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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兔儿知秋     晋中镜txt下载     晋中镜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八十六节 春季球赛(五)

    “温家那个左边锋刚才应该是假摔骗点球。”张舆淡笑道:“陆家那名球员只是擦过他的左胳膊而已,他就瞬间倒地,裁判真是眼力不济啊。”

    “假摔帝就喜欢在禁区内表演,我想裁判下次一定不会让他如愿了。”雨轻笑道,然后拿起望远镜,继续看向赛场。

    温家开始再次组织进攻,一球员大脚长传,中场球员头顶将球给了本泽玛,只见他在对方两名后卫的包夹下,独自突入禁区起脚吊射,足球却被守门员卡西死死抱住。

    眼看着破门再度失利,温家兄弟有些急躁起来,温玮直接站起身,命令自家仆人的呼喊声再提高一些,一定要压过陆家的喝彩声。

    当温宏看到不远处的陆家仆人在看台上还手举着红色条幅,上面写着“银河战舰队必胜”,他立时就怒了,急忙叫来小厮,也让他去找来条幅,还命他们写上“温氏霸气,势不可挡”几个字。

    连高喊的口号也叫他们一并改了,温玮直接喊道:“破铜烂铁,一败涂地!”

    场上两家仆人的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南絮气不过,正好顺风走了来,她很是随意的说道:“不温不火,难成大器。”

    “好极了。”南絮示意小厮们齐声高喊,“不温不火,难成大器!”

    看台上两家小厮就这样较起劲来,嗓门大的一个赛过一个,包厢内的各位大人们倒是哈哈笑了起来。

    “卡西就像猎豹一样拥有超高的反应速度,他最开始就是用脚挡出了对方的单刀球,在门线上的反应真是惊人。”顾毗不禁赞叹道。

    “士瑶兄,这名守门员应该算是门神了吧?”张珲笑问道。

    陆玩凤眸微眯,笑道:“我手里还有一张王牌,对付温家的球队自然也不需要他上场,等下次打淘汰赛的时候就该让他亮相了。”

    另一边的包厢内有人欢呼道:“小贝进球了!”

    “这就是圆月弯刀了,真是好厉害啊!”

    “简直是神一样的男人!”

    “他长得真是英俊,还有几分像郗家小郎君呢。”

    这个包厢内的女子大都是洛阳城内有钱商贾人家的女儿,各家球员的姓名、球衣号码和球技特点都写在了册子上,走上看台时,薛昀都有派人分发给她们。

    她们叽叽喳喳还在说个不停,竟为了小贝长得像谁争论不休,有人说像卫家小郎君,有人说像郗家小郎君,还有人说像崔家小郎君的,总之她们都被小贝的容貌所折服。

    “马上就要到半场休息了,不知道祖兄那边是什么情况?”顾毗这时也站起身,笑问道。

    陆玩微笑道:“若是那边的比赛打得不精彩,我想阿虎待会就该过来我们这边了。”

    其实陆玩猜得不错,祖家和傅家的比赛确实有些沉闷,两家都选择了防守反击战术,很少有精彩的门前进攻,以零比零结束了上半场。

    傅畅性情稳重,缺乏冒险精神,自家的足球队这样的打法只为了求稳,在稳中寻求机会,而且他的球队中没有能力出众的射手,锋线力量薄弱。

    而祖涣的球队整体技术方面都有待提高,这支球队的教练更是有问题,年迈就算了,既没有统筹整支队伍的能力,又没有与几名关键球员处理好关系,这样失败的教练势必要被换掉的。

    不过赛场外却是缤纷多彩,尤其是郑翰和辛歆所处得那个包厢,蔡攸哲也在其中,一众美艳女子在旁服侍。

    “越前(辛歆字)兄,你把那些姬妾都打发了,就只剩下这两个笨笨的,你还没有娶妻就先自乱阵脚了,那个汝南周氏算什么,你还不如你的兄长呢?”郑翰戏谑笑道。

    原来辛歆身边只有阿芙和阿蓉了,那个叫阿琳的侍妾夜里失足掉入池中,次日天明才被人发现,因阿琳身亡,辛歆伤心了好几日,还赏给她家里人一些钱,命人好生安葬了她。

    “少明兄,你与始安公主的事都传到洛阳来了,我还真是佩服你的胆量。”蔡攸哲喝了一口酒,笑道。

    郑翰示意美姬倒酒,然后笑道:“蔡氏一门可是襄阳大族,怎么想起来和我们郑氏谈生意了呢?”

    “其实我家和庞家都有盐业生意,想要运到洛阳贩卖,不过听说上回顾家的运盐车队被东海王的人扣住了,幸而石大人从中说和,分给东海王一些好处,才得以顺利运到洛阳。”

    蔡攸哲笑了笑,“我想如果有荥阳郑氏的帮忙,我家和庞家的商队应该能够通行顺畅。”

    “顾家在东海王那里栽了一个跟头,也赖不着别人,谁让他家不懂北方地界的规矩呢?”郑翰冷笑说道。

    “若是少明兄愿意与我们蔡氏合作,自然是最好不过了。”蔡攸哲说着,桃枝已经斟满一杯酒,递给郑翰。

    郑翰斜睨她一眼,笑道:“还是襄阳蔡氏子弟明事理,深谙经商之道,不像陈留蔡谟总是做赔本的生意。”

    辛歆在旁笑道:“听说钟雅把蔡谟开的好几家酒肆都挤垮了,还收购了他的酿酒作坊,蔡谟真是亏损巨大啊。”

    “颍川钟氏可不是好欺负的,蔡谟也就是花钱买教训而已。”郑翰含笑说道:“钟雅去益州平叛了,连邓尚也去了,他们倒是都想着建功立业。”

    “那个刘野好像在跟姓郭的说笑呢。”蔡攸哲望向西边的看台上,发现了刘野的身影。

    “哪个姓郭的?”

    “就是那个术士,郭公的弟子。”蔡攸哲笑道:“在洛阳城内想要找郭公问卜解难的人可不在少数,就连张司空和刘太保都邀请过他到府里叙话。”

    郑翰微微一笑,对于郭公他略知一二,此番他与大伯郑渊前来洛阳,可不想问卜,而是查探杨家的旧事,顺便寻找某些人的踪迹。

    本来他在荥阳得到的消息是那些人秘密来到了洛阳,可当他赶来这里,找寻了好些日子,竟什么也没发现。若不是这消息有误,就是那些人已经离开了洛阳。

    而此时的中心球场也进入了半场休息时间,陆家二比零暂时领先,司马遹还沉浸在上半场最后几分钟尹札吉的精彩射门中无法自拔。

第二百八十七节 春季球赛(六)

    当时尹札吉在禁区内晃过一名对方球员,背靠另一名球员停球,右脚向外侧拨了一下,转身小角度抽射破门,尽显精灵般的来去自如,让对方球员很是无措。

    “我真是太喜欢他的进球风格了。”司马遹再次称赞道。

    “有时候捡漏也是天才的表现。”雨轻淡笑道:“这也许就是足球魔术魅力所在。”

    “他善于把握机会,门前把握能力更是让人惊叹,他总是能出现在最合适的位置上抢点破门,这样灵敏的嗅觉确实让对方球员特别的不安。”

    裴頠抿了一口茶,又说道:“不过小贝的表现也很抢眼,我倒是很看好他的能力。”

    这时惜书和怜画走了过来,端上新鲜的樱桃还有一盘糕点,雨轻便笑问道:“阿飞跟着公安哥哥去了哪里?”

    “阿飞小郎君本来是跟着公安小郎君在球场边散步,可卞家小郎君从祖家球场过来了,说了些那边球赛的情况,阿飞小郎君听了半截就跑去球员休息区了,不过有顺风和几名随行护卫跟在他身边,应该无事的。”惜书颔首回道。

    雨轻微笑点头,说道:“看样子祖哥哥那边的比赛打得太保守了,估计到了下半场看台上的观众会少许多。”

    其实除了卞壸,卫玠和江惇也过来中心球场了,刚好还遇上了姗姗赶来的郗遐,江惇见他一身乡野村夫的打扮,就调侃笑道:“季钰兄这是从何处而来,难道是去乡间巡视民情了?”

    郗遐拍了拍粗葛衣裳上的尘土,笑道:“思悛兄(江惇字),我确实是从乡下赶过来的,农民正在忙于种豆,我就过去看了看。”

    “自从季钰兄担任司州主簿以来,真是亲力亲为,听说还鼓励百姓开办养鸡场,府衙里还额外给他们发放生活补助,开垦田地,大量培植白菘和芦菔,这些前所未有的举措让人不得不佩服。”

    江惇笑道:“我以为今日你不会来了呢,毕竟又不是你的球队比赛。”

    “虽然不是我的球队比赛,但是日后说不定会与陆家的球队交手,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自然是要来观看的。”

    郗遐望向贵宾席那边,淡淡笑道:“思悛兄,这里比祖兄那边热闹多了,连太子殿下都来了。”

    “嗯,我和阿虎就是从祖兄那边过来的。”江惇笑道。

    郗遐又把视线落到卫玠身上,双手抱于胸前,笑道:“阿虎,今日顾家的人也来看球赛了,你是不是要过去作陪啊?”

    卫玠低哼了一声,不想理睬他,直接大步走开了,因为卫玠一眼就望见顾宝儿的贴身小婢正在不远处等着他,他只好朝那边走去。

    “哈哈哈!”江惇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乐令和河内山氏争着抢着都想要阿虎做他们的女婿,没想到最后卫氏却选择和顾氏联了姻,阿虎也快要离开洛阳了。”

    “有顾氏这个亲家,阿虎在吴郡任职也容易许多。”

    郗遐一手搭在江惇的肩头,玩笑说道:“思悛兄,最近城内好像有不少有关我和崔意的连言蜚语,你可听说了吗?”

    “嗯,有人说你和崔意都有断袖之癖,还在府内养着男宠。”江惇瞥了他一眼,哂笑道:“季钰兄,你到现在还没有侍妾吧?”

    “我又不喜女色,要什么侍妾呢?”

    郗遐不以为然的负手走到前面,心道:这样的传言越多越好,就怕他们不知道我有这样的癖好,日后议亲时,也就能让不少的世家女郎知难而退了。

    当郗遐准备走上看台时,任远正要走下来,看到一脸坏笑的郗遐,任远开口道:“我想着你对陆家的比赛不会感兴趣的。”

    “我只对输赢感兴趣。”郗遐也不继续向上走了,扫了一眼普通观众席,发现最靠外面有两个空位,就干脆坐了下来。

    任远本来是要去球场找阿飞的,但这时远远望见崔意也出现在球场内,阿飞还主动跑到他身边,蹦蹦跳跳的同他讲着比赛的精彩进球。崔意含笑点头,牵着阿飞的小手,在球场边漫步。

    “道儒兄和上次一样,还是独自一人前来看球。”

    任远也撩袍坐下来,笑道:“茂弘兄去了祖兄那边,子谅兄倒是和他的叔叔卢皓过来看比赛了。”

    “卢琦来了吗?”郗遐突然问道。

    任远摇了摇头,说道:“他没来,我刚才问了子谅兄,他说卢琦去城郊垂钓了。”

    “垂钓?”郗遐不觉发笑,“他的性情变得如此淡薄,都有些不像他了。”

    “也许他是真的变了,也许他根本没变。”

    任远淡笑说道:“季钰兄,近来你好像很关心陈留郡的事情,难道你还对公直先生(徐济字)的病逝耿耿于怀?”

    郗遐凝思片刻,沉吟道:“他是我的启蒙老师,曾经对我说过,‘真相往往比谎言更可怕,如果没有坚强的内心来承受这个残酷的真相,就不要去努力揭开它。’在泰山赈灾时,经历了一些事情,我觉得在这世上没有绝对的是非黑白,只是每个人的出发点不同而已。”

    任远注视着他,觉得他真的成熟许多,那个放荡不羁的少年郎已然寻找到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子初兄,下半场马上就要开始了。”郗遐站起身来,笑道:“陆士瑶的球队还会再进几个球呢?”

