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六五章 大峰山之战(上)
无法得到荷兰人的肯定答复,郑芝龙除了大骂一顿之外,也无可奈何,只得继续全力备战。
为了确保月港的安全,他紧急下令收拢泉州的水师力量,并将福州的水师也调来支援。
似乎觉得还不够保险,郑芝龙再下达命令将派往伏击商会船队的水师调回来。
远洋贸易的时间太不可控了,所以郑军也不清楚从东洋回来的商会船队何时返航,只能按照估算提前布置。
但现在,新军水师都已经打上门了,在郑芝龙想来,先集合郑军水师的力量,消灭叶大成的南澳水师方是上策。
如果老家都保不住,抢了商队又能怎样?
筹备海战的时候,郑芝龙也没有忘记关注陆上战斗,因为对他来说,哪一边都输不起。
输了海战,他郑芝龙最赚钱的手段便被彻底切断,输了陆战,他郑芝龙又要去当一个无根浮萍般的海盗,这都不是他想要得到的结果。
二月九日,吴六奇的先锋军直逼云霄镇,翌日,唐宁率主力直逼大峰山一线,双方先后对各自目标发起了进攻。
唐宁这一路,他让吴殳担任主将,对大峰山的郑军发起进攻。
大峰山位于平和县西南,处在平和县与云霄镇之间,号称闽南第一山,地势险要、险峻雄奇,易守难攻。
正因为如此,唐宁将大炮全部调备给吴六奇的先锋军去进攻云霄镇。
据消息,大峰山有郑芝豹部五千人,在偌大的大峰山据险而守。
此时,吴殳手中就拿着大峰山的地形图和一些重要位置的信息,这都是珍贵的情报。
这些情报自然不是信手拈来的,情报部早已经着手收集来自全国的各路情报,暗地的情报站也不知道发展了多少。
最临近的福建,自然是情报部渗透时间最长的。
在整军备战时,有关郑军的兵力部署、将领信息、各地地形等情报便像流水线生产出来的一般,源源不断的递到了作战指挥部。
大峰山作为闽南第一山,有关它的情报,自然是不能少。
这种险地作战,如果能够切断敌方水源,乃是上上之策。
但是大峰山地形特殊,七个主峰峡谷中,均有清泉从岩缝中渗出,汇成涓涓细流。
在山谷中、石缝中蜿蜒穿行,清冽甘美,可饮可浴。
所以,切断水源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这还不是最大的难题,更大的难题是,大峰山有七大峰,平均都有近两百丈高,主峰更是超过四百丈,每峰都有敌军守卫。
最为险峻的狮子峰盘踞在峭壁之间,唯有一条天梯小径可以攀登,当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除七大主峰之外,还有三十几座小山峰,在一些关键位置也被郑军布置了兵力。
可再艰难,大峰山这块硬骨头,也要啃下来,不然对新军的后路威胁太大了。
唐宁也没有多少时间耗在这里,所以采取围困之法也不现实,必须强攻。
各参谋在营帐中商议之后,决定反其道而行之,首先进攻最高的主峰擎天峰。
因为擎天峰虽是最高峰,但却并非最险峻的主峰。
如果拿下擎天峰,不但可以居高临下的俯视其他六峰,还能对敌人士气起到莫大的震慑作用,对接下来攻占其他六峰也大有裨益。
既然是参谋部的决定,而且唐宁也没觉得有多大问题,便没加干涉。
决定做出之后,立即展开行动,新军先是清剿郑军布置在各峡谷、山腰等处的暗哨和哨卡。
这些暗哨和哨卡的主要作用是监视新军的行动,并保持与其他各峰的联系,人员和物资都相对较少,防御力量也有限。
但这些人似乎有恃无恐,壮着所处地形的优势,以及对地形的了解,只要看到新军接近到一定距离后,便立即退走。
没办法,逼得新军不得不杀鸡用牛刀,用机枪配合迫击炮来围剿。
在新军视野中,在机枪和迫击炮的射程中,暴露出来的暗哨和哨卡迅速被拔除,或者被吓得撤到山峰上。
仅仅半天时间,郑军布置的暗哨和哨卡被拔除大半,各山峰之间的联系随之被切断。
接着,新军分成了几十个几十人或者百人的小队,轮番对各峰郑军发起佯攻。
诏安城这么快被攻破,自然对郑军每个士兵心里有不小的影响。
而新军向每个山峰发起佯攻时,往往会先向上发射几发迫击炮弹,炸得山上的郑军根本不敢冒头。
就算有敢冒头的,新军的也会将他们打得缩回去。
然后,新军士兵只要在山下大声喊杀,山上的郑军便会将准备好的石头、箭矢等向山下不停的倾泄。
如此反复,让山上的郑军疲于奔命,精神紧绷,即便是晚上,也不让他们有丝毫停歇。
翌日清晨,高耸的大峰山被云雾笼罩,云雾冉冉升起,或在山间飘忽,仿佛仙境一般。
在山下的新军士兵看不清山峰上的情况,在山峰上的郑军如坠云中,入眼皆是白雾。
吴殳知道,等早晨太阳升起之后,云雾就会慢慢消散,所以要利用好这段难得的时机。
新军的佯攻继续,一支三百人的精锐被吴殳挑选出来,随着一个老药农向擎天峰的一侧艰难走去。
这个老药农是情报部找来的,他在这一带生活了几十年,出入大峰山无数次,对大峰山再熟悉不过了。
他知道一条几乎无人知晓的小道通往峰顶,在情报部的情报员暗中找到他时,知道是新军的人之后。
情报员还没有许诺任何好处,他就立即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吐露了出来,并自告奋勇的表示愿意带着新军前往。
原因无他,就因为他的大儿子和二儿子两家都在潮州府过活。
以前几个儿子只能跟着他在大山里寻找药材,一大家子靠天吃饭,饥一顿饱一顿的。
