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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汉胄     显耀大唐txt下载     显耀大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十五章 打不开的墓门

    张无尘其实一直紧盯着土夫子,奈何他与对方离的太远,还要照顾倪莱的安全,再加上事发突然,竟然导致李显被对方一举擒获,饶是他一向沉稳,这时候也不由得显示出了一丝的慌乱。

    “速速放人,某可保证饶了尔等一干性命,否则的话,某定让尔等死无葬身之地。”张无尘面色阴冷,浑身散发着强烈的杀气,对着土夫子沉声喝道。

    可是土夫子却并不吃这一套,淡然地笑道:“既如此,那我等便拉此子陪葬。”

    说完之后,土夫子将手中剑紧了紧,作势欲杀李显。

    “住手,你待怎样?”张无尘虽然知道土夫子不敢当真伤害李显,却也不敢冒险,万一李显有个好歹,不要说是他,就算是整个少林寺恐怕也要受到牵连,所以他只好喝住对方,让对方不伤害李显,再想办法慢慢解救。

    这时候倪莱却是缓缓上前,在土夫子面前跪下,叩头说道:“师傅,你老人家恐怕是误会了,此二位本是我等之朋友,若无彼等帮助,弟子也无法寻得此处,只要师傅放了这位公子,弟子愿从中作保,彼我双方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彼此合作,共同发财。相信师傅定然知晓,此二位探宝之术绝不下于师傅,师傅失去龙一等三人,却得到两位高手相助,决然不会吃亏。”

    却不料倪莱被土夫子一脚踢翻,随即听到土夫子冷冷说道:“汝这吃里扒外之逆徒,竟还有脸跟老夫说这等话,若非汝这厮勾结匪人,我三位兄弟如何会死去?汝将此二人引至此处,还不是打着剿灭我等之意?幸亏老夫机灵一些,否则今日变成了尔等刀下冤魂了,何来化干戈为玉帛之说?废话少说,今日若想这小儿活命,逆徒需自杀,此壮汉需乖乖束手就擒,被我等上了绑绳。”

    “不要,师傅你老人家的性格弟子还是知道的,如若真的照你老人家所说,那结果只有一个,便是我等三人一个也活不成。更何况这位先生武艺如此高强,亦绝不会任你鱼肉,万一恼怒之下来个鱼死网破,恐怕我等谁也讨不了好去,师傅莫若另提一个合理要求。”倪莱最了解自己这师傅阴狠的性格,怕张无尘一时糊涂上了当,连忙向土夫子求情,实际上是要提醒张无尘。

    可土夫子也是聪明人,如何不明白倪莱话中之意呢?顿时勃然大怒,指着倪莱,大声喝道:“这厮果是无耻叛贼,老五,老七,杀了他。”

    “啊?这。”老五和老七虽然忠于土夫子,可毕竟倪莱也是自家兄弟,心中实在不忍自相残杀,所以当初奉命围杀老四倪莱之时,也没有出全力,现在见师傅命令他们动手,虽然心中不忍,可在师傅积威下,竟也不敢不从,只好尽皆苦笑一声,取出腰刀,对倪莱说道:“老四,对不起了,汝也知道,师傅之命不敢违抗。”

    “尔等磨蹭个甚?还不速速动手……啊…….”

    土夫子正要对老五和老七发怒,却不料异变陡生,他的腹部突然感到一阵剧痛,情不自禁的大叫起来,低头一看,发现一把明晃晃的短剑正插在上面,而其背后的主人,正是那个被自己轻易擒获的幼童。

    “汝,汝这小竖子,竟敢如此!”土夫子见自己竟然被一个小孩子所算计,不由得羞怒交加,挥动手臂上的宝剑,就要向李显的咽喉斩去,却见那幼童早已乘着他刚才吃痛,手上动作放缓之际脱离了对方的掌控,整个人如同兔子一般灵活的窜出了数丈之外。

    而在离开之前,李显还不忘了将插在土夫子小腹上的短剑拔出,只见一股血箭猛地喷出。土夫子见李显逃走,奋力去追,可最终由于失血太多,颓然的倒在了地上,一双眼睛兀自瞪得滚圆,很明显是死不瞑目。

    “师傅,师傅。”老五和老七见土夫子身死,顿时想起了此人对自己昔日的恩情,不由得挥动手中剑,就要向李显斩去,却不料因为李显脱困而缺少顾忌的张无尘早已先一步赶来,飞出一脚将二人踹翻在地,随即挥剑就要向他们的头颈斩落。

    这是忽然听得倪莱大声叫道:“张壮士,手下留情,这两位兄弟平素良善,性格忠直,还请饶过他们一条性命。”

    张无尘见状,这才收起手中剑,冷哼道:“看在倪兄弟面上,便饶了尔等性命,日后若有为非作歹,某便是千里万里,亦要取尔等项上人头。”

    老五和老七也不是不知好歹之辈,他们本以为此番性命难保,这才舍命要击杀李显,现在见自己性命得保,自然是惊喜交加,先是谢过张无尘不杀之恩,之后又向倪莱为自己求情表示感谢。

    其实当时在场的还有十人,可这十人因为土夫子之死,早已失去了战斗的热情,再加上为张无尘的高超武艺所慑,又从老五老七的身上看到了保命的希望,所以全都规规矩矩的站在一旁,听后李显三人的发落。

    这时候便听得倪莱说道:“弟兄们,我等不惜违背朝廷律法,出生入死,无非是为求一条活路,奈何师傅仗着有几分本事,将我等视作奴隶一般随意驱使,历次所得财物甚巨,而我等所得亦不过万一,不仅如此,每有官府搜捕,我等终日惶恐,原因无他,每次官府上门,此人便会牺牲我等,列位想想昔日之李疤子、张满仓、赵立柱等人,岂不心中发寒?今日这位李先生于朝廷中颇有门路,我等只要遵令而行,日后探宝再不必担心官府,而这位先生所求财物亦不甚巨,仅有七成而已,比起昔日师傅之独占九成九,真有天渊之别。兄弟今日便是此议,众位兄弟若是愿意随着兄弟干,绝对将所有财货与列位平分,若是有谁不愿加入,自行离开便是,某绝不阻拦。”

    倪莱说完之后,当即便有刘老六、王老五、孙老七说道:“某愿意将这条性命交给老四,不,不是老四,当是吾等之老大。”

    这三人一表态,其他众人自然也要纷纷随之表态。这些人物都是人精,自然知道如果就这么离开就相当于是背叛,日后将会面临这个团体无穷的追杀,再加上他们本来就对倪莱所提出的分配政策颇为心动,所以几乎没有什么犹豫,便全都宣布效忠倪莱。

    倪莱见自己如此顺利的接收了这个团体,除了自己本身在这个团体中的威信之外,还有李显主仆二人武力的威慑,而更加主要的便是李显所提出的那个令人心动的分配方案,不由得对李显暗暗感激,同时暗暗下定决心,日后一定对李显忠心耿耿,绝对不能有任何背叛之意。

    就在这时,突然听得刘老六上前,抱拳说道:“启禀老大,在我等奉命拦截老大和两位先生的同时,师傅,不,那土夫子已命令老八、老九及老十前去挖掘墓道,想必此时已然进入墓室了,如若我等再不加紧,恐怕此三人得手之后潜逃他处,届时我等此次恐将白忙一场。”

    却见李显笑道:“事情绝非如此简单,那麻祜既是杨广宠臣,所修之墓亦必豪华,防盗手段亦定然高超,即便有那土夫子一旁指点,此时亦很难入门,更何况只有区区三人哉?也罢,某便随列位一道前去看看,如若墓门打开倒也罢了,否则的话,便让尔等看看某之手段。”

    说完之后,李显毫不客气,一马当先的往前而去。

    李显虽是一个五六岁的幼童,可当他杀了土夫子之后,再也没人敢轻视于他,再加上这些人从倪莱口中听说,李显与官府有勾连,也是他们幕后真正的后台,自然也都恭恭敬敬,在倪莱之后鱼贯而入。

    至于张无尘,这一次却跟在最后,目的其实大伙都看得出来,那就是万一有谁敢逃走,立即将其格杀当场。

    当大家随着李显来到墓门前的时候,发现一切果然如李显所料,这道墓门竟然是一道石门,最可恨的是里面竟然有一块自来石,也就是利用机械原理控制的石头,从里面牢牢定住了墓门,三人用尽力气,也无法将那墓门打开分毫。

    直到此时,三人听了刘老六的介绍,才知道他们的师傅土夫子已经被杀,团伙的新首领已经变成了倪莱,由于倪莱在这个团伙中本来就有不低的威信,再加倪莱所保证的优厚分成令他们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这三人毫不犹豫的便转投到倪莱麾下。

    这时候便见黎老八满脸不安的来到了倪莱面前,小心的说道:“老大,我们兄弟三个竭尽全力亦未能将此石门打开分毫,实在是辜负了老大的重托,请老大看在咱们兄弟昔日的情分上,饶了我那两个兄弟一次,所有的罪责自有小弟一人兜着。”

    却见倪莱笑着摆了摆手,然后温和的说道:“老八,你也不必自责,像这样的石门,连师傅都没有办法,何况你我?不过此事却难不倒先生,我等且一旁静观,看先生施展妙手。”

    这也不是倪莱有意把球踢给李显,实在是他也对此无可奈何,而他刚才又偷偷看了一眼李显,见李显神态自若,便知是胸有成竹,现在有意让李显露一手,以便震慑群盗。

    倪莱说完之后,果见李显笑着冲张无尘摆了摆手,然后见张无尘从身上背着的一个木箱子里掏出了一些奇怪的家伙,不由得心中好奇,李显究竟以什么样的手段来破解这个千载难题?

第十六章 李显的第一桶金

    墓门之后放置自来石,乃是古代用来放倒的一个非常有效的手段,这令许多盗墓贼都望洋兴叹,知难而退,直到近代时期,大军阀孙殿英在盗东陵之时,还被放置自来石的墓门挡在外面,最后无奈之下只能采用炸药强行爆破,而大唐时期没有炸药,这样的墓门对普通的盗墓贼来说几乎就意味着没有任何希望。

    可李显是什么人?他的前世乃是盗墓贼的宗师,一身集南北两派之大成,像自来石这种手段对他来说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倪莱将耳朵凑在李显的嘴旁,待得对方悄悄将这打开自来石的方法告诉他之后,他的心中还兀自不敢相信,只不过是一块木板,一根叫做拐针的带圆环的铁条,这样奇怪而又简单的工具,匪夷所思的手法竟然能够将自来石移开?

    可是当倪莱按照李显所交代的去做的时候,竟然发现这个方法果然奏效,一块木板竟然能够将沉重的石条顶起,而拐针则将石条套住,不让其倾倒,与此同时,其他人推动没有石条顶住的石门,墓门竟然由此打开!

    尽管墓门被打开已经成为了现实,倪莱的心中兀自震撼不已,这个幼童王爷难道是神仙降世?要不然为何会有如此多的奇思妙想?

    连已经习惯了神乎其技的李显都震惊不已,其他的盗匪们的表情更是可想而知,他们这个神秘的后台的手段简直是出神入化,许多人穷尽千年都无法解决的难题竟然被轻松破解,试问这个世间还有他不能解决的问题吗?

    所以,自从李显露了这一手之后,所有的盗匪全都被其神庙的手段折服了,即便李显不用武力进行威慑,他们也全都诚心诚意的愿意为李现效力,不为别的,只为他们由此看到了更光明的前途,虽然这前途依然是做贼,可却让他们这些贼能够获得更多的利益。

    墓门打开之后便是长长的墓道,这时候的墓道之中全都修得如同迷宫一般,一般人来到这里连方向都辨识不清,更遑论是进入墓室行窃,可李显却不知为何,竟然一路畅通无阻的直接来到墓室之内。

    当李显率领众人进入墓室之内的时候,所有人全都被眼前的一幕震惊了:豪华气派的墓室内到处充斥着珍珠玉石、绢帛绸缎、古玩字画,还有金银、刀剑、陶俑、钱币等物,除此之外,还有二十几件古拙的青铜器物,包括青铜鼎、青铜镜、青铜钟等物,经过李显的鉴定,这些青铜器大都是春秋晚期到战国中期所制,显然是墓主大肆搜刮、盗掘古墓所得。

    根据李显粗略估计,这些财物的价值除了协定的分成之外,仅仅自己能够得到的,至少也应该有十万贯!

    要知道当时正当李唐盛世,物价本就不高,一贯钱就能买两百余斗米,而一把上好的镔铁横刀不过两贯,一匹官马在二十五贯左右,即便是买奴隶,一个健壮的奴仆也不过五十贯左右。

    由此可见,李显这十万贯财富如果真的花在招兵买马上,可以组织成一支千人健壮奴仆组成的骑马持刀的私军!

    当然,就算李显再有钱,这时候也不敢这样做,就算是暗地里都不行,因为一旦遭到帝后猜忌,他就算再有十倍百倍这样的财力,最终也只是一个惨死的结局,然后在史书上还要背负一个谋反的罪名。

    其实连李显也没有想到,这麻祜不过是大隋一中等官员,墓葬之中所藏珍宝竟是如此丰富,可见隋朝厚葬之风该是多么严重?又可见历史上为何那么多人不事生产,甘愿做盗墓贼,甚至连曹操那样的雄主都靠盗墓积累财富,供养军队?

    李显强行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又按照既定的方案分配财富,之后清点了自己得到的财富,可随后便犯了愁:这么丰厚的财富究竟该藏在哪里?

    他的王府空间不可谓不大,可却恰恰是存放财物的最坏的地方,因为这么一大批财物放进王府,就想不惊动外人也根本不可能,而一旦被外人所知,那离他的秘密暴露之期恐怕也不远了。

    可还没等他解决完这个问题,接下来又出现了新的麻烦,这个麻烦到不是因为财富的分配不公,实际上李显说到做到,将财富的三成分给了倪莱,倪莱也非常公正的将财富进行分割,所有人对此都极为满意,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有人主动提出,其实土夫子还有一个藏宝库,那里所拥有的财物至少也应该值十万贯,他们建议李显也将这些不义之财分给众兄弟。

    李显对此自然不能反对,当即便同意了下来,可这样一来导致他更没有足够的空间来存放那些财物,不由得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之中。

    好在李显也算是经历过两辈子了,阅历倒也丰富,想起自己前世所经历过和听说过的某些人把钱洗白的做法,眼睛一亮,顿时有了主意,轻轻招手将倪莱叫过来,对他说道:“倪壮士,某有一提议,不知壮士肯同意否?”

    “不知主上有何吩咐?但说无妨。”倪莱知道李显所说肯定是要涉及财物,可是这时候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想要不听从恐怕也没有办法,只好故作慷慨,大方地说道。

    李显如何不知倪莱对自己产生了误会?可是如今箭在弦上,也不能不发,便轻轻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然后笑着说道:“壮士不必紧张,某并非是要反悔,而是想着如何能将这些赃物变成吾等真正之财产。呵呵,壮士当知道,吾等之财物来路不正,根本不敢买房置地,只能随意挥霍,结果钱财如水,有散无聚,我等舍生忘死,聚敛财物,岂是只为一己之私?只是可惜不能为妻子留存尔。现今某有一策,可令吾等钱财光明正大聚敛花费,不必再担心犯禁也。”

    “不知大,先生有何妙策?小人愿洗耳恭听。”李显那一席话说到了倪莱的心坎中去了,其实他这一年来也在考虑这些问题,只不过由于得到的财物一般都不够日常开销,没有深入去想而已,现在骤然得到财富,又听李显这样说,自然是深以为然,连忙开口向李显问道。

    却见李显呵呵笑道:“此事倒也不难,我等可将财货用于经商上,大伙一起入股,所得财货按比例分成,某可想办法为大伙开具公验、过所等物,但毕竟此事不小,某最多可为五人开具公验与过所,其他人等,可于公验、过所开具之后,以商人身份再找当地官员解决。自此之后,我等手中财货便可化为钱帛,任意买房置地、供养妻子,若是儿辈有出息,说不准还能考中科举,做得一官半职,吾等亦能堂堂正正过一辈子,不必再以贼身示人,此等人生,岂不快哉?”