    任远也站起身,袍袖拂动,剑眉舒展,淡笑道:“陆士瑶的这支球队还真是我们的劲敌,看来我们要加强训练自己的球队了,我可不想输给他。”

    郗遐望向正朝这里走来的崔意,唇畔勾起若有似无的弧度,然后转身与任远走进了一间包厢内。

    又过了一会,裁判吹响下半场开始的哨声,温家的球员似乎铆足了干劲想要迅速追上比分,连续组织进攻,本泽玛就像发动机一般为边锋球员传递着足球,可惜对方的门将卡西实在厉害,连续化解了两次危险的射门。

    陆家球队随后也猛烈反击,两队一度陷入焦灼状态,贵宾席上的司马遹有些坐不住了,想要更近距离的观看球队的比赛,尤其是尹札吉的触球瞬间,于是司马遹便离开了贵宾席,直接坐到最前排普通观众席上,像是个激动的球迷一样,不时和他们高呼着。

第二百八十八节 春季球赛(七)

    崔意和阿飞就坐在雨轻的身边,当小贝的一脚超远世界波再次攻破对方球门时,阿飞立时欢喜雀跃的喊着小贝的名字。

    而看台上的观众也甚是激动的站起身来,鼓掌为他喝彩。人潮起伏间早已看不到司马遹的身影。

    此刻的司马遹正跟着那些观众挥舞着手臂,完全融入这场比赛当中,却浑然不知身边的一名观众已经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猛地朝司马遹的后心刺去。

    一名护卫眼疾手快,将太子殿下一把推开,而那把短刀直直的刺进那护卫的腹部。

    “有刺客,保护太子殿下!”

    一声高喊,看台上的观众立时震惊不已,一队护卫速速将那人围住,场上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顺风早已护着司马遹离开了观众席,而郗遐和任远急忙从包厢走出来,陆玩他们也吩咐手下去保护太子殿下安全撤离。

    张华和裴頠顿感心惊,王戎微微皱眉,叹息一声,一场精彩的足球赛只能被迫结束,而朝堂之上的风云诡谲,他不想再过多参与其中,知道太子殿下安好,已经足够了。

    那名刺客自知难以逃脱,当场拔刀自刎,看来是死士无疑了。郗遐面色微变,与任远拨开层层护卫,俯身一看,太子殿下的贴身护卫倒在血泊中,已经断了气息。

    看台上的观众纷纷散开,没想到司马遹疾步走回那名护卫身前,神情凝重,伸出右手慢慢帮他合上双目,他认为是自己的一时兴起,害死了护卫的性命。

    “太子殿下,应该回宫了。”张华肃然说道。

    司马遹缓缓起身,唇角牵起一丝涩笑,偏头说道:“陌文,帮我厚葬了他,给他的亲属一些赏赐。”话毕就黯然离去。

    这场突发的刺杀事件让人措手不及,雨轻怔怔的站立在看台上,直到阿飞握住她的手,抬眸问道:“雨轻姐姐,球赛结束了,看台上的观众也都走了,你怎么还站在这里呢?”

    雨轻望见不远处的张华与裴頠正边走边说着什么,几名小厮已经将两具尸首抬走了,陆家和温家的球员也都各自跟随教练离开了这座球场,如此匆匆的谢幕,不禁让人唏嘘不已。

    裴绰转身唤道:“雨轻,我们该回家了。”

    崔意就站在裴康的身边,也回过头来,淡淡说道:“她又在发呆了。”

    雨轻被阿飞拉着手,跟在裴绰和裴康他们的身后,一时间思绪太乱,她深吸一口气,又慢慢呼出来,想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

    一辆接着一辆的牛车缓缓驶远,南絮坐在南陌身旁,扭头望向刚刚走出庄子的裴家一行人,然后掀开车帘一角,回禀道:“士瑶小郎君,我看崔家小郎君会和他们一同回去的,雨轻小娘子应该无事。”

    “我们回去吧。”

    陆玩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无奈,放下车帘的瞬间还是忍不住望了一眼雨轻那边,有裴家长辈在,他不便走过去和雨轻说话。

    只有崔意的身份在此时很讨巧,因为裴康之妻正是他的四姑奶奶,有这层亲戚关系,再加上崔府邻近裴府,崔意和雨轻同行是再正常不过的了。

    陆玩想到此处,苦苦一笑,即命南陌驾车回城。

    几辆牛车缓缓行驶在路上,本来阿飞和崔意、雨轻共乘一辆车,不知崔意使了什么法子,让阿飞去裴康的车子里了。

    “悦哥哥,其实这场球赛胜负已分,四比零,如此悬殊,剩下一刻钟纯属是垃圾时间,温家是很难逆转了。”

    雨轻看着一脸平静的崔意,不禁问道:“到底会是谁想要刺杀太子殿下呢?”

    “历朝历代有多少人为了东宫之位而争斗,明面上暗地里,招数太多,数也数不过来,太子殿下若把这些都记在心上,岂不是太难过了?”崔意淡淡说道。

    “悦哥哥,在外人看来,太子殿下并非贾后所生,贾侍中又与东宫不睦,不过贾郭一党是绝不会暗害东宫的,因为这样做对他们没有任何好处。”

    雨轻异常冷静的说道:“若是刺杀成功,最可能得利的是哪些阵营,或许从他们身上才能找出真相。”

    “自然是各地的王爷了,有太子在,他们就没有返京的理由,如果太子不在了,他们发兵来京就是师出有名。”

    崔意沉声道:“当然还有一位就住在洛阳城中。”

    “悦哥哥指的是赵王吧,”雨轻注视着崔意,笑道:“论辈分,赵王可是皇上的叔公,因为镇守关中引发了氐族和羌族的反叛,才被召回洛阳,让他担任没有实权的太子太傅,长久的留在京城.......”

    “可不妨换一种角度来看,赵王待在自己的封地心有不甘,想要重返洛阳,离朝廷中心更近一些,就故意做出各种各样的纰漏,让朝廷不得不把他召回。”

    “这种理解很有趣。”崔意笑道。

    雨轻继续说道:“成都王本来一直待在洛阳,因朝中有人非议,贾后才封成都王司马颖为平北将军,离京出镇邺城,不过成都王的封地可不在邺城,而远在蜀地成都,想来成都王也是不愿回封地的,当然如今益州叛乱,他也回不去了。”

    “现如今宗王封国最多只能有数千军队,成都王自然不想回封地待着,镇守邺城所拥有的兵力和权力可是很诱人的,这也是乐令在背后做的大手笔。”

    崔意抚了抚前额,说道:“齐王司马冏先前为翊军校尉,属于禁卫军官,后来汝南王司马亮、楚王司马玮和太保卫瓘皆被诛杀,齐王才回到了临淄,近几年倒是生出不少事来,皇上派去郭茂担任临淄太守,就是为了盯视着他。”

    “琅琊王和东海王都不是晋武帝的嫡系子孙,他们俩很清楚这一点,做事会更低调一些。”雨轻沉吟道。

    如今在各地王爷身边的幕僚都是世家子弟,有时候他们的意见会直接左右王爷的决定,这次刺杀事件的背后推手或许就是来自某王府的幕僚之中。

    雨轻叹息一声,毕竟太子殿下是被自己邀请来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她也是有责任的。

    以后对赛场的安保工作还是要加强管理,从场馆的入口着手,要对观众所携带的物品仔细检查,当然日后发展到出售门票时,登记个人信息也是很有必要的。

第二百八十九节 针锋相对(一)

    “雨轻,你不必感到自责,即便没有这场足球赛,他们还是会另外寻找机会做这件事的,或许你的足球赛还帮了太子殿下,因为顺风替太子殿下挡开一支袖箭,你的护卫确实身手了得。”

    崔意淡笑道:“刚才我在来这里的路上遇到了裴侍郎,就是裴校尉的长子,他这次从汝南回到洛阳,带了好几辆牛车的行李,说不定其中还有你的礼物,你该叫他一声五叔的。”

    “五叔今日就回来了。”雨轻惊讶道。

    “估计你回到裴府就能见到他了,他学识渊博,善谈玄理,以后遇到疑难困惑都可以向他求教的。”

    崔意声音变得温和,说道:“我看热身赛还是往后缓一缓吧,这件事恐怕不会很快查清楚,你还是继续研究你的茶艺好了。”

    雨轻点头,掀起车帘朝外面望了望,裴术可是自己的亲舅舅,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自己,她的心里莫名的紧张起来。

    而此时的陆玩已经回到府中,他问过管事陆贵才知晓有客人到访,正是丹阳名士薛兼。

    此人与纪瞻是同郡人,清廉素雅,颇有才干,他的叔父薛鸿倒是一名隐士,善抚琴,常隐于山林之间,就连陆玩都未曾见过他。

    “令长兄(薛兼字),你这野王县令当得也太随意了,出任不过一年,听人说野王县栽满了梅树,你真有闲情逸致,欲要效仿桃花县令安仁兄(潘岳)吗?”陆机笑道。

    潘岳在担任河阳县令时,在当地栽满了桃花,这才有了‘河阳一县花’的典故。

    薛兼呵呵一笑,看到陆玩缓步走进来,便问道:“士瑶,你怎么想起来给我写信了呢?”

    “令长先生,我只是有些事情想要请教你。”陆玩施了一礼,然后笑道:“不过既然令长先生辞去了野王县令一职,那么有些事情也不必再问了。”

    “怀县季氏的事情我确实不太知悉,但是我的叔父前两年就住在河内郡怀县,在那里有一些他教授过的学生,现如今大都是当地的名士了,想要打听季氏因何被剔出士族也是很容易的事。”

    薛兼淡笑说道:“我的叔父在前一段时间就搬来洛阳住了,经常去登翠云峰,他老人家不喜太热闹,就住在城郊的园子里了。”

    薛鸿是丹阳郡的大儒,教授过许多学生,后来和薛兼一起进入洛阳,朝廷征辟过他,无奈薛鸿性情单薄,不愿进入仕途,多年来四处游历,没想到他竟在怀县居住过。

    “令长兄,太子殿下今日遇袭了,好在没有受伤。”陆机话锋一转,皱眉说道。

    薛兼面露惊色,他在出任野王县令之前担任的便是太子洗马,现如今返回洛阳恢复原职,他本来就打算今日去东宫拜见太子殿下的,偏生出了这样的事,他没有再多待,寥寥问了一些当时所发生的情况,然后就匆匆离开了陆府。

    客人刚一走,大管事陆富就上前回禀粮店的事情,原来陆家除了常年做着盐业生意之外,还做着南北的粮食贸易,这个大宗每年利润很高,也是陆家极为看重的产业。

    每年都会从荆州和吴郡两地分别运送粮食到洛阳、许昌等地的粮店,洛阳及周边各县的粮店是由大管事陆富的长子陆平来经营的,至于许昌和汝南等地的粮店则是派去了二管事陆贵的儿子陆安过去打理。

    去年荆州收成很好,较前年各地粮店的利润翻了好几番,陆富又把粮店的账本递给陆机看,陆机接过来后,简单翻阅了一下,就摆手示意陆富先退下。

    “士瑶,淮南王那边可有什么消息?”陆机扶额问道。

    陆玩走上前回道:“堂兄,自吴王殒命后,淮南王已经先后往吴郡派去好几拨人马,很显然他已经怀疑到江东士族身上了。”

    “淮南王执掌江、扬二州军事逾十载,官至镇东大将军,他这些年在扬州苦心经营,拉拢了不少当地的士族,已然形成了自己的势力,若是长此以往,我们江东士族早晚会被他蚕食鲸吞。”陆机伏案叹道。

    “堂兄,我们正愁没有机会,偏巧有人忍不住先出了手,只要让今日之事不断发酵下去,再把矛头慢慢指向淮南王,自然有人会出面帮我们除掉他。”

    陆玩淡淡说道:“堂兄不要忘了,我们还有一位助力,我想此时他已经进宫去了。”

    “你说的难道是他?”

