啊。”
她头上冒出一串问号：“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阁下似乎也是……”
“我也可以离啊，办法还是你教的。”
她颇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感觉，于是说道：“我并没有这个打算，阁下。”
某人一脸八卦，明知故问：“对方是谁啊，怎么把你搞定的？”
“无可奉告。”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艾文笑嘻嘻的说。
虽然她在他脸上没看出来一丝丝可惜的表情，但她还是决定保险起见，给他打一针预防针，开口说：“阁下应该很清楚我是什么人。”
“天地良心我不清楚啊，你什么都不说我清楚什么。”他赶紧否认。
“我的意思是，您还记得，我在公会吗？”
“我应该还没痴呆。”
“我们是一群没有未来的人，阁下。我不知道有哪里让您误会了，但您的未来还很长远。”
“为什么总是这么说自己？你明明很厉害。”艾文叹了口气，“你能轻易办到我办不到的事，最多是我们的路不一样，怎么能说没有未来呢？”
“阁下管那种暗无天日的日子叫未来吗？”
“你不喜欢？”
“我已经习惯了，但像您这样的人，没必要和我一样。”
艾文沉默了一会，问道：“不能退出吗？”
“退出？”她自嘲的笑了声，“不可能的，我掌握了这个世界太多的秘密，也承载着很多人的期望和资源，我从来都没有选择的权利。”
门忽然被推开了，两个人吓了一跳，不约而同的回头看去，只见戴维茫然的看着他们，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似乎打扰了某些好事，当下尴尬的挠了挠头：“那个……你们当我不存在，我就是路过，路过。”
克莱尔微微颔首：“我也该走了，不打扰两位了。”
“不打扰”戴维话还没说完，就听艾文有些失落的说：“我送你吧。”
“不必。”她直接翻窗而下，艾文出奇的没挽留也没追上去。
戴维摸不着头脑，试探着问：“你们吵架了？”
“没有，但比吵架还麻烦。”艾文叹了口气，转头问，“你干什么去了，去了这么久？”
“我能干什么去，帮你存钱啊哥们。”戴维愤愤不平。
“这么久？”
“大早上的谁那么早出去，谁知道你这么早回。”
“我还以为你去周围转了转。”
“我倒也想，但我怕万一被人看见，殿下那边不好交代。”
艾文忽然直勾勾的看着他，看的他心里直发毛：“大哥你干嘛，有事说事你别这样。”
“问你个事。”艾文严肃的说。
“你说。”
“咱俩认识四五年了吧。”
“差不多，反正我刚一来就认识你了。”
“你好像也只认识我了。”
戴维眼神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开玩笑说：“我倒也想认识别人，但他们都不带我玩我有什么办法。”
“还不是你来第一天就当众和教官顶嘴，后来你还把他打发去扫猪圈了。”
“他活该，谁让他先针对我的。”戴维翻了个白眼。
“那个教官我之前见过，虽然人是有点问题，但刚一见面就针对你，似乎也不太符合逻辑。”
“喂你什么意思，不合逻辑你去问他，我莫名其妙被人打脸还得伸着脸过去让人再打一下，打完还得问问为什么？”戴维也有些生气。
“你之前没见过他吗？”
“没有，从来没有！你突然说这个干嘛，缅怀过去？”
“不是，就是刚才听她说了几句关于你的事，和你自己说的出奇的一致，还以为你们有什么事瞒着我。”艾文观察着他的表情说道。
“我去我和她能有什么事瞒着你？”戴维愣了下，瞬间火冒三丈，“我在此之前都不认识她好吗，我们之间不可能有什么！”
“我可没那个意思，我是想问你们之前是不是也因为什么事认识。”
“没有！绝对没有！我认识的异性除了我妈就是殿下，没有第三个人了！”
“好好好我错了，消消气，我只是不想偷偷的查证，万一被发现了容易影响感情。”
“大哥我有什么好查的，要想出卖你早就出卖了，至于被你坑到现在吗？”
“……我什么时候坑你了？”
“现在不是？”
“你当初坑我的还少？谁当初犯了事就往我身上推？”艾文一题这个也气不打一处来。
第三十三章 血案（一）
“就两次！”戴维比了个数字。
“胡说，那是大事，小事可多了去了。”
“我偷吃的时候没带你还是溜出去的时候没给你讲故事？而且谁让这种事在我身上就是违规违纪，在你身上就什么事没有，后来还多了一顿加餐？”
“……算了我们停止这个话题。”怎么又歪楼了，他是怎么从身份聊到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的。
戴维翻了个白眼，问：“她都和你说什么了？”
“也没说什么，就是语气比较严肃，让我以为你们有什么内幕。”
“内幕个鬼，你个重色轻友的家伙！”戴维骂道。