    “先生妙策,想必兄弟们皆会同意,不瞒先生,其实吾等皆是为生活所迫,方才无奈做贼,若是有了正经生路,且能富贵,哪个不满心欢喜?先生若能慷慨相助,吾等定将结草衔环,以报先生大德,便是刀山火海,亦不皱一皱眉头。”

    倪莱闻言自是怦然心动,喜不自胜,之后又高兴地将李显的打算公之于众,这些人倒是没有不赞成的,但是却暗暗担心李显会不讲信用,乘机贪墨大家财物,李显见状,便与大家订立契约,同时立誓以证明诚意。

    倪莱虽然知道李显迫于机密,没有用真实姓名,却也对李显的诚意没有丝毫怀疑,同时心中还存在着深深的感激。

    众盗匪见李显如此身份,竟然能够与他们立下契约并发下誓言,自然也都是心中振奋,全都大声叫好,对李显的提议拍手赞成。

    当下大家一致决议,组成一个商队,由倪莱担任大掌柜,并多抽半成利润,同时由李显另派一人,代表他本人担任二掌柜,二掌柜并不参与商业经营,而是负责与官府打交道,为团队解决后顾之忧,但是提前声明,二掌柜定期或不定期前往商队总部,与大掌柜直接交涉官府事宜,其他任何人未经允许,不得私自与之联系。

    而除此之外,经过李显提议,双方又加了一条,李显作为总后台,负责为商队提供新产品和商路,而商队则视情况为李显多分一到两成的利润,这一条本来不是李显规定的,而是倪莱因为明白李显的神通广大,执意要加上去的。

    经过了这么一番折腾,天都已经接近四更了,李显率领众贼人先将财宝拉进了之前土夫子的秘密仓库,之后又以游猎为名,派出两队王府亲卫在那里守护了整整半月,这才将经商的一切手续办好,又通过倪莱的活动,在南市租下了一个铺面,他的商铺总算是开张了。

    李显的商铺是珠宝古玩店,所经营的自然是在墓葬中盗取的那些宝物,除此之外还雇佣了一支庞大的商队,准备远走西域,经营丝绸和瓷器贸易,以追求更长远的利益。

    当然,这只是最初始的打算,在之后李显还准备扩张店铺,开设丝绸、香料、酒楼、茶肆等贸易,让他的商铺遍及整个洛阳三市,因为他知道,在随后不久的将来,他的那位“母后”武媚将会鼓动高宗将都城前往洛阳,真到了那时候,洛阳可真的是寸土寸金了,不要说是店铺,就算是地皮都绝对会数倍乃至数十倍的增长。

    经过了先后几个月的折腾,李显总算是在洛阳站稳了脚跟,而且拥有了一定的经济基础。所谓财大气粗,这句话说得果然没有错,在拥有了一定的经济实力之后,李显便开始施展起了金元政策,乘着武后有孕在身,不动声色的笼络宫中的宦官侍女,初步建立自己的情报网。

第十七章 老狐狸与小狐狸

    时间很快就到了大唐龙朔二年,这一年注定是多事之秋,首先是在二月甲子,高宗下诏改京城诸司及百官名:以尚书省为中台、门下省为东台、中书省为西台、左右仆射为左右匡政、左右丞为肃机、侍中为左相、中书令为右相等等。

    到了三月,左武卫大将军郑仁泰和左武卫将军薛仁贵在率军征讨铁勒九部的同罗、仆骨等部过程中获得大胜,高宗闻报心中大喜,设宴款待群臣,李显由于在头一年被任命为并州都督,虽然只是一个遥领的虚职,但身为高宗得宠的皇子,也参加了盛宴。

    不过整场酒宴李显都表现得很平淡低调,并不像高宗那样开怀大笑,也没有通过夸耀通过这一战大出风头的郑仁泰和薛仁贵等人来奉承高宗,而高宗这时的情绪正高,也没有顾及到李显,反而是武后注意到了李显的神情,不由得暗暗奇怪,这个到处喜欢凑热闹的小家伙今日竟然如此安静,这也算得上是奇迹了。

    注意到李显这幅表情的还有一个人,这个人位高权重、声望极高,乃是三世老臣,也是被称为大唐两大军神之一的司空、同东西台三品、英国公、校检洛州长史李绩。

    李绩,原名徐世绩,字懋功,也就是传说中那位让太宗李世民言听计从的神机军师,因为功劳卓著,被高祖赐姓李,是名李世绩,后因避太宗之讳,改名李绩。

    早在李显出世之时,李绩就听说这个与自己长孙敬业年纪相当的皇子身上的种种奇事,不过这一切他都没有真正往心里去。因为对于一个稍微有些聪明的皇子,还根本不值得他去关注。

    可是这一次李绩见李显在为郑仁泰大胜而庆贺的宴会上不仅不随波逐流的表示喜庆,面上反而隐隐有一丝的忧色,不由得心中讶异,暗暗想道:“看来此子并不像外人传说的那样不通政务,反而是极为精明,此子小小年纪,便深通韬晦之术,看来所图非小,若果真如此,恐我大唐日后祸患不小,不过为谨慎起见,我还是找个机会试探一下此子的好。”

    自从发现李显面色有异之后,李绩的目光便没有离开过他,一直等到李显终于借口如厕走出殿外,便悄悄追随了过去。

    等到李绩来到殿外之后,却发现李显一人静静地站在月光之下,面色说不上喜忧,不由得驻足了片刻,然后开口问道:“夜深天凉,大王如何不顾风寒,独自外出?”

    李显自然也早就注意到了李绩的目光,也正是因为这一点,他才借故走出殿外,准备向这位三朝元老好好套套交情。

    因为他知道面前的这位,乃是大唐少有的智者,不仅在高祖、太宗两朝深受恩宠,即便是高宗一朝,恩宠之荣也无有人及,当初高宗欲立武后,朝臣反对,高宗无奈,问计于李绩,李绩一句“陛下家事,何必更问外人”便轻松化解了难题,所以连武后也都对此人感激不已,他相信只要自己能够得到此老的赞誉,自己一定可以在高宗武后面前获得非常大的好处。

    可是李显却又知道,此人乃是大唐有名的纯臣,一心只为社稷考虑,如果自己在对方面前露出一丝一毫的野心,一定会引起此人的警惕,而以武后的精明,只要李绩在她面前有一点点暗示,自己以后的日子就别好好过了。

    所以,李显决定继续采取韬晦之策,想办法瞒过眼前的这条老狐狸,然而此人可不是一般的难缠,如果自己装的全无踪迹,恐怕更会引起对方的怀疑,所以此事一定要做得恰到好处才行。

    虽然李显深深知道,以自己目前的智慧想要瞒住千古智者李绩,恐怕不是一般的难,好在他现在只是以一个五六岁幼童的身份,再加上对对方了解得相对比较透彻,想要以此瞒住此人却也不是太难。

    所以,李显听到李绩的声音之后,顿时吓得一哆嗦,好像是没有发现背后有人,等到看到是李绩的时候,这才躬身下拜道:“原来是懋公祖父,孙儿李显有礼了。”

    “不敢不敢,大王以皇子之尊,如此称呼,如此礼节,老朽如何受得?更何况若论职分,大王身为洛州牧,而老朽忝列洛州长史,当为大王下属,按理老朽当先行礼是也。”

    说完之后,李绩便欲对李显行礼,却见李显连忙拉住,笑着说道:“懋公祖父这是折煞小王了,公为我大唐立下卓越功勋,辅佐我高祖、太宗与当今天子三代,昔日我父为并州大都督,公为长史,后我父为太子,公更是悉心辅佐教导,公又与我外祖士彠公相交甚厚,我母一直视公为叔伯,后又得公之力,方得拜为皇后,素日在小王面前说,要小王以祖父待之,公与我父母有此渊源,能得小王称一声祖父,当之无愧。我朝以孝标榜天下,公乃祖辈,如何能向小王行礼,莫不是要折煞小王了?”

    “既如此,老朽便失礼了。”李绩见李显对自己如此真诚地赞美,不由得笑了笑,顺水推舟的说了一句,对其提防之心也少了一大半。

    但是李绩却并没有忘记自己来这里的本意,旧话重提,对着李显说道:“方才老朽问到哪里了?对了,夜深天凉,大王如何不顾风寒,独自外出?”

    “呵呵,公又何必明知故问呢?孙儿实在是因为担心我朝西线战局,这才面有忧色,却不成想被公瞧出了破绽。”李显倒也没有隐瞒,直接承认了自己的想法。

    “哦?如今郑仁泰与薛仁贵大胜铁勒,满朝皆贺,大王又有何担心呢?”李绩对此似乎是很随意,笑呵呵的问道。

    李显却是目光如炬,一眼便看出李绩对这句问话的在意,而他既然一开始就已经知道了李绩的目的,现在也自然有了对策,不过他表面上却像是犹豫了良久,然后这才开口说道:“小王听说郑大将军虽然得胜,却纵兵大掠,而薛将军虽则三箭定天山,勇则勇矣,却于铁勒部众投降之后悉数坑之,故此小王愚见,二将勇武有余,却失之于仁,定会因此而激起更强烈之反抗,纵然一时得胜,终将不利于社稷。”

    “大王之言深得我意,郑仁泰、薛仁贵自命英武,然刚则易折,老朽亦料定其此行必败。大王年纪轻轻便如此聪慧,果是我大唐之福啊。”

    李绩表面上对李显十分夸赞,可内心里却对李显的理论并不赞同,因为打仗靠的并不是仁慈,有的时候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人的不负责任,想他李绩一生征战,从来也不是什么仁慈的主,不过听闻李显方才这一番话,他对李显的疑虑倒是完全消失了。

    “吾是否太过捕风捉影乎?此子多大年纪?如何会有这等韬略手段?”李绩不由得暗笑自己疑心太重,同时也为自己对一个幼儿都如此猜忌而暗暗惭愧不已。

    可这时候的李显却并不想放过他,而是大声说道:“懋公祖父既看出两位将军此行必败,为何不上奏皇上,或命君上发下敕书,令两位将军改变策略,不致有此一败?”

    李绩苦笑着摇了摇头,然后温和的摸着李显的头说道:“大王有所不知,军中有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两位将军既为领兵正副总管,便有指挥全权,休要说是老朽,便是圣人亦难以干涉,更何况边关遥远,形势多变,便是有敕书到达,战局恐已了结。”

    其实这也只是李绩表面上的回答,而其中的深意根本不足为外人道,不过这一点李显倒是清楚,显庆五年之后,高宗忽犯头风,鉴于太子幼小,大臣权重,便将政事交予武后处置,武后则乘机扩张势力,许敬宗、李义府、崔义玄、王德俭、袁公瑜、侯善业等人亦纷纷投靠,这令高宗感到了隐隐的不安,于是开始与武后争权。

    这一次铁勒九部叛乱,高宗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力,便任命亲信将领郑仁泰和薛仁贵出征,以便待得二将得胜立功后进行升赏,武后则推荐铁勒出身的将领契苾何力,却被高宗驳回,这一次二将得胜,武后心中自然不悦,所以李绩虽知以郑仁泰之能,并不足以平定铁勒叛乱,却也不敢置喙,只怕此举会因此得罪了武后,从而改变自己在二圣争权中保持中立的策略。

    “唉,吾老矣,这许多年来苦苦建立的家业可不能因为一时糊涂而葬送殆尽。所以,如今二将战败之事,只能秘不出口,任局势自然发展,至于这小儿,吾倒要想办法封住其口,否则一旦牵扯出我来,便不能似如今这等作壁上观了。”

    李绩看了看眼前的李显,略略想了想,便开口问道:“老朽素闻大王聪慧,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然则大王不喜读书,却是可惜了,譬如今日之事,大王虽能断定二将必败,却只是从仁义角度分析,需知仁义虽可用于理政,于军事战阵则不必拘泥,其实仁泰若败,当为其恃勇猛进之故。不若这样,老朽这里有几部兵书,晦涩难懂,老朽断定以大王之才,半载之内恐难领会,你我今日便来赌上一赌,若是大王果真能够融会贯通,老朽便将老朽所注解之李卫公兵法传授于大王,若是老朽侥幸胜出,大王需依老朽一事,不知大王可否赌上一赌?”

第十八章 造反头头李敬业

    “啥?卫公兵法?大唐第一军神所著兵书,而且还是由第二军神所注解?”李显闻言顿时心中大喜,他这几年虽然一直谋划着学习武艺,却也深深知道学习兵法才是真正的决胜之道,如果自己能够将这部融合大唐两大战神心血的李卫公兵法融会贯通,日后定然会借此立下赫赫战功,为自己在军界立足打下基础,而只要有兵权在手,自己哪里还在乎武后给自己来一个废帝之举?这可真是天上掉下了一个大馅饼啊!

    虽然明明知道这一次李绩之所以那么慷慨,只不过是为了想办法套牢自己,让自己没有机会开口,可是在如此香甜的诱饵面前,李显还是忍不住要吞了去,更何况这对自己根本没有任何损失,因为他为了自己的利益,根本就不会把今晚的事情秃噜出去的。

    可李显还是强行压制住心中的狂喜,装作为难的思考了半晌,然后缓缓说道:“懋公祖父莫要为难了孙儿,想孙儿一介稚子,连字都还认不齐,如何能够读得懂兵法?算了,孙儿认输便是,大人有何要求,但请吩咐便是。”

    李绩虽然兵不血刃的迫使对方认输,但这却不是他的最主要目的,因为他想不着痕迹的让李显守住秘密,并不想通过提醒对方来加深对方的印象,所以,他连想都不想,便呵呵笑着说道:“大王若是这等说,我等赌约便甚是无趣了,老朽素闻大王聪慧,又一向坚忍不拔,若不试上一试,如何得知便是必输哉?更何况,即便是输了,大王还可学得一些兵法,于大王并无坏处,又何必轻言放弃?”

    李显听了李绩的话,又略略沉思了片刻,这才点头说道:“公言极是,既如此,小王便勉力试上一试,能与公赌上一赌,便已成为我朝一段佳话,至于胜负,本就不是孙儿所求,又何必挂怀?不知是那一部兵书?若是孙儿提前读过了,休怪孙儿占了便宜。”

    “呵呵,若大王果然读过此书,便算是大王之奇遇,何足怪哉?老朽所言之书便在弊府,乃是兵圣孙子之一十三篇,大王若是有暇,改日便至弊府取书,不过老朽年老体衰,大王若是大驾而来,恐老朽难以应对。”

    “这个老狐狸,竟然用《孙子兵法》来考我,分明是因为先秦文字晦涩难懂,不要说是我这样的孩童,就算是读了十几年书的学究恐想要弄懂恐怕也难,更何况这老狐狸既然说是要领会,在他这个大唐战神面前,敢说领会又谈何容易?还有,这老狐狸说什么年老体衰,分明是怕我大张旗鼓的前去,暴露了与他之间的这些牵扯,偏偏说话还那么理直气壮。”

    李显听了李绩的话,心中不由得暗骂,但是在表面上却还不得不恭敬的说道:“公之意孙儿明白,届时孙儿只带着数名亲随,微服前往便是,如此一来公便是不必盛装相迎,亦无人怪罪了。”

    “呵呵,大王聪明绝顶,一点就透,老朽真是佩服。”李绩见李显果然能够闻弦歌而知雅意,也不吝啬口中的赞誉之辞,对着李显略一拱手,便告辞离去。

    李显见李绩离开,自己却也没有当即离去,而是继续在宫中闲逛了一炷香的功夫,这才来到殿内,这时候酒宴还未散去,高宗一时高兴,更是亲自在殿内起舞,于是乎,群臣共舞,相得甚欢,谁也没有注意到同样也是一脸喜色的李显,其喜色到底是真是假。

    既然是要想办法与李绩牵扯上关系,李显自然是要趁热打铁,第二天,他便率只带领几个亲随小兵,穿着便装,前往李绩的司空府。

    李绩由于是三朝元老,在群臣中的威望之隆无与伦比,即便是在洛阳的宅第都被皇帝先后赐了两处,分别是在择善坊和通利坊,李显今日所去的乃是通利坊的宅第,此地伴通济渠,紧挨南市。

    根据大唐坊市分离的制度,坊区之内一般是不允许经商的,可是在一些较为发达的坊区,不仅有人经商,经商的规模还是相当大,比如长安的平康坊,洛阳的修善坊等等。

    所以,当李显来到李绩的通利坊的时候,发现坊内有不少店铺,宽阔平常的大街一派繁荣气象,虽然比不得大名鼎鼎的修善坊,可也是他的积善坊所远不能比的。

    其实李绩处在择善坊的宅第是比较幽静的,可那里也是满朝权贵关注比较密集的地方,朝中大臣能够认出李显的不在少数,因此虽然李显微服前去,李绩也担心有人会把其认出来,反倒不如在这繁华之地,反而不被人注意,而这也种安排也正体现了李绩智慧的过人之处。

    就在李显刚刚来到李绩府门外不远处的地方,忽然听得府内一阵喧哗,随即便见一个十一二岁的公子哥模样的少年带着几个豪奴冲出府外,此人骑着马,速度非常快,如果不是李显躲得及时,这一次定然无幸,即便如此,身后的一个卫士也在躲闪不及之下被马踢伤。

    虽然知道马上那人定然是李绩的子孙,李显却也忍不住怒气勃发,指着来人喝道:“兀那小儿,汝竟不长眼耶?若不是某躲得及时,岂不是要被汝之马足踩成烂泥?”