    陆机恍然大悟,他确实有些忘记那人了,也许近几年来往的都是一些金谷友人,表面上看来他也是同石崇潘岳一样依附于外戚贾谧的,现在经陆玩的提醒,那人的身影在他脑海中也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在太子司马遹回到宫中,就有内侍向司马衷禀告了太子遇袭之事,当时司马衷正与御史中丞孟韬下棋,听闻此事后,他只是将手中的黑子随意的丢回棋罐里,然后慢慢开口道:“子通(孟韬字),这一局我输了。”

    孟韬慌忙起身,颔首说道:“皇上,微臣不敢。”

    这时内侍走进来躬身禀道:“皇上,赵王去东宫看望太子殿下了,张司空、裴侍中、尚书左仆射王衍和吏部郎周顗已经在殿外候着了。”

    “让他们进来吧。”司马衷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

    室内甚是静谧,一股淡淡的熏香弥漫在空气中,张华率先站出来颔首禀道:“皇上,有人企图刺杀太子,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无异于谋反,此事一定要彻查。”

    “依张司空之见,该派何人督办此案啊?”司马衷幽幽开口道。

    张华沉思片刻,回道:“皇上,自汉代以来,凡是遇到重大案件,都应实行三司会审,由廷尉、御史中丞和司隶校尉共同来审理。此事涉及太子,加派一名尚书参与督查此案,会更稳妥些。”

    司马衷微微点头,又看一眼王衍,慢悠悠问道:“听说王司徒也去观看足球赛了,他有些年纪了,可有受惊啊?”

    “多谢皇上关怀,堂兄当时也是震惊不已,不敢相信在天子脚下还会出现这等悖逆之徒,可见是洛阳令叶诚疏忽大意了,幸而太子殿下无事,否则叶诚真是难辞其咎。”王衍颔首道。

第二百九十节 针锋相对(二)

    “尚书左仆射这样说未免有些偏颇了,太子殿下今日身穿便服,普通百姓根本不会知晓他的身份,很显然是有人蓄意行刺,这样的人可是防不胜防,如今把罪责全都推给洛阳令,实在有失公允。”孟韬冷冷的看他一眼道。

    “我只是就事论事,洛阳令要是连个城内治安都管不好,我看他也没必要再坐在这个位置上了。”王衍面色微沉的说道。

    “说得好,那么陈留郡内的治安管不好,是不是应该换掉陈留太守王玄呢?”

    孟韬冷笑道:“王太守在陈留没有做过多少有益于百姓的事情,反而把那里的风气弄得一团糟,大肆占地修建私人庄园,还有狩猎场,整日歌舞升平,完全无视百姓疾苦,父母官做到这般田地,也是世所罕见了。”

    “孟韬,这都是子虚乌有之事,你不要在此空口污蔑!”王衍愤然道。

    “王玄是你的儿子,他有没有当太守的能力,我想你这个做父亲的心里最清楚,反正到最后你都会帮他收拾这些烂摊子,他倒是乐得轻松了。”孟韬冷哼一声,说道:“只是苦了那里的百姓。”

    “皇上,御史中丞无凭无据就中伤我儿,臣委实寒心,他是年轻没有治理一郡的经验,但是陈留郡城内治安良好,府仓储备粮也是多于附近几个郡县的,此番平叛所需的粮草,陈留郡拿出来的粮食最多,这些皇上都是看得见的。”

    王衍黯然垂首,说道:“我儿上任后虽然政绩不够突出,但是勤勤恳恳做事,从未有任何逾矩之举。”

    “好了。”司马衷淡淡道:“他还年轻,在外历练几年也就稳重了,右民尚书王骏心思缜密,就派他去督办此案吧。”

    “谢皇上体恤。”王衍这才眉头舒展开来,再次盯视着孟韬,明显带有一丝轻蔑。

    “皇上,祖士稚(祖逖)有赞世之才,刚正不阿,可协同王尚书查办此案。”裴頠走上前,肃然说道。

    周顗也颔首禀道:“泰山赈灾之时,祖士稚捐资捐物,毫不吝啬,周济灾民,其高风亮节,令人钦佩。”

    “他应该就是刘越石(刘琨字)所说的闻鸡起舞的好友了,定是一位文武全才,给事黄门侍郎不是还有缺,就让他补上吧。”

    司马衷的目光缓缓扫过他们,说道:“太子性情浮躁,行为乖张,你们要在他身旁多多劝诫,经此一事,希望他能够有所长进。”说完摆摆手,示意他们退下。

    他们这才走出来,王衍跟着内侍径自去往东宫了,毕竟他是太子的岳父,而周顗跟着裴頠走至宫门口,又说了些话,原来周顗和裴术关系要好,得知裴术到了洛阳,便说改日要去裴府看他,裴頠只是笑了笑,然后他们就各自坐上牛车,回府去了。

    与此同时,裴绰正在小花厅与裴术闲聊,而雨轻就站立在一侧,仔细的看着裴术,他也是相貌堂堂,不过透露着一种严肃,偶尔他也会瞥向雨轻,剑眉紧锁,好像有心事。

    “父亲,这孩子可要好好教导的,以免将来闯祸。”裴术正色说道。

    “伯威(裴术字),雨轻年纪尚小,又是刚住进裴家,还在慢慢熟悉这里的环境,不用——”

    “父亲,难道您已经把过去的那些事全都忘记了?”裴术站起身,微嗔道:“即便您忘了,我可忘不了。”

    雨轻顿觉后背发凉,因为此刻他的神情和当年裴楷一样,难道是要再次狠心的赶走她这个私生女吗?

    “你现在都读了些什么书?”裴术盯视着她,冷声问道。

    雨轻微怔,然后颔首答道:“有《毛诗》、《论语》还有《南华经》。”

    “四书五经可都通读过了?”

    雨轻摇了摇头,赧然道:“还没有通读完。”

    “连这些都未通读过,你还敢出府去闲逛,真是玩物丧志,什么足球比赛,你一个女儿家,跟着去看什么热闹?”

    裴术嗔怒道:“从今日起,每日抄写并且背诵一篇,从《大学》开始,每至傍晚来我这里背诵,若是背的不好,就不用吃饭了,回屋罚抄五十遍,若是还背不好,罚抄加倍,你可都记住了?”

    “嗯,我记住了。”

    雨轻满脸委屈的望向裴绰,盼来的亲舅舅竟然是个不近人情的暴君。

    裴绰只是让雨轻先下去休息,然后又屏退了仆婢,才慢慢说道:“伯威,你对雨轻未免太严苛了些,左太妃已经不在了,想必她心里不好受,我把她接回来,只想让她感到家的温暖。”

    “父亲,昔日您对若澜也是百般疼爱,可结果她却犯下无法挽回的大错,更成为裴家的耻辱,她自己撒手而去,丢下了这个可怜的孩子,她真是自私,笃定了我们不会对这孩子不闻不问,她总是这样一意孤行,根本没资格做这孩子的母亲......”

    裴术话说到此处,眼圈泛红,摇头苦笑道:“我真希望自己不曾有过这样的妹妹,当年我没有做好她的兄长,可现今我是这孩子的舅舅,我绝不容许她再犯同样的错误。”

    “伯威,雨轻是个好孩子,她活泼开朗,对生活充满热情,与若澜的性情截然相反,她不会——”

    “父亲,我让她专心读书写字,目的不是为了她博学多识,而是想借此收收她的性子,省得她整日里胡思乱想,背书也许是枯燥些,可总归是件可以困住她的事情,每日背书抄书,自然也没有时间再出府闲逛了。”

    裴绰微微点头,“也好,你刚才板着脸,正言厉色,多半是把她给震住了,以后在你面前,她是不敢再恣意妄为了。”

    “我可不会像景思和逸民那样事事都顺着她的意,她最好自觉一些,不然连戒尺也要一并拿来。”

    裴术低哼了一声,显然他这个恶人是要当到底了,裴绰也是明白他的良苦用心的,也不好再劝阻,又听他说了汝南那边的情况,然后就让他先回房休息了。

    洛阳城内因太子遇袭之事再次被蒙上了一层阴翳,在朝中百官众说纷纭之际,裴宪率领的军队已经抵达了长安,雍州刺史黄望集结了兵力与之在汉中汇合。

    黄望来自沔南的豪门世族,祖上曾经受到过钟繇和钟会的提携,与钟家世代交好,黄望本来为汉中太守,后来升任为雍州刺史。

第二百九十一节 破局(一)

    去年黄望协助安西将军司夏侯骏讨伐齐万年,朝廷任用孟观为征讨大将军,孟观勇猛无比,奋战破敌,威镇羌族和氐族,傅祗他们还在氐秦地区安抚当地百姓,过些时日才会返回洛阳。

    时至傍晚,一辆辆运粮车行驶在广元的官道上,这是从汉中运往剑阁的必经之路,押运官正是徐强,河东杨县人,原是个兵家子,因祖上与曹魏名将徐晃偶然连了宗,他便常对外称自己与徐晃后人徐宁兄弟情深。

    其实徐宁与他根本不相熟,他倒是厚颜无耻的去徐府攀交情打秋风。徐宁承袭父亲徐霸阳平侯的爵位,汉中太守郄衡是他的姐夫,他如今就闲居在汉中,而今徐强却只担任绥边将军。

    廖望深知徐强心胸狭隘,自诩为徐晃之后,刚愎自用,好大喜功,便派遣钟雅和邓尚跟随他一同押运粮草。

    在路上,邓尚驱马赶上钟雅,拿出一张胡饼,递给钟雅,笑道:“这还是阿忠在汉中城买的,就剩这一张了,你若真的不吃,待会就和徐将军一起吃铛底焦饭好了。”

    钟雅接过来那张胡饼,从中间撕开两半,将其中一半递给邓尚,淡笑道:“好兄弟,就要一人一半。”

    “彦胄兄,我看这个徐将军真是器量狭小,不过副将多说了两句,他就严词厉色的指责别人,妄图干预他的决定,他这个杂号将军还挺神气的。”邓尚说着咬了一口胡饼,还朝后面望了一眼。

    “这位徐将军喜欢吃铛底焦饭,也就是锅巴了,雨轻之前同我说过一个故事,有一个叫陈遗的人,他对母亲很是孝顺,因为他的母亲喜欢吃锅巴,他做饭时总是习惯把锅巴装进口袋里储存起来,偏逢战乱,他来不及回家,便带着几袋锅巴随军出征了,后来战败,许多人都饿死了,唯有他靠着那袋锅巴存活下来。”

    邓尚听后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看来他还要感谢自己的母亲,幸亏她母亲喜欢吃焦饭,焦饭跟胡饼一样可以长时间存放,才让他在长途跋涉中得以幸存,若是换成米粥什么的,岂不是要变馊了?”

    “奉孝兄,你说徐将军会不会跟这个陈遗一样呢?”钟雅笑问道。

    “他不是名将之后,哪里会落魄到那个地步,反正待会我是不会同他吃焦饭的,懒得听他自吹自擂。”邓尚摆手笑道。

    钟雅戏谑道:“雍州刺史黄望来自沔南豪强,都不曾自诩名门,他不过是河东杨县的兵家子,借着徐晃的名望,还四处炫耀起来,杂号将军当得很有面子吗?”

    邓尚哈哈笑起来,望见阿忠跑过来,便勒住缰绳,笑问:“徐将军是不是说要大家歇息了?”

    “嗯,说是休息半个时辰。”阿忠眯眼回道。

    “好吧,我们也找地方歇歇脚好了。”钟雅翻身下马,然后把缰绳递给扫尘,示意他牵去喂马。

    邓尚也利落的下了马,拂了拂衣袍上的尘土,没想到那名副将跑过来,说是徐强请他们二位过去用饭。钟雅和邓尚相视一笑,只好跟着副将走了过去。

    只见徐强已经拿出来一些焦饭,还有熟肉,摆出款待他们的姿态,含笑招手道:“彦胄,奉孝,每次还要我命人去请你们俩用饭,难道焦饭不比胡饼好吃吗?”

    “徐将军实在太盛情了。”钟雅撩袍跪坐,看了一眼那盘焦饭,不禁笑问道:“看的出来徐将军对这焦饭可是情有独钟,其中可有什么缘故啊?”

    徐强呵呵一笑,拿起一块焦饭,说道:“昔日阳平侯(徐晃)驻守阳平关,以拒刘备,当时刘备率部将想要袭击马鸣阁道,被阳平侯击败,蜀军伤亡惨重,我们此刻所处的正是当年那次战役发生之地.......”