“是我想多了。你母亲最近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戴维叹气说道，“老样子，疯魔的厉害。”
“就没什么办法吗？”
他摇了摇头：“心病，无药可医。”
克莱尔回到咖啡店，两个人不知道干什么去了，都不在店里。她足足等到了黄昏，两个人才蹑手蹑脚的回去。
“干什么去了？”她随口一问。虽然海曼总是闲不住，但撒特恩一直很稳重，甚至还会反过来教训她，完全不需要担心，除了他的魔法真的很菜。
“去和布洛格伯爵聊了聊天。”撒特恩坐在她旁边说道。
“你去找他了？”克莱尔怔了怔，“你的身份没问题吗？”
“没关系，只是顺便去聊聊而已，我们家在这里也有业务，没人会把我和公会联系上。而且我让星币陪我去的，没事的。”
克莱尔叹了口气：“总之你注意安全，三索锦也在这，她的嗅觉一向很灵敏。”
“那又怎么样，暴露就暴露了呗，她知道了我另一个身份，不是更不敢对我动手了？”撒特恩无所谓的说。
“那你就真的走不了回头路了。”
“我本来也没想回头，从我来的那天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那时候你尚对你哥哥存有幻想，现在呢？”克莱尔认真的问，“当时你是觉得你放弃了一切，断绝了自己的未来，你们就能和好如初。但事实证明，无论你妥协到什么地步，只要你比他厉害，他就永远容不下你。”
撒特恩自嘲般的笑了笑，随便到了被酒一饮而尽：“我早该知道，他就是那样的人。”
“还是没打算回去吗，你想争的话我会全力配合你。”
他苦涩的摇了摇头：“算了，我从来就没想过争什么，我只是想和小时候一样，一家人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吃一顿饭。”
“只有当权力握在你手里的时候，你才能回到过去。”
“现在不是吗？”他摇了摇头，“早就回不去了。我确实还抱有幻想，但我很清楚幻想永远不会成为现实。”
“我说老板，您就别再劝退了，好不容易有个帮忙的，他走了我们岂不是要喝西北风去了？”海曼不满的说道，“而且他在这不也挺好的吗，呼风唤雨要什么有什么，想去哪了我还得给他当保镖。”
“就是说啊。”撒特恩附和道，“我也觉得我在这挺好的，至少还有那么几个能交心的朋友。你再这么推诿下去，担心最后无人可用。”
“我情愿最后无人可用，也不想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的后悔，到最后一点选择的权利也没有。”
“放心吧，不会的，都是成年人了，应该为自己的选择负责。”
“老板，我觉得你与其担心我们，不如操心操心你自己的事。你的问题可比我们严重多了。”海曼说道。
“对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只要你想的话，完全能把佩雷斯家族吃下去，到时候别说陛下了，大概连贝格洛斯的神明都不能拿你怎么样。”
克莱尔缓缓的摇了摇头：“我太累了，不想当那个领头者。万一我引领去了一个错误的道路，我不是成了这个世界的罪人了。”
“没有权力你连身边人都保护不了。”
“一个公会就足够了。”
海曼叹了口气，无奈的说：“老板要是那么好劝，早就夺权了。”
“我们各有各的坚持，所以大概谁也劝不了谁。”
“爱情和面包你总得有一个。”
“你们清醒一点，你们的面包也是吃的我的。”
撒特恩无奈的看了一眼海曼，耸了耸肩：“我个人是真的觉得挺可惜的，佩雷斯家族百年多的积累，你不想办法接手只能是陛下收回，剩下的汤水由各家蚕食，别说你了，我们都有可能分不到什么。”
“那也未必。”她若有所思，“你还是先想想布洛格家族的事要怎么办，不知道是不是三索锦和骑士团接触过还是说了什么，他们那边现在不想我插手这件事。”
“什么？”海曼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他们吃错药了？敢和三索锦沆瀣一气？”
“我也不知道，还是帮我仔细查查最近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吧，感觉从我醒过来之后，所有的事都变得十分怪异。”
“都城的话，最近什么也没发生啊，要是发生了什么我这会没有消息吗？”撒特恩想了想说道。
“对啊老板，我们也查了好久了，什么也没查出来，有我们这么精密的情报网在，什么能瞒过我们的眼睛，您太小题大做了吧。”海曼附和的小声说，“而且即使他猜到了您的身份又怎么样，还不是得合作，凭他一个人能做成什么事？”
“不，这真的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克莱尔捏了捏鼻梁。身份是横亘在两个人之间的大山，他可以喜欢任何人，唯独不能是自己。她也不知道是哪里出错了，他喜欢的人应该和自己南辕北辙才对。