三儿子还一失足从山上摔落下来,就此丢了性命。
可自从两个儿子凭着对各种草药的了解,先后在潮州府找到了好的活计,在潮州府安了身,一家的日子才大有好转。
两个儿子每十天半月都会回来一次,除了带回米粮,还会留下一些银钱。
日子谈不上多富足,但吃穿是绝对不愁了。
所以老药农根本用不着再去采药,采药只是他打发时间的活计罢了。
如果不是还惦记着祖传下来的几间破房子,担心过世老伴的孤坟无人打理,恐怕早就到潮州府享福去了。
老药农两耳不闻窗外事,也不知道新军与郑军已经开战了。
但他从两个儿子那里知道,唐大人深受百姓爱戴,正是因为他,才让很多穷苦百姓能够吃得上饭,才能过上安稳日子,这其中就包括他们一大家子。
新军就是唐大人率领的军队,能征善战,打败过叛军,打败过红毛鬼,但从不欺压百姓。
所以,在知道新军需要自己这把老骨头帮忙时,老药农一口答应,都一把年纪了,也没几年活头了。
不就指条路吗?能帮上这点小忙,也算是稍稍报答一下唐大人的恩情了。
第一六六章 大峰山之战(下)
老药农年旬六十有余,也许是年纪大了,也许是好久没有再爬这么险峻的高山,体力有些跟不上了。
一个壮硕的新军士兵低下身子,轻声道:“老丈,你就别再推脱了,真要把你累坏了,我家大人肯定会怪罪我们的。”
之前有些不服老,也不想麻烦这些年轻的士兵,所以老药农一直坚持要自己走。
现在,身体确实是有些抗不住了,再听到士兵如此说,这才小心的趴到士兵的后背上。
后面另一个士兵立即扶住老药农的后背,亦步亦趋的跟着,以免两人摔倒。
一行人继续悄无声息的在杂草树木丛生的林间穿梭着。
即便有走路和喘息的声音发出,也被山下的呼喊声和山上偶尔响起的爆炸声给淹没。
经过近一个时辰的艰难前行,一行人有惊无险的来到距离山顶不足十丈处,都能听到上面郑军士兵的喊叫声。
此刻,山间的云雾大都散去,阳光穿透下来,暖洋洋的。
最前面的那个士兵小心的放下老药农,然后两人贴着山壁,让其他士兵先行过去。
营长留下两个士兵保护好老药农,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继续向山上摸去。
已经快到了,自然不需要再让人领路。
离山峰若摸还有四五丈高时,营长抬起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停下,然后对最旁边的一个排长点点头。
排长点头回应,默默拿出一枚手榴弹,整个排有近二十名士兵也各自拿出一枚手榴弹,将封盖拧开,其他人则备好自己的枪。
见大家都准备好了之后,排长一挥手,整个排的士兵继续向山上摸去。
又爬上了若摸两丈距离,山上敌军的动静更清晰了。
排长一挥手,手握手榴弹的士兵立即一个转身,面朝山峰的位置,猛的一拉拉火绳,手中的手榴弹当即冒出黑烟。
“嗖嗖嗖……”二十余枚手榴弹争先恐后的飞上了山顶。
山上有的士兵第一眼便看到了这些飞上来的黑呼呼东西,神色微微一愕的同时,本能的闪避一下,生怕砸中自己。
有几个视线不在这个方向上的士兵,“咚”的一声被砸中。
“是谁砸老子……”其中被砸的一个士兵张口就骂道。
而更多的士兵则是看向那些冒着黑烟的东西,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停止。
“轰轰轰……”剧烈又密集的爆炸声响彻云霄,整座山峰都在颤抖,火光冲天,烟雾弥漫,惨叫四起。
“冲……”
爆炸声刚一停歇,随着一声令下,新军士兵以最快的速度爬上去,几个手握冲锋枪的士兵冲在最前。
他们冲上山顶的一刹那,面对的是狼藉一片的敌方阵地,尸体和伤员躺了一地,侥幸没有受伤的,也是惊恐的四处躲避。
“砰砰砰……”枪声不断,随着更多的新军士兵冲上来,战斗基本没有任何悬念。
擎天峰被新军拿下,除了几人受了些轻伤,没有一人死亡。
在营长的命令下,一个士兵从怀里拿出一面旗帜。
这是一面大红旗,上面写着一个粗壮而醒目的白色大字“新”。
几个士兵将旗帜展开,将郑军的旗帜取下丢弃,然后将自己的旗帜挂了上去,并挥舞起来。
醒目的旗帜,又占据最高点,在很远的地方都能够看到。
没有多久,郑军各峰便知道擎天峰失守了。
最高峰这么快失守了,对郑军自然是一种莫大的打击。
从高处看去,七峰是成一条弯曲的线排列着,擎天峰又处在其他六峰之间,刚好将六峰分成两截。
各峰主将皆是拿着望远镜向擎天峰方向看来,同一个方向上的几人刚好看到擎天峰峰顶上,有一人也站在边沿,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着,一个个神色微变。
最近的栖云峰上的郑军主将,似乎看到了新军这个营长嘴角挂着的笑意。
新军营长放下望远镜,沉声下令道:“给他们喂些子弹吧。”
随即,两挺重机枪被架了起来,居高临下的向着栖云峰倾泄而去。
“嗤嗤嗤……”MG42汹涌的喷吐着火舌。
几乎暴露在火舌下的郑军顿时哀嚎一片,一些人的身体甚至直接被打成两截,四肢中者即断,脑袋中者即爆。
对一些躲在山石后面,机枪又打不到的地方,则直接架起81毫米的迫击炮轰。
“啊……”一些士兵再也忍受不住,不管不顾的往山下冲去,再也不敢呆在山顶了。
“撤,撤,撤……”主将也无奈的大声命令着。
随即,栖云峰不攻自破,冲下山峰的郑军迅速向新军缴械投降。