    其实李显到时看得出来,那人在马匹险些踩到自己的时候,脸色也不由得发白,好在其马术不错,及时拉缰绳喝止马匹,可等他发现这一切的努力很是多余,一个比自己小上两三岁的小孩竟然能够轻松躲开,这身手连自己都自愧不如,那份争强好胜之心不免做了主,更兼此人一生颇受父祖宠爱,哪容得有人如此喝斥自己?所以当即便大怒道:“汝这小儿方是瞎了眼睛,亦不看看此是何地?英国公府岂是尔等乱闯的?小爷乃是英国公长孙李敬业是也,今日难得心情好,便不怪罪汝之罪,速速滚吧。”

    李显闻言,心中顿时一乐,怪不得面前这小家伙如此猖狂,原来是后世赫赫有名的造反派头头李敬业,他虽在宫中,却也听闻此子仗着祖父宠爱,一向是无法无天,连父亲李震都管不了,不过据说此子倒是很惧怕和孝敬乃祖李绩,看来今日是怕李绩怪罪,这才急着要把自己赶跑。

    不过李显又是何等样人?如何会怕了这小子?更何况自己的一个卫士也被马踢伤,自己如果不出这个头的话,以后岂不是被人所耻笑?所以李显便冷笑着说道:“某可不管汝什么李敬业徐敬业,汝之马匹伤了我下人,就要负责赔偿,否则的话,某便拉着尔向英国公评理去。”

    李敬业的祖父李绩本姓徐,后被赐姓李,这当然是一种无上的荣耀,可这毕竟只是李绩的荣耀,而对一向骄傲的李敬业来说,却反而是一种耻辱,也正因为如此,李敬业在后来造反的时候才恢复自己的本姓,这一点别人不知,从后世穿越过来的李显却是知道,但李显却并不清楚还是一个少年的李敬业究竟有没有这样的心里,所以这才出言试探。

    “大胆!”李敬业果然忍不住大怒,“噌”的一声跳下马来,指着李显,厉声说道:“汝是谁家浮浪子弟?竟然敢上我英国公府门前撒野!汝家大人也不管管么?哼,看来汝家大人也定然是田舍奴,索乞儿,粗鄙无知,不知教养儿孙,既如此,某便替汝家大人做一回主,好好教训教训汝这小儿。小的们,给我上前打,只要不出人命,一切自有本公子承担。”

    “诺。”李敬业手下所养的,都是一些地痞豪奴,见少主下了令,纷纷如同饿狼一般的扑向李显。

    李显手下的亲随小兵见对方这些恶奴们扑向自家主人,自然也不敢怠慢,立刻护在李显身旁,与那些豪奴们对打起来。

    李显身边的亲随们都是朝廷派遣的精兵,尽皆从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战斗经验自然都极为丰富,如何是李敬业身边那些豪奴所比得了的?虽然他们并不敢在英国公府门前亮出兵刃伤人,只是空手就在短时间内将那十几名豪奴打翻在地,可怜那些豪奴平日里在主子身边跋扈惯了,哪里受过这等罪?一个个在地上惨叫不绝,这幅惨厉的场面俨如人间地狱,令人不敢直视。

    而周围的那些小民们平日里没事还想惹出点事来,今日见有这等热闹瞧,自然也不放过,全都一窝蜂的聚集而来,只是一会时间,英国公府门外就像是庙会一般热闹,时不时的还有人对打架的双方指指点点。

    而李敬业见豪奴给自己丢了脸面,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眼中精光一闪,立刻有了主意。

    根据大唐的惯例,凡是那些等级比较高的王公大臣,往往都会在府门外两侧处装饰有两个兵器架子,以表示府主的尊贵地位。李敬业这一次就是冲着兵器架子来的,只见他一转身跃下马背,顺手便从门口处立着的左侧兵器架子上抽出一杆长枪,一声大喝,手中长枪如同青龙出水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刺向正在一旁看热闹的李显的咽喉处。

第十九章 下了逐客令

    李敬业的枪法得自乃祖亲传,虽然他年纪幼小,枪法火候不到,可是乍一使出来,却也是气度森严,颇有几分高手风采,再加上他突然偷袭,连李显的亲随们都瞒过去了,只见枪法如龙,直捣李显的咽喉。

    李显的亲随们一时大意,竟然眼看着李敬业就要得手,全都吓得魂不附体,齐齐大声叫道:“小公爷,速速停手,我家主上乃是当今天子嫡子、周王大驾是也。”

    李敬业哪里想得到面前这一个穿戴普普通通的小家伙竟然是堂堂周王?其实他在府门前公开杀人就已经是胆大包天了,更何况杀的这个人还是天子最为宠爱的七子周王李显?

    在大唐开国至今,也不是没有亲王被杀死的先例,可那些亲王都是在战争或者夺权过程中被杀死的,从来没有谁在和平的环境中被他人杀死,如果李显不幸地成为第一个,李敬业绝对会给他整个家族带来杀身之祸。

    所以,即便李敬业的胆子真的大如天,现在也是被吓得魂不附体,心中杀人的念头自是早就熄灭了,可这时候他的枪尖已经来到了李显的咽喉前,就算是想收手也已经来不及了,看来今天这个李显一定会折在他的手上。

    这时候在府内也同时飘过来一道苍老而暴怒的声音:“敬业,住手!”随着那道声音而来的,便是一道急促的青色身影,只见那道身影如同流星一般,一瞬间便来到了李敬业的身旁,然后只用一个拂尘就架住了李敬业的长枪。

    “汝这牛鼻子又是何人?为何竟敢阻我?”李敬业抬头一看,来者是一个颇有些仙风道骨的老道,也不识得是哪个人,他本来见李显脱险,心中长出了一口气,可是见自己被一个陌生人拦下,尤其是这个陌生人还是一个道士,顿时再度大怒,他不敢再杀李显,可却又将怒火发泄到那老道身上。

    于是,李敬业不待那老道答话,便挺起长枪往老道身上刺去。

    这时候又传来了那句声音:“敬业,你这逆子,还不住手!”

    “阿,阿翁。”李敬业这时候才终于听清楚,那道声音竟然是自己最敬畏的祖父李绩所发,顿时吓了一大跳,连忙收起长枪,恭敬的侍立一旁,战战兢兢的说道。

    “哼,尔这逆子,眼中尚有我这阿翁耶?先是莽撞冒失,欲刺周王,后来竟然又不顾吾之劝阻,欲刺李太史,尔可知,以李太史之本领,便是有一百个武林好手,都难以碰他一片衣角?尔又有何本领,竟敢向彼动手?”李绩今天被李敬业这一连串的惊人之举深深震惊了,更是恼怒他破坏了自己的计划,让李显走访自己的事情在坊间暴露出来,这样一来自己想要抹清与李显的关系,恐怕也难了。

    正是因为如此,李绩的脸色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对着李敬业好一番呵斥,吓得李敬业唯唯诺诺,冷汗直流。

    “哼,汝这逆子,今日差一点为我惹来灭门之祸,汝且说一说,老夫要汝这逆子有何用?与其让汝留下来遗祸家族,倒不如今日今日便宰了你,免留后患。来人,速速与我将他绑了,押往大理寺受审。”虽然李显只是一个七岁童子,可毕竟身份在这里摆着呢,此人在他们千遇刺,而且刺客还是他的亲孙子,他要是不给个交代,恐怕连高宗和武后都不依,所以,李绩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就下令下达了对李敬业的处分命令。

    “阿,阿翁饶命,孙儿我再也不敢了。”李敬业听说自家祖父要把自己送往大理寺,顿时吓得脸都白了,因为谁都知道,大理寺可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方,不管你王公贵族,只要被关到那里,就算不死都要脱一层皮,而根据他自己的罪行,只要到了那里进行审理,这一次绝对不会再有任何生理,除非是皇帝****,可皇帝又怎会****欲杀自己亲生儿子之人?

    “嘿嘿,好一个再也不敢了,汝这逆子,可知有些错一旦犯下,便没有了悔改之机会,如今汝大错已铸成,便是老夫亦无能为力,想要活命,除非汝能拿出自己无罪的证据,否则老夫只好到天子面前陈情,用我这老命换你一命。”李绩虽然看起来很是绝情,可这毕竟是自己的亲孙子,舐犊情深也是难免,不由得看了看李显,意思已经很明确,你李显之奸计我已明白,现在无奈之下只好向你低头,不过希望你见好就收,否则的话,我自然有办法救孙孙子,可你的图谋将会化为泡影。

    到了这时候,李显已不能再装糊涂了,其实他之前自然能够轻易躲过李敬业那一枪,可是为了能够把李绩拉到自己这一方,却也打算拼着受伤,来个苦肉计,然后自己再装作大度一些,饶了李敬业一回,现在自己的目的同样达到了,又不用受皮肉之苦,又见李绩识破了自己的奸计,自然是乐得做个顺手人情。

    眼珠子稍微转了转,便见李显连忙上前,笑着说道:“看来今日老公爷是误会了,方才只是孙儿同敬业兄切磋武艺而已,其实这一招不难破解,孙儿只需轻轻一跃便能避开。”

    说完之后,李显便施展轻功,轻轻一跃便有数尺,果真是敏如猿猴,令人赞叹。

    “对对,阿翁误会了,孙儿只是和七郎切磋武艺而已,阿翁试想,孙儿即便再笨,也不会在府门外当街杀人吧……”李敬业这时候也反应过来了,连忙接过李显的话茬,嘿嘿笑着说道,却被李绩狠狠瞪了一眼,吓得缩了缩脖子,再也不敢多说了。

    “既是如此,老夫今日便免了汝这逆子之罪,还不随老夫往客厅中,好好侍奉贵客?”李绩见危机化解了,也不由得暗中松了一口气,随即招呼李显和那老道前往客厅之中。

    “还愣着作甚?还不快快见过周王和李太史?”在回到府中会客厅坐下后,李绩看到李敬业,想起了他这一日所为,不由得气恼在心,可这毕竟是自己的孙子,又不好在外人面前可劲儿的教训,只好冷着脸,命令李敬业拜见李显和那个救了李显一命的老道。

    “李太史?你便是那个被号称前算五百年、后算五百年的神秘道士李淳风吧,呵呵,我家阿翁经常提起你,不知道坊间流传的那些事迹到底是真是假,你不如帮我算一算吧。”李敬业不愧是被宠坏了的,听祖父这么一说,也不知道害怕,反而开起了李淳风的玩笑,斜着眼睛看着对方,笑嘻嘻的说道。

    却不料李淳风只是看了李敬业一眼,面色便突然大变,指着李敬业说道:“汝,汝,真没想到竟是这等面相。”

    “嘿嘿,没见过吧,某之命该是无比高贵吧?其实这也不必说,我家阿翁乃是当朝一品,敕封英国公,司空,同东西台三品,某之才能纵使不及阿翁,总有其一半吧。是故以某之能,将来做个宰相当当叶子无不可吧?哈哈。”李敬业丝毫没有顾及李绩那张阴沉的要发黑的脸,在这里大放狂言。

    “哼,汝这逆子,今日犯了多大的错知道吗?速去管家李福处领取家法,滚吧。”李绩见自己这孙子竟然如此不像样子,面色冷若冰霜,喝令李敬业速速下去。

    “啊?阿翁,孙儿再也不敢了,你老人家就饶了孙儿这一回吧。”李敬业一听说自己要领受家法,顿时吓得差点瘫软在地,面色煞白,再也没有了方才的狂傲之色,对着李敬业连忙打躬作揖,可是李敬业却丝毫不理会。

    “周王,你帮我求求情吧,只要你帮我这一回,以后我李敬业为君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辞。”李敬业见祖父不理,最后只好把希望寄托在李显的身上,连忙冲着李显作揖,请求李显的帮助。

    “咳咳,其实今日之事也不能全怪敬业,小王亦有错在身,今日便请老公爷给小王一个薄面,饶了这厮吧。”李显脸皮之厚果然世人难以企及,本来一切都出于他的阴谋,却把自己推抹的干净,那个被算计之人得到饶恕,最后还要看他的脸色,也不知道李绩的心中该是多么不是滋味?

    不过既然李显抬出了自己亲王的身份脸面,李绩却也不能不给,只好摆手说道:“既如此,便看在大王之面,饶了这厮,还不速速谢过大王?”

    “谢谢大王,谢谢大王,请大王放心,我李敬业日后便是你的人了,水里火里,任君差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李敬业如蒙大赦,对李显打躬作揖不迭,这才在李绩的呵斥下仓皇离去。

    “此子顽劣,让大王和李兄见笑了。今日蒙大王宽厚,饶了我这孙儿一命,下官感激不尽,日后但有差遣,下官绝不敢推辞,大王来意下官已知晓,这便是下官当初答应所赠之《孙子兵法》,请大王回府细细研读,半载之后,下官亲自领教大王之高论,呵呵,本来今日当留下大王,盛情款待,只是老朽与李太史尚有他事,不敢再留了,大王日后有空,常来弊府坐坐。”

    李绩今日被李显摆了一道,心中实在不爽,所以也没有客气,把兵书交给李显之后,便对他下了逐客令。

    李显脸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这里多待下去,更何况在李绩身旁还站着一位高人,能够做出千载预言的大唐有名相士李淳风。面对这个妖孽一般的人物,李显虽然心中好奇,可也不敢多待,生怕暴露了心中的秘密,所以急急向两人行了一个礼,然后匆匆告辞而去。

第二十章 不甘心的李绩

    李显今日可算是大获全胜,不仅降服了那个狂傲的李敬业,还在明里暗里向李绩施恩,迫使那一向习惯走中立路线的李绩不得不把他全家的利益和自己绑在一起。

    当然,李显也不敢对李绩逼得太紧,因为朝中亲王与重臣结党乃是朝廷大忌,万一因此被高宗和武后给惦记上了,那乐子可就大了,所以李显在李绩低头认输之后并没有做下一步的动作,只是就事论事的借了兵书,然后扬长而去。

    至于李绩那一脸的不愉快,李显只当做没看到而已,其实想想也是有情可原的,自己算计了人家,总不能连人家挂着什么样的脸色都管着吧?

    李显虽然很是得意,李绩的脸上却是遍布了愁容,在李显离开之后,他与李淳风在客厅内尽皆默坐,气氛十分的压抑,到了最后,李绩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淳风道兄,你我相交数十载,小弟自命才智,从未有事相求,今日心中有事,还望道兄不吝赐教。”

    却闻得李淳风轻轻叹道:“公之疑问,贫道心中自知,只是个中谜团,连贫道都不甚清楚,唉,天机混乱,一切全是未知,任你手段通天,亦难以做到胸中有数。”

    “道兄此言何意?”李绩自然知道以李淳风之术,推测占卜无一不准,这天下好似没有难得到他之事,他甚至听说此人曾经对一千多年以后的历史都进行了大胆的预测,这样神仙一般的任务,今日竟然说出了这么一番话,这令他心中如何不感到震惊?

    却听得李淳风苦笑着摇了摇头,缓缓说道:“吾知公今日相邀之意,无非是暗中偷窥那人容貌,测其命运,却并未想到令孙竟然惹出如此一档祸事,公无端受到牵累,与那人攀扯上了关系,连贫道都无法预测是吉是凶了。”

    “道兄可否详细相告?”李绩听了李淳风之言,心中的疑惑不仅没有解开,反而更加一头雾水,这时候也顾不得礼节了,将坐垫向前移了半尺,几乎是紧贴着坐在李淳风面前,一脸迫切的说道。

    “嘿嘿,公可听知太宗之时,故左武卫将军李君羡因何而死?”李淳风似是没有听到李绩的问话,倒反过来问了李绩一句。

    李绩闻言竟是浑身轻轻一震。

    李君羡他自然清楚,此人乃是唐初有名的勇将,曾经为大唐立下赫赫战功,后来被封左武卫将军、五连县公,因又出生于武安县,被时人成为“五娘子”,因为当时坊间谣言“唐三世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而引起太宗猜忌,最后惨遭杀害。

    李淳风在这时候突然说出这种话来,其中意味值得玩味,饶是李绩素来沉稳,这时也忍不住问道:“此事竟是不虚?”