    “而这焦饭也是阳平侯最喜爱吃的主食,行军打仗时更是常会携带一些焦饭。”徐强放入口中,慢慢咀嚼着,似乎这是无比美味的食物。

    “徐将军,汉中之战可谓是一场持久战,曹刘双方都投入了大量的兵力,也都损失巨大,不过最后魏武帝还是以失败告终,夏侯渊、赵颙等将领也都在汉中争夺战中阵亡,其中艰辛我们很难体会的。”

    邓尚喝了一口水,扫视周遭,淡笑道:“阳平侯用兵‘先为不可胜,然后战,追奔争利,士不暇食’,可谓独树一帜,而我等负责押运粮草,一日赶两日的路程,此处多险峻,谨慎起见,还是早点赶路为好,这些焦饭还是边走边吃吧。”

    钟雅也站起身,望向前面被薄雾笼罩着隐隐现现的山谷,微微蹙眉,沉吟道:“山雾缭绕,看来我们要小心一些了。”

    “无妨,我已派斥候先行去前面探路了,那边若是有异动,他便会发信号给我们。”徐强不以为然的笑道。

    钟雅唇畔噙着笑,径自走回自己的马前,扫尘在旁低声说道:“我已经按照小郎君所吩咐的安排好了,万无一失。”

    “彦胄兄,你相信李雄说的话吗?”邓尚略带疑惑的问道。

    “他的话不重要,李荡就在我们手中,若是李特不顾及他儿子的安危,执意要与我们作对,那么我定要让他的人有来无回。”

    钟雅目光寒冷,摸了摸自己的黄骠马,又偏头笑道:“奉孝兄,还是多亏了你,才活捉了李荡。”说着跃起骑在马背上,甩动一下缰绳。

    邓尚也翻身上马,二人齐头并进,后面的运粮车队也开始继续向前行驶着。

    天色渐渐昏暗,押运粮草的两千士兵走在山道之中,忽然山上火光冲天,乱石木桩滚落下来,阻截了他们的去路,还砸伤了众多士兵,后面的士兵见势不好,丢下粮草,纷纷撤退。

    山上为首站立的那名男子见到他们狼狈逃窜的模样,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手举火把,高声道:“都是些胆小鼠辈,那个最先调转马头的将军真是徐晃的后人吗?”

    “好像不是,他就是个杂号将军,平日里爱夸口,真到了紧要关头就凭他那破板斧也不顶用!”身边的氐族男子笑道。

    “管他是不是徐晃的后人,反正这批粮草归我们了。”高个男子挥动手臂,示意弟兄们速速下去搬运粮草。

第二百九十二节 破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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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火把照亮了这段山道,当他们的人走至运粮车前,只听轰的一声巨响,瞬间所有的运粮车炸裂开来,熊熊火焰升到空中,这些人立时被炸得身体四分五裂,面目全非,很快淹没于这火海之中。

    “怎么会这样,难道我们中计了?”高个男子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

    “他们丢弃了全部的粮草,还死了许多将士,就为了引我们上钩,这买卖也不划算哪。”

    “蠢货,那些根本就不是粮草,车上必然还藏有火油,你派出去的哨马是怎么打探消息的,连那个杂号将军提前做了手脚,他都没有察觉?”高个男子盛怒之下狠狠踢了他一脚。

    那人疼得哎呦叫唤一声,又解释道:“我还在另一条山道上埋伏了许多弓弩手,料他们是逃不掉的。”

    “还不快给我滚下去,若是找不到真正的粮草,回去后李首领定会砍下你的狗头!”

    高个男子怒瞪着他,又朝着他的屁股猛踹了一脚,不迭骂道:“那个李二少也不知被谁掳走了,真是个废物,李首领派这么个不中用的儿子出来干什么,只会误事,净给老子添麻烦!”

    那人慌忙带着手下兄弟跑下山去,不时啐一口,小声骂道:“罗猴子自己找不到李荡,想让我背这个黑锅,我看他这个舅舅更是个黑心的,连自己外甥的命都不想救了,这劫粮草的馊主意还是罗猴子出的,弄不好我的命也得搭进去。”

    “歪爷,要不我们去投奔游泰之吧。”手下兄弟在旁说道。

    此人名叫昌生,天生长着一张歪嘴,人称歪爷,这一笑嘴更歪了,点头道:“游泰之就在汉中,听说最近他的手下掘出来不少宝贝,那个祝才子还欠着我的人情呢,去他那里敲一笔我也快活几日,省得再去贴罗猴子的冷屁股。”

    与此同时,在另一条山道上,树林茂密,扫尘举着火把在前探路,雾霭迷蒙,他略停下步子,刹那间从西边林子里飞射出数支羽箭,他腾空而起,发动五矢连弩,箭齐刷刷射向密林深处。

    紧接着便听到几声惨叫,钟雅和邓尚举手示意后面的士兵先退后,徐强显然按耐不住性子,喝道:“方才是为了配合你们,我才撤退的,如今就几个蟊贼,我去砍了他们。”说完抄起板斧,就驱马迎上前去。

    “徐将军,小心绊马索!”邓尚在后面提醒他道。

    徐强听后,急忙勒住缰绳,箭矢飞来,胯下马匹受了惊,他一时间手足无措,那匹马不停嘶叫着,疯狂的朝前奔跑,箭矢如雨,瞬间袭来。

    绛紫色身影掠过,剑扫落叶,迅速旋身,犹如一股龙卷风抵挡住如雨的箭矢攻击。

    藏于密林之中的百名精锐纷纷跳将出来,各个手持单刀,就要将绛紫戎装的少年团团围住,不想那少年手中宝剑在地上划过一道长长的痕迹,忽地剑尖挑起,落叶飞舞起来。

    在火光的映射下,那些树叶宛如夜空中的精灵般来去无定,片刻间却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不停的在半空中翻转着,让人眼花缭乱,那些人已经难辨方向。

    钟雅手中宝剑取名‘水中花’,因挥出的剑花能够划开水中月,就像在一卷澄明精致的画作里,饱含着镜花水月般的缥缈灵动,剑如毛笔,在空静的纸上划出些微动荡,平淡中又透出幽深的意韵,水中残影给人无限遐想。

    剑上还雕刻着特殊的花纹,在划出的瞬间可以产生共振,那轮散开的水中月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聚拢到一起。

    之前雨轻在旁观看钟雅练剑时,也大为惊叹,钟雅将空灵的剑法发挥到了极致,更觉‘水中花’这个名字名副其实,舞剑也能充满着艺术之美。

    这时邓尚挥手示意身后三百精锐士兵前去接应徐将军,而钟雅已经将徐强扔回到马背上,戏谑笑道:“徐将军,该你大显身手了,抓住这些巴氐叛军,到了裴都督那里,也可以论功行赏了。”

    徐强这才缓过神来,抡起板斧,就杀了过去。钟雅则骑上自己的黄骠马,掉头回到邓尚身边。

    “彦胄兄,你这宝剑可是祖传之物?”邓尚含笑问道。

    钟雅微微点头,望见扫尘已经跑了过来,将那五矢连弩交还给邓尚,他不禁笑道:“奉孝兄,这五矢连弩造型独特,扫尘武功不济,力量也不够,完全没有把它的杀伤力展现出来。”

    邓尚笑了笑,从身后取出五支箭矢,驱马疾驰,双臂发力,五支箭矢在刹那间飞射出去,精准的射中数名敌兵,其中一拐弯箭犹如蛇形走动,连射穿三人的胸膛。

    “奉孝兄果然厉害。”钟雅拊掌说道:“这倒像是诸葛连弩的改良版。”

    阿忠在旁解释道:“此连弩乃三国曹魏马钧所制,比那笨重的诸葛连弩便利多了,这箭矢也是特制的,自然与一般的连弩不同了。”

    这时,邓尚已经驰马而来,笑道:“这些人应该同劫粮草的人是同一伙人,好在彦胄兄提前调换了粮草,连运粮的士兵都换成了李荡的手下,我想他们到现在应该还没回过味来。”

    “李荡就是个草包,他的弟弟李雄倒是个人才,不知道待他回去见到父亲时,还能不能想起我之前说过的话。”钟雅轻笑说道。

    邓尚说道:“人家好歹是父子,即便不齐心,也不至于自相残杀吧。”

    “奉孝兄,你这话倒是提醒了我,我们抓了李荡也没什么用,李特可是有三个儿子,少一个废物估计也不打紧,但若是把李荡放回去,说不定还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钟雅凤眸微眯,笑道。

    邓尚沉声道:“你是想让他们起内讧,坐收渔翁之利?”

    “李特手中有一股流民势力,大都彪悍骁勇,益州刺史赵琚才拉拢李特他们做爪牙,李特的弟弟李庠现今为威寇将军,他募集了六郡的身强勇猛之人,组织了一万精锐,可谓赵琚的心腹,如果能够最先摧毁李特兄弟,于我军作战有利。”

    钟雅淡笑道:“徐宁或许能够帮到我们。”

    “你与徐宁有些交情,他不邀你饮酒赋诗,反而和你彻夜比武,真是个怪人,不过徐宁还真是能打,完全不知疲倦,我倒是很佩服他。”邓尚苦笑道。

第二百九十三节 汉中风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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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扫尘递给钟雅一锦袋,钟雅直接从里面取出一个军屯锅魁,掰成两半,分给邓尚,笑道:“这个可比胡饼好吃多了。”

    邓尚直接吃了一口,含笑点头,说道:“这军屯锅魁又香又酥,里面还放有鲜肉,甚是可口,你是在哪里买来的?”

    “这可不是买的,而是别人做的,我自己都不舍得多吃,现在拿出来与你分享,够义气吧。”

    钟雅望见前面的战斗已经结束了,徐强正向他们俩招手示意,继续朝前赶路。

    “彦胄兄,那批粮草提前一天就运送走了,他这位杂号将军跟了这趟容易的差使,抓住这些巴氐士兵,还准备回去到裴都督那里领功哪。”邓尚哂笑道,驱马向前,继续吃着军屯锅魁。

    “他不是会抡两下板斧吗?总能派上用场的。”钟雅淡淡一笑,也吃着半块军屯锅魁,一脸满足感。

    其实雨轻在他临行前,准备了许多可以携带存放的食物,还有一些自制的糕饼,不过钟雅都没有拿出来而已,毕竟这场战役不知道会持续多久,这些好吃的还得留着慢慢享用。

    钟雅他们的运粮车队早已离开了汉中,不过吴尽和段正纯却还待在汉中,伺机接近游泰之。

    次日天明,在一家酒楼二楼临窗的位置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一人刚要站起身,白袍少年就按住他的肩膀,笑道:“你说你待在游泰之手底下这么多年了,连个正脸都没见着,这话听着未免太假了。”

    “我如今的性命都捏在你们手里,哪里还敢说假话?”祝才子又仰面灌了一碗酒,苦笑说道:“其实我也一直不太明白主人为何如此,去年我悄悄着人在他府里打听,确实听到一些传言。”

    “什么传言?”雪青色衣袍的青年一边喝着莲子羹,一边玩笑道:“不会是游泰之长得貌陋,不敢见人吧?”

    “何止貌陋,而是被毁了容,根本无法以真面目示人。”

    祝才子瞧了瞧四下无人,便低语说道:“听一名老管事说,在四年前,主人去成都寻好友,当时与那里一户商贾家的小女儿一见倾心,那家的女儿名叫琼花,主人便纳她为妾,还特意置办了宅院,在那里住了大半年,就在主人准备返回汉中的前一晚,那处宅院忽然着了火......”

    “主人被心腹护卫救了出来,但是他的脸部被烧伤,而琼花姑娘却葬身火海,主人悲痛万分,本来相貌堂堂的他在一夜之间却毁了容,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寻遍了各地的名医,都难以治好他的脸,之后他有数月都未走出府门,后来我投奔了他,那时他已戴上了面具,这两年来我从未见过他的真实容貌。”

    “原来游泰之还有这么一段凄美的故事,不仅失去了心爱的女人,而且还因此被毁容,真是老天捉弄人。”

    段正纯又倒了一碗酒,递给祝才子,笑道:“游泰之的宅院就坐落在对面的街上,你喝了这碗酒就可以去找他了。”

    “你们不同我一起去吗?”祝才子有些疑惑,昨日他们还说要夜闯游府的,如今却又不去了。

    吴尽摆摆手,说道:“你自去便是,记着我们交待过你的话。”

    “是,小的明白。”祝才子喝了那碗酒,就转身下楼去了。

    段正纯望向窗外,笑道:“文澈昨夜就去了游府,可惜没找到游泰之,你说他会不会躲进地洞里了?”