山下的新军立即动身去占领栖云峰,而他们刚上到半山腰,大帽峰上的郑军也崩溃了,丧心病狂的新军直接在山顶上居高临下的用迫击炮轰。
这一幕不但被擎天峰上的新军士兵亲自见证着,在小帽峰上的郑军不时的听到大帽峰上发出的一声声惊天炸响。
由于高度原因,他们看不到大帽峰上发生的具体情况,但能看到大帽峰峰顶上升腾的火光和烟雾。
还不时的有人惨叫着从山峰上坠落下来,有石头从山上滚落下来,再傻的他们也知道,新军居然把炮搬到了峰顶。
“看,大帽峰上的人在向下撤了。”立即有人发现了情况,一时间小帽峰上的士兵人心惶惶。
“我们赶快撤吧,要是新军占领了大帽峰,肯定会从山顶上炸我们的。现在不撤,就来不及了。”
于是,小帽峰上的郑军就这般不战而撤,小帽峰也不攻自破。
大帽峰和小帽峰的郑军,并没有向新军投降,而是从山的另一侧狼狈退走了。
因为他们清楚,失去了地利优势,他们根本不是新军的对手。
在其他小山峰上驻扎的郑军,一些得知消息后,也悄无声息的退走了。
另外一部分,则是改变策略,知道光占据居高的位置并不能获得地形优势,转而钻入大峰山的各种天然洞穴中,准备继续顽抗。
擎天峰、栖云峰、大帽峰和小帽峰先后落入新军之手,七峰已经有大半被新军占领,无疑对其他大峰山的郑军有着莫大的震慑。
栖云峰上的新军已经开始向玉屏峰的郑军下手了,由于高度原因,栖云峰上的新军看不到玉屏峰顶的郑军。
但是不要紧,居高临下的擎天峰上的新军会用简单的旗语传讯,纠正他们的炮击效果,让玉屏峰上的郑军倍受煎熬。
唐宁在大峰山呆了三天,看到新军已经基本控制住战局,残留的郑军已经无法对己方构成多大威胁后,便留下三千兵力让吴殳控制住大峰山的同时,继续围剿残存的郑军。
而他自己,则率领所剩五千兵力继续向东挺进。
因为在前一天,吴六奇已经攻克云霄镇,正向着南靖方向而去了。
第一六七章 杀鸡儆猴
唐宁似乎并不打算与吴六奇汇合,目标直指漳浦,准备与吴六奇部对府城形成钳形攻势。
至于郑军第二道防线的平和县城,唐宁不准备去攻打了,因为只要己方控制住大峰山,平和的郑军就处在己方的监控范围之内。
不管平和守军是支援大峰山,亦或是支援南靖,甚至是反其道而行之的进攻潮州府,唐宁都不怕。
只要他们敢动,唐宁就有办法对付他们,因为战场是他唐宁选择的,平和已经被边缘化了。
就像盟军诺曼底登陆一般,盟军选择了诺曼底,德军在加来的防御做得再好也没多大用了。
身处平和的郑芝豹很纠结,当得知新军的主攻方向是诏安的时候,他就知道平和可能不会有大战发生了。
因为新军要攻入福建,两个最可能的目标就是平和和诏安,两条进攻路线,无法确定是哪一条,选择权在唐宁手中。
但是这两个地方,他们都要派重兵驻守,这就是防守方的弊处,主动权掌握在进攻方手中。
云霄被新军占领,大峰山也危在旦夕的消息传到平和后,郑芝豹大为震惊。
他本对这一道防线抱着很大希望,特别是大峰山,他预算至少可以阻新军一月以上。
可没想到,仅仅三天,就被新军控制住了形势,残存的军队只能凭借地利苟延残喘,第二道防线已经名存实亡。
平和的上万兵力,他都不知道要何去何从,还在踌躇。
而此时,郑芝豹的四哥郑鸿逵一路奔逃到了梁山、盘陀岭一带,这是他第二次弃城而逃了。
不过多少有些长进,他在云霄起码坚持了两天。
之所以逃到梁山、盘陀岭一带,是因为此地处在云霄镇到漳浦之间,地势险要、乃古来关隘重地,复杂之势比之大峰山尤有过之。
在逃出云霄镇之后,郑鸿逵就有在此地加强布防的计划,原本在此地的守军不足两千。
郑鸿逵收拢溃兵进驻后,此地的兵力已经超过八千。
可是,由于撤退匆忙,大量物资被遗弃,为了养活八千余人,为了在梁山山脉坚持更久,郑鸿逵不得不四处筹集粮饷。
新军追击得紧,从后方调运显然来不及了,他也没这个精力,那就只有在沿途向各地强征。
在如今的大明,此种情形再正常不过,即便民怨沸腾,郑鸿逵也不以为意,毕竟他们几兄弟本就是海盗出身。
现在为了保卫福建,向福建百姓筹集粮饷不是应该的吗?
漳州府城,郑芝龙已然知道新军突破了第二道防线,捏着情报的右手气得一阵发抖。
随后,他亲自下了一道命令,公开处决施福。
但是,这几战和施福可是没有半点关系,新军进军福建时,施福还被关在大牢中呢,那为何要在此时将他处决?
原因很简单,郑芝龙要杀鸡儆猴,表明自己的决心。
第一道防线和第二道防线的主将是他郑芝龙的两个兄弟,再怎么,他也不能下令把自己的兄弟给军法处置了。
可一败再败,必须杀一个有份量的人才能以儆效尤,犯过大错的施福自然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施福犯的错也确实够杀头的,没有活捉唐宁也就罢了,居然还让唐宁安然的逃回了潮州。
更可笑的是,他居然还不知晓,直到唐宁在潮州府公开露面,才恍然大悟唐宁根本没有死。
唐宁活着回到潮州府,就是最大的祸根,而施福自然就是祸根的源头,此番不杀他,杀谁?
消息传开后,郑芝豹和郑鸿逵皆是大惊,知道他们的大哥是动了真怒。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当得知施福被斩后,唐宁也是感慨不已。
不过,这件事情对他来说,也只是一小插曲而已,继续带领队伍向着漳浦的方向行进。
唐宁已经知道郑鸿逵陈兵在梁山山脉,但是他却没有打算进军梁山,而是直接绕开梁山而去。
当郑鸿逵得知消息后,大为不解:“唐宁难道不怕我断了他的后路?”