    只见李淳风点了点头,严肃的说道:“不错,太宗皇帝当日心中所忌并非无因,唐三代后,确有女主代有天下之事,此女正是姓武,当初家师曾为此人看相,发现此人龙瞳凤颈,将来必定极为高贵,但此相只适合女子,故言及此人若是女子,当为天下主。此人父母虽为显贵,却也不敢将此事说出,当初所有知道此秘密的仆役侍女尽皆离奇死亡。而家师亦是到得后来方才知晓,当日所相之人正是女子,只不过其父母为其作男儿打扮是也。家师知晓此女既为天下之主,气运之强非常人所及,得罪不得,故此一直对此事秘而不宣,直至弥留之际方向贫道说出。”

    “那人是谁?莫不是……”李绩听到李淳风所言,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人来,不由得失声说道。

    可李淳风好似是没有听到他的话一般,喃喃的说道:“贫道与师傅所想有些不同,毕竟这天下乃是李姓天下,贫道又深受皇恩,如何能眼见我大唐遭受这一场灾难?于是便传下‘唐三代之后则女主武王代有天下’之言,希冀太宗皇帝能早为之谋,虽然贫道知晓此事无异于螳臂当车,亦是不得不为耳。只是世事难料,太宗竟因这句谣言而错杀李君羡,之后自以为破了谣言,从此不以为意,殊不知此举竟然让真正的阴谋者逍遥法外,如今此人深得今上宠爱,想要阻止已是不可能了,至少贫道之前如此认为,直至今日却又再度迷惑起来了。”

    “这又是为何?”因为是在私人场合,李绩也没有计较李淳风没有避讳之过,听了对方奇怪的话,再也顾不得追问那个篡权者了,因为他已经听得出来,对方的身份果如自己所猜测的那样,本已是确定无疑的了,再去追问也没有什么意义,于是便接过李淳风的话头,准备问个所以然。

    却见李淳风依旧不接他的话茬,只是喃喃说道:“正是因为江山社稷着想,贫道当初这才联系长孙太尉、褚相、来相、韩相等人,力图阻止此人上位,岂料关键时刻竟得公助力,唉,这一切也是冥冥中的天意,岂是人力所能阻止?不过公有此一事,已然成为此人之帮凶,此人得势之后,大肆屠杀宗室权贵,致令天下遍起冤狱,妖魔横行。嘿嘿,三十年后,汝家族败亡,正是受此报应。”

    “吾家败亡?莫非是源于敬业这逆子?”李绩见李淳风的预测果然如自己所料那般,心中极为震动,连忙拉住李淳风的手说道:“道兄,请救我一救,道兄今日既然对小弟吐露此惊天秘密,定然是有相救之策。”

    “呵呵,天道如此,人力岂能为也?不是贫道不救,实是别无他法,不过贫道今日见了一人,见此人亦是极贵,像极了太宗文皇帝,或是中兴之主亦未可知。”李淳风缓缓叹了一口气,目光中充满了期冀,但似乎还有一丝的疑虑。

    “此人莫不是今日来我府中之人?”李绩打开门窗,前后左右尽皆看了看,这才重又来到李淳风面前,小心翼翼的问道。

    “李司空之前一个失误,几乎毁了我大唐基业,如今贫道不惜泄露天机与冒着杀身之祸,向李司空吐露此事,只希望司空大人能将功补过,挽狂澜于既倒,免除我大唐一场灾祸,不知司空大人意下如何?如若司空大人不想参与此事,自可置身事外,甚或出守贫道亦无不可,然则中兴之主既出,尔等虽得意一时,灭门之祸不远矣。”

    李淳风并没有正面回答李绩的问话,其实他的不回答有时候也是一种回答,李绩本来就与他相从甚厚,又素来知晓此人手段深不可测,如何肯告发于他?更何况他也担心自己整个家族将来的灭门之祸,只是略一犹豫,心中便已有了主意。

    “虽然李道兄所言小弟并不怀疑,然而以小弟目前之身份,贸然参与其中却也不妥,莫如仍像之前那样,名义上保持中立,暗中却方便予以照拂,若是恃强胡来,莽撞冒失,唯恐长孙无忌、褚遂良之祸便在眼前,何谈图谋将来?李道兄以为小弟之言如何哉?”

    李绩本来以为李淳风会对自己的行为比较赞同,可等他回头一看,却发现李淳风的身影早已消失,而他的耳畔犹自传来一道细细的声音:“既能保全自身,又能兼顾国家,李司空不愧是当代少有之智者,贫道钦服……”

    听到李淳风之言,李绩不由得老脸通红,因为对方在话里明显暗示自己藏有私心,但好在对方并没有反对,他便为自己找了个“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的安慰之语,然后细细筹谋起扶李抑武之道来。

    “既要圆转自如于朝廷,又要不动声色的帮助李七,唉,此事说起来简单,真正做起来又谈何容易?”李绩不由得愁容满面。

    “唉,看来只有看一步走一步了,只不过我今年已年届七十,不知道还能不能看到我大唐中兴的那一天,如果真的有一天我不在了,而乱局才刚刚开始,以敬业那急躁的性子,绝对会为我招来灭门之祸的,我需要如此这般的巧妙安排一番,方能达到既能免祸,又能光复我大唐的目的。”

    李绩想出了应对之策,整个人变得轻松多了,其实他对于李显这些日子以来的表现还算是满意,此子年纪虽小,聪明智慧却显然是不低,即便是像自己这样的智者,在猝不及防下也屡次吃亏,小小年纪便能如此,倒也与史书上所记载的那些中兴之主颇有相似之处。

    不过这并不代表他被那七岁童子屡屡算计之事感到心中释然,这小家伙只有七岁便如此奸诈,竟然像极了历史上的曹操,自己为这样的奸雄卖命,实在是心有不甘。

    当然,李绩又是何等样人?无论是年纪还是资格,都是冠绝群臣,连皇帝和皇后都甚为尊重的主儿,以这样的气度身份,自也不会跟李显这样的小家伙斤斤计较,只好强忍着心中的不自在,吃了这个闷亏,同时暗暗期待着半年后李显的表现。

第二十一章 程咬金也来了?

    却说李显在返回王府之后,并不敢怠慢,开始夜以继日、焚膏继晷的读起《孙子兵法》来。这部书他在前世倒也看过,那时候都是带着翻译的铅字印刷本,读起来相对容易,可他当初读的时候只是图个新鲜,所以大多是走马观花,只是记住了个大概,许多的内容全都忽略过去了,而现在那些被他忽略的反而是他现在最需要的,所以,这一番苦读当然下了一番狠功夫,却也令他感到了深深的厌倦和疲惫。

    不过他可不敢有任何的停止,甚至连练武的时候都在默默思索那些句子,因为他知道,半年之后的考察绝不是那么好糊弄的,自己多番算计李绩,这一次对方还不给自己来一个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他可不知道当初李淳风和李绩的那一番谈话,只知道在这些智谋高手面前玩心眼,如同是在万丈悬崖上走钢丝,一不小心就会粉身碎骨。

    好在他现在还背着一个亲王身份,等闲之下没有谁敢主动招惹他,就算是告发他也要有证据才行,而以李显的智慧和经验,怎能让自己那一系列见不得光的行为留下证据呢?他敢保证不要说是李绩,就算是狄仁杰来了,也一样无法查出自己的真实证据,而没有证据,就算是高宗和武后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顶多是斥责自己一声不得胡闹罢了。

    不过李显虽然在府中读书,朝中发生的许多大事还是传到自己耳中了,这自然是得益于他之前用金元政策,不断笼络宫中宦官与侍女的策略,当然,这些人不一定都是自己亲自出手去做的,相反,大部分眼线都是靠自己身边的人去做的,比如自己身边的侍女春燕和秋芳,还有两个乳母干氏和高氏,还有贴身宦官高成等等。

    根据这些耳目传来的消息,在这一段时间内发生了许多大事,首先是在二月,司戎太常伯、浿江道总管、乐安县公任雅相因病死于军中,这让尚且在与高丽作战的左武卫大将军、邢国公苏定方的大军成为孤军,与此同时,原本答应协同唐军作战的新罗大军被阻住了行程,无法按期运送粮草,这让已经包围了平壤的苏定方大军在无奈之下只好下令撤退。

    四月的时候,早已营建了数年的蓬莱宫建成,大喜之下的高宗下令迁入蓬莱宫。

    六月,高宗第八子,也就是李显的嫡亲四弟降生,高宗为之取名旭轮,也就是史书上的睿宗李旦,不过因为李显的缘故,历史上再没有了唐睿宗这个名号。

    当然,对于李显来说,这些事情除了李旦诞生之外,其他的一概跟他无关,即便是李旦降世,除了跟着参加了一场贺宴之外,与他的关系也不算大,因为他平时只是住在自己的府内,除了每天早晚入宫见高宗和武后之时能够偶尔看上一眼这小家伙,其他时间与其根本没有什么交集。

    三个月的时间如同流水一般,屈指便过,这一日李显最后再把这部早已背得滚瓜烂熟的《孙子兵法》翻来看了一遍,发现已经是从入夜时分看到了五更,可他却没有丝毫的倦意,起身来到院中,练了一套枪法。

    自从半年前被李敬业持枪刺了那一下,李显便受了很大的刺激,他在回来之后立刻找来张无尘,让他传授自己枪法,因为自己只是空学了一身内功和轻功,根本不懂的任何武功,这固然能够让他无惧于一般的对手,却也不能对对手造成任何有效的反击。

    作为李显的心腹侍卫,张无尘自然知道李显的志向,所以也没有阻拦,便传授了一套枪法,这套枪法是当年昙宗随唐太宗大破王世充之际,与太宗帐下大将罗士信比武的时候习得的,后来罗士信在征讨刘黑闼之时被杀,为了纪念这位勇将,昙宗便为之取名为剡公枪法,后来又经过智空之手传给了张无尘。

    李显得此枪法,心中大喜,自此之后便在读书疲乏之际抽空勤加练习,现在的水平比起张无尘自然还是天壤之别,不过却是自信能够胜过昔日的李敬业。

    当李显练完枪法之后,天色已然大亮,他在侍女的服侍下洗漱了一番,又匆匆吃了几口饭,这才在张无尘的陪同下来到了李绩的府上,其实本来李显并没有想着让张无尘陪同,可是张无尘自从上次听说李显遇险之后,心中十分自责,坚决要求随时护卫在李显身旁,李显见对方拳拳忠诚,也只好答应下来。

    这一次会面地点仍然是在李绩通利坊的府第,李显在府外也同样遇到了李敬业,只不过这一次的李敬业却是十分恭敬,和上一次的狂傲相比大相径庭,简直是判若两人。

    不过李显倒也没有显得太过傲气,毕竟这是在英国公府上,众目睽睽之下自己应该表现的随和从容一些,这不仅有利于自己的名声,同时也给足了李绩面子。

    这一次乃是两人之间的正式赌约,李绩虽然不愿意将事情公开化,以免引起帝后的误解,却也是邀请了一位老朋友一起做个见证。

    当然,未免引起轰动,李绩并没有和孙子一起出门迎接李显,而是在正堂门口,与那位老朋友一道迎接李显。

    “见过李公,不知这位是?”李显来到了正堂前,见李绩身旁的一位老者须发皆白,精神矍铄,不由得心中暗暗纳罕,连忙问道。

    “呵呵,不瞒大王,此人乃是下官一位至交故友,济南东阿人,程知节,又名咬金,字义贞。”李绩捋着胡须看了看眼前的李显,笑呵呵的说道。

    “竟然是此人?我不会听错吧?”李显听了李绩的话,心中的疑惑之色不仅没有消除,反而更加严重了,因为之前他从李绩的话语和神色之间可以肯定,可是现在他竟然又邀请了别人,而且这个人还不是一般人,乃是开国元老,虽然之前因罪免官,可毕竟身份地位在那摆着,连高宗见了也都甚为客气,现在此人站在这里,也不知道李绩安的是什么心?

    “难道是这老狐狸为了择清与我之间的那些纠葛,向天下人证明他的清白?可是如果他悄悄的进行,岂不是更安全?抑或是他料也瞒不住,所以才提前拉一个证人?可这程咬金是他的至交老友,在朝中有多少人都清楚这一点,拉他来证明,有谁会相信呢?”

    李显心中虽然疑惑不已,可手上的动作却并不慢,见李绩提到程咬金其人,连忙躬身拜道:“啊呀呀,原来是程大将军到了,程大将军大名鼎鼎,如雷贯耳,小王一向敬仰,今日方才见到真人,实在是幸何如之?”

    却不曾想程咬金老脸顿时一红,惭愧的说道:“大王此言,老朽愧不敢当,老朽有负皇恩,亦辜负先皇重托,实乃罪人,若非英国公执意相邀,无颜再回这洛阳,其实今日老朽不知大王降临府上,若是知晓,亦羞见大王。”

    李显闻言不由一怔,这才料定对方是想起了之前征讨那贺鲁一战,不由心中暗暗叹息,这老程本是太宗手下的大功臣,当年为了大唐也是立下赫赫战功,更是玄武门之变的大功臣,只可惜晚节不保,征讨贺鲁一战,他身为葱山道行军大总管,竟然被副总管王文度牵着鼻子走,正是因为他的“配合”,致令西突厥大军得以逃走,前军总管苏定方未得全功而且还坑杀降卒,分其财物,后来事情败漏,王文度处死,他虽然免过一死,却也被免了官职,从此成了一个顶着国公爵位的闲人,羞惭之下难见昔日同僚,便悄悄搬回了山东老家居住,也不知道这李绩究竟为何,竟然又把这老家伙从山东请到了洛阳。

    李显见老程只是说着惭愧之类的话,从其身上也探查不出半点有用的东西,便不再多说,只想着自己过了今天这一关再说,其实有的时候他自己静下来想想,以自己目前的声望地位,想要获得李绩的支持,无异于痴人说梦,以其一贯的性情,能够在保持中立的情况下将卫公兵法传授给自己,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如果再一味贪多求快的话,那可是犯了兵家大忌。

    所以,李显也不再对老程说什么,只是恭敬的对其拱了拱手,又转过身来对李绩笑道:“李公,这部《孙子兵法》小王已读完了,如今完璧归赵,公有何指教,小王当洗耳恭听。”

    “好好,今日吾便当着程兄之面,向大王请教几个问题,尚请大王不吝赐教。若大王之言尚能令吾等心服,下官便履行承诺,将我所注《卫公兵法》传授于大王。”李绩倒也爽快得很,直接将今日之事的目的说了出来。

    “既如此,小王自当是恭敬不如从命,亦是期待最终之战果,呵呵,李公,请出题吧。”李显同样也没有矫情,对着李绩拱了拱手,笑呵呵的说道。

第二十二章 最后一道题目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不知是哪五事?吾年迈,已记不清矣,敢请大王赐教。”

    既然李显这么说了,李绩也不啰嗦,当即便开口相询。

    李显闻言却是微微一笑,因为李绩这第一道题目问得甚是简单,乃是《孙子始计篇》开头的一段话,这始计篇乃是开头第一篇,介绍的主要是战前准备,地位十分重要,李显在前世就知道这一篇的重要性,这半载来又是将整部兵法背得滚瓜烂熟,如何能答不上来?

    所以,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的,他张口便说道:“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道者,令人(原本为“民”,因避太宗之讳故改称“人”)与上同意也,故可以与之死,可以与之生,而不畏危。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者不胜。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用兵之法如何哉?”李绩自然知道这一段肯定是难不****显,所以脸色没有丝毫改变,继续问道。

    李显也不含糊,当即便接口道:“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者也;不战而屈人之兵……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李绩接下来又提问了孙子兵法中的一些段落,见李显张口就来,对答如流,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呵呵,大王年纪虽小,对于兵书竟是倒背如流,果真是聪慧,似老朽这等粗人,恐一生亦难将书背得如此好,老朽实在是佩服。”一旁的程咬金见李显对兵书如此熟悉,顿时心中羡慕,连连夸赞不已。

    一旁的李绩却是淡淡说道:“仅仅能背会,不解其中之意又有何用?下官相信大王这半载用功,定然是深解其意了,下官对于其中一些文字不甚明白,还请大王为下官解惑。‘夫兵形象水,水之形,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

    李显一开始只是认为李绩是在为难自己,可是到后来却渐渐咂摸出其中的味道来了,因为李绩所问,全都是作为一名统兵将领所应该掌握的关键之处,现在见李绩又如此问,自然更是明白了对方的用心,可越是如此,心中越是不明白,这老狐狸不知道究竟打着什么目的,竟然是很明显的要把自己培养成一个将才。

    不过疑惑归疑惑,李显可不想失去得到《卫公兵法》的这么一个机会,所以也没有再多想,直接将这段话翻译了下来。

    之后李绩果然又选了几处用兵之道的话来考,李显则是抱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思,毫不犹豫的讲那些话用自己的意思翻译了下来。

    经过这么一番对答下来,老程又是敬佩不已,一大堆的高帽又给李显戴上,不过老程不善阿谀之词,所说的话无非就是在“大王聪明,我不如也”、“老朽惭愧”、“圣上有福”之类的话语中重复。

    可是李绩却显然并不满意,淡淡的说道:“意思理解了亦未必便是一名良将,程兄又不是不知,历史上纸上谈兵的多了,赵括、马谡便是如此。是故若欲成为一名良将,需有随机应变之能,料敌机先之智,将士拥戴之德,如有程兄这等奋不顾身之勇,更是千古良将,可遇不可求。”

    李绩这话虽然是对程咬金所言,实际上却是对李显所说,这一点以李显之精明,自然是一听就明白,不过这样一来,他心中的疑惑就更深了,为何这老狐狸竟然如此偏袒于他?到底是有阴谋,还是想施惠于自己,然后乘机与自己断绝联系,让自己以后不好意思再去找他?