    “琮容(段正纯字),文澈清早就出去了,说是钟雅给他留了一封信,让他转交与徐宁,我看是钟雅在还他人情,毕竟那个李荡是文澈抓来的,钟雅白捡了个便宜。”吴尽说道。

    “徐宁的姐姐是汉中太守郄衡之妻,他自小就是由姐姐带大的,可谓姐弟情深,所以徐宁待在汉中就是为了陪着自己的姐姐。”

    段正纯一脸坏笑道:“游泰之的事情或许徐宁会知道一些,听说徐宁武艺超群,改日你可以与徐宁切磋一下。”

    “徐俊义(徐宁字)绰号霜月飞龙,外表冷酷,我在长安见过他一次,他善使亮银枪,威力无比。”

    “他比我还年长几岁,到现在好像还未娶妻,是因为世家女郎看不上他,还是因为他眼光太高了?”段正纯笑问道。

    吴尽摇头笑道:“都不是,而是因为他是个武痴,经常与小厮比武,一比起来就没完没了,若是哪家女郎嫁给他,必然是要受冷落的,自然就没人愿意进入徐家大门了。”

    “文澈去太守府邸,岂不是要与他从天明打到天黑了?”段正纯哈哈笑起来。

    另一边的文澈已经跟随管事的进到后院,因为郄衡还在府衙办公,并未回府,而徐俊义则待在后院读书练字,文澈带着那封信就直奔徐俊义的书房。

    书房内,只见一名已至弱冠之年的年轻男子身着青袍,半卷起衣袖,正伏案写字,长得有几分清秀,小麦色皮肤,身材健硕肌肉饱满,有着天生的运动员体质。

    文澈走近他,施了一礼,说道:“钟家小郎君让我把这封书信交给你。”

    “彦胄不是往剑阁运粮去了,怎么还想着写信给我?”

    徐俊义放下毛笔,接过那封书信,拆开细看,不禁笑了起来,又瞥向文澈,问道:“彦胄说你在汉中遇到了难事,想要请我帮忙,看来你是他的朋友了?”

    “只是认识而已。”文澈淡淡说道。

    “你会武功吗?”徐俊义上下打量着他,笑问道。

    文澈摇了摇头,讪笑道:“在下不懂武功,只是个行走四方的商人。”

    “好吧。”徐俊义略觉失望,又问:“你是来汉中做生意的,可是为了生意场上的事来找我的?”

    “有个叫游泰之的商人从我这里进了一批货物,到现在都未付清全部货款,我来到汉中好几日了都未见到他,还望小郎君设法帮我找出他来。”文澈甚是恭敬的回道。

    “原来是这样,游泰之这个名字很耳熟,莫不是那个面具男?”徐俊义笑问道。

    文澈微微点头,目光里闪过一丝疑惑。

    “游泰之在成都遭人算计,被毁了容,这事我倒是听说过。”徐俊义淡笑道。

    “遭人算计?难道他还有仇家?”文澈惊问。

第二百九十四节 汉中风云(二)

    徐俊义呵呵一笑,讲道:“游泰之在成都开过一家药铺,曾经有人在他家的药铺抓药,结果回去吃了一副药就死了,当时那家人还报了官,不过此案最后也不了了之,游泰之只是关了那家药铺,也没损失太多.......”

    “又过了两年,游泰之来到成都新娶了一房小妾,那名叫琼花的女子正是当年抓药的那家人的女儿,她是为了替父报仇才委身于游泰之,过了大半年,游泰之的别院被一把火烧了,可惜游泰之没被烧死,反而是那名女子无辜命丧火海,不过都是造化弄人罢了。”

    文澈点头,这件事听起来有些不太合乎逻辑的地方,当年那件案子为何会不了了之,既然想要替父报仇,为何她不在新婚当夜就杀了游泰之,非得等大半年才动手,这就说不通了。

    “其实你想要找到游泰之很容易,他最近每至傍晚都会去城东的醉香楼吃饭,而且还是包场,看样子他是不愿意别人看到他的真面目。”

    徐俊义呵呵一笑,“你去醉香楼必是能够寻到他的,不过你又不懂武功,估计难以靠近他,不如我派几名护卫陪着你去那里。”

    “多谢小郎君的好意,不过这是在下的私事,不敢劳烦旁人插手。”

    文澈婉拒了他的好意,施礼告辞,转身离开。

    这时一名小厮走近前,颔首道:“俊义郎君,他身上没有佩剑,从穿着打扮上来看,确实像是个商贾。”

    “这倒未必,我看他是有要事在身,不想与我纠缠打斗。”

    徐俊义看了一眼自己所写的楷书,摇了摇头,摊手无奈的说道:“罢了,我也不想再临摹钟太傅的字帖了,你去着人放了李荡,再派几名心腹假扮成他的随行小厮,与他一起返回成都。”

    “俊义郎君,你也打算去往剑阁协助裴都督平叛吗?”

    “白雀,那日听了彦胄所说的话后我深思了许久,我的曾祖父骁勇善战,被魏武帝赞叹‘有周亚夫之风’,封为阳平侯,配享太庙,到了魏明帝时期,册封我的爷爷和父亲二人皆为列侯,可时至如今,阳平侯国废除,我们河东杨县徐氏日渐衰落,彦胄所说的‘太平本是将军定,不许将军见太平’此言不差......”

    “我心中不甘,不分昼夜的练武,只是想时刻提醒自己莫要忘记祖辈昔日的荣光,即便武将拥有再高的本领,在和平年代也发挥不了他的作用,朝廷之中文官始终是主导,这次益州平叛确实是个机会,我不想就此错过。”

    徐俊义眸子里闪过一丝希望的光芒,淡笑说道:“钟家想要复起,有彦胄在前,我何不乘着这东风,与他一起建功立业,况且我相信昔日万户县侯(钟会)没有做到的事,彦胄一定可以做到。”

    到了傍晚,一辆牛车正往东街驶去,车内之人正是文澈和吴尽,而段正纯却和祝才子先去了醉香楼。

    “吴尽,你派去益州的人可有打探出什么可靠的消息?”文澈开门见山的问道。

    “今早有人飞鸽来报,游泰之四年前应该在益州一带盗了一个战国时期王公的古墓,获得十几箱价值连城的宝贝,不过康岷觉得他私自招募了一支摸金队,坏了摸金校尉行内的规矩,便派手下将那支摸金队尽数歼灭了,还放火烧了游泰之的别院,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警告。”

    “那他所开的药铺惹上的官司以及那名叫琼花的小妾都与益州康岷无关了?”文澈沉声问道。

    吴尽笑道:“也不能说是全无关系,在药铺抓的药是好的,不过是那药方有问题,琼花父亲的死归根到底应该是那家医馆的大夫诊断有误,而那家医馆却是康岷手下的人开的,我想当时游泰之一定认为是康岷故意陷害他,所以才派人去他的地头上抢生意。”

    “游泰之和康岷都已经各立门户了,关系不睦,互相抢生意也不算奇怪,只是梁州和益州这两地的联络点是少主的父亲派人设立的,可不是用来让他们谋取私利的。”文澈冷声说道。

    吴尽幽幽开口道:“游泰之和康岷并不是主人的嫡系,原本就是要再安插心腹到益州的,只可惜主人不在了.......”

    在醉香楼内,很是安静,只有中间的一桌有客人,那客人中等身材,一张铜质面具正放于桌边,他倒了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酒慢慢的放到桌对面。

    他的整张脸被火严重烧伤,连五官都变了形,看起来甚是毛骨悚然。此刻他说话的声音略带伤感,“阿琼,你已经离开三年了,我仍然能够常常梦到你,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却在梦里找不到你的身影了,难道你真的要在我的梦境里彻底消失吗?”

    “主人,小的有事回禀。”祝才子想要走进来,无奈几个高个大汉拦住了他,他只好扯着脖子高声叫喊。

    游泰之并没有回头,仍旧独自喝着酒,段正纯歪头一笑,故意提高声音喊道:“琼花姑娘死的真是不值,到现在都无人给她报仇雪恨!”

    此话一出,游泰之抬起左手,那几名高个大汉这才让开路,祝才子悄悄对他竖起大拇指,然后就和段正纯快步走进去。当他们快要走至那张桌子前,就听到阴沉的声音,“就站在那里,不用再上前了。”

    祝才子躬身回道:“主人,我把那批货找回来了。”

    “你是从哪里来的?”游泰之闻到一股幽香,不禁问道:“你身上怎么会有这种香气?”

    段正纯笑道:“你的鼻子挺灵敏的,不错,这就是琼花姑娘常用的迷迭香,你不好奇我是怎么知道的吗?”

    游泰之目光黯然,只是从袖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香囊,轻轻嗅了嗅,然后笑道:“你是段天德的儿子,对吗?”

    “难道你的身后也长着眼睛吗?”段正纯呵呵笑道。

    “你是和吴尽那小子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夜闯入我的府中,我也不想追究,你们还是尽快离开汉中,主人在十几年前就不再联系我了,关于什么少主的事情,我不想知道,也不愿再追随她,这就是我的选择。”

    游泰之又喝了一口酒,摆了摆手,示意他们离开。

第二百九十五节 汉中风云(三)

    “你与我的父亲是打过交道的,听我父亲说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想当年伐吴之战,你只是个被俘虏的士兵,若不是主人好心搭救了你,你早就被拖去服劳役了,这份恩情你却全都忘记了,如今却为了一个小妾在这里独自伤心,原来你的重情重义只是为了女人而已。”

    段正纯冷笑道:“莫非你的脸被毁了容,连着心肝也全都变黑了吗?”

    “你这混小子,竟敢跑来这里消遣我!”游泰之一掌拍在桌上,转身怒视着他们。

    祝才子立时被吓住了,那张脸实在太恐怖,他赶紧把视线移向别处,心中喃喃道:“我的天哪,这跟鬼有什么分别,难怪不敢见人,若是在夜里看到他,真要吓破了胆。”

    “哈哈哈!”段正纯拊掌大笑起来,直接走近他,也坐了下来,笑道:“游泰之,你这样完全都看不出老了。”

    “臭小子,你的爹病死了,以为就没人敢修理你了,是不是?”

    游泰之气得咬牙切齿,一看到眼前这个翩翩少年郎,更是怒火中烧,真想把他的这张脸撕烂。

    “你还真是老了,连心里的仇恨也渐消了,那场火究竟是谁放的,你难道不想知道吗?”段正纯单手支颐看着他,笑问道。

    “你小子又想耍什么花招?”游泰之嗔怒道。

    “你还是问吴尽好了,我的地盘可是远在朝歌,益州这边的情况也只有吴尽能够了解多一些了。”

    段正纯无聊的看了一眼桌上的酒菜,又摇了摇头,撇撇嘴说道:“这些能算是下酒菜吗?汉中的饮食实在太单调了,还不如朝歌呢。”

    “你是来这里叙旧的,还是来吃酒席的?”

    只听一声厉斥,文澈已然将门口的几人撂倒在地,大步走进来,手里还提着缠着布条的钢枪,吴尽也疾步跟上来。

    段正纯坏笑道:“少主让吴尽听从你的调遣,可没有让我在旁相助,说不定我明日就会离开这里,回我的朝歌去,一切全凭我的心情,你不满我的行径大可以报告给少主,我可是不怕的。”说完就站起身,拂袖而去。

    吴尽无奈的笑了笑,本来段正纯就是打算陪着他到了长安,然后就折返回朝歌的,只不过因为李荡的那件事,他才多耽搁了两天。

    如今文澈已经到了汉中,段正纯自然也不想多待了,毕竟邺城那边有成都王司马颖,他派去的线人又打听到一些新的消息,或许与洛阳那边的太子遇袭之事有关,他必须要尽快赶回朝歌去了。

    “游泰之,古掌柜写信与你,你却没有赶赴洛阳拜见少主,祝才子已经交代了,你早已经自立门户,汉中这一带手下线人及联络点,你都重新作了部署,除了你想要独立出去,还有益州的康岷,你们俩这些年狗咬狗,却不知道在旁看热闹的是何人,岂不是太愚蠢了?”