“车到山前必有路，那么紧张有什么用。”撒特恩也觉得她太紧张了，出声说道。
“算了，这几天你们要是没事的话就帮我盯死三索锦，我倒是要看看她想干什么。”克莱尔有些烦闷的摆了摆手。
撒特恩摸着下巴，若有所思：“我在想人偶师这件事，她有没有上报给陛下，得到批准。要是没有的话，陛下应该容不下这种行为。”
第三十四章 血案（二）
“肯定没有，人偶师的魔法太过特殊防不胜防，陛下不会允许这种魔法存在于世上的。”克莱尔头疼的说，“所以我们还要帮她瞒过陛下，麻烦。”
“为什么您一直放纵她？没记错的话你们两位应该不只是简单的恩怨那样吧。”撒特恩皱眉看着她。
克莱尔意外的看着他：“你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
“五年前，你那时候应该在公会了，会长的红颜知己以为殒命，这么大的事你没有耳闻吗？”
撒特恩仔细的回想了下，摇了摇头：“没有，当时应该是我们家有事我没在公会，我回来之后也没听见过什么风声。”
克莱尔狐疑的看着他，他没有必要说谎，但这么大的事他怎么会不知道呢？
“可能是你当时刚来公会，还没认识那么多人吧。”克莱尔解释说，“会长曾经有一个红颜知己，听说两个人从小就在一起，甚至连架都没吵过，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了，结果被三索锦暗杀了。”
撒特恩愣了下，不可置信的说：“她是怎么活到现在的，会长的人也敢动？”
“会长说留着她还有用，不能杀。而且她的魔法，确实要挑一个适合的人继承。”
“会长找个信得过的人解决掉她不就完了，管她背后是谁，会长真狠起来还怕过陛下？”海曼不以为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长有他自己的打算吧。”克莱尔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自问还算了解会长，但完全不知道三索锦对他来说有什么利用价值。
“不然我直接把她绑回去算了，还省事，不然谁知道万一盯不住她又搞什么乱子。”海曼说道。
“你就不能不让这个万一出现？”克莱尔翻了个白眼，“而且你低调一点，我可是偷着出来的，被陛下知道了又是一条罪过。”
“您偷着出来的？现在回去还来得及。”海曼说道。陛下本来就对她多有忌惮，每次抗命不尊就等于往死路上多走一步。
“不行，我不放心，我总觉得这里好像要发生什么事一样。而且……血月降临了。”克莱尔忧心忡忡的说道。
“血月？您是说前几天那个红色的月亮吗？”海曼不明所以，“那怎么了？什么也没发生啊。”
“那个传言你没听过吗，血月出世，天启降临。”撒特恩沉声说，“我也总感觉好像是有那个兆头。”
海曼挠了挠头，小心翼翼的问：“天启……是什么？”
“瘟疫，饥荒，战争，死亡。天启四骑士，又称末日四骑士。”克莱尔淡淡的说道。
海曼一个没站住，看着他们严肃的面孔，干笑了几声，小声说：“不能吧，怎么就末日了，现在歌舞升平，哪来的兆头？”
“陛下疑心越发严重，皇太子迟迟悬而未决，各个家族之间明争暗斗矛盾越来越尖锐，还有企图复仇颠覆现状的先驱，这不是战争的前兆吗？”撒特恩静静的看着他，最后叹了口气，“你是有多心大，才能一点都没感觉？”
“而且你没发现公会最近也收敛了不少吗，放在以前我们什么时候还要讲证据？”克莱尔余光看着他，“酒吧最近来的人也越来越少了吧。”
海曼讪笑几声：“我还以为是他们在家准备过圣诞节……”
“想什么呢，一帮居无定所的人哪来的地方过节？”克莱尔翻了个白眼，和撒特恩说，“平时有事没事教他点。”
“我真的想说，他是真的不听。”撒特恩无奈的摊手说。
海曼挠着头：“我一听那些就想睡觉，您就饶了我吧，就让我当一辈子保镖混吃等死吧。”
克莱尔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无奈的摇了摇头，起身说：“我去布洛格家看看，你们先以自身安全为主。”
“是。”海曼应道，“您也小心。”
***
艾文和戴维看着空旷的街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戴维觉得自己越来越看不懂他了，他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来这里不是为了报仇的而是为了游玩。
他以前什么想法都会先和自己商量，但最近一段时间，他越来越喜欢独自做事。
戴维不由得借着聊天开玩笑的说道：“你来这到底是干嘛的，正事不干光干点不着边际的东西。”