    可是李绩显然不想给他答案,还没等李显深入去想,便又对李显说道:“大王方才亦听清楚了,是故下官认为大王对于兵书仅仅是能懂,但与用却是相差不少,似我这位程兄,兵书韬略所读甚少,可带兵打仗却是鲜有敌手,此无他,多年战场经验之累积耳。故此,下官尚有最后一道题目,大王若是通过,下官方才将此兵书相受,否则,下官誓死不能从命。”

    “这最后一道题目便是用兵打仗了?可小王毕竟年幼,纵然有心,圣上如何肯?更何况天下承平,小王即便想用兵,又焉有用武之地?”李显本来就没打过仗,他也知道打仗这玩意儿可不是一朝一夕能够练出来的,万一自己作战失利,岂不是被这老狐狸抓住了把柄?所以这才毫不犹豫的拒绝。

    却听得李绩笑道:“大王误会了,休说是目前无仗可打,便是有了战事,下官虽是忝居司空,同东西台三品,却亦无权决定出兵打仗之事,更何况打仗之事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决战取胜又非单方因素所能决定,再加上大王身为皇子,年纪幼小,若非得力稳重大臣相保,天子如何肯放?是故此次题目乃是下官所出,不过是一模拟耳,下官请程兄率五千兵防守一城,大王却以五万之兵围城,限大王于五日之内攻下此城,若是得胜,下官便算大王通过,立将《卫公兵法》奉上,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哼,如何?还能如何?你这老狐狸摆明了是挖坑让我跳的,我不跳还能白白放弃不成?”李显看着李绩那张笑脸,很有一股上前狂揍对方一顿的冲动,但鉴于自己要尊敬老前辈,最主要的是自己根本不可能是对手,所以只好强忍下心中的怒气,无奈的答应下来。

    可是李显却知道他面前的那个对手很不容易对付,自己手中的兵力虽然是对方的十倍,而士兵的战斗力也被设定为双方无差别,可对方乃是一名拥有数十年战斗经验的历史名将,想要在五天之内攻下一座由这等将领占领的城池,难度绝非一般,不出奇策是根本无法做到的。

    但李显却还是想要试一试,以十倍兵力能不能在短时间内强行攻下一座城池。

    于是在李显一声令下之后,他麾下的大军们开始按照他的意图,开始了强行攻城,于是一驾驾的云梯,粗笨沉重的攻城锤,威力强大的投石车,还有高高的井阑,各种攻城器械都用遍了,等到李绩宣布一天结束的时候,李显除了损失三千余人之外,竟然没有取得丝毫的战果。

    李显心中不服,决定乘夜间偷袭,结果大军还没有接近城墙,便被老程军中的巡夜将士发现,因为李显大军仓惶撤退,反被老程引军杀出,大军损失了两千余人,士气顿时低落了不少。

    第二天,李显再令士兵出战,结果因为昨晚消耗体力甚巨,将士疲惫,纷纷反对,李显无奈,只好下令休整一天。

    如此一来,两天的时间过去了,李显竟然没有取得一丝一毫的战果,麾下将士也折损了五千余人,全军士气低落,这让他坐在那里干着急。

    无奈之下,李显只好下令犒赏三军,以提升士气,同时在第三天大军继续出战,这一次他采取了许多所谓的“奇策”来攻城,但全都被老程巧妙的破解掉了,他原本下令火烧城楼,却被早有防备的老程率城防军用锐利的勾刀将点燃的松枝、麻杆等物勾掉。之后李显又下令开挖地道,却被对方听到自己挖掘地道的声音,提前挖了一道长沟,待得李显大军挖至长沟处,士兵身形暴露,被对方一个个拖走杀掉。

    李显本说自己完全有手段不让对方听到自己挖地道的声音,而且能够判断前方是否有人提前挖横沟,但又想这是自己最大的秘密,不能暴露,只好恨恨的作罢。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李显又下令大军猛攻一天,结果依然一无所获,便在李绩宣布第四天结束的时候无奈地说道:“不打了,小王认输,哼,程大将军一生征战多年,打了无数大胜仗,凭我这点微末本领能又如何能够大胜,这分明是不公平,若是让我来守,程大将军进攻,相信我也能守住五天。”

    还没等李绩发话,便见程咬金开口笑道:“大王这话可是太小瞧老朽了,也罢,既然大王如此有信心,老朽便与大王换上一换,某作攻方,大王来防守,老朽保证不用五天,只需三日便可攻下足下之城。”

    说完之后,程咬金便欲取过李显的兵符,却听得李显说道:“且慢,大将军且先将公之城防军调归至远处,小王可不想被人说是占了大将军之便宜。”

第二十三章 惹事的李显

    “哈哈,大王果然比老朽要强得很多,不贪已是难得,这股傲气更显大将风范。既如此,那老朽便恭敬不如从命。”程咬金见李显故意将“占便宜”几个字说得极重,似是在暗暗讽刺自己之前因为贪小便宜而被皇帝降罪免官之事,不由得老脸一红,强笑着奉承了几句,这才下令城中的将士撤防并返回原处。

    “咦?懋功兄,足下这是怎么了?莫不是身体有恙?为何面色有些异常?”程咬金见老友面色和以往不同,不由疑惑的问道。

    却见李绩哼了一声,却又无法说出口。

    便在此时,只见一旁的李显嘿嘿笑道:“程大将军这次是输了,传我将令,三军攻城。”

    接下来便见数万大军如同潮水一般涌来,各种攻城器具在无人防守的情况下一齐招呼,待得程咬金大军反应过来之前,外城已破,而面对与数倍于己的敌人,已经因为城陷而惊魂落魄的程方大军又如何是对手?只好尽皆无奈的投降,如此一来,这一场攻防模拟战便以李显的大获全胜而告终。

    直到这时,程咬金才知道是自己上了当,不由得懊悔不已,对着李绩抱怨道:“懋功兄,这,这不算,大王他耍诈。”

    却听得李绩叹道:“咬金兄又不是不知,兵不厌诈,大王此计虽然有些不太正大光明,可亦符合用兵之道,而程兄打了一辈子的仗,却先是被对方伪退所迷惑,后又受对方言语所激,轻易撤掉城防,实是不该呀。”

    “这,这,懋功兄,汝既然早已看出,为何不提前相告?致令老友有此一败,羞惭无地。”老程兀自不肯认输,面皮发紫,对着李绩不悦地说道。

    “小弟提前言明,此战乃是二位公平一战,无论站至何结局,小弟并不能置一言,更何况小弟之前早已用脸色示意,只是程兄正在得意之时,无有见到而已,又何怪小弟哉?”

    李绩倒也不怒,据理力争,说得程咬金也没有办法,只好对李显拱了拱手,有些不甘心的说道:“罢了,老朽这一生大战无数,如何经不起此一败?大王睿智聪慧,老朽认输便是。”

    “呵呵,程老将军客气了,其实今日小王对于程老将军亦是深感叹服,城防之严密,把我战机之准,不愧为我大唐之柱石,小王望尘莫及,其实老将军亦不必沮丧,凡人皆有犯糊涂之时,大将军只要知过能改,未尝不能再上战场杀敌,为国建功。”其实李显对于老程的才能乃是衷心的佩服,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如此的惜才,希望这位老将能够充分发挥聪明才智,为国建功立业。

    而程咬金也没想到这位如此年纪的皇子竟然有这份胸襟和气魄,不由感动得老泪纵横,轻轻叹息道:“老朽对不住圣上的信任,但得一天能够效力疆场,老臣定将用这条老命来报效国家,以证清白。”

    程咬金一边说,一边对着长安的方向顿首行礼,待得站起来之后又向李显郑重的拜手行礼,表示感谢之意,慌得李显还礼不迭。

    就在李显与老程彼此之间客气的时候,李绩缓步来到两人面前,对着李显拱了拱手,呵呵笑道:“今日大王得胜,实乃幸事,呵呵,这部《卫公兵法》自当归大王所有,待的明日,下官便命人与大王送至府上。大王光临寒舍,弊府蓬荜生辉,只是老朽今日尚要与老友共祭秦叔宝将军,便不留大王了。哦,险些忘了,舍孙敬业之前曾对老朽说道,对大王极是敬仰,又感念大王饶命之恩,故此希望大王能赏个脸面,陪其往南市醉仙楼饮宴,这是请柬,乃是敬业托老朽呈送大王的。”

    说完之后,李绩便取出一方请柬,递给李显,同时又目送站在一旁的李敬业。

    李敬业见祖父如此,立刻站上前来,对着李显就是一个长揖,然后动情的说道:“阿翁说得没错,小人一向景仰大王,又得大王饶命之恩,今日请大王至醉仙楼小酌,希望大王赏个金面。”

    “既然李兄盛情难却,那小王答应便是。”李显刚刚从李绩手中得到了李卫公兵法,自然不好就这样却了对方孙子的颜面,更何况他也看得出来,这实际上是李绩邀请自己,只不过是出于顾虑,让其孙子代劳,所以,虽然对李敬业这个造反头头并不感冒,他也只好慷慨地答应了下来,又向李绩和程咬金告辞,这才随李敬业离去。

    “程兄,实在不好意思,今日为了小弟之事,令程兄一再折损颜面,小弟之过也。”看着李显离去的背影,又看了看兀自一脸戚容的程咬金,李绩不由得面有惭色,对老程行礼道。

    却听得老程叹道:“懋功兄这话就不对了,你我相交数十载,这点委屈又算得了几何?更何况今日小弟亦是受益良多,大王那百折不挠之气概令小弟深深折服,尤其最后,那一句劝告令小弟重拾自信,不瞒懋功兄,小弟自从上次被皇上降旨免官,一直是羞于见人,本想回老家就这样安静的死去也就罢了,可如今想来却是不该,若是小弟到了地下见到太宗皇帝,问我这些年来可曾保得大唐江山,到时候我该如何回答?莫不如尽我之力,将来也学那马伏波,来个马革裹尸,死后也对得起先皇。”

    李绩见老友得李显一句劝,竟然能够重新找回自信,也不由得感慨万分,自己苦劝数载都无法解决的事,竟被李显几句话就解决了,难道这李显真的有如此大的魔力吗?

    “呵呵,是不是因为此人长得像先皇,所以程兄一时心软,便让其一步,假装是上了当,将这一战之胜果赠予彼方?”听老友提到了太宗,连李绩都不由得缅怀不已,过了一会才转过头来对程咬金说道。

    程咬金闻言也是嘿嘿一笑,然后不好意思的说道:“连这都被懋功兄看出来了,看来老程还真没有啥能瞒得住足下的。不过要说起来,这位皇子确实不简单,竟然能够想出如此损招,这也就是我老程,换做任何一个年轻的将领,亦必然会中计上当。呵呵,不得不说,这位主儿的那张嘴可真够阴损的,最善揭人老短儿。对了,当日李卫公将兵法传于懋功兄,令兄替其物色传人,不知懋功兄选了何人?难道只有这一个人么?以此人之身份地位,便是征战,亦必然难以长久,更会引起圣上猜忌。故此,如若长久下去,卫公兵法不得其用,我大唐两位军神之心血岂不是白白浪费?”

    “实不相瞒,其实小弟之前已经将这部兵法授予了另外一人,也正是因为如此,这才耗费心力,又命人千里奔袭,将原本借来,又抄写了一份,这才在数日前完工。”

    “千里奔袭?”听了李绩的话,程咬金不由紧锁眉头,默默思考了片刻,然后双目忽然平静下来,看着李绩说道:“照懋功兄说来,此人岂不是正在边疆?难道便是在西域军中将士?而西域军中最有将才者,莫过于西州都督府长史裴行俭,莫非便是此人?”

    “程兄不愧为当代少有之智者,竟然一猜即中,不错,此人便是行俭,虽然没有其兄裴行俨刚猛,然而为人冷静,善于思考,小弟相信,以此子才智,只要假以时日,将来成就定然远远超过其兄。”李绩很少对一个人有过赞誉,现在对这裴行俭可以说是给予了极高的评价,在程咬金看来,这种推许程度或许只比李显少那么一点点。

    “可是”,程咬金想了想又继续说道:“行俭不是邢国公(苏定方)之弟子吗?如何又成了懋功兄之高足了?”

    “呵呵,程兄有所不知,其实老苏亦是卫公之弟子,只不过当卫公决定将兵法传于老苏之时,兵书已到小弟之手,卫公又不便向小弟讨要,便托小弟代为传授,其实老苏军事之能已不下于我,但老苏谦逊,又年轻几岁,又因小弟代为传授之事,故此以师事我,事事征询我之意见。而行俭得以传授兵法,亦是我二人共同定下的。只不过我二人共同培养一名将才之事太过骇人,生怕引起朝野不安和宫中猜忌,这才在名义上是右老苏培养,而小弟只是暗中照拂而已,后武后立,行俭与人私议,表示不满,被贬至西州任长史,小弟对其进行劝解,令其乘机钻研兵法,期待日后建功立业,重返朝廷,这才有今日之裴行俭。”

    “呵呵,懋功兄瞒得我好苦啊,若非今日得此机缘,我又焉能……咦?发生何事了?”

    就在这时,程咬金忽然听得外键乱纷纷的,不由奇怪的看向李绩。

    却见李绩也是一头雾水,连忙喝问道:“何事如此慌乱?”

    便听得一名下人说道:“相公,不好了,外间打起来了,是大少爷和周王。”

    “走,我们一道去看看,这个周王,可真能给懋功兄惹事。”程咬金大嘴一咧,拉着李绩的手就往前走,呵呵笑着说道。

第二十四章 敬业服输

    就在李绩和程咬金密谈的时候,李显也已被热情的李敬业拉着向外走了,等到一行人等来到府门外的时候,李显突然停下不走了,任凭李敬业一再催促,他却始终不动一步。

    过了一会,李显这才指着府门前的兵器架子,对李敬业说道:“当初若非英国公喝止,敬业兄是否便一枪将某刺死了?”

    李敬业闻言顿时便是脸色一红,羞惭的说道:“小人有眼无珠,冒犯了大王,实在是罪该万死,大王但有惩罚,只管吩咐便是,小人绝不敢违。”

    却见李显淡淡说道:“果真如此,那好,汝便再拿枪刺某好了。”

    “那怎么成?”李敬业面色一白,讪讪的笑道:“小人能有几条命?安敢兵刃加之于大王?上一次小人侥幸,得大王力保,方才保得一命,这一次再敢如此,岂不是自找死路么?”

    可没想到李显竟然冷笑着说道:“尔这意思是说,尔能对本王造成伤害?嘿嘿,上一次本王只是见尔如同小儿辈玩过家家,不屑躲避而已,尔竟蹬鼻子上脸了,若是让外界传出去,岂不是说本王不如尔?嘿嘿,这个脸本王可丢不起。少说废话,取枪来刺本王便是,吾今日倒要瞧瞧,汝有多大能耐,竟敢如此自夸?”

    “大,大王,何必开此玩笑?小人绝无此意……”

    “哼”,李敬业一句话没有说完,便被李显毫不客气的打断了:“不必多言,尔若承认不是男人,并无此胆与本王较量,此事便算罢了,本王亦不会与不是男人之人计较,若尔还算是男人的话,便用手中之兵刃说话吧。”

    “嘿,李显,某不过是敬汝周王之身份,这才忍气吞声,岂料汝竟如此轻贱于人,汝倒是打听打听,我李敬业岂是好相与之辈?这大唐除了我家祖父,呃,还有皇上皇后,我李敬业怕过谁来?休说汝是亲王,便是太子殿下亲至,某没有触犯王法,又有何惧哉?今日既然汝苦苦相逼,某若不还以颜色,岂不是被人笑话不是男人?”

    李敬业的脾性本就刚强,方才对于李显一再的讽刺,早已是心中不满,只不过碍于上一次的教训,这才不敢反抗,如今见对方益发咄咄逼人,心中的火性自然就上来了,也不顾得所谓尊卑上下了,直接喊着李显的名字,大怒之下来到了李显面前,挽起袖袍,便准备出手教训教训李显。

    岂料李显并无惧色,反而笑道:“有意思,既然尔忍不住想要出手,本王便借机替英国公教训教训尔,也让尔知道知道何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省得尔这小竖子日后惹出祸事来,连英国公都无法庇护。”

    “啊呀呀,可恶的家伙,竟敢如此出言不逊,看拳。”李敬业的火气被激发的已经足够大了,见对方兀自喋喋不休,立刻跳上前去,挥舞着一双拳头,劈头盖脑的就向李显下巴打去。

    “来得好。”李显见对方拳头到来,不仅没有慌乱,反而是脸上充满笑意,只见他侧身一个闪避,随后便用双手攥住对方手腕,猛得向侧前方一拉。

    李显自从苦练少林功法已是将近一年,一套内功心法少林童子功已达小成,铁布衫功法更是接近大成,浑身锻炼的铜筋铁骨不说,一身力气已是大得惊人,虽然年仅七岁,却能力举百斤,所以,只是轻轻一拽,李敬业就已经受不了,猛的摔倒在地,来了个狗啃泥。

    李敬业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一招就败落,等到摔倒在地不由得心中大惊,看起来对方今天是特意来找回场子的,自己如果不小心,被一个七岁顽童所打败,多年英名很可能是付诸流水,如果真是这样的话,自己以后这“街头小霸王”就不用再在洛阳混下去了。

    “哼,刚才某是看汝年岁小,让了汝一招,没想到汝竟不识好歹,这一次某可不让了,等下摔倒在地上,可不要哭鼻子。”李敬业的心情倒也平复的很快,短短时间便已恢复了理智,但下手却更加狠辣,一双拳头毫不容情的挥向李显的双耳之间。

    “嘿嘿,好一个双风贯耳。”李显淡淡一笑,也没见怎么动作,便来到了李敬业的身后,然后挥掌向前,劲力轻吐,喝道:“去罢。”

    便见李敬业扑通一声,再次趴在地上来了个狗啃泥。

    “嘿嘿,若尔之招式仅仅便是这些,那你我不比也罢,信不信本王再让尔摔个狗啃泥?”李显看到李敬业摔到地上的形象真如一条癞皮狗一般,不由笑道。

    “这次不算,是吾没有站稳,被汝占了便宜,这一次定然不会再摔倒了。”李敬业兀自不服,再次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土,然后站好马步,双手就向李显的手臂抓去,想要借此将李显狠狠摔到地上,以雪前耻。

    可是李显却如何能够让他如愿?不过为了彻底降服对手,这一次李显倒也没有躲闪,而是双手也同样向前抓去,只不过李显的动作明显比李敬业快了一筹,竟然后发先至,在对方抓住自己之前反先一步擒住了李敬业,然后躬身往前,用手肘轻轻一顶,便见李敬业承受不住这股重力,踉跄着后退了几步。