但谨慎的郑鸿逵又怕其中有诈,所以只敢派出大量斥候探查情况,不敢率大军从梁山出来。
确认沿途没有埋伏之后,郑鸿逵立即派出两千人马去截断唐宁的粮道。
说是截断了唐宁的粮道,其实是沿途根本没有新军的运粮队伍,唐宁也没派人保护后方粮道。
郑鸿逵继续让这两千人马去试探,去骚扰新军后队,如遇反击,一触即退,不与新军正面交战。
但是,却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因为连火炮都没有的他们,根本很难接近新军。
野战中,他们完全暴露在新军的火力之下,新军在两百丈外就可以发起攻击。
这两百丈距离,对以步兵为主的郑军来说,恍若天堑。
晚上会稍微好些,但也很难偷袭成功。
多番试探之下,新军丝毫不为所动,损伤也很小。
反而是骚扰的郑军,自身伤亡惨烈,不得不主动放弃骚扰的行动,退回到了梁山中。
郑鸿逵心中哀叹,他就知道,凭借坚城都挡不住新军的攻势,在野战中,怎能是新军的对手?
这让郑鸿逵很苦恼,本想凭借易守难攻的梁山截住新军的去路,却没想到唐宁直接无视梁山的存在,连后方粮道都不管了,让他郑鸿逵一拳打在了空处。
郑鸿逵可不认为唐宁是一个没有头脑的庸将,不知粮道的重要性。
他拿着地图仔细的端详了一阵之后,方才有些恍然的道:“唐宁此次目标恐不是漳浦,而是敦照港。”
“新军水师现在何处?”郑鸿逵急问道。
“三天前出了东山,最新的消息还不知晓。”
郑鸿逵迅速的找到了东山的位置,漳浦的位置,再圈定敦照港和唐宁现在行军的位置进行比较。
郑鸿逵一拍地图,恨声道:“好你个唐宁,声东击西。”
虽然唐宁依然很像是在向着漳浦进军,但郑鸿逵已经基本确定唐宁的目标是敦照港。
只要拿下了敦照港,新军水师就可以提供源源不断的粮草,而且基本不用担心郑军水师的骚扰。
因为郑军水师很难绕到新军水师背后去偷袭粮道。
第一六八章 施琅归附
十七日,唐宁所部,方向突然一转,南下而去,应了郑鸿逵所料,目标直指敦照港。
郑鸿逵知道,自己再窝在梁山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一旦唐宁空出手来,自己甚至有可能被困死在这里。
无奈之下,郑鸿逵只得率部冲出梁山,一边派人向漳浦求援,一边向着敦照港的方向追击而去。
他知道唐宁的目的是联合新军水师夹击敦照港,但他郑鸿逵也可以联合敦照港水师夹击唐宁所部。
只是之前被唐宁所欺骗,所以耽误了不少时间,不知此番支援敦照港还能否赶上。
十八日正午,唐宁正率部向敦照港行进时,突然有消息来报,一个传令兵敬礼后报告道:
“报告将军,有三名郑军军士主动投我后营,为首之人自称施琅,乃郑芝龙麾下施福之侄,请求面见将军。”
唐宁微微一怔,连忙道:“请他过来。”
对施琅此人,唐宁自然是有所了解的。
郑芝龙身边的人,唐宁最看重的就两个,一个是郑森,既后来的国姓爷郑成功。另一个就是施琅。
郑森由于郑芝龙投清而父子反目,如果在那种情景下,唐宁还是有很大把握将郑森招揽过来。
但如今形势有很大不同,郑森还没有得到大明王朝重用,也没有被赐国姓,郑芝龙更没有投清。
在这种情况下,唐宁觉得让郑森与他的父亲反目而来投效自己的可能性很小。
反而是施琅,倒是可能性更大一些,毕竟他并不是郑姓,在施福被郑芝龙杀掉之后,为了斩草除根,郑芝龙很可能连施琅一起杀掉。
唐宁当时还觉得很可惜,觉得施琅恐怕是难逃一劫,这叔侄二人虽然不是自己亲手所杀,但间接的也是因自己而死。
可没想到,想曹操,曹操到,施琅不但没死,反而主动投了过来。
唐宁猜测,施琅应该是无处可去,又想有一番作为,甚至为叔叔施福报仇,才想着主动来投效新军的。
为了接待施琅,唐宁干脆下令让队伍休整半个时辰。
没有多久,一行三人被带了过来。
为首是一个方脸大汉,其貌不扬,头发有些凌乱,一身袍服多处破损,想必这一路是吃了不少苦。
唐宁知道此人应该就是施琅,算起来,此时的施琅应该只有二十几岁,远远称不上大汉。
但此刻他一脸沧桑,咋一看起来确实像个大汉。
三人同时单膝跪地,施琅高声道:“草民施琅,见过唐将军。”
唐宁哈哈一笑,连忙抬手道:“施将军不必多礼,两位将士不必多礼,快快请起,快快请起。”
“谢将军……”施琅先行起身,身后两人对视一眼,也谢过之后起身。
唐宁问道:“施将军可是从漳州府城而来?”
施琅连连点头,道:“回禀将军,正是。此番草民能够从郑芝龙手中脱险,还得谢过将军救命之恩。”
唐宁微微一愣,问道:“此话何解?”