“哪有，我明明在很认真的执行计划。”艾文立刻反驳说。
“你的计划就是撩妹赌钱？”
“当然不是，这都是顺带的。”
“至于这么神秘吗，你现在是什么都不和我说了，怕我泄密还是什么？”
“没有的事，我是怕到最后陛下知道了怪罪，你不知道还能蒙混过去。”艾文摆了摆手说。
“大哥你真不想牵连到我就不该绑我出来好吗！”戴维对这个解释嗤之以鼻。
“我以我的人格发誓。”他竖起三根手指说。
“放屁，你能有人格猪都能上树。”
“真的你信我，到时候陛下问起来你就如实说就行，不知道的就说你不知道。”
“你觉得陛下能信？”戴维翻了个白眼。
“那就要看你怎么说了。”艾文挑眉说。
戴维若有所思的看着他，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我到时候要是把责任都推你身上，你可别说我不够义气。”
“本来就是我自己的事。”
戴维本来还想说什么，脸色忽然变得十分凝重。乌云蔽日，狂风呼啸，远处的海浪不断拍打着沙滩，看起来是要变天了。
“血腥味。”戴维眉头紧锁，忽然说道，“很浓郁的血腥味。”
“什么？”艾文下意识的朝窗外看去，远处正对着的布洛格城堡无人走动，鸦雀无声。他的魔法和风有关，对于气味十分灵敏。
“那边好像出事了，要不要过去看看？”戴维一脸沉重。
“我去看看，有事叫你。”他翻窗而出，戴维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已经连影子也看不见了。
“所以你叫我来的目的是什么，真就吃喝玩乐正事不干，淦！”戴维对着空气骂道。
第三十五章 血案（三）
克莱尔来到布洛格城堡，看到的就是满是血泊的景象。一干仆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血泊浸染了华贵的地毯，喷溅的血珠染红了墙壁。
布洛格公爵被人用长剑钉在大门的正对面，瞪大的眼睛似乎诉说着心中的不甘，尚未干涸的血迹一滴滴的滴在地上。
克莱尔吃了一惊，环顾四周，谁做的？谁敢公然对一方领主下手？
吊灯上的烛火闪烁了一下，她立刻握紧手中的匕首，一道黑影忽然出现在她眼前，那人背对着她，影子斜斜的打在墙上。
她呼吸一滞，收起匕首：“会长？”
那人稍稍偏头，帽子下是一张带着面具的脸。他随手拿起桌上的蜡烛，火光似是受到了惊吓，不停的跳跃。
“可以啊，胆子越来越大了，敢明着和陛下对着干了？”他轻笑了声，好像心情很好，但说出的话却让人心惊肉跳。
“一时心急，没来得及上报。”她单膝跪地，说道。
“没来得及上报陛下，也没来得及和我说？”他拿着蜡烛，走到她身边，烛火的温度扭曲了周围的空气。他蹲下身，将蜡烛举在两人中间，盯着她的眼睛问道，“是你根本没想和我打招呼吧？”
他在乎的不是陛下的意见，而是自己的行踪没有按时和他汇报。火光倒映在她眼底，她努力控制住狂跳的心脏，淡淡的说：“即使我不打招呼，您不是也很清楚我的动向吗？”
“是啊，但保不齐，我有漏掉的时候呢？”
“我做事，从来没有瞒着您的时候。而且，这件事在总计划之内，我感觉这不是什么大事，就没有特意和您汇报。”她直视这他的眼睛说道。这双眼睛没有任何温度，从前也是这样，只有在那个人面前不是，后来那个人死了，再热的火也捂不热他的心。
他笑了声，带着笑意问：“那你觉得，什么才算大事，人偶师也不算吗？”
“尚未查证，因此未曾和您汇报。”
他哦了一声：“那让我听听，你是为了什么小事，不顾陛下的命令也要过来的，可别说是为了调查三索锦和人偶师。”
她深吸一口气，垂头说道：“是我的错，会长。”
他明显什么都知道，这次来也是提醒她，不该为了这点小事抛下都城那边的任务过来。
“陛下让我来拿主意，你说我该怎么办呢？”他故作烦恼的问道。
“按规矩处置，我绝无二话。”
“你明知道我目前要用你，不可能按规矩处置你，你这是在威胁我。”
“您想如何？”
“替我办一件事，我们可以就此翻篇。”他移开蜡烛，阴沉的说道，“替我杀一个人。”
“谁？”
“公主殿下身边那个骑士。”
她瞳孔一缩，顿了下，说道：“恕我无能为力。”
“这四个字，还能出现在你的嘴里？”
“您不如直接杀了我。”
“我还不能动你，你也不怕死，用你不在乎的东西威胁不到你自己。”
“我在乎的东西在我死之前您也动不了，会长。”她淡淡的说道。他们是师徒，也是对手。她曾经以为他们之间可以存在信任，但一直沉浸在黑暗中的人，似乎不存在这个东西。
“你很清楚，再这么下去，他不止会害了殿下，还会害了你最在乎的那个人，还有你的手下。”
“尚未到最后一步之前，一切都有改变的余地。”
他看着克莱尔，就在她以为他要生气的时候，他忽然笑了笑：“是因为他是那个人的朋友吗，即使他可能从来没有把你家那位骑士当过真心的朋友。”
“不，我只是觉得他不像您说的那样会威胁到殿下，即使有那一天，我也有把握在他威胁到殿下之前解决他。”