    好在他的基本功也算扎实,这一次并没有摔倒,不过就在他准备拿桩站稳之际,只见李显飞身赶来,双手对他肩头一推,李敬业再也无法站稳身形,竟然仰面跌倒在地。

    “起来,你我再战。”李显缓步上前,来到李敬业面前,笑着说道。

    “不起来,起来还得摔倒。”这一次李敬业倒也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了,所以反倒耍起了无赖,赖在地上就是不起来。

    “既如此,尔可是认输了么?”李显见堂堂英国公府大少爷耍起了无赖,也不由被逗笑了,便张口问道。

    没想到李敬业却说道:“拳脚功夫是服了,但吾一身本事主要是在战阵,并非这等莽汉一般之拳脚相加,若是汝能在枪术上胜过某,某方才认输。”

    李显闻言却是呵呵一笑道:“本王原本便说要尔持枪刺来,尔却一直拖延至今,来罢,今日本王便用枪术将尔击败,令尔真正知道厉害。”

    “嘿嘿,别的方面或许某不敢逞能,若论这枪术,某亦浸淫了三载,更是得家祖亲传,岂会不如你?”李敬业一边说,一边来到左边的武器架旁,伸手取出一杆长枪,顺手逗了一个枪花,然后笑着说道。

    李显见状倒也没有多说话,老老实实的来到右侧的武器架旁,同样去过一杆长枪,将枪尖斜斜指向李敬业,做了个起手式,然后哼道:“废话谁也会说,实力对比才重要,动手吧。”

    “既如此,那某可不客气了,得罪了。”李敬业通过之前一战已知道李显身法高明,如今既然敢找自己挑战枪术,又是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必定是有应对之策,如果自己不先发制人的话,说不准便会落入其圈套,所以也没有客气,直接当仁不让的当胸刺去。

    李敬业的枪术得自其祖父李绩亲传,这一招平刺虽是平平,却也是蕴藏了多种变化,他相信不管李显是封还是躲,都无法逃过自己接下来那些变招的算计。

    可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李敬业感到大吃一惊,甚至有些不可思议了,因为李显不仅没有封,也没有躲闪,而是像之前那样后发先至,长枪快自己一步来到了面门。

    “啊。”大惊失色的李敬业见状连忙变换招式,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无奈之下只好往斜侧滑了一步,然后倒提长枪转身逃奔。

    这一次李显倒也没有疾步追赶,而是缓缓跟在身后,不过这个缓慢也只是相对而言,因为李显看似缓慢,实际上和他的距离却也保持在一个马头之遥。

    “嘿嘿,机会来了。”李敬业这一次虽然看似一招败落,可他却有许多败中求胜的杀招,现在正在施展的这一招便是绝招回马枪,当初在战场上,李绩曾用这一招斩杀了许多强敌。

    李敬业见李显好似没有发现自己的诡计,不由得暗暗得意,右手紧握长枪,然后猛然一个转身拧腰,手中长枪如同一道惊虹,迅速刺向李显方才站立的位置。

    却听得李显嘿嘿一声冷笑,紧接着便感觉到一股大力抽向自己手中长枪的枪杆,李敬业竟然拿捏不住长枪,双手一松,这杆长枪便被挑飞了数丈之远,而几乎与此同时,一道凛冽的寒芒便来到了他的咽喉旁,纵然李敬业平素大胆,这一刻也不由得缓缓举起双手,然后苦笑着说道:“小人认输了,这一次是心服口服,想不到天下竟然还有如此霸道迅猛的枪法,早知如此,方才痛快认输了便是,亦不用再自取其辱。”

    “既然认输,那此事便算揭过,吾今日邀请敬业兄一战,并非是为一雪前耻,而是要告诉敬业兄,谨记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强中更有强中手,不要对自己太过自信,除此之外,吾尚欲令敬业兄对吾心服口服。”

    “呃,嘿嘿,连这都被大王看出来了。不过大王放心,自今之后,小人是彻底心服了。走走走,这一次醉仙楼咱们一起饮个痛快,大王您有所不知,那里的剑南烧春乃是天下一绝,绝对值得品尝。”李敬业认真起来,却也真的像那么一回事,即便是李显都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而就在李显随着李敬业离去的时候,站在英国公府一座偏厅内的李绩与程咬金却是相对默然,过了片刻,还是李绩率先开口,苦笑着说道:“程兄亦当看到,此人所用那几式枪法霸道迅猛,必然出自名家之授,只不过不知那位传授者是有意为之还是所学不全,这几式枪法只得其形,未得其神,程兄见多识广,不知能否识得,此是哪位高人所授?”

    程咬金也不糊涂,闻言便知对方之意,直截了当的说道:“嘿嘿,懋功兄亦不必言语相激,此事就算兄不说,小弟亦要说的,兄所言不错,此人所用,乃是罗士信兄弟所用枪法,吾随他现在张须陀大帅帐下效力,后又同在先帝帐下,共事十余载,焉能不识得?不仅识得,小弟之槊亦是脱胎于此枪法,对此倒是深有研究,若是懋功兄不嫌弃,小弟待得时机一到,便将此枪法要诀传授给此人可好?”

第二十五章 李显买奴

    却说李显在已经彻底心服了的李敬业的引领下,信步走出英国公府,来到了紧邻的南市,领略一下大唐的繁华。

    虽然说来到这个世界已近六年了,李显却还是第一次来到市中,尤其是堪比长安东西两市的洛阳南市。

    既然是当时整个世界上最为繁华的两大都市之一的东都,又是东都最为繁华的南市,据史书记载,这里包括一百二十行,三千余肆,四壁有三百余店,各地货物堆积如山,可见洛阳南市之繁华。

    而等到李显真正看到这里的繁华景象,才感觉后世史书所描述的实在是太抽象了,丝帛行、染行、衣帽行、大米行、鱼行、肉行、酒行、铁行、骡马行、书肆、笔行、奴婢市等等一应俱全,在这里还可以见到高鼻深目的波斯胡人,身材矮小的倭人,各种奇怪装饰的回纥人、突厥人、铁勒人、吐蕃人等等,还有黑色皮肤、身材矮小的真腊、天竺等国之人,尽管李显在前世已经见了不少洋人,可如今见到这些肤色不同、奇装异服的外来人种,仍然是新奇不已。

    “呵呵,七郎请看,前面便是南市中最为繁盛的区域之一,左为奴婢市,右为马市,人人皆说昆仑奴、新罗婢、五花马乃是当今显宦豪富之人最最流行的货物,只不过这些货物价格尽皆高得离谱,有些极品甚至是天价,似家祖这等清贵之士,所得薪俸尽皆用于家用,而小人所得零用月例更是少得可怜,是无福见到这等宝货了。”

    李敬业说到后来,不由自主的摇了摇头,一脸的落寞,看其那副模样,好似对这些时尚之物颇为动心。

    却见李显呵呵笑道:“既如此,我等前去看看也罢。”

    “嘿嘿,七郎有所不知,似这等豪奢之处,我等不去也罢,去了之后亦难免不平,许多贱人有钱购买宝货,而我等显贵却买不起,实乃最最可恨之处。”李敬业明显情绪不佳,甚至对于富人颇有些仇视,摇了摇头不欲前往。

    可没想到李显竟然毫不在意,笑着说道:“去看一看又有何妨?更何况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平贱小人图利,方有我大唐之繁华,所谓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若无工商,我大唐又如何被称之为富庶繁华?达官贵人如何彰显身份地位?大郎如此想法,可谓极端矣。”

    说完之后,李显便拉着李敬业前往奴婢市而去。

    李敬业其实从没听过“无农不稳,无工不富,无商不活”之类的话,可是又怕李显笑话他孤陋寡闻,再加上自己本身就对李显钦服,所以心中虽然不愿,却也只好从命,指引着李显来到奴婢市。

    李显他们刚刚来到奴婢市,便见一人迎了上来,笑着对他们打躬说道:“二位公子请了,小人乃是这张记奴婢市之博士,小人见二位眉目清秀,骨骼清奇,想必定然是大富大贵之人,今日也是巧了,小人这里恰好有极品昆仑奴一口,身体极为健硕,能耐酷暑严寒,食量亦不甚大,既能下苦力,又能充作护卫,二位只需带出去,绝对会颜面倍增,不知二位可愿买下?”

    “呃,我等只是看一看……”李敬业囊中羞涩,自然不敢接口,便欲回绝。

    却不料李显轻轻竖起手指制止,然后来到了那名昆仑奴面前,伸手轻轻推了推,见那昆仑奴如同一座小山一般,自己这一推竟然没有推动分毫,又见这昆仑奴豹眼环首,目露精光,便知是一位极品,便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问道:“不知这昆仑奴价值几何?”

    但见那博士立刻竖起了拇指,夸赞道:“这位小公子果然眼光不凡,这口昆仑奴乃是当地一位小酋长,会得一身武艺,当初为了擒住此奴,硬是折了七八位好手,如今经过数年驯化,此奴已然无比温驯,然而一旦受命保护主人,便是二三十名壮汉亦不得近身。当然,此奴如此优异,当初又耗费了不小代价,这价格也自然要贵上一些,原本依东家之意,此奴非四十五贯不卖,不过小人见这位公子识货,便斗胆做主,只需四十贯,此奴便归公子所有。”

    “啥?四十贯?汝这是要抢钱么?抑或汝开的是黑店?”李敬业一听这价格如此昂贵,竟然比他十年的月例总和还要多,立刻便跳了起来,指着那博士的鼻子说道。

    那博士听了李敬业的话,面色顿时一变,随即冷哼道:“这位公子说话可就有些不中听了,何谓抢钱?何谓黑店?小人乃是诚信经营,童叟无欺,你倒是去打听打听,我张家老店上百年诚信经营,可曾有过店大欺客之事?这位公子无钱便罢,却反过来诬陷好人,莫非是对头找来砸我场子的么?阿扎努,汝去,让这位田舍奴瞧一瞧,我张家老店是如何对付不良之人的?”

    那博士话刚说完,便见一位雄壮的汉子答应下来,随后那汉子一招手,便见十余名手执棍棒的汉子拥上来,只待博士一声令下,便会乱棍齐出,将李敬业乱棍打走。

    李显见状,眉头也是一蹙,暗想李敬业虽然有些不对,可这店家也实在有些过分,只不过是一句嫌贵,竟然便引来这么一番事来,不过他以自己的身份,也不愿同这些人产生冲突,否则一旦传出去,自己虽不至于受到惩罚,以后恐怕再也不准到这地方了。

    所以李显便走上前来,皱眉说道:“尔等何故如此?我这同伴不过是一句嫌贵,至于动如此大干戈么?所谓和气生财,尔等如此,便不怕一日财运不顺遂么?”

    那博士见李显幼小,以为他不过是李敬业的弟辈,如何受得一个幼童这般数落?顿时喝道:“好童子,竟敢咒我财运,来呀,与我打,只要不将此二人打死,一切自便。”

    李显见状,一双眼睛含笑的望向李敬业,似是嘲笑之前在英国公府外,他也是同样的说辞,只不过如今被这博士来了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而已。

    英国公如何不知李显所说,顿时气得面色发紫,便想着出手教训教训这班人,可一来自重身份,万一传了出去,估计又会被祖父严惩。二来他见这些豪奴体格强壮,凭自己如今的年岁和身手,对付一个绰绰有余,对付两个便仅能自保,而李显虽然强一些,却也不可能同时对付剩下的那十多人,所以不免有些气短,拉着李显的手便欲逃走。

    却见李显摆摆手说道:“这位博士误会了,本公子既然问价,便诚心想买,不过汝若这等架势强逼,本公子只好放弃,况且这南市亦不是没有法度,市令市丞之处,吾等自有分说。”

    “既是公子诚心想买,之前之误会便一笔勾销,还请公子出示钱帛,小人好交货。”那位博士虽然有所依凭,可见李显衣冠楚楚,气度不凡,倒也不敢小觑,再加上做生意本就是图财,如今见钱帛上门,也自然不会推拒,脸色立马堆满了笑意,对着李显恭敬的说道。

    当然,除此之外,那博士自然也有存着看李显笑话之心,这一点李显和李敬业早就看出来了,甚至李敬业还知道,万一李显拿不出钱帛来,那博士定然会再度翻脸,那帮恶奴定然会毫不犹豫的出手,将他们一顿胖揍。

    而李敬业随着李显走了这么一段距离,自然也知道李显身边并没有随行奴婢带着钱帛,所以,对接下来的局势更加担心,他想到今日之事不能善了,心中一发狠,便暗暗摸了摸藏在腰间的利刃。

    却没想到李显只是呵呵一笑,然后便从袖中取出来一物,交给那博士,淡淡问道:“而且看看,此物可够了?”

    那博士见李显没有钱帛,本想出言相机,可等到接过李显递来之物,手顿时一沉,低头一看,才发现竟然是黄澄澄一小块黄金,只是轻轻掂了一掂,便知道这小块黄金绝不下于二十两,不由满脸堆笑道:“够了够了,凭公子手中这小块黄金,休说是这一个昆仑奴,便是再把这十个尽皆买去,也是绰绰有余了。”

    “既如此,那便将这十个亦买走吧,博士,如今金已在手,货是否该交付了?”

    “是是,小的现在便将这十一名昆仑奴之卖身文凭交付公子,公子稍等。”好不容易见了这等出手阔绰的豪客,那博士自然不敢怠慢,满脸谄笑的取过卖身文凭,双手恭敬的交给李显。

    李显随意的接过了卖身文凭,然后扬了扬文凭,对博士说道:“现在是不是说,这些奴婢都是本公子的了?他们完全听命于我?”

    “这是自然,公子手中已有文凭,受到王法保护,即便是告到天子面前,亦是公子胜诉。”博士虽然不明白李显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习惯性地回答了对方提出来的问题。

    “既如此,伙计们,如今本公子已是尔等之主,尔等须奉命行事,将这厮给本公子打一顿,只要打不死,一切自有本公子负责。”李显嘿嘿一笑,指了指那名博士,又再度扬了扬手中的卖身文凭,冷冷的说道。

第二十六章 恶人更有恶人磨(上)

    “啊?公子莫不是说笑?”那名博士听了李显的话,不由得一愣,然后恭敬的对李显施礼道。

    “呵呵,尔看本公子是否像是说笑?”李显只说了这一句,便不在看目瞪口呆的博士,然后把目光转向那些昆仑奴,喝道:“尔等还不动手,更待何时?”

    “诺。”那些昆仑奴经过多年驯化,早已形成了为主人之命是从的本能,尤其是那个最值钱的昆仑奴豹子头,之前被这博士折磨得厉害,早已对此人恨之入骨,现在见主人下了这个命令,早已毫不犹豫的赶上前去,一拳打在了那博士的鼻子上,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博士的鼻子早已鲜血长流。

    而之前听从了博士之命要殴打李显与李敬业的那个昆仑奴阿扎努,因为之前差点打了新主人,更是急于表现忠诚,所以紧跟其后,一拳打向了博士的下巴,恰巧那博士低了一下头,这一拳下去竟然将那博士的两颗门牙给打掉了。

    其他的昆仑奴之前也或多或少受到了博士的虐待,如今见报仇的机会来了,也都不含糊,纷纷围上前去对其便是一阵拳打脚踢,直打得那个博士面目青肿,狼狈无比,最后嘶声求饶,这才被李显挥手放过,然后口中兀自不知说着什么,急匆匆的离去。

    这时候那豹子头忽然上前行礼道:“尊贵的主人,这家张记老店与官府之中联系密切,其大东家是当朝李相公小妾之弟,实不好惹,这刁奴离去,定然是向其主子告状了,主人不如乘机速速离去,或可免了一场祸事。”

    “咦?”李显听了那豹子头的话,不由得惊讶不已,倒不是惊讶此家店主背后的势力,而是惊讶于这个昆仑奴,竟然说得一口纯正的大唐官家话,而且从其话中听得出来,此人竟然还有几分文绉绉的味道,不由问道:“尔果真出自昆仑?本公子听尔话中颇有文士之气,不知何故?”