    文澈目射寒芒,继续说道:“烧死琼花和害你毁容的真正凶手并非是康岷,而是广汉太守辛冉。”

    “我与辛冉素无往来,他为何要暗害于我?”

    “图财害命,是再平常不过的事了,康岷这些年来依附于辛冉,叛离了组织,俨然成为辛冉身边的走狗,辛冉此人贪得无厌,你在益州得到的那十几箱宝物恐怕就是落入他的手中,你根本就不是辛冉的对手。”

    文澈步步走近他,幽幽说道:“你躲在面具后,这般害怕别人见到你的这张面孔,又在这里故作哀伤,你若有一身铮铮铁骨,就该为心爱之人报仇雪恨,这样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早晚也是做别人的刀下鬼,还不如自己抹了脖子死了痛快!”

    “你是从洛阳来的,为何会知道这里的事情?”游泰之沉声问道。

    文澈淡淡回道:“李荡告知与我的,他是巴氐首领李特的次子,益州康岷与李特在生意上往来频繁,祝才子的那批货就是被李荡的手下抢去的,加上在徐俊义那里探听到几年前你在成都开的药铺惹上的那件官司,以及后来娶妾宅院失火,这一连串的事情疑点重重,想必你早就察觉到哪里不对了........”

    “我又从吴尽派去的线人那里得到了一些有用的信息,仔细梳理一下,也就能够明了其中的曲折是非。”

    “你不愧是少主的心腹,果然厉害。”

    游泰之笑了笑,又道:“我本来只是个摸金的,被主人派去荆州,混进了军营,可惜后来朝廷发动了灭吴之战,我不幸被俘虏,主人又设法将我解救出来,我因此才来到汉中,做了这里的联络头目.......”

    “我有一个弟弟,叫游咏之,先前组建的那支摸金队的队长就是他,可惜死在了益州地界,我自然是要为弟弟报仇的,不管是康岷,还是辛冉,我绝不会放过他们,祝才子这支摸金小队是我近两年来招募的,既然少主派了你来,这些人以后也都交给你们了。”

    文澈微微皱眉,问道:“你这话是何意?”

    “我这里有一本名册,上面记录着汉中这一带联络点的位置,还有我手中的线人名单,能力出众及可以信任的人我都已做了标记,你可以自行决定他们的去留,至于梁州地区的联络头目这个位置,你让少主另外派心腹过来顶替我便是。”

    游泰之从袖中取出那本册子,交给他,目光坚毅的说道:“帮我转告少主,我游泰之没有叛离组织,更不曾改变初心,只是我现在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根本无法再继续替少主做事了。”

    “游泰之,康岷已经投靠了辛冉,益州现今又发生了叛乱,如今可不是凭你一己之力能够对付得了的,你只是个不起眼的商贾,这般去赴死当真值得吗?”文澈直面问道。

    “一个是我的亲弟弟,另一个是我深爱的女人,若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我游泰之有何颜面再存活于世!”

    他重新戴上面具,站起身,沉声道:“这次就由我来当你们的先锋吧。”说完大步走了出去。

    吴尽喟叹一声,说道:“看来他确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只可惜太过执拗了。”

    “吴尽,你先派手下可靠的人代为管理这里的联络点,益州那边的情况比较复杂,我们还不能掉以轻心。”

第二百九十六节 甘苦自知(一)

    文澈走至门口,又瞥了一眼祝才子,吩咐道:“以后你们这支摸金队就归入陈锦生麾下,他如今就在长安,你们可自去找他。”

    祝才子含笑点头,对于陈锦生的名号他还是略有耳闻的,那可是发丘中郎将的嫡系后人,以后跟着他混,日子肯定不愁了。

    吴尽自然也是清楚陈锦生的,此人祖上正是来自魏武帝(曹操)的精锐护卫军,当时魏武帝为了筹集军费,由自己的护卫军组成了四支摸金队,时至如今,他们的后人仍旧是最忠心于曹氏一族的重要力量。

    除了陈锦生,还有另外三人,分别是楼望月、祁迟迟和萧小轩,他们皆为摸金头领,连吴尽也不太知晓他们的行踪,也许只有少主和古掌柜才能够联系到他们。

    而身处洛阳的雨轻正面临着另一个考验,那就是背书。裴术要求她不能背错一个字,这样为难她还是亲舅舅吗?

    雨轻一边伏案罚抄着《小戴礼记》中的内则篇,一边口中默念着:“男不言内,女不言外。非祭非丧,不相授器。其相授,则女受以篚,其无篚.......”

    惜书在旁整理着一大摞写满字的左伯纸,数了一遍又一遍,最后点点头,笑道:“雨轻小娘子,再写一遍,五十遍就算是完成了。”

    “知道了,我待会就去五叔那里背书。”

    雨轻把最后几个字写好后,就放下毛笔,伸开双臂,微笑道:“我这样勤练书法,肯定会有大大的进步,明日去见陆先生,他一定会大为惊叹的。”

    “雨轻小娘子,这会子还能苦中作乐,真是心宽啊。”怜画递上茶水,笑道。

    “五叔这么关心我的课业问题,我怎么能让他失望呢?”

    雨轻抿了一口茶,淡笑道:“昨日中午我是和五叔一起用的饭,在他的瞪视下,我还多吃了一碗饭,看来我已经练就了百折不挠的金刚心。”

    “雨轻,你都抄写好了吗?”

    一位雪青色锦袍少年正立于窗外,脸上绽出最温暖的笑容,问道:“今日裴侍中过来了,我想这次你背书肯定能顺利通过了。”

    雨轻站起身,从惜书手里接过那叠厚厚的左伯纸,缓步走出门去,笑道:“阿远哥哥,你刚才同我说御史中丞(孟韬)和王尚书正在调查太子遇袭案,可有什么进展?”

    任远摇摇头,说道:“只能先从那名刺客身上查起,看能不能找出什么线索,目前看来肯定是毫无头绪的。”

    “只能慢慢查了,不过他那支梅花袖箭造型独特,不知是哪个工匠所制?”雨轻抬眸问道:“阿远哥哥,洛阳城内有会做梅花袖箭的工匠吗?”

    “这倒是不好说了,像这种暗器,我倒是很少见到的。”任远淡笑说道:“雨轻,那日球场一片混乱,没想到你还能观察如此细微,我想这支梅花袖箭说不定可以成为一条线索。”

    “嗯,阿远哥哥可以帮着王尚书一起查案,上回王爷爷还夸了你,说你深藏若虚,总是闭门作画,有些可惜了。”

    雨轻歪头一笑,“不过我知道,阿远哥哥虽然每日都在伏案作画,但是对外面的人和事却知道的很清楚,不是吗?”

    “我可不喜欢查案,御史中丞应该去找过季钰兄了,也许他会感兴趣吧。”任远负手走到前面,淡淡说道。

    雨轻抱着那叠左伯纸,赶紧跟过去,说道:“郗遐有公务在身,自然没有多少时间去查案子的,如果阿远哥哥愿意在旁协助查案,我想肯定会事半功倍的。”

    任远唇角微扬,治愈系的笑容仿佛一束柔和的阳光照在她的心里。

    他们二人并肩走在游廊上,雨轻早就从祖涣那里听说过任远会武功,不过从未见到过,便好奇的问道:“阿远哥哥,你的剑法如何?”

    “我有很长时间都不练剑了,已经生疏了。”任远淡笑回道。

    雨轻笑道:“祖哥哥说你身手不凡,在一次狩猎之时,马儿受了惊,你却能够飞身跃至数丈之远的另一匹马上,并且还射中了一只盘旋空中的老鹰,只是他没有见过你用什么佩剑。”

    “我又不是舞刀弄枪的将门子弟,我只会拿毛笔作画而已。”任远低声说道:“雨轻,逞匹夫之勇可是不明智的,练武能够防身足矣。”

    而在花厅内,裴頠正和右民尚书王骏讨论着太子遇袭之事,裴术如今任侍郎,隶属于右民尚书,这位上司比他还小两岁,在朝廷为泰山筹集赈灾粮的期间,王骏可谓把一等门阀士族都整合到了一处,周旋其中,尽显过人手段,就连郭彰和贾谧也不敢太过轻视他。

    王骏是王戎的堂侄,自幼与王戎亲近,也深得王戎的喜爱,较王衍的攻于算计,他行事倒是完全依照法度,所谓‘法度行则国治,私利行则国乱,’凡事都按规矩办事,为人坦荡,裴頠也甚为欣赏他的人品。

    “长路(王骏字)兄,你刚才是去了任府,近来乌桓王遣使者前来朝贡,任大人也是忙碌的很,好像这次鲜卑单于的小儿子慕容昴也来了。”裴頠淡笑说道。

    王骏皱眉说道:“这些鲜卑部落之前就侵犯过辽西郡,杀戮劫掠,武帝曾派兵打败了慕容部首领,可惜他们之后还是时常侵扰边境一带,去年他们就攻打了辽东,看来是战败后又想再次向朝廷示好,我是不喜慕容氏子弟的,洛阳城可不是他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不过是鲜卑单于让小孩子出来见见世面,谅他们也不敢在这里生事。”

    裴术在旁说道:“小孩子若是犯了错,就得好好管教,他不过就是部落首领的儿子,素养方面还不及寒门庶族,什么慕容子弟多是生得俊美不凡,这身皮囊底下只怕装得都是草莽。”

    “五(裴术字)兄,你的言辞有些过了。”裴頠沉声道:“等他们看够了这里的繁华,自然就回去了。”

    王骏早就看到站立在门口的雨轻和任远,便唤道:“子初,你们进来吧。”

    雨轻深吸一口气,舒缓紧张的心情,抱着那叠左伯纸缓步走进来,看着任远已经施了一礼,站于王骏身侧,她也福了福身子,把那叠左伯纸交给裴术,恭敬的回道:“五叔,我都抄写好了。”

第二百九十七节 甘苦自知(二)

    裴术也没抬眼看她,只是简单的翻看几张,就放于桌上,冷声道:“今日有客人,明日再背书好了。”

    雨轻欣喜不已,刚想要走向裴頠,却听他补充了一句,“到了明日如果你又背的不好,那么你一天都不用吃饭了。”

    裴頠摇头苦笑,对于裴术这种严苛的态度,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也不便过多干涉,毕竟裴宪不在,亲舅舅教导外甥女,他这位堂舅也不好横加阻拦。

    “听我堂叔时常提及你,说你才思敏捷,还拜了陆机为师,陆机曾经写过一篇《洛阳记》,文采斐然,既然你是他的学生,不如也即兴赋诗一首,何如?”王骏淡笑道。

    雨轻思忖片刻,踱了几步,微笑说道:“五都矜财雄,三川养声利.......京城十二衢,飞甍各鳞次。仕子彯华缨,游客竦轻辔。明星晨未晞,轩盖已云至。宾御纷飒沓,鞍马光照地。寒暑在一时,繁华及春媚。君平独寂寞,身世两相弃。”

    这首古诗出自南北朝诗人鲍照所写的《咏史》,暗指世风的奢靡与腐朽,体现了他对耿直高洁品格的坚守。

    “严君平(严遵字)好老庄思想,隐居不仕,他的学生扬雄也是西汉著名的辞赋家,看来你是想要学颜回安贫乐道了。”王骏呵呵笑道。

    雨轻颔首回道:“所谓隐士大都是怀才不遇,或者身处乱世,为了自保才隐匿乡野,孔子曾言‘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不改其乐,’这种安贫乐道的思想绝不是乐贫守贫,甘心贫贱,潦倒落魄之人更是要不得这种乐贫的生活态度......”

    “富与贵,是人之所欲,只要以道义得之,就能够摆脱困顿,这才是拥有进取心之人应该去做的事,而不是盲目的待在原地死守贫穷,人可以活得清高而有气节,不食嗟来之食,不为五斗米折腰,但是这些都不能成为逃避现实的理由,金马门外聚群贤,铜驼街上集少年,举世繁华如此,安得不弃君平,君平亦安得不弃世?”