没有了环境干扰，烛火逐渐平静，他笑了声，起身说：“好吧，芬德拉，我给过你机会了，自己没珍惜，就不要怪我了。”
他会怎么做？克莱尔抬头看向他，就像他说的，现阶段他还不能动自己，这是她唯一能确定的事，也是她如今胡作非为的依仗。
“放心，我亲爱的学生，我暂时不打算兴师问罪，好好享受你为数不多的自在时间吧。”他打了个响指，蜡烛迅速燃尽，桌上的鲜花枯萎掉落，周围的东西瞬间褪去了生机。
“这里是您做的吗？”她在他走之前问道。
“是我做的，为了加快你们的进度，我不想再等下去了。”他融化在黑暗中，空中飘来他的声音，“既然结果都是一样的话，何必拘泥于过程呢。最晚明天早上，必须回到都城去，不然陛下那边你自己去处理。”
“是。”
艾文赶到城堡时，发现所有人都死了。他不可置信的走进城堡，偌大的地方没有一个活人。蜡烛已经燃烧的只剩蜡油，四周的血迹变成了黑色。
警署和自卫队也没有出动，不知道是没得到消息还是也遭遇了不幸。
是谁？自己就在正对面的地方，完全没有察觉，没有打斗声，也没有呼救声。谁有这个本事？
“有人吗？”他忍不住喊道。他迫不及待的想看看有没有幸存者，就算是凶手也好，那种被幽灵盯着的感觉又来了，到底是谁？
蜡油顺着烛台流到桌子上，打在那朵娇艳欲滴的玫瑰上。艾文的视线从布洛格公爵移到餐桌上，在一片枯萎与血红中，那朵白色的玫瑰格外的显眼。
芬德拉？他鬼使神差的拿起那朵玫瑰，不，不可能是她，她一直在配合着自己的计划，不会不打招呼乱来。
这一动手，直接把布洛格家族从罪人的位置拉到了被害者的位置，虽然他已经死了，但不是死在刑场上。
艾文忍不住攥拳，到底是谁干的，三索锦？
正想着，那条美女蛇就自投罗网，从房梁上跳下来，啧啧说道：“哎呀，没想到啊，你这么沉不住气。”
“你干的？”艾文语气不善的问。
她掩嘴惊讶道：“我还以为是你，怎么不是吗？”
第三十六章 疑虑
“当然不是！”艾文低吼道。
“那这不是正好吗，有人替你做了你想做的事，你生气干什么呀？”
“在我的计划里，他们绝对不是以被害者的形式死去，供人怜悯的。”
三索锦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我就爱莫能助了。哎呀，这不是我的老朋友的东西吗？”
她看见艾文手里的白玫瑰，错愕了一下，复而掩嘴笑道：“看来是他们运气不好，惹到了我这个老朋友。”
艾文狐疑的看着她，举起手里的玫瑰：“你是说这个？”
“我们都喜欢在自己的杰作上印下自己的名字，我会在我的作品上留下蛇形符号，而我的一个老朋友，喜欢在现场留下一朵白色的玫瑰。阿斯莫德，芬德拉，暗夜公会如今的隐形掌权者，你应该听说过这个名字吧。”
他心说当然听过了，他们甚至刚见过，但这事绝对不可能是她做的。
“你们为什么会有这种癖好，不怕被人寻仇吗？”艾文皱眉问道。他实在理解不了这种行为，这不是拉仇恨吗，不怕报复？
三索锦嗤笑了下：“我们一般都喜欢斩草除根，就算有漏网之鱼，也是被吓破了胆子，躲还来不及呢。”
艾文哦了下，将玫瑰扔在地上踩碎：“不会出现有人冒充你们吗？”
“一般不会哦，我们都把这种事当成自己的得意事迹，你会把自己的功劳让给别人吗？”她走近几步，在他耳边说，“而且，你也太小看公会了，谁有这个胆子，冒充我们？”
“是吗？”艾文后退几步，拉开距离，“我也要赶紧回去了，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再留下去容易引起怀疑。”
三索锦笑了笑：“那再会。你依旧可以随时找我，我没准还可以告诉你一些别的事哦。”
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笑眯眯的说道：“比如，我这位老朋友的秘密。”
“哦？”艾文停下脚步，似乎被吊起来了兴趣，“你们不是不让随便说这些东西的吗？”
“我这不是看阁下被骗的太苦，忍不住想提醒阁下一句。”
“算了算了，我还想多活几年。”艾文摆手说道。
“我随时恭候。”三索锦眯着眼睛说道。
艾文快步走出城堡，见四下无人，绕了个小路直奔咖啡店。咖啡店外面依旧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他照例直接推门，然而门被锁住了。
他愣了下，绕到另一边，从窗户向里面望去。咖啡店看起来一切如常，散乱的杯子归于原处，看起来好像很久没人来过一样。
他试探着敲了敲窗户，没人回应。他们走了？
这也太突然了，好歹和自己打声招呼。是出什么意外了，让他们连个消息都没来得及留？
算了，回去好好问问她，此地不宜久留。
他回去后拽着一头雾水的戴维急匆匆的和老板告了别之后，立马坐上了回程的马车。戴维忍着骂娘的冲动，压着嗓子问：“到底是怎么回事，能不能别打哑谜？”