    其实李显这时候所问的“昆仑”,自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昆仑山一带,而是指东南亚一代的土著,这些人虽然肤色较黑,但还属黄色人种。

    却听得那豹子头说道:“不瞒主人,小人出自真腊国,其实与华夏大有渊源,小人祖先乃是汉末时期交趾太守士燮,后来先祖被杀,家族离散,后人便南迁至真腊,与当地女子繁衍生息,直至今日,虽则如此,小人祖先从未忘记我汉家风仪,故此将诗书代代相传,至小人时,由于家道中衰,小人亦只是粗通文字而已,家传之学几无半成。”

    “原来尔乃士燮后人,想不到竟沦落至此。”李显闻言也是叹息不已,随后又说道:“既如此,日后尔且忠心随我,少不了尔之好处,若是立下功劳,便是将尔抬籍亦非不可能。”

    “小人多谢主人,请主人放心,小人日后必将为主人效犬马之劳,虽百死而无悔。”那豹子头闻言自然是大喜,因为刚刚主人已经暗示,只要自己干的好,说不准自己就能摆脱奴婢的身份,虽然他知道这句话或许只是一句空口许诺,可即便是这样的话,在他这种身份之人面前几乎都没有人说。

    “阿雪,仁儿,你们等着我,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抬籍为良,一定想办法把你们接到大唐来,实现我们祖先认祖归宗的夙愿。”豹子头的眼睛里顿时充满了希望,紧握着拳头,默默地想道。

    李显自然看得出来豹子头心中的激动,虽然他不知道此人心中所想,却也愿意看到别人对自己心存这种感激,不由得面带微笑。

    而这时候的李敬业却是有些疑惑了,经过今天这一天,他感觉对这个周王更加的搞不清楚,这个人大方起来可以一下子买下十几个昆仑奴,可小气起来也会因为一句话而记恨在心,不报复过来决不罢休,而今日竟然又对一名下贱的奴隶说了那么长时间的话,而且还答应为这下贱的昆仑奴赎身抬籍,这样的行为简直是匪夷所思。

    见到豹子头受到这样的待遇,其他十名昆仑奴也都羡慕不已,纷纷拜倒在地上,对李显大表忠心,李显虽然没有做出像豹子头那样的许诺,却也是满脸含笑,性情十分温和。

    这些昆仑奴们见到主人对他们这样随和,自然尽皆庆幸不已,虽然他们没有获得承诺,但起码有了一个性情随和的主人,今后的日子自然会比被卖到严苛的主人手中要好得多。

    就在这时,忽然见前方不远处一片纷乱,站在李显身旁不远处的豹子头面色忽然一变,指着前方说道:“主人,不好了,肯定是那傅博士找来了市丞甚至市令,主人即便再厉害,亦不能与官府对抗,小人等在此挡住,主人还是速速离去吧。”

    李显闻言却是淡淡一笑,摆手说道:“用不着,本公子倒要瞧一瞧,那市丞市令待要如何?”

    与此同时,李显叫过来一位侍卫,悄悄吩咐了两句,然后继续站在那里,悠然自得的与李敬业说起了闲话。

    “啊?这。”豹子头原以为李显会听取他的意见,果断逃走,却没想到对方竟然丝毫不当一回事,不由得愣在了当场,过了一会终于忍不住再次提醒道:“主人当知道,这家店背后的势力非同小可,李义府李相公权势滔天,朝中百官莫不畏之如虎,敢惹者能有几人?”

    “呵呵,本公子道那豪奴如此猖狂,原来是仗着李相公撑腰,也罢,今日我等便看看,李相公愿不愿意为这豪奴出头?”李显淡淡一笑,仍然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反而带着手下一干豪奴侍从还有李敬业,缓缓向前走去。

    片刻之后,便见那鼻青脸肿的傅博士引着一队官兵和一位官员来到面前,那官员面白长须,看起来倒有几分官仪,看其官服品级,竟然是南市令。

    “看来这豪奴之家面子还不小啊,竟然将从六品上的南市令给请来了。”李显对着李敬业嘿嘿一笑,淡淡说道。

    “嘿嘿,不错,宰相门前七品官,李相公家中的一个豪奴亦甚有面子,请得动一个南市令又岂在话下?”

    李敬业虽然对李显服服帖帖,可并不代表他对其他人也是如此,即便是对权倾朝野的李义府,也敢调笑几句,毕竟他的祖父也同样是当朝宰相,地位还在其上,根本没有必要去怕他。

    就在两人嘿嘿笑着打趣李义府的时候,便见那傅博士指着李显等人,喘着粗气说道:“张明府(唐代对县令的尊称,市令的等级等于大县县令,所以也报以同样的称呼),此人便是搅闹市场之人,不仅公然出手,抢夺小人手中之卖身文凭,还命令豪奴殴打小人,此人目无朝廷法纪,罪该流徒,还望明府为小人伸张正义,小人及弊上傅参军定然会感激明府之恩德。”

    那傅参军便是傅博士之主人,李义府小妾的兄弟,因为靠着李义府的关系,竟然坐上了怀州参军的位子,那个姓张的南市令本身便是义府一党,自然知道傅参军是何许人也。所以闻言便点了点头,然后威严的对李敬业说道:“尔乃何人?竟敢目无朝廷法纪,光天化日之下强抢良善!来人呀,与我将此贼子拿下,交予洛阳府尹发落。”

    毕竟那些差役是官府中人,李显刚刚买下的那些昆仑奴尽管看到主人要被擒拿,却也不敢稍有异动,只有豹子头挡在李显面前,任凭差役如何推搡鞭打都不离开,却也不敢动手。

    这时候便听得李显淡淡说了声:“无尘。”

    “诺。”一旁的张无尘自然知道李显的身份地位,如何能够让这些差役接近李显?就算李显不吩咐,他也会出手,现在既然有了命令,自然更加有了依仗,身形如同雷动,只是短短数息的功夫便将那些差役全都打翻在地。

    “啊?尔等,尔等好大胆子,竟敢拒捕,并且袭击公差,莫非要造反么?”那南市令见张无尘身手如此之高明,不由得面色一白,可在众目睽睽之下也要保持官威,所以壮着胆子,指着李显等人喝骂不止。

    却见李显走上前去,身形稍稍一动,早已是一个响亮的耳光打了上去,只听得啪得一声响,那南市令的官帽歪了,头发散乱,右脸颊肿得老高。

    “尔等,尔等……”南市令气急败坏,可是看到李显那刀子一般的目光,却也不敢再骂,只好恨恨的住口。

    “哼,尔这狗官,奉了朝廷令旨职守南市,竟敢徇私枉法,包庇奸商,尔辜负圣恩,还敢在此作威作福,实在是目无法纪,胆大包天,依本公子看,尔这官运亦到头了,等着御史参劾罢。”

    李显虽然人不大,可说出话来有理有据,这一抖起威风来,远非一个小小的南市令所能比拟的。所以,那南市令虽然不明白他的身份,却也是面色大变,冷汗直流,知道这一回遇到的,肯定是一个硬茬子,不由狠狠瞪了背后的傅博士一眼。

    不过那南市令也不是吓大的,兀自壮着胆子喝道:“有没有御史参劾,不用公子操心,倒是公子擅自出手殴打朝廷命官,有损朝廷威仪,此事该当如何?嘿嘿,公子虽小,尊府大人却难逃管束之责,下官恐怕彼时被御史参劾的,不是下官,反而是尊府大人了吧?”

第二十七章 恶人更有恶人磨(下)

    那南市令尽管用一番话吓了吓对方,可是事情万一真闹起来,自己却也难逃干系,就算不被治罪,这费尽千辛万苦才得来的肥差南市令恐怕是保不住了。

    所以,他随后便挤出几分笑容,然后躬身说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这位傅博士乃是傅参军府上的家奴,做生意一向公允,今日不知为何冲撞了公子,想来当是出于误会。这样吧,今次便由下官作保,双方握手言和可好?公子当知晓,得饶人处且饶人,相信如此一来,傅参军亦对尊府大人心存感念吧。”

    “傅参军?这是何人?吾家大人为何需要此人感念?”李显装作不理解的样子,看了看那南市令,哈哈笑着说道。

    南市令闻言面色顿时一变,随即来到李显面前,压低声音说道:“这,公子年幼,不知道也是难免,不瞒公子,这傅参军其实只是怀州一位参军,身份地位且不说,最重要的是其背后之人,这傅参军之姐乃是当朝李公义府李相公之妾,想必公子便是再孤陋寡闻,亦当知晓李相公这么一位当朝权贵吧?公子且想一想,傅参军对令大人心存感念,岂非便是李相公对令大人心存感念,而若是公子抓住此事不放,李相公那里可不好办啊。”

    南市令一边说,一边暗暗观察李显的面色,见李显连连点头,默然不语,便以为是自己的劝说奏效了,不由暗暗欣喜,看来自己这一番努力的确没有白费,官位算是保住了。

    却没想到对方却突然跳了起来,又往自己的左脸颊上打了一巴掌。

    “汝,汝,不识抬举…...”南市令猝然受袭,不由得面色大变,捂着脸颊,声嘶力竭的喊道。

    却听得李显冷冷说道:“汝这狗官,竟然污蔑朝廷大员,李相公是何人?如何会有这种欺行霸市之奸商亲戚?便是有,亦是奸商仗着李相公之名作威作福,没得污了李相公之名声,汝不出手教训这等狂徒倒也罢了,竟然包庇奸徒,实在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李二公子,汝且说一说,吾方才所言说是也不是?”

    众人随着李显的目光看去,这才发现在不远处走来一位少年,这位少年见了李显,先是躬身一礼,之后才走上前去,上前一脚将那傅博士踹倒,然后厉声说道:“汝这刁奴,且来说一说,哪个是我父小妾之弟,我父何曾有过姓傅之小妾?这刁奴坏我父名声,须饶不得,张明府,汝既为南市令,当惩处刁奴,还我父清白,否则的话,便到金殿中听我父参劾吧。”

    “这位公,公子是?”南市令见来人气势汹汹,话中意思也很明显,不由面色发白,结结巴巴的问道。

    “哼,本公子乃李相公府上二公子李湛是也,尔败坏我父名声,胆子可真是不小啊。”李湛冷笑连连,直看得那南市令冷汗淋漓。

    “幸亏二公子出面作证,否则下官还被这贼子蒙在鼓里,来人呀,这贼子冒认权贵为亲,并且败坏重臣清誉,实在是天理难容,来人,与本官押往洛阳府尹受审。”南市令不愧为官多年,自也奸猾得很,当即便是面色一变,随即喝令那些衙役将傅博士锁拿,押往洛阳府尹去了。

    “明府,明府,弊上傅参军与李相公实乃至亲,绝无虚言啊,大人不信,可亲往李相公府上询问……”

    那傅博士见自己被押往衙门,也顿时被吓傻了,慌不择言的大喊了起来。

    “哼,此人如此胡言乱语,明府还不命人掌嘴?”李湛在李显面前很是恭敬,可在这一个小小的南市令面前却是嚣张跋扈之极,毫不客气的下达了命令。

    “哦,诺。”南市令唯唯诺诺的应了声,然后对着衙役们大声喝道:“将这胡言乱语的恶奴掌嘴。”

    随后便是一连串的啪啪声,之后那傅博士再也不敢多说了,只能哭嚎着被押往洛阳府尹衙门,同时心中也是后悔不迭,为何自己竟然没有提前认识李相公的二公子,更有眼无珠,认不出那个连二公子都侍立一旁的周王李显。

    既然知道了李湛的身份,对李府上下小道消息了如指掌的傅博士自然知道,那个能够令李湛在一旁侍立的幼童,除了周王李显还能有谁?

    如果是别人冲撞了他,就算是朝中公卿,他也敢请自家主人求李义府为他主持公道,毕竟那人是不给李义府面子,可如今把自己打成这样的是李义府府上的嫡亲二公子及其主子,便是其主人傅参军都不敢惹,像他这种小角色又如何再敢声张?只能无奈的把这苦水往肚子里咽。

    连傅博士都知道今天这位主儿是谁,在官场上八面玲珑的南市令自然更是清楚,而正是因为清楚,他才更为紧张,战战兢兢的站在李显身旁,小心的赔着不是,连爬在额头上奇痒无比的冷汗也不敢擦上一擦。

    “呵呵,今日之事多亏府君主持公道了,似这等冒认朝廷重臣为亲戚之辈,理当重处,否则若是群起效仿,本公子恐怕这天子脚下亦是不得安生,岂不是辜负了圣上的信任?”

    李显轻轻拍了拍那南市令的肩膀,虽然表面上仍然是笑盈盈的,可话中威胁之意却让南市令不寒而栗。

    所以,只是略想了想,南市令便开口说道:“请公子放心,此事下官理会得,定让那豪奴不再现身于南市,自今日起,下官便会下令将这家店铺查封。”

    “明府果然不愧是当今天子所选之才,竟然如此干练,本公子相信不久之后,明府定将高升。”李显见对方如此识趣,也不由得面带微笑,夸赞了对方两句,然后说道:“本公子还要逛一逛南市,明府若无事,请自便吧。”

    “是是,下官告退。”南市令虽然有心想要再巴结一下李显,请其吃个饭或者派几个衙役保护,可见李显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情,自也不敢多事,连忙躬身行礼,向李显和李湛请辞,这才狼狈的离去。

    “唉,终于赶走了这一堆苍蝇,误了七郎饮宴,实乃敬业之罪也,七郎若不嫌弃,我等这便前去醉仙楼吧。”虽然对于李显来说,这一次没有耗费什么力气,但毕竟对方是为自己出气,所以李敬业却也对李显十分感激,同时也心中愧疚,连忙拉着李显的手,请其前往醉仙楼。

    但是李显却摇头说道:“吾还想到他处看上一看,等到我们逛完了再去吃酒亦不迟。敬业,湛兄,陪我一道看看天下驰名的新罗婢可好?”

    李湛和李敬宗虽然背景不同,所受教育也不同,然而从本质上说都属于纨绔子弟,对于上流社会所流行的新罗婢自然也都眼热不已,只不过他们一来年纪幼小,二来受到父祖管束,囊中羞涩,这才没能拥有这等炫耀身份地位的好东西,现在李显主动提出,自是迎合了他们的意愿,当即便尽皆欣然同意,随着李显前往挑选新罗婢。

    经过方才这一场闹,围观的众人尽管不知道李显等人的真实身份,但是见这几个人连市令都敢打而且在打之后扬长而去,便知这几个人定然是王公贵戚之后,所以谁也不敢得罪,而那婢女市的博士更是极尽谄媚,不仅将手中最温柔漂亮的几个新罗婢推荐给李显他们,而且开出了极低的价码。

    不过虽然是极低,这价码却也令李敬业和李湛望尘莫及,一名姿色技艺寻常的新罗婢的价格在三十贯左右,而其中被隆重推介的两名能歌善舞,擅长高丽乐器箜篌且又容貌绝美的新罗婢价格竟然在三百贯以上,比昆仑奴豹子头还要昂贵得多。

    “本公子把这两个买下了,这是八十两黄金,足够了吧?”李显在袖中取出一块黄金,然后送到那博士面前,笑着说道。

    “够了够了,不仅够了,小人还决定将这剩余的八名年幼新罗婢尽皆赠予公子,还请公子笑纳。”那博士极其恭谨,面色如若三月桃花,笑得灿烂无比。

    “哦?既如此,那本公子便却之不恭了。”李显笑呵呵的接过卖身文凭,然后分别取出一张送给李敬业和李湛,笑着说道:“敬业,湛兄,这两位新罗婢便赠与二位,其他这八名貌陋幼小,不堪使役,本公子便留下令其做些粗活。”

    “啊?这,谢过公子。”李敬业和李湛一看,李敬业竟然把其中最值钱最漂亮的两个新罗婢送给他们了,顿时感到心花怒放,连忙对着李显一个长揖,深深致谢不已。

    “呵呵,我等之间,岂用得着计较这些?”李显摆了摆手,命那两名新罗婢好好侍奉新主人,又兴致勃勃的说道:“本公子难得来一趟西市,如不好好逛一逛怎能尽兴?吾常听说昆仑奴、新罗婢、五花马乃是上流时兴之物,今日不妨逛一逛马市,若能挑选出一匹千里良驹,更不虚今日这一行了,两位,若是无事,陪吾走上一遭如何?”

第二十八章 不惜千金买宝马

    待得李显一行众人来到马市之时,天色已近申时,但这时的马市却并没有冷清下来,庞大的马市里充斥了大量的马匹,这些马匹就像是一个个爱美的女子一般,全都被装饰得花枝招展,妖艳无比。

    在这一行人中,除了李显之外就属李敬业和李湛为尊,其他人根本不敢多言,而这两位与李显的关系又都自认为比较亲密,所以尽皆放得很开,对这些装饰华丽的马匹指指点点,一个说这个漂亮,一个说那个神骏,一会为了一句没有必要的话争得面红耳赤,一会又彼此之间哈哈大笑没有猜忌。而博士们自然也知道这一行人定然是王孙公子之流的上层人物,所以也不敢怠慢,恭敬热情地都对他们心中自认为最好的马匹极力推荐,一个个说得唾沫翻飞,口若悬河,价码也是一降再降,期待着李显能够赏他们一个金面,可是令他们感到郁闷的是,尽管他们解说的十分卖力,那位年纪最小的贵公子却始终没有发话。

    就在这时,李显突然轻咦了一声,然后指着远处一匹瘦马问道:“博士,这匹马如何卖?”

    却见那博士笑了笑,然后说道:“公子说的是那匹瘦马?此是一位衣衫褴褛的客人寄卖之物,此马看上去明显不入流,可那客人却偏偏要价一千贯,公子想想,此客人莫不是失心疯了?似这等骏骥良马尚且只需一二百贯,若是连这瘦马亦能卖得千贯高价,岂不是无有天理?”

    李显闻言默然不语,快步走到那匹马前,用手轻轻抚摸着那嶙峋的瘦骨,轻轻叹道:“身具千里之才,可惜蒙昧于尘俗之中,然而终不改傲气,此马极是难得,便是千贯亦是少了,本公子愿出百两黄金,不知此间主人是哪一位?还望割爱。”

    “啊?这,公子,此马羸弱不堪,颜色上黑下白,不黑不白,如何当得如此高价?公子莫不是玩笑话,拿来试探小人的?”那位博士自然巴不得此马能够高价卖出去,可是无奈行有行规,自家东家定下规矩,从不敢弄虚作假,更何况今天李显在南市闹出了那一出之后,谁都知道这个年纪幼小的公子不好惹,连在他们看来大如天的市令都唯唯诺诺,他们又有几个胆子敢欺骗这几位主儿?所以听了李显的话,连忙满脸堆笑的进行解释。

    可是没想到还没等对方回话,便听得一道女子声音说道:“某愿出一百二十两黄金买此瘦马,不知此马主人肯割爱否?”