施琅解释道:“我叔父施福被斩之时,我便知道郑芝龙必向我下手,所以想尽快逃离府城。”
“可不曾想被郑芝龙派来的人截住,亲卫拼死相护,才让我逃出军营。但整个府城已经全面戒严,想要逃出去难如登天。”
“就在我等走投无路之际,被一陈姓商人搭救,我们混在一堆货物中才有惊无险的逃出来。”
“据陈先生所说,只要是与郑军为敌之人,就是他的朋友。所以,此番我等几人能够逃出生天,冥冥之中全仗大人施救。”
“原来如此。”唐宁算是明白了,他基本确认那陈姓商人应该是己方在漳州府安排的情报人员,甚至很可能还是负责人。
他看到有机会,就将施琅这个年轻小将给救下了。
但是,他又不知道他唐宁对施琅的看重,所以便没有安排人将施琅送到后方来。
突然,唐宁叹息一声,说道:“施将军,你们叔侄落到今天这步田地,恐怕与我也有莫大的因果吧。”
施琅连忙道:“回将军,施琅并非不明事理之人。将军没错,我叔父施福也没错,只是双方立场不同而已。”
“叔父虽然几次败于将军之手,但对将军依然钦佩之至,并多次勉励草民向唐将军学习。”
“毕竟从年岁来讲,草民还比将军略长几岁。”
“如今,我叔父死于我们共同效忠的郑芝龙之手,我施家与郑家,再无情义可言,只有仇恨。”
唐宁没再讲这个话题,而是关心的问道:“此番施将军离开漳州府城匆忙,可有想办法安顿好家人?”
说到家人,施琅立即单膝跪地,泣声道:“此番匆忙,施琅逃出府城后,立即兵分两路,一路由四名亲信前往泉州府晋江通知我家人先行躲藏,另一路跟随我前来投靠大人。”
“待新军兵临漳州府城,想必郑芝龙也没精力再管我等。”
“现在看来,将军另有定计。如果新军水陆联合攻取敦照港,乃上策之选。”
唐宁先让施琅起身,然后眉头一挑的追问道:“施将军也赞同我军先拿下敦照港?”
施琅立即拱手说道:“自然,新军兵力不足,维持陆上粮道有些吃力,水陆联合才是上策。”
唐宁叹息一声,说道:“可如此这般,郑芝龙很可能会分出精力诛灭施家满门。”
施琅重叹一声,泣声道:“时也,命也。施琅既来投效新军,自然一切以军务为重,岂能以一家之事,拖累千军万马?”
“孰轻孰重,施琅自能分辨,只希望将军不弃,收留我等,施琅必为将军效犬马之劳。”
唐宁立即转头对一旁的宋云婉说道:“快传令下去,想尽一切办法保全施将军家眷无恙。”
“是。”宋云婉立即应令,然后安排人将命令传达下去。
情报部在漳州府有情报站,在泉州府自然也有,只是施琅不知道,还以为唐宁只是为了向他表明一种态度,表明对他的重视。
即便是这样,施琅还是很感激,毕竟他是施福的侄子,名声不显,唐宁在行军途中能够亲自见他,还这般礼遇,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于是,施琅再度单膝跪地的感激道:“谢将军。”
唐宁振声道:“暂且委屈施将军在我帐下担任参谋,待我着人将郑军俘虏遣送过来,全部交由将军指挥。”
“将军可否收服这些降军?”
施琅听完唐宁所说,不由一惊,来投之时,他想着能被收留就已经不错了,根本不敢奢望会立即得到重用。
但唐宁这般所说,不似玩笑,他立即感激涕零的道:“施琅在此立下军令状,必全力降服郑军降军,助将军诛灭逆贼郑芝龙。”
唐宁心情大好,立即率军继续向敦照港前进。
第一六九章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十九日上午,在逼近敦照港前,唐宁让大军停下,然后独自一人进入一片树林中。没有多久,他让人拉出了十门先进火炮和一堆弹药,顿时将所有人都狠狠的震惊了一把。
“天选之人唐将军……”
“天选之人唐将军……”“天选之人唐将军……”
众将士高声欢呼,士气暴涨,施琅也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十门火炮包括六门40型75毫米反坦克炮和四门105毫米榴弹炮,直接用战马牵引。
辰时刚过,浮头湾海战便爆发开来。激战近两个时辰,郑军不敌,退入敦照港。
新军水师四百余人登陆,在船队的配合下,占领防守空虚的陆鳌城,然后配合水师船队封锁敦照港。
午时,唐宁率领所部抵达敦照港北岸,在距离港口五里处布设炮兵阵地,然后对敌船进行炮击。“轰轰轰轰……”炮声隆隆。
反坦克炮的强大穿透力,中者必是一个大洞,稍小些的船只,只要一炮便基本报废,船上人员死伤惨重。
即便是郑军的大型船只,中炮之后便是重伤,如果运气不好被引爆了船内的火药,那后果就更严重了。五里的距离已经处在郑军水师船只火炮的有效射程之外了,所以只能被动挨打。加上刚败于新军水师之手,无心再战。
一个个士兵像无头苍蝇般,在船上的狭小空间中辗转腾挪,不知道哪里是安然之所。
有些反应迅速的,直接弃船,一个纵身向着水中跳去。
这里距海岸不远,凭借良好水性,有很大可能游到岸上,这比留在船上被动挨打要安全多了。但还是有些船只,不顾一切的向着敦照港中心逃去,他们相信只要拉开一定的距离,就能逃过一劫。
不过,他们船只一退,新军的炮兵阵地立即前移,一步步的靠近海岸,即便他们退到敦照港中央依然无法逃出40型反坦克炮的有效射程之外。
在陆上射击,可比海上的舰炮精准多了,郑军水师根本没有丝毫还击之力,只得继续拉开距离亡命而逃。
但接近到陆鳌海岸附近时,岸上有密集的子弹射来,他们便知道陆鳌已经失守了,便只能驾船向东岸逃去。
敦照港看起来是个半封闭的港口,三面由陆地包围,只有浮头湾是出海口。现在浮头湾已经被新军水师堵住,郑军水师的船只相当于被封在了敦照港内。