“说实话我也不太清楚，等我回去问问。说起来，你最近有没有什么被监视的感觉？”艾文问道。
戴维坐直了身子，严肃的问：“你有？”
“有一点。”
“不会是你家那位派的人吧？”戴维摸着下巴。
“要是那样就好了，我能高兴的几天睡不着觉。”
“……”戴维露出鄙视的眼神，“出去别说我们认识，谢谢。”
“先不和你说了，我有事去骑士团一趟。”他要先确认一下克莱尔有没有回来，要是不在事情就大条了。
所幸，克莱尔不知道用什么方法，先他一步回到了骑士团。他略微松了口气，人没事就好。
菲尔丁这次痛快的把钥匙交给了他，示意他们可以回去了。
艾文行礼道谢，带着克莱尔回了家。她还是一言不发，静静的跟在后面。艾文咳了声，问道：“这几天怎么样，有人为难你吗？”
“没有，伙食不错。”她淡淡的说。
“这么痛快的放你走，是真凶查出来了吗？”
“不知道，也可能是不想查了，听说布洛格家族那边出事了。”
亲属都没了，似乎也没什么查下去的必要了。艾文沉默了一会，说道：“是啊，出了点事，那边没人盯着了，这边也没必要在这种事上浪费时间。”
克莱尔看了他一眼，淡漠的说：“我还以为你们会很有正义感。”
艾文笑了声：“这种事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我们想管也有心无力，只能先捡着重要的来。虽然这么说很无情，但宏观来说两条人命比一条人命紧要，要是没有布洛格家族那边施压，明年我们也不会碰这个案子。”
“这么说也没错。”克莱尔点了点头。
艾文看着她的表情，十分想问她知不知道布洛格家族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在海边不告而别。
“怎么了？”察觉到他的目光，克莱尔问道，“凶手不是我，你很失望吗？”
“怎么会，那天晚上你出没出去我还能不知道吗。”他挑了挑眉，“我在想佩雷斯家不是和布洛格家族是盟友吗，这次出了这么大的事，要不要回去看看？”
他又在打什么主意？克莱尔淡淡的说：“好啊。”
他从口袋里拿出那块水晶石：“说起来，夫人的首饰好像没多少，这次出去偶然看见一块比较漂亮的石头，夫人喜欢什么样式，可以去找个首饰铺定做一下，我记得安妮小姐家就有一个口碑不错的。”
克莱尔愣了愣，直直的看着那块熟悉的水晶石。他不是说送礼用吗？他这是买给自己的？太离谱了吧？
“给我的？”她不确定的问道，“没送错人？”
“我还能给谁？我总共也不认识几个人。”
“我不怎么缺首饰，你还是留着给别人吧。”
“不是说一个饰品只能戴一次吗？”
“哪来的规矩？”
“之前洛伦说的，我看其他人也是这样，我还特意看了好几次。”
克莱尔皱眉看着他：“你也会关注这种问题吗？”
第三十七章 回程（一）
他心说必然会，当初因为这个问题已经被嘲笑过好几次了。
“她是她，我是我，我喜欢怎么戴就怎么戴，他们管不着。”克莱尔淡淡的说，“留着以后需要的时候送其他人吧。”
“喂，不带拒收的，好贵的！”
“多少钱？”
艾文愣了下，突然想起来这钱好像也不是他出的，当下尴尬的挠头干笑起来：“也没多少，总之放你屋里去了，记得有时间去做成首饰。我还要去和陛下汇报一下工作，先走了。”
克莱尔看着他逃一样的出去，无奈的叹了口气。她现在自己也看不清，他如今对自己的感情是利用还是真实，亦或是怜悯。
不知道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开始怀疑和调查自己的过去。他查到了多少尚未可知，但从他的话里来看，这里面必然夹杂了某种可怜她的意味。
真是没必要，维持一开始的厌恶多好。对了，说起来他一开始是厌恶自己的，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追寻起自己的过去来的？
好像就是自己醒过来之后。是自己失忆那段时间发生了什么？但那时候他不也在睡觉吗？
想不通。
艾文来到皇宫，已然是黄昏。他倒不是为了找借口溜走，他是真的接到了陛下的密令。
身为内定的骑士团未来接班人，他早就在陛下这边刷过脸了，和自己曾经的老师兼监护人菲尔丁团长渐行渐远也瞒不过这位陛下的耳朵。
他曾经以为这位国王陛下有意拉拢自己，后来他才渐渐明白，这位坐在权力之巅的人没有必要拉拢任何人，他需要的只是平衡以及对棋子的掌控。
作为一个连自己的亲生孩子都抱有疑心的人，不会信任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所以他这次叫自己过来，八成是要兴师问罪。
自己从来没有和他说过自己的身份，也没有说过自己想撼动贝格洛斯两大家族。这次海边之行纯属心血来潮，恰逢布洛格家族整体遇难，他应该是在怀疑自己。
如果自己能不打招呼悄无声息的除掉布洛格家族，也能对他构成威胁。