    博士闻言顿时一惊,不知道今天到底是怎么了?竟然有人愿意为一匹瘦马出价,而且已经出到一百二十两黄金这等高价,他怀疑自己是在梦中,顿时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等到感到疼痛才终于相信眼前的事实。

    而李显闻言也是一惊,他相马之术虽不高超,但善于观察,见那匹瘦马精华内敛,性情傲然,便知是难得的宝马,这才决定出一百金买下,却不料候竟然也有人同时看中了这匹马,而且出价比自己还要高出了二十两黄金!

    二十两黄金虽然看起来不多,却是他之前所买到的所有昆仑奴的总和!

    对方既然肯出这样高的价格,足见对这批瘦马求之心切,也可见这匹马果然是匹宝马良驹!

    “也不知道这出价的到底是什么人?竟然有这样大的口气。”李显抬起头来,却见对方牵着一匹青马,头上戴着幂篱,也就是一种垂下长长纱罩的宽沿帽子,遮住全身,令人无法看清容貌,不过这种幂篱却是欲盖弥彰,因为此物虽然遮住容貌,却无法遮掩住对方那窈窕的身段,再加上对方那如同黄莺一般的声音,令人更加充满遐想。

    而在女子身后,则是站着一个羞怯怯的女孩子,这个女孩子大约七八岁,瓜子脸,柳叶眉,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看起来清秀可爱,令人忍不住想要多加亲近。

    尽管对这两个莫名其妙的女子心生好奇,李显却也不欲把自己好不容易寻到的好马让给对方,便豪迈的笑道:“某家愿出一百五十两。”

    “二百两。”那个女子好似不为所动,没有任何犹豫便报出了价格。

    “好大的手笔,某出二百六十两。”

    “三百两。”女子竟然只是动动嘴唇,便将价格抬了足足一倍,即便是有钱如李显,也不由得暗暗惊异。

    “三百五十两。”这时候李显已经不在意于这匹马了,因为宫苑之内有的是宝马良驹,不过李显却对这个愿意花三百多两黄金买马的女子充满了兴趣,于是索性进一步加大价码,试一试这个女子的底线。

    却没想到女子依然毫不犹豫的张口说道:“四百两。”

    “五百两。”李显亦是没有犹豫,根本不顾周边看热闹之人那一幅幅震惊的表情,再次将价格加了上去。

    这时候那个女子明显有些犹豫了,可这犹豫只是一瞬间,便见她喊出了六百两的高价。

    “七……”

    “这位小郎君”,李显本想喊出七百两,可是还没喊出来,便被女子身边的那个小女孩打断道:“奴家看得出来小郎君并不缺黄金,可是我等却真的没有了,若是小郎君加到七百两,则我等必然会无奈退出,然而我姐妹买马实是有不得已之苦衷,还请小郎君心怀慈悲,莫要再加价了。奴家姐妹定然对小郎君之情义感激不尽。”

    “这……”其实李显本来对马的兴趣就降低了,如果是那个女子再强硬的加价到底的话,他为了探查对方的底细也会针锋相对下去,可现在那个小女孩这样一说,他反倒不好意思再继续下去了,否则便算是以大欺小了。

    而一看到李显犹豫,那个小女孩竟然见缝插针、趁热打铁,对着李显软语相求道:“奴家知道小郎君心最好了,似小郎君这等身份地位,岂会在意一匹瘦马?小郎君说是也不是?”

    “既如此,好吧,某便将此马让与二位,不过本公子却要问上一问,此马何名?为何价值千金?”李显倒也没有掩饰,直截了当的问了出来。

    却见那幂篱女子哼了一声,又淡淡的说道:“我道这位公子千金买马,乃是识货之人,却不曾想到只是凭一时意气行事,今日是我姐妹花重金买下此马,若是他日有人故意以此诱骗,恐怕汝有多少家财,亦能一朝败光。罢了,今日既承汝之情,将此马让于我,便告之亦无妨,实不相瞒,此马乃是大宛良驹,因其背部乌黑,腹部纯白,形如乌云盖雪,故以此为名,只是养者不得其法,更兼草料不足,致令如此羸弱,一旦辅以精料,勤加喂养,定能日行千里,神骏异常,呵呵,此马极其难得,若是识宝之人,纵然千金亦是值得。”

    “难怪你抬价从来都不会犹豫,原来这匹宝马的价值竟然远比叫价要低得多了。唉,本王就是心软,竟然被一个小丫头骗子几句好话骗得放弃了这匹千金之马。”

    李显听了那个女子之言,心中自是懊悔不已,可也不至于对那幂篱女子以及女童说出心中所想,反而表现得无所谓,呵呵笑道:“真是后悔听了那小娘子之话,否则的话今日定要竞价至千金,令这匹乌云盖雪得其所值。”

    “哼,刚刚还说小郎君是好人,现在又来使坏,算了,不跟你说了,我们要走了。”小丫头见那幂篱女子取过购马文书,牵着马缰绳就要走,连忙跟着那女子走了。

    过了一段距离之后,那小丫头又回过头来,对着李显说道:“小郎君,我会记得你的,我叫陈佳雯,这是我姐姐,叫……”

    小丫头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幂篱女子的姓名,便被女子捂住了嘴巴,严词训斥了一番,然后被挟裹着离开了。

    “人都走了,现在又有些不舍了,早知如此,当初七郎只需一声令下,但凭着身旁这么多的护卫和奴婢,定然让那两个小娘子落到你的手中,彼时岂不是想如何看便如何看?”李敬业见李显的眼神兀自看着前方,不由笑着打趣道。

    李显则是捶了李敬业一拳,笑骂道:“尔这厮胡说些什么,本公子是何身份?如何能做那种强抢人女之事来?本公子只是见那女子一掷千金买良马,事情十分蹊跷,默默思考而已,岂有尔想得那般龌龊?休再多言,如今逛了这一大圈,本公子亦有些乏了,我等便往醉仙楼吃酒去,嘿嘿,敬业,尔可是带足了酒钱?若是彼时拿不出钱来,本公子可不相帮。”

    “七郎说的是哪里话?这一次既然诚心相邀,小人自是备足了酒钱,岂能反用七郎相帮?嘿嘿,不瞒七郎,这醉仙楼新近来了两位绝美胡姬,擅长跳那胡旋舞,这一次我等可要大饱眼福,只可惜七郎年纪尚小,否则的话,便可出几贯钱,于宵禁之前将那胡姬请至府上,享受一夜异域风情……”

    “啐,汝这厮果真是思想龌龊。”李显笑骂了对方几句,也不着恼,便随着众人前往醉仙楼而去。

第二十九章 酒楼狂生

    醉仙楼其实并不在南市,当时市中虽有酒行,却是只能沽酒,没有饮食,想要饮酒,需要到家中或者坊中。

    而醉仙楼便是在离南市最近的修善坊内,这里是洛阳最繁华的坊区,没有之一,车坊酒肆随处可见,除此之外还有许多波斯胡人开的店铺,当然,也有一些看起来很是平淡的宅院内,实际上却是男人寻欢作乐的场所。

    醉仙楼虽然名字叫楼,实际上却是一家店面并不大的酒肆,只不过这家店知名度很高,因为这里所出售的,都是大唐最负盛名的好酒,比如郢州富水、乌程若下、荥阳土窟春、富平石冻春、剑南烧春等等。

    这里除了卖酒之外,还做一些下酒之菜,菜品虽然比不得宫廷大宴,却也是荤素搭配,色香味俱全,看起来令人食指大动。

    当然,那些到酒楼来饮酒的客人就相当于是现在到酒吧喝酒的人一样,只是为了饮酒,对于菜肴却是不怎么在意。

    不过今日李敬业他们却被一些稀罕的菜名给吸引住了:“烧茄子”、“韭菜炒鸡蛋”、“红焖羊肉”、“红烧鲤鱼”、“叫化鸡”等等。

    “似此为何菜品?我等竟从未见闻过。”李敬业从小生长在洛阳,自谓洛阳百事通,对于这小小的醉仙楼也是来了无数次了,可是乍一听闻这些菜名,也不由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疑惑地向博士问道。

    却见那博士自豪地说道:“这位公子有所不知,半月前,我醉仙楼新换了东家,这位新东家覃思精巧,能为人之所不能,教我醉仙楼之厨子新做了许多菜品,据说是从海外传来,此等菜品便是方才小人所报之名,公子莫看此等菜品名字土俗,味道却是极佳,凡是品尝之人尽皆赞不绝口,公子当可看见,我醉仙楼人满为患,其实大都是冲着此等新菜来的。”

    “哦?既如此,今日本公子不可不尝尝鲜,博士,便将汝酒楼之中所有新菜尽皆来上一盘,若是能合本公子脾胃,回去之后定然为尔做推介。”李敬业豪情万丈,挥了挥手,对那博士说道。

    便见那博士只是言谢,却并不曾离去。

    李敬业见状不由得疑惑不已,喝道:“本公子已点上菜肴,尔何不速去?”

    却听那博士恭敬作揖道:“非是小人怠慢,实在是因为敝店新做菜肴几近二十,而且敝店新做菜肴价格不菲,最便宜者亦要一贯钱,贵者能有五贯钱,若是全都上来,怕是有七八十贯,除此之外,新式菜肴制作不易,若要新菜全部到齐,唯恐过了宵禁亦难以齐聚,因此小人斗胆,请公子略作斟酌,只是尝鲜便可,不必尽皆上齐。”

    李敬业闻言正在犹豫,却见一旁的李显笑着劝解道:“敬业,博士所言有理,我等只需挑选几个菜肴尝一尝鲜便可,若是等到菜肴上齐,我等便是不怕宵禁,令祖处恐亦不好交代。”

    “嘿嘿,某只是与博士说笑而已,岂能将二十余菜肴全部要来?今日既来此,自不能虚此行,此处以七郎为尊,便由七郎点出几味菜肴,之后再将新酿之剑南烧春来上两坛,再派来胡姬陪酒助兴,我等尽欢而散,不知可否?”

    “好好,便是这样,敬业此话倒是颇合吾之胃口。”李湛一旁也是赞成,唯恐李显不能答应。

    李显见这二位尽皆赞同,自也不能扫了他们之兴,当下便同意了下来,于是点了“韭菜炒鸡蛋”、“红烧鲤鱼”、“叫化鸡”,又点了一些大唐时兴的菜肴,如河北醋芹、葵叶汤、凉拌菠薐菜等等,之后便按李敬业所说,要了两坛剑南烧春,又请了两名侍酒胡姬跳舞助兴,李显与李敬业、李湛一边欣赏歌舞,一边饮酒,是不是还吟诵几句诗文,一时之间其乐融融,颇有几分风、流韵味。

    可这世间总是有大煞风景之人,就在李显一行几人酒酣耳热,兴致勃勃之际,忽然听得外间一阵狂笑,随即便听得那道声音的主人说道:“白白糟蹋了如此醇香之剑南烧春、绝色妖娆之胡姬,所作诗文是何狗屁?尚不如三岁小儿之呀呀学语,竟敢在此卖弄,天下才学之士尽皆死耶?”

    “是何狂徒?竟敢口出狂言!”李敬业和李湛虽然文采不咋地,可毕竟身份高贵,从小也是受过正统的儒学教育,而受到父祖的影响,他们对于时下流行的应制诗也粗略涉及,在他们现在这个年纪的少年,除了那些妖孽一般的神通之外,也算是佼佼者了,今日竟然被人出言讽刺,不由得尽皆大怒,立刻走出房间,循声怒骂。

    却见是一位不修边幅、蓬头垢面的年轻后生,看样子只有十六七岁,面容不甚清楚,口中却是大放厥词,令人怒火暗生。

    李敬业和李湛可是权贵之后,身上虽然没有李绩和李义府那种官威,可是怒火燃烧起来还是不容小觑,那博士一向伶俐稳重,这时候都感觉到有些吃不消,可是那个年轻后生却是丝毫不惧,呵呵笑道:“某说得岂是虚言?尔等所作诗文酸腐呆板,毫无生气,竟然亦在此互相吹捧,浑不知羞耻二字作何解释?尔曹文采不足,附庸风雅,岂容不得他人评议?”

    “呵呵!汝这狂徒又如何懂得诗文?竟敢胡乱评议!,且出去,今日本公子高兴,不与尔计较,否则的话,定然报以一顿老拳,令尔吃一吃苦头。”李敬业狠狠瞪了那狂生一眼,又晃了晃拳头,对那狂生威胁道。

    却不料那狂胜根本就不买账,反而大声笑道:“尔敢动手打我?那好,便让众人皆看一看,当今之王孙贵胄何等德行?文采不行,竟以武止谤,吾正要看看,尔是何人子孙?竟有此优良家教!”

    “尔,尔这狂徒。”李敬业被对方将了一军,反而不好动手,却被对方一句话给噎住,动手也不是,不动手也不是,站在那里异常狼狈。

    这时候却见李湛上前喝道:“尔这狂徒何处所来?竟敢出言不逊,呵呵,尔言我等无有文采,不知尔文采若何?今日且吟诗一首,若是文采超过我等,自是甘愿认输,否则的话,定要尔吃我一顿拳脚。”

    “这有何难?”那狂生嘿嘿一笑,转瞬之间便吟诵起来:“行止皆无地,招寻独有君。酒中堪累月,身外即浮云。露白宵钟彻,风清晓漏闻。坐携余兴往,还似未离群。”

    “啊?这……”听了那人所吟之诗,李敬业和李湛全都愣在了当场,他们的文采虽然不是一流,但却能够判断优劣,对比这首诗,他们刚才所作的,真的像是这位狂生所说的那般,就像是三岁小儿呀呀学语一般。

    “此人不过年长我等五六岁,所作诗文却是我等苦学一生都未必赶得上,怪道此人如此狂妄,却也真有几分本事。”两人平日里眼高过顶,自诩文武双全,今日才真正领教何谓真正的高才,顿时尽皆丧气不已。

    “呵呵,吾所言如何?尔等无甚文采,不配享受这烧春美酒、妖娆胡姬,还是滚吧,少在此处丢人现眼,日后记得,凡是见我辈真才实学之人,尽皆绕道可也,省得如今日一般自取其辱。”那狂生言罢,丝毫也不客气,抬步便要进入内间,享受美酒和胡姬美女的侍奉。

    却不料就在这时,一道稚嫩的声音忽然在房间里传来:“且慢。”

    “嗯?”闻言顿时一愣,可抬眼一看,发现竟然是以幼童,不由满脸惊异,随即呵呵笑道:“尔是何人?为何阻我?难道方才吾所作诗文不好?抑或尔能作出更佳之诗文?”

    “吾是何人无须足下去管,不过足下仅凭这首诗尚不得入我酒席,本公子不才,愿与足下斗诗,若是属于足下,便将这酒席拱手相让,而足下若是输了,又当如何?”幼童当然是李显,其实他见此人出口成章、文采斐然,心中也是暗暗喝彩,可是后来见此人特别狂妄,竟然不依不饶,也不由得有些恼恨,便想着乘机教训教训此人,所以这才出言阻拦。

    “呵呵,妙哉,妙哉,莫非尔以为尔是绛州王子安否?便是王子安当前,亦只能对某甘拜下风,吾却没想到,而这三尺童子也敢挑衅,既如此,某便给尔一个机会,只要尔所作诗文抵得上某之一半,某便算认输,方才尔言道,尔若输了便送某这道宴席,某若输了,便到尔府中为尔磨墨三载,如何?”

    那狂生根本没把李显放在眼里,所以这才一再降低李显的标准,同时开出了一个非常大的赌注,当然,在他看来这个赌约自己根本不可能会输掉。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尔既如此说,自是自信满满,某亦不便好扫了尔之兴致,既如此,某便吟诗一首,请君评判。”

    李显见对方文采斐然,其实还真有点担心比不过,现在见对方主动为自己降低标准,自然是却之不恭,当仁不让了,当下便答应了下来,略一皱眉,便推开窗户,指着远处荒草,大声吟诵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狂生去,萋萋满别情。”

    李显只是把一首历史名诗中的王孙改成了狂生,然后指着默然不语的狂生呵呵笑道:“如何?此次作诗可是吾胜?汝这狂生,速速请吧。”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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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耀大唐介绍:
老爹是唐高宗李治,老妈是圣神皇帝武则天,老弟是唐睿宗李旦,侄子是唐玄宗李隆基,儿子是少帝李重茂,再加上哥自己,一家三代凑成了六位皇帝,因此哥被后人戏称为“六位帝皇丸”,这粒药丸很好吃,所以,老妈武则天、兄弟李旦、妹子太平公主、表兄弟武承嗣兄弟这些人全都惦记上了。李显:“老虎不发威,你们当哥是HelloKitty吗?想吃药是不?丫的毒死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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