敦照港大约是一个长条形,现在出港口被封,两侧海岸被新军占领,唯有向着东岸才有一些腾挪空间。
不想留下来等死的他们,于是不得不向着东岸狼狈逃蹿而去,生怕逃得慢了成了替死羔羊。
沿途之上,留下一只只破碎、燃烧和缓缓下沉的船只,还有在水中扑腾的郑军士兵。
由于逃得匆忙,这些落水的士兵便没人管了。
新军水师主力迅速进入港内,靠向北岸。
他们没有对落水的郑军士兵赶尽杀绝,反而还出手将他们都救了起来。
这些能跳水逃脱的,基本上都没受什么伤,一共近六百人。
唐宁把施琅叫过来,把这六百人直接交给他处理,同时还抽出一个营的士兵划到他麾下指挥,让他麾下的兵力超过一千人。
“谢将军。”施琅连忙单膝跪地应令。
一艘艘大型运输船靠向了港口,唐宁一声令下“登船。”
随即,所部士兵开始分批登上一艘艘大型运输船。
这些运输船排水量都超过六百吨,双层夹板,一次可运载近七百人,此次一共来了八艘。
再加上其他船只的配合,唐宁所部兵马,一次就可以运走。
满载的船立即驶离港口,向着对岸驶去,对岸便是陆鳌。
在船队抵达陆鳌后,已经是晚上。
唐宁下令登岸休整后,郑鸿逵已经率军抵达了敦照港附近,派出大量斥候去探查,却没有发现新军的踪影,只是在港口发现了大量的战斗痕迹。
“难道,唐宁已经击败敦照水师,向漳浦方向去了?”郑鸿逵如此猜测着。
但天色已暗,想要追索新军踪迹已经很困难了。
而且由于加急行军,士兵很是疲惫,士气低迷,他只得下令休整。
翌日,唐宁拔营起程,沿着狭小的陆鳌半岛向东挺进,一路上几乎没有遇到抵抗。
而新军水师,在叶大成的率领下出了敦照港,也向东而去。
就这般,新军水路并进。
而郑鸿逵,一边派出斥候向着漳浦方向搜索唐宁所部的踪迹,一边率军加紧向漳浦方向支援。
可是,一天过去,郑鸿逵所部已经快追到漳浦城下了,没有找到唐宁所部的丝毫踪迹,让他很是震惊和狐疑。
是夜,当他率军抵达漳浦城外时,还差点与守军闹出乌龙。
守军一度怀疑他们是新军冒充的,想骗开城门,再三确认后,才没有发生自相残杀之事。
虽然避免了一场火拼事件,但郑鸿逵的心里却没有丝毫高兴。
唐宁所部突然不见了,这就像是梗在心口间的一根刺般。
他想不通,唐宁不来进攻漳浦,这是跑到哪里去了?难道不管孤军深入的吴六奇部吗?
吴六奇部兵锋依旧直指南靖,如果没有唐宁部的配合,那吴六奇这支孤军就会处在平和、漳浦和府城三方包夹的位置了。
直到第二日下午,郑鸿逵才收到急报,唐宁部出现在赤湖附近,直指佛潭方向,新军水师也已过了将军湾。
不难想象,新军水路并进的最终目标直指月港。
“明修栈道,暗渡陈仓。唐宁啊唐宁,当真是小看你了。”郑鸿逵心中大骇。
于是,他再也顾不得漳浦,一边派人将最新消息向府城汇报,一边率领漳浦主力一万余人去追击唐宁部。
其实,这个战术倒不是唐宁一人想出来的,他自己原本的想法是要进攻漳浦的。
但是经过参谋部的商讨,便制定了这样一个策略。
因为新军的最终目的是在尽量短的时间内打垮郑氏集团,而不是为了占领更多的城池。
城池占多了,新军也没有那么多兵力守卫,时间上也耗不起。
所以,以最快的速度进逼郑氏集团一些重要战略位置,逼他们决战方是上策。
于是,明着进攻漳浦,暗中联合水师渡过敦照港,通过陆鳌半岛绕到漳浦背后,然后进逼月港的计划便应运而生。
第一七零章 水师对比
唐宁部通过谋略争取了近两天的时间,沿途之上郑军几乎没组建有效的防御阵线,没办法迟疑新军,所以郑鸿逵想要迅速追上是不可能的。
而在郑鸿逵的主力离开漳浦去追击唐宁后,情报部便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通知给吴六奇。
得到消息的吴六奇则是立即转向,调头南下直指漳浦,行军速度也加快了不少。
看来,他兵锋指向南靖也只是一个假象。
此时的郑军还不知吴六奇已经更换了进军目标。
听闻唐宁部和新军水师的最新消息后,郑芝龙亲率金门的郑军水师经料罗湾南下,准备阻截新军南澳水师主力。
他在府城处决施福,知晓新军水师过了东山岛后,便立即赶到金门,准备亲自率领郑军水师与新军水师决战。
因为他清楚,这一战对郑军太过重要了。
金门岛是漳州府的东南咽喉,是泉州府的南部咽喉,是月港的出海口,也是远洋的前进基地,战略位置极其重要。
这一战他郑芝龙输不起,必须全力以赴。
正因为如此,郑芝龙想要保住福建的经济命脉,就必须要保住月港,必须要保住金门岛。
所以,郑芝龙几乎聚集了整个郑军水师的主力,以图在新军主力未聚集之前,先消灭新军南澳水师主力。
南澳水师是新军组建最早的一支水师,也是实力最强的一支水师,总体力量占新军水师力量的一半以上。
若是能够将新军南澳水师重创甚至是消灭,那郑军水师无疑能够继续保持在东南沿疆的霸主地位,也斩断了新军水师封锁福建港口的阴谋。
十多年前,他郑芝龙率领郑军水师在金门的料罗湾打败了荷兰人。
如今,他要再次亲率郑军水师在这一带水域与更强的新军水师作战。
对手更强大了,但郑军水师也不是当初的郑军水师,实力得到了长足发展。
如今,郑军水师主力的大小船只超过七百艘,其中两百料以上的大船超过一半。
因为郑芝龙清楚,没有经过充分装备和训练的小船,与新军的小船都差之甚远,更没办法与大船对抗。
所以,郑芝龙麾下的大量小船此次便没有全部出动,将所有物资都聚拢在有战斗力的船上。
即便如此,单论数量的话,郑军水师是叶大成所率南澳水师船队的六倍不止。