他注视着宏伟的宫殿拾阶而上，蒸汽喷出的白雾消散在半空。即便是在隆冬时节，这里依旧花团锦簇。
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端坐在宝座上的人睁开了眼睛。
空旷的大殿上，走路似乎都带着回音，他单膝跪地，恭敬的叫道：“陛下。”
“好久不见，未来的骑士长。”高高在上的国王微笑着问好。他看起来心情很好，仿佛只是叫人来闲聊。上一个这么想的人已经永眠于地下。
“好久不见，尊敬的陛下。”他低着头说道。
“上次见面好像还是去年的宴会吧，你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怎么变，永远都绷着一张脸。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不用那么拘谨。”他笑呵呵的说道，“也没什么事，就是时间长没见了，找你过来说说话。”
“很抱歉，陛下，一直没什么大事不敢惊扰。”艾文抬起头说道，“实际上，即使您不召我，我也打算来拜见您。”
“哦？”
“有关布洛格家族的事。”
空气似乎凝滞了，艾文在他的注视下，惋惜的说：“几天前，我申请休假去了布洛格家族的领地，本来想休息一下，顺便调查琳达小姐的人际关系，谁知道，不巧撞上了惨剧。”
国王玩弄着手上的扳指，漫不经心的开玩笑到：“都说你一天恨不得都泡在骑士团，从刚一进去训练到现在，即使是生病，也从来没有请假的时候。”
他犹豫了一下，说道：“很抱歉，陛下，这次确实是掺杂了我个人的私心在里面，请您恕罪。”
“这有什么，休假本来就是规定，我只是在感慨你连休假都在想着工作，要是骑士团都像你这样，我也不用操心了。”国王笑眯眯的说道，好像真的是在表扬他。
“但这确实和我的本职无关，算不上工作，只能算私事。”
“可我似乎没听过你和布洛格家族有什么渊源。”
他深吸一口气，说道：“确实没有渊源，但我如今的妻子被指认成杀害琳达小姐的凶手，我觉得我有必要调查一下。”
国王不置可否，像是想起什么来了，问道：“我怎么听说你们相处的不是很愉快？”
他一定不希望自己和克莱尔相处的多好，最好到最后能两败俱伤。他顺口承认说道：“是的，不瞒您说，陛下，我是不喜欢她，但她怎么说也是我的妻子，顶着杀人犯的头衔，我们谁都不好看。而且，就事论事，我也不认为她有能力杀害琳达小姐。”
国王笑了声，开玩笑的问道：“要是她有这个能力，你会怀疑她吗？”
艾文的心脏猛地一跳，他想了两秒，回答道：“当然会，陛下，即使是如今她也依旧在嫌疑人之列，只是在未找到证据前，我不希望自己有一个嫌疑犯的妻子，我的私心仅此而已，陛下。”
国王大笑了几声，赞叹说：“真是坦诚啊，艾文骑士。”
“我不觉得这些想法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隐瞒的地方。”他回答说。
“那克莱尔小姐，知道你这么想吗？说不定，她反而会觉得你在保护她，为此而感动呢。”
艾文愣了下，皱眉说道：“凭克莱尔小姐的所作所为，以及周围人对她的评价，她应该有‘没人会喜欢她’这个自知之明吧？”
国王忍不住大笑说道：“看来你是真的很讨厌她啊。”
“难道有人会喜欢她吗，陛下？”艾文皱眉反问说，似乎真的很厌恶提到这个人。
国王俯视着他，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办法：“确实是委屈你了，这样，只要你能找到她的错处，我就下令，宣布婚约作废，怎么样？”
当然不怎么样，他无奈的笑了下说：“陛下，请问她如今的错处还不够多吗？”
“那都是个人私事，我不好干涉。但要是她违反了什么律法上的事，那不就好说了吗。我们未来的骑士长，怎么能有一个知法犯法的妻子？”
第三十八章 回程（二）
艾文一噎，心说这跨度也太大了，之前没见他阻止，怎么现在自己随口一说，他就直接蹦到取消婚约了？
他自己找不到克莱尔的错处，就想让自己找。看来，他还是忌惮着克莱尔，也害怕自己和她联手。
“是，那就先谢过陛下了。”艾文垂头说道。让他找克莱尔的麻烦，等着吧。
“对了，你刚才说，布洛格家族的什么事？”他将话题转回布洛格家族。
“我调查的时候，发现布洛格家族似乎在从事着某些非法的行为，我刚想深入调查，谁知道就碰上了这个意外。”他顿了顿，说道，“意外的是，在此之前，我从未听到任何风声，甚至之后如果不是我碰巧有事想过去，应该也发现不了。”
国王意外的哦了一声：“这么说你也不知道是谁做的了？”
“是的，陛下，我简单的搜查了一下现场，一无所获。考虑到此事的威胁性，我便想先行回来和您报告。这个凶手无论在哪，一定会给当地造成威胁。”既然他找不到凶手，不如把问题推给别人。