    王骏听后投来赞赏的目光,笑道:“你小小年纪就能有这番理解,堂叔说得不错,你果然与众不同。”

    裴頠也微笑点头,说道:“雨轻,看来你这段时间背书,又有了新的领悟。”

    “五叔,我方才又妄言了。”雨轻甚是乖巧的走到他身前,低声说道:“今晚我会自觉抄写《女诫》的。”

    “不必了,正经书都读不好,还总是学些精致的淘气。”

    裴术面色依旧严肃,碍于王骏在这里,他也就不再多说什么,没过一会,一名奴婢走近前回禀夫人有事找他商议,裴术这才走开了。

    雨轻长舒一口气,又走至裴頠身前,娇声央求道:“六叔,你以后可不可以常来看我?”

    “雨轻,堂兄应该还不至于体罚你。”裴頠安慰她道:“他这么做的初衷是好的,只是太过严厉了些。”

    雨轻点点头,像个小猫一般钻进裴頠的怀里,撒娇似的说道:“六叔,如果你可以长住在这里就好了。”

    “哈哈哈!”王骏忍不住笑了起来,说道:“原来伯威一走,她就现了原形,景思不在这里,她只能对着你诉苦了。”

    裴頠无奈的摇了摇头,轻抚她的后背,温和说道:“雨轻,连阿飞都不再黏人了,你怎么却越来越小孩子气了,就连在张司空和王司徒面前也爱撒娇了,让旁人看见了,岂不是让人笑话?”

    雨轻扬起小脸,说道:“谁爱笑话就让他们笑话去,我才不怕呢。”

    “既然你这么勇敢,自然也不会怕堂兄的苛责了。”裴頠抚摸着她的脸颊,笑问道。

    雨轻赧然一笑,再次将小脸埋入他的怀中,摇了摇头,不想辩解什么了,能得到裴頠的疼爱,她已经感觉很幸运了,想让每个人都这么喜欢自己,恐怕是很难做到的。

    任远看着裴頠对她甚是宠爱,心里不觉变得轻松起来,因为裴术对雨轻要求太过苛刻,他有些担心雨轻在裴家的日子会变得难过起来,不过有裴頠的庇护,雨轻又是这么乐观积极,时间长了,说不定裴术对雨轻的态度也会变好的。

    到了下午,裴頠和王骏就离开了,任远也回府了,雨轻就来到李瑛(裴宪之妻)这里略坐了坐,又同黄栗子(裴建之妻)说了一些有关栗园的事情,然后便去往东院准备陪老祖宗说话。

    在游廊上,迎面走来两人,却是大房的裴旷和裴攸,雨轻赶忙上前施礼,颔首道:“雨轻见过大伯和二伯。”

    裴攸脸色微沉,冷哼一声,“不好好待在屋内学女红,整日里只知道在园子里闲逛,仗着有四叔,逸民和景思疼爱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我看伯威也是白费心思。”

    “仲厚(裴攸字),说这么多做什么,随她自己折腾去,反正她只是寄养在这里而已。”裴旷连正眼都没有瞧她,直接负手朝前面走去。

    裴攸摇了摇头,也走开了。雨轻垂下眼帘,住进来这么长时间了,这位大伯和二伯向来不喜欢她,即便她再怎么讨好也是无用的,在他们眼里,雨轻根本就不应该存活在这个世上,她就是个多余的人。

    “算了,走自己的路,让别人说去吧。”雨轻自我安慰道,迈着步子径自走进东院。

    穿过一带假山,却望见裴绍正和裴潭说笑着,当裴潭看到雨轻走过来,脸上的笑容倏尔不见,沉声问道:“你怎么来这里了,王尚书离开了吗?”

    “嗯,他们用过午饭就回去了。”雨轻颔首答道。

    裴潭是雨轻的四叔,平日里对她很是冷淡,瞥了她一眼,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偏头对裴绍说道:“三兄,我要出府一趟,回头再聊吧。”说着就疾步走开了。

    裴绍算是大房里最好相处的一位,性情温和,上回雨轻罚跪祠堂,他还特意命人送来了吃食,比他的两位兄长待人宽厚些。

    “雨轻,昨日又罚抄了多少遍啊?”裴绍玩笑道:“估计又是挑灯夜读了,五弟(裴术)做事总是一本正经的,背错一句半句的也很正常,他倒是还在这里较起真来了。”

    “三叔,是我自己做的不够好。”雨轻垂首喃喃道。

    裴绍关心的说道:“雨轻,你也不必太过在意,总之有老祖宗在,你若真是受了什么委屈,老祖宗肯定会给你撑腰的,是不是?”

第二百九十八节 甘苦自知(三)

    雨轻点点头,然后抬眸说道:“三婶昨日送我一盘糕饼,说是她亲手做的,我——”

    “你当真吃了她做的糕饼?”裴绍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

    “我那会正好不在屋里,所以没吃,待会回屋后,我打算好好品尝一下。”雨轻含笑道。

    裴绍摇摇头,苦笑道:“雨轻,我劝你还是不要吃了,她做出来的料理简直难以下咽,就是你之前同我说的那种黑暗料理,反正我是从来不会吃她做出来的东西。”

    裴绍的妻子刘姝来自中山刘氏,刘姝是刘舆从妹,性情温婉,与李瑛关系要好,对雨轻也很是照顾,最近喜欢做些糕点,不过厨艺实在不佳,连自己的丈夫也很是嫌弃她做出来的料理。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雨轻笑问道。

    裴绍点点头,无奈笑了笑,“好了,我要去找道远(崔毖字)对弈了,你赶快去老祖宗那里吧。”说完就缓步走开了。

    雨轻淡淡一笑,也自去找老祖宗了,偏巧刘姝也在,陪着老祖宗说话解闷,老祖宗也是来自中山刘氏,给裴绍议亲还是由老祖宗拿的主意,因为在大房里她偏爱排行老三的裴绍,相较裴旷和裴攸的严肃古板,裴绍长相清俊,懂得生活,更加有人情味。

    其实在裴家的众多孙媳妇里,老祖宗比较喜欢刘姝和李瑛,最不喜的便是二伯母卢敏和十婶郑珺。

    卢敏天性懦弱,缺乏才情,资质平庸,说是呆木头也不为过,自然不受待见,而郑珺口齿伶俐,极善阿谀奉承,不过很爱贪财。

    现在二房的事情大都是交给郑珺来管,因为二奶奶崔氏早就不管家了,本来先前是由长媳周甯管家的,不过因周甯太好性,管事的老仆常糊弄了事,所以便把管家的权力交给了次媳郑珺。

    她这人倒是手段狠辣,做事决绝,下人们的月钱都时常被她克扣,拿来放债生息,崔氏不过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是她做的太过分了,崔氏才会问责她。

    十叔裴源不过二十出头,常和裴浚混在一起玩乐,倒是学会了如何风流,听三叔说裴源还养了一个外宅,郑珺定然还不知晓,就是不知道能够瞒她多久了。

    到了傍晚时分,雨轻在爷爷那里用过饭后,就走回自己的书房,慵懒的坐在玫瑰椅上,望着那盆已经抽出花箭的寒兰,自语道:“大宅院里住着这么多人,各房都有自己的烦心事,白日里看着热闹,可一到了晚上,关起院门来还不都是算着自己的那本账。”

    “雨轻小娘子,明日是不是要去陆府学书法了?”惜书端茶过来,堆笑问道。

    “我已经连着好几日都没去陆府了,也不知道陆先生有没有写好匾额?”雨轻沉吟道。

    怜画还在整理着书架,不时回头笑道:“这两日南絮都有过来,昨天他还带来了一坛鱼乍,说是从荆州刚送来的。”

    “明日我去陆府的时候把那幅画一并带过去,送给士瑶哥哥好了。”雨轻笑道。

    “可是这幅《醉翁图》?”怜画从书架上抽出一卷画,展开后,念道:“回乡宰相,囊底无钱。宁肯为盗,不肯伤廉。”

    雨轻笑了笑,说道:“这是由毕卓盗酒为题作的画,此人乃是朝廷官员,好嗜酒,有一次他的邻居酿了酒,他闻到后就在夜里悄悄潜入邻居家偷酒喝,结果被人捆绑了,到了次日天明,邻居主人才发现被绑的人竟然是毕卓,便赶紧替他松绑,毕卓倒是没有生恼......”

    “他曾说过‘右手持酒杯,左手持蟹螯,拍浮酒船中,便足了一生。’最后也因酗酒废弃公事,同昔日刘伶病酒,阮籍借酒避世一样,醉酒后终会清醒,消极颓废度日除了无奈,还剩下什么了呢?”

    惜书和怜画听不明白,只是安静的退出去了,甜甜却在门口听到了雨轻的这番感慨,不由得笑问:“雨轻姐姐,你为何不把《聊斋志异》中那个由鸮鸟变化的翩翩少年郎画上去呢?”

    “潦倒醉翁容易画,可是想要将那神仙少年郎的气韵画出来可就难了。”雨轻淡笑道。

    甜甜走过来,细瞧着那幅画,又笑道:“酒仙刘伶常常坐着鹿车,带上一壶酒,让人扛着锹跟在后面。若是哪一日真的醉死了,便就地埋了他,如此纵酒,拥有独立人格,也是值得作画一幅的,不过雨轻姐姐定然又是想以画换画了。”

    “我的作画水平实在不佳,竹林七贤图只能让阿远哥哥来画了。”

    雨轻喝了一口蜂蜜水,笑道:“士瑶哥哥上回在城郊画了一幅《山路松声图》送与我,这幅《醉翁图》就算是回礼了。”

    “雨轻姐姐,要不要把那幅《山路松声图》装裱起来,我记得以前大爷爷就喜欢把画作一一裱起来用来收藏。”甜甜歪头笑道。

    “嗯,我都忘记了,明日就找人细心用锦绫装裱起来。”雨轻注视着甜甜,开口问道:“甜甜,你的大爷爷(杨骏)这么喜欢收藏名画,装裱匠定然也是挑选手艺最好的了。”

    “这是当然,那位装裱匠的手艺可是京城一绝,不过他好像不住在洛阳城了,大爷爷生前最是惜老怜贫的,好像给了那人一些钱,那人就回老家过安稳日子了。”

    雨轻点点头,觉得天色已晚,就让她赶快回房歇息,伏案看了一会枯燥乏味的《小戴礼记》。

    没过一会,顺风又跑来说笑了几句,雨轻同她说,过一阵子就回胭脂铺子后面的小院子里小住几日。

    顺风开心的点点头,其实她也觉着待在裴府实在苦闷,时不时还要遭受大房那边的蔑视,她真是浑身都不自在,又不能拔剑相对,只能当做看不见了。陪着雨轻说会话后,顺风便跟着香草一起去烧水洗澡了。

    雨轻掩上书卷,看着那摇曳的烛光,伏案沉思,这次调查太子遇袭的事情应该主要是由廷尉顾荣负责,御史中丞孟韬只是在旁协助,而皇上派去王骏则是为了压阵,顾荣代表着江东士族,这次吴郡陆氏必然也会出力,不知士瑶哥哥会怎么做呢?

    当视线再次落到这幅《山路松声图》上,雨轻嫣然一笑,伸手抚上画中亭子里的双影,感觉很安心,看了一会,她便小心翼翼的将画作卷起来,也熄灯睡下了。

第二百九十九节 友情之上(一)

    到了次日,雨轻就带着惜书和怜画来到陆府,当牛车行驶至府门外,却望见从对面又驶来两辆牛车,雨轻下车后略停住步子,原来是贺昙,身后还跟着两名少年,她便走过去,笑道:“贺兄,他们是你的好友吗?”

    “这位是太子洗马薛兼之子薛颙。”贺昙含笑介绍道。

    雨轻略施了一礼,仔细看着这位少年,身形消瘦,似有不足之症。

    “你应该就是陆先生的学生了,我好几次来陆府都没有看到你,如今可算是见着了。”

    说话者正是江南名士纪瞻之孙纪友,纪友的父亲纪景早亡,他一直都是跟随爷爷纪瞻生活,纪瞻现今居住在淮南郡,并未到洛阳来。

    “在下纪友,字公律。”纪友淡笑道。

    “我叫雨轻,看样子你和我一般大。”

    雨轻微微一笑,便和贺昙他们一起走进陆府,从纪友那里打听到薛颙自幼体弱多病,日日吃药也不见好转,雨轻便说六叔精通医术,府上还住着一位神医,过几日她可以带着薛颙过去请六叔把脉,薛颙欣然答应。

    “她的六叔就是裴侍中,跟随神医孙煜学过医术。”贺昙在旁解释道。

    纪友不禁愕然,因为薛颙此次来洛阳就是为了寻名医看病,听闻神医孙煜已经许久不给人看病了,一般士族子弟想要见他都很难,裴頠更是身居高位,若是能够让他亲自诊脉真是荣幸之至。

    “贺兄,彦哲哥哥(周彝字)近来心情可平复了?”雨轻抬眸问道。

    贺昙点点头,说道:“彦哲的心情平静一些了,最近时常在院中舞剑,所用的正是周将军的湛卢剑。”

    “我想彦哲哥哥的剑法肯定又进益许多,改日我和士瑶哥哥一起去周府看望他。”雨轻淡笑道。

    “听弘之兄(贺昙字)说,你做了干贝粉,放入菜肴中可以提鲜,你还送了一瓶干贝粉给彦哲兄,我们倒是都没有的。”

    纪友笑问道:“你为何这般小气,怎么不送给大家每人一瓶尝尝呢?”