可是,如果论单艘船只战力的话,那郑军水师恐怕要差一大截了。
郑军水师船队的战船以福船、乌尾船和鸟船为主,其中郑芝龙的旗舰是一艘超过一千料的大型鸟船,算起来的话排水量也只有三百余吨,比叶大成的旗舰要小得多。
叶大成所率领的船队,排水量超过五百吨的战船就有十二艘之多,而叶大成的旗舰,排水量更是达到了一千三百吨,是郑芝龙旗舰的近四倍。
像这种超过一千吨排水量的战船,目前整个新军一共有十二艘。
此次叶大成率领五艘,其余七艘则是前往东洋和南洋护航去了。
这些在亚洲算是超大型的船只,是宋应星为首的大明工匠与葡萄牙技师共同研制出来的,这是去年双方洽谈好的合作条件。
这种船有别于大明、葡萄牙和荷兰的船只,因为结合了三国船只的优点,唐宁也提供了不少有建设性的意见,尽量让船只更稳、速度更快。
可以说,放眼全世界,被唐宁称着宝船的这种船,综合性能应该是顶尖的,所以连蚝镜的葡萄牙人也准备建造这种战船了。
当然,这种宝船和当初郑和下西洋时的宝船不是同一种产物,而且郑和下西洋时的宝船工艺已经失传了。
即便复原,当初先进的宝船恐怕也不适应如今的时代了。
所以唐宁没有花费多少精力去追求当初的宝船,如今生产出来的另一种宝船,也算是对当初宝船的一种纪念和升华吧。
战船更大,自然火炮配备得就更多,新军水师排水量五百吨的船只,规定安装的火炮数量为26门。
排水量六百吨到八百吨的,规定安装火炮数量为32-44门。
排水量一千吨以上的,使用两层夹板结构,配备火炮五十门以上。
以叶大成的旗舰为例,排水量四千料,约一千三百吨,标准配备火炮64门。
不过很可惜,由于时间、精力、财力、人员等各方面因素,新军水师排水量超过五百吨的船只,火炮都没有装备完备,缺炮数量超过一半以上。
所以,这些战船有不少炮位是空着的。
但不管怎样,既然这些炮位已经开设,唐宁就会想办法将这些空炮位都填满,让每艘战船都能够发挥出最大战力。
不过,即便这些火炮数量不满的船只,随便拿出一艘,火力也比郑军水师的绝大部分船要强上一截。
因为就连郑芝龙的旗舰,满炮位也一共才24门炮。
而唐宁规定,新军水师排水量六百吨以下的,全部配备红衣大炮。
排水量六百吨以上的,则有一成的火炮是德式火炮,比如叶大成的旗舰就有六门德式火炮。
一门德式火炮所发挥出的威力和效用,一二十门红衣大炮恐怕都比之不上。
所以,那些缺少红衣大炮的船长根本不在意,只要自己船上的先进火炮布置到位就心满意足了,哪怕只有两三门。
正因为如此,郑芝龙了解过新军水师的一些信息,所以才会如此谨慎,不惜聚集郑军水师的主力,全力以赴,不敢有丝毫懈怠。
双方的水师有各自的优点,也有各自的缺点。
郑军水师数量更庞大,似乎海战经验也更丰富,对这一带的水域更了解。
而新军南澳水师,有更大的战船,有更先进的火炮配备,有更先进的战术指导,还有更强的作战信念。
双方的指挥,不管是郑芝龙,还是叶大成,都是双方当之无愧的水师主将,且两人都打败过荷兰人,可谓棋逢对手。
随着双方水师的接近,大战的阴云迅速在金门海域笼罩着,双方的侦察船在这片海域来往穿梭,渔船、商船等其他船只全部退避。
从月港出发的商船经九龙江出来后,改道中左所两侧的水道,特意避开料罗湾海域。
为了避免月港受到更大的损失,郑芝龙有意放商船尽快离开,并尽可能收拢大武山、海山等有限的兵力,以图迟滞唐宁所部的行动。
因为他现在的精力被新军水师所吸引,无法抽出兵力阻击唐宁所部了。
“新军水师出现在我方西南方向约十五里处……”侦察船返回向郑芝龙报告情况。
郑芝龙神色一凝,沉声道“全速前进。”
“全速前进……”
命令迅速的传达了下去,目标直指新军水师,可见郑芝龙很希望速战速决。
第一七一章 战列线
双方船队的距离迅速拉近着,各自的侦察船往返间,将侦察到的信息第一时间通报自家主将。
“报,新军水师改变航向,向正东方向驶去。”
郑芝龙眉头一皱,不知道叶大成搞什么鬼,双方距离已经不足十里,都隐约可以看到对方的船队了,不接近距离交战,却突然改变航向。
如果说是要抢占上风位还可以理解,但向东驶去,反而是到了下风位。
如此反常,让郑芝龙一时也摸不着头脑,但他没有迟疑,立即下令道:“改变航向,接近他们。”
他也不怕叶大成能给他设什么陷阱,今天天气很好,风浪也没什么问题,在这茫茫大海上,他也不相信叶大成能设什么陷阱让他钻。
改变航向后,双方船队继续接近,最近的距离缩短到了八里内,但郑芝龙再想接近,已经有些难了,因为双方处在一前一后的追击态势。
而在速度上,郑芝龙的郑军水师并不占优势,自然无法追上,郑芝龙气急败坏的下令停止追击。
“叶大成想干什么?想引我远离金门?”
“返航……”
随即,郑军水师在郑芝龙的命令下,开始调转航向。
可是,还没有走多远,侦察船就来报告:“大人,新军水师也调头了,正在追击我们。”
郑芝龙眉头紧皱,不知道叶大成究竟是何用意,沉喝道:“继续监视,继续返航。”
双方一前一后航行了五里左右,新军水师一直在追击着郑军水师,不过距离还有八里左右,仿佛不是在追击,而是在跟踪。
“调转航向……”郑芝龙又一声令下,全队陆续调转航向,然后尽快摆好应对阵形,准备等着新军水师主动靠近。
但是,新军水师也缓缓的停了下来,并没有趁机接近距离。
看到这般,郑芝龙心中很是愤怒,但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微微冷哼一声道:“想拖住我吗?难道是唐宁还有别的预谋?”