国王眯起眼，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他摸着座椅的扶手，淡淡的问道：“真的一无所获吗？”
他的心脏漏了一拍，有人把现场的情况报告回来了吗？三索锦？那自己要把玫瑰花的事告诉他吗？
可万一三索锦没说，捅刀子的人就成了自己了。如果她说了，自己不说，被怀疑的还是自己。
他思虑再三，说道：“其实，也不能说一无所获，我在现场发现了一朵白玫瑰，不知道是现场装饰还是有人特意放在那的。”
国王似乎得到了什么满意的答案，稍稍放松了些，倚向后面：“白玫瑰啊。”
“是的，但考虑到或许是有人狐假虎威，或者单纯的巧合……”
“不会有这种巧合吧，据我所知，布洛格家族似乎没有种植白玫瑰。”国王悠悠的说道。
他果然知道情况，艾文的额头忍不住渗出细小的汗珠：“是我多想了，陛下。”
“这件事，就此结束吧，我们都得到了我们想要的结果，不是吗？”国王别有深意的看着他。
他咽了口口水，忍不住说道：“可布洛格家族还有一些疑点尚未调查清楚。”
“即使查出真相，又有什么意义呢，他们都已经是死人了。”国王缓缓的说道。
艾文攥紧拳头，什么叫没有意义，他们的恶行不公之于众，他们就永远是别人眼中的“受害者”。那些真正无辜的人呢，连一句公道都等不到吗？
但他也只能低声说是。这个国家的掌权者说到此为止，他就只能到此为止。
残红的夕阳即将落下，艾文站在长阶上眺望远处，所望皆是一片祥和，当然看不见繁华背后的苦难。
布洛格家族的事，还得去雏菊酒吧告诉他们一声，以免被打的措手不及。如果陛下真的觉得这是克莱尔做的，那她的处境就十分危险了。
他回到家，本来想和克莱尔打个招呼，省的她装不下去自己也接不下去，谁知道正好看见她留在桌子上的纸条，上面写着不用等她了，她去酒吧快乐去了。
很好，正想着没理由去呢。
他来到雏菊酒吧门口，窗户上的剪影好像地狱的魔鬼，里面的喧闹和自己第一次来的时候一样，仿佛群魔乱舞。
他戴上兜帽，推开门，径直走到吧台。没人注意到他这个新来的客人，在这里反常才是正常。
调酒师低眉顺眼的擦拭着酒杯，随口问道：“欢迎光临，您来点什么？”
“白开水有吗？”他挑起帽子，小声说道。
调酒师猛地一怔，僵在原地，这个人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过来？
他刚想喊人过来，艾文急忙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小声说：“嘘，低调，让人知道我来这我就惨了。没水的话随便来点果汁，或者度数低的酒也行。”
调酒师一堆话堵在嗓子眼，一时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他缓了好一会，才如梦初醒般的倒了一杯水给艾文。
“谢了，我有事找克莱尔，她在不在这？”
“在，不过不巧，她现在正和别人在屋子里，我想您也不想在这种尴尬的时候，打扰别人好事吧。奉劝阁下早点回去，省的糟心。”
他回头看了一眼卧室，心说不知道谁在里面，海曼在和不认识的一群人聊天，调酒师在外面调酒，克莱尔来这总不能是休息的。难不成都城里还有暗夜公会的人？
调酒师见他迟迟不说话，不由得劝道：“阁下既然知道这里是什么氛围，何必来给自己找不自在。”
他只想让眼前这个人赶紧走，一方面他们之后还有别的事，另一方面，鬼知道他会不会认出几个老朋友，到时候又是麻烦。来这里躲清净的，身上几乎都背着罪名。
“自不自在的无所谓，我就想知道你们都在外面，她和谁在屋里？”
“这谁知道呢，看谁看对眼了就拉进去了呗。”
“这么随意吗？”
“不然阁下以为，这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哦不，我的意思是说你们这个理由未免有点随意。”他沉吟片刻，问道，“你和克莱尔应该很熟吧。”
“您觉得呢？”他现在有点理解克莱尔说的，这人没准是把脑子摔坏了。
艾文见周围没人注意到这里，凑过去小声问：“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关您什么事？”
“是在安戈洛城就认识，还是后来认识的？”
调酒师手一滞，错愕的看着他，在他的认知里不可能知道自己和安戈洛城有关系。
一瞬间他眼中杀机四溢，艾文赶忙比了个停的手势，他毫不怀疑下一秒这人是不是就能从哪掏出来个什么暗器让自己身首异处。
“淡定哥们，天地良心我没外传，也没打算外传，千万淡定，我没恶意。”艾文立刻说道。
调酒师冷冷的看着他，好像在看一具尸体，艾文举手发誓说：“我真不是敌人，就是不巧知道的多了点，这也不能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