    “做干贝粉也需要成本的,既然你是从淮南郡而来,不如下次就运来几车的海鲜干货,你想要几瓶都可以。”

    雨轻浅浅一笑,心道:纪瞻是东吴名门之后,祖父纪亮和父亲纪陟在孙休时期分别担任尚书令、中书令,掌控着行政大权,算是五俊之中最厉害的人物,曾领军大破石虎,在军中有很高的威望,也是后来在东晋平定王敦之乱的功臣。

    “吃你一点干贝粉,你就向我讨要几车的海鲜干货,那样我岂不是太吃亏了?”纪友玩笑道。

    “不管你运来多少海鲜干货,我都通通买下来,如何?”雨轻含笑问道。

    “说来说去,原来是为了你的菊下楼。”纪友呵呵笑道。

    雨轻快步走至他们前面,袍袖随风飘动,一身男装的她倍显潇洒,挥手笑道:“贺兄,你们慢慢聊,我要去找陆先生了。”

    望着她的背影,纪友不禁摇头苦笑,“她走的倒是快,总是做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情。”

    “你是没有见识到她的交际能力,除了她的六叔裴頠,还有去益州平叛的裴宪,就连张司空和王司徒都甚是喜爱她,听说那首《梅花落》就是她所写。”贺昙淡笑道。

    “能得到陆先生的青睐,自然才华卓然,当年想要拜陆先生为师的人可不在少数,可惜陆先生眼光太高,没想到最后竟然收了个女学生,还这般疼爱她,真是让人羡慕。”

    “我们去找士瑶兄吧,刚才在府门外我还看到了卫家的牛车,估计卫兄也来了。”

    贺昙负手走了几步,又看向纪友,自嘲笑道:“我们既没有出尘脱俗的容貌,又不善撒娇,还不能舌灿莲花,也不会变魔术,做美食,讲有趣的故事......最关键的是我们也没有养一只罕见的苍猊犬,陆先生怎么会喜欢我们呢?”

    纪友和薛颙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并肩去往陆玩的书房。而此时在前厅上,有位才至弱冠的年轻男子正在论述《庄子·骈拇》中‘凫胫虽短,续之则忧;鹤胫虽长,断之则悲’,以及回归人性自然的重要性。

    “彦先兄(顾荣字),你的外甥果然质朴,难怪北海管氏子弟愿意与他结交,能保持一颗赤子之心的确难得。”陆机笑道。

    此年轻男子正是顾荣的外甥,名叫项前,是来自临淮郡下相县项氏,原本只是个县内小士族,因项前的爷爷曾与宜都太守顾穆(顾荣之父)交情甚好,故而顾穆将女儿嫁与了项左,项前的母亲正是顾荣的胞妹。

    项前性格文静,这次还是他的父亲让他来洛阳看望舅舅的,顺便四处游历一番,结交好友,即便将来不入仕途,长些见识也是好的。

    “子充(项前字)这孩子来到洛阳已经有些日子了,却不爱出门,总是待在屋里怎么能结交到朋友呢?”顾荣摇了摇头说道。

    张季鹰放下茶杯,笑道:“昨日志远(张珲字)还同我说,子充甚是好学,他自是不如的。”

    项前笑容腼腆,立于顾荣身后,偏头朝门外望去,就看到一翩翩少年郎缓步走进来,施礼道:“雨轻拜见先生。”

    “雨轻,你来的正好,待会带着子充一同去后院找士瑶和阿虎吧。”陆机微笑说道。

    雨轻点头,然后示意惜书递上自己临摹的字帖和那叠所抄写的《小戴礼记》中的内则。

    “士衡兄,你收的这位学生真是刻苦用功,这么厚一叠左伯纸,肯定是花费了不少功夫才写出来的。”张季鹰也凑过来瞧了瞧,不禁笑道。

    陆机却笑道:“这一看就是罚抄的,上回的《昏义》就抄了五十遍,多半是背书又出了错。”

    雨轻赧然一笑,走到陆机身边,说道:“截长续短,凫鹤皆忧;持勤补拙,与巧者俦,正所谓勤能补拙,好记性不如烂笔头。”

    “张口就是妙言,不愧是士衡兄的学生。”张季鹰哈哈一笑,仔细打量着雨轻,又笑问:“听说你要开一家酒楼,不知道有没有吴中风味的佳肴呢?”

    雨轻在周府见过张季鹰,他就是莼鲈之思这个典故的主人翁了,因思念家乡的菰菜(茭白)、莼羹、鲈鱼,便辞官回乡,可实际上真正的原因却是不想卷入八王之争,为了远离晋室朝廷所编出的一个理由而已。

第三百节 友情之上(二)

    如今张季鹰已经任吏部郎中,满一年后便称为尚书郎,想来他应该不会轻易返回家乡的。

    “江南渔产丰富,蔬菜品种也较北方多一些,但不同的食材做出来的美味也各不相同,若是能够南北兼容,吸取各地美食的精髓,集聚海纳百川的创意,从而做到美食不分地域,我想绝大多数的人都会喜欢这样的特色料理。”

    雨轻含笑说道:“希望等菊下楼开张之时,季鹰先生也能亲往品尝美食,若是能给我一些建议,那就更好不过了。”

    “士衡兄,她的这张巧嘴还真是厉害。”张季鹰呵呵笑道:“即便把我们的那些孩子都叫过来,也是说不过她的。”

    陆机笑道:“她的鬼主意太多,让人应接不暇。”

    项前也是叹服万分,觉得她不仅口才好,而且还聪颖过人,能讨得别人的开心,这是他做不到的。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雨轻便和项前先行退下了,因为项前这人太文静,话不多,雨轻只好主动与他搭讪聊天了。

    “项前,这名字起的真好,向前进,勇往直前。”

    雨轻看着他,笑道:“你不喜欢出门,那就是宅男了,宅男平日里都喜欢上网或者看漫画,不过如今都没有这些,好像只有那种话本,小说都很少,如果你只是钻研学术的话,那么就真的太令人佩服了。”

    项前对她这些稀奇古怪的词语完全无法理解,也不知道如何接话,只得默默的朝前走。

    “项前,你有没有什么特别的爱好,比如喜欢吃美食,或者对服饰有讲究,又或者喜欢收藏东西,古董字画之类的,再不然喜欢听音乐,不过你会弹琵琶和抚琴吗?”

    项前被她这样一连串的话语弄得哭笑不得,最后只得说道:“我不善音律。”

    “雨轻,你说的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话,真是越发无礼了。”

    这时,陆玩疾步走来,脸色微沉,说道:“看来你的五叔对你的管束还是太宽松了,罚抄五十遍也太轻了,至少也要抄写一百遍。”

    雨轻嘟起粉唇,喃喃道:“我又不是打字机,哪里能抄写这么多遍。”

    “没关系,她年纪还小,说话确实很风趣。”项前淡笑说道。

    陆玩身边站着的正是纪友,他好奇的问道:“雨轻,上网是什么意思?”

    雨轻莞尔一笑,并不回答,看到陆玩和卫玠他们已经朝凉亭的方向走去,她赶忙跟过去,走在陆玩的身后,开始模仿他的走路姿势,心道:我已经能够跟上士瑶哥哥的脚步了,甚至还可以超过他。

    “弘之兄和薛兄正在听雨轩内下棋,我们何不去瞧瞧?”纪友对项前说道。

    项前含笑点头,又看向卫玠,风姿俊秀,脸庞冷峻亦温柔,温润如玉的少年郎自从习武之后,气质中带着几分冷冽,与往日弱不胜衣的样子截然相反。

    他早就从顾毗那里得知了卫家与顾家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再过几日卫玠和顾宝儿就要回吴郡了。

    今日卫玠前来陆府,应该就是同陆玩告别的,他们也许还有一些话要说,此刻纪友和项前也很是知趣的转身走开了。

    当走至凉亭中,卫玠凭栏望向一池春水,笑问道:“士瑶兄,吴郡的风景又是怎样的呢?”

    陆玩淡然说道:“自然是与洛阳不同的。”

    “阿虎,你可以先去石湖看一看。”

    雨轻走近他,柔和的说道:“吴郡山水近治可游者,惟石湖为最,相传范蠡曾带着西施由那里泛舟归隐太湖,你还可以在山路上修建一座连拱长桥,到时候携着宝儿一起登桥远眺,风景美如画,远山近水尽收眼底,岂不潇洒快活?”

    卫玠凝视着她,在她的眼中充满了希冀,没有丝毫少女娇羞的模样,或许在雨轻的心中,他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其实上回在崔府看皮影戏时,卫玠就远远的望见了雨轻,当时她正在花园里和崔意说话,她美丽的眼眸里闪着异彩,虽然卫玠听不到他们在讲些什么,但是崔意凭空变出一支芍药花来,雨轻欣喜不已,拍手称赞,还提着裙裾在原地优雅的转了一圈,尽显少女般的娇羞,十分动人。

    崔意性情孤傲,不喜别人靠近,如今竟会主动向她示好,做出这样反常的举动,足见雨轻在他心中的地位无人可比。

    而在卫玠面前,雨轻一向是穿着男装,谈笑自然,完全忽视了男女有别,只是把他当兄弟一样对待,这种感情超越了性别,他当时不太明白,可在看到那一幕后,卫玠才彻底清醒,雨轻不会对他动心,这就是事实。

    卫玠因此沮丧了一段时间,在顾宝儿同他讲那一番话后,他才再次振作起来,因为河东卫氏的处境已经是显而易见的,想要复起定要依附于朝中权臣,他不甘心这么做,也许南渡去吴郡发展,也不失为一种选择。

    “阿虎,你的从叔(卫展)已经迁任南郡太守,吴郡太守就是来自顾家,你只是补任长史一职,日后自然会升迁的。”陆玩淡然说道。

    卫玠点点头,笑道:“太子遇袭,最近洛阳城又不太平了,我现在离开正是时候,不是吗?”

    “阿虎,你的曾祖父卫觊早期投奔魏武帝(曹操),任司空府的属官,后来官至尚书,到了魏文帝(曹丕)时期,管理典章制度,治经研学,你曾祖父的书法造诣足可以与钟太傅并驾齐驱,自此河东卫氏真正显达,你的爷爷和父亲都是书法大家,家学渊源深厚,也逐渐为家族积攒了声望.......”

    雨轻负手踱着步子,慢慢说道:“可是在你的爷爷(卫瓘)和父亲被贾后诛杀后,河东卫氏便迅速衰落,你的兄长卫璪仓促担任家主,根本无力逆转家族颓势,究其原因就是河东卫氏更注重家传和品行,无意争夺权柄,这样在朝局纷乱之时如何才能保住家族荣光?”

    雨轻抬眸,一脸肃然的注视着他,说道:“若你想要复起,就要懂得为人处世要有远见,切忌急功近利,与所谓的名士空谈玄学更是无用的,昔年杜预的父亲杜恕因长期与朝中皇亲国戚和权贵有矛盾,惨遭陷害而被流放,杜预早年也得不到任用,可是他没有自甘堕落,而是选择更加的勤而著述,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因此有‘杜武库’之称,后来伐吴功成,京兆杜氏也再次崛起。”

    “雨轻,我明白你想要说什么。”卫玠异常平静地说道。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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晋中镜介绍:
细数魏晋风流,璀璨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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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大计,只看今朝!晋中镜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晋中镜,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晋中镜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