“返航,回金门。”
郑军水师再度返航,郑芝龙不准备再和叶大成玩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了,回到料罗湾海域后,他也不怕叶大成不追过来,除非唐宁不想再向福建腹地挺进。
果然如郑芝龙所料,他的水师刚动没多久,新军水师便跟了上来,郑芝龙只让人严密监视,没再下令转向应对。
“报大人,新军水师不断拉近与我们的距离,已经不足六里……”
“进入五里内了……”
郑芝龙眉头紧皱,沉思了一会儿,依然不为所动。
“进入四里内了。”
终于,郑芝龙有些承受不住,下令道:“转向应战。”
没办法,他知道新军的火炮射程很远,在两里内精度已经很不错了,不能等到新军船队接近到三里内再转向,那就来不及了。
可是,郑军水师刚一完成转向,新军水师也迅速的开始转向调头。
郑芝龙下令全速追击,新军的水师也立即撤离。
急追了半天,双方的距离一度接近到不足三里,但接下来再想接近,已经有些难了。
“可恶。”郑芝龙知道自己被戏耍了,之前新军水师主动限制了速度,现在应该加快了一些。
被这般戏耍,郑芝龙的内心自然是非常愤怒的,但并没有失去理智,于是再度下令调头回金门。
没一会儿,新军水师又继续追来。
郑芝龙似乎有所预料,立即下令将船队分成三队,相领两队间隔两里左右的距离,他自己居中间一队,继续全速航行。
而一左一右两队,则稍放缓些速度,这样的话,整支郑军船队就会成一个U字型的口袋。
如果叶大成继续用这样的航向追击,就会一头钻入这个口袋中,被郑军水师三面包抄。
显然,叶大成没那么傻,他立即调整航向,改而追击最左侧的那支船队。
追了一段距离之后,突然加速至全速追击,不断的拉近距离,逼得那支船队的主将不得不下令调转航向应战。
“左满舵……”叶大成沉声下令。
随即,整个船队调转九十度,然后绕过一个弧线,绕向对方右侧,即便对方也调整航向,叶大成却不为所动。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叶大成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调整己方的战斗阵形,让阵形变成战列线的战斗模式。
一艘艘战船像排队一般,一艘接着一艘的跟上,没多久就排成了一条长线。
在第一艘船的牵头下,继续拉近与对方的距离。
郑芝龙所在的那一支船队已经知晓了这边发生的情况,他立即率领所在船队过来支援的同时,又令右侧的那支船队也赶过来汇合。
可是这次,叶大成没有将距离拉近到两里,而是在三里左右,就立即下令开火。
因为船更大了,更稳了,有效射程自然更远了,还有就是对方的船队非常庞大,也会增强命中率。
“开炮……”
“轰轰轰……”船上配备有德式大炮的船只立即瞄准目标开火。
当然,只是德式大炮开火,红衣大炮在这个距离上精准度就太差了。
近二十艘超大型战舰上,火光急闪,一发发炮弹疾射而出,向着远处敌军阵形冲去。
“轰轰轰……”
命中目标的炮弹,迅猛的爆炸开来,发出一团团汹涌的火光。
桅杆倾倒,船帆燃烧,一团团浓烟翻滚而起,船员在甲板上或惊恐奔逃,或奋力救火。
有一些炮弹也没有击中瞄准的目标,但即便口径最小的37毫米反坦克炮,最大射程也超过八里。
所以,即便没有命中瞄准的最近目标,炮弹也会继续向前飞去。
在射程的飞行路线上,想要碰到其他倒霉的目标,也并不稀奇,毕竟郑军水师如此庞大。
一时间,即便是从后面赶来的郑芝龙所率船队,也不时的有船只中弹。
“全速前进……”
郑芝龙不管不顾,大喝着下令,因为只有拉近到一定距离,郑军水师的火炮才能保证一定的精度。
不然的话,就会浪费太多的炮弹,还起不到想要的效果。
郑芝龙看到了新军水师那长长的线形阵形,他没有见过这种战术,但他迅速的看出了这种战术的优点和缺点。
优点自然是可以让火力能够充分的发挥出来,缺点也很明显,一旦被敌人冲近,整支船队很可能被切成一段段。
既然新军水师阵形的缺点如此明显,郑芝龙自然要想办法抓住。
他准备以最快的速度压上去,像对付荷兰人一样,采用黑虎掏心战术,直取中路。
将新军水师阵形给肢解开来,再凭借自己巨大的数量优势进行围攻,必会取得最终胜利。
第一七二章 近战
看到对方的战船不但没有被损失吓退,反而加速靠近过来。
叶大成没想趁机扩大战果,也不想给对方拉近距离的机会,在双方相距两里左右时,立即下令,“调头。”
随着一声令下,几发信号弹先后在战列线阵形几处位置的上空升起。
没办法,战列线阵形,战船一艘接一艘摆的战线太长了,首船的位置很重要,几乎承担着龙头的责任。
如果是与对方近距离接战,绕着对方船队航行就可以,但现在叶大成并不想与对方近距离接战,而是下达的调头命令。
如果要通过口头或者旗语传达下去,那效率就太低了,恐怕命令还未传达到一半,对方就已经冲到了近前。
船队在进行大航向调转时,是最为脆弱的时候,一旦这个时候被敌人冲进阵形,很容易将整个阵形冲乱,后果极其严重。
所以,更快捷的传令方式尤为重要,各船船长都知道这种信号弹所代表的意思,立即下令调头。
新军一艘艘战船完成调头后,依然是线形,不过不再是船舷对着郑军水师,而是船尾朝向他们。
虽然这样火力强度被削弱了不少,但有些船尾装备了德式火炮的战船,依然可以继续开火。
“轰”的一声,一艘冲得最快的郑军水师大型战船,船首爆出一团火光,整个船首都快被炸没了。
飞射的弹片四射,正站在船首甲板上用望远镜查看情况的船长,整个人都被掀飞了出去。
身体在甲板了翻滚了几圈,一片血污,生死不知。
一艘艘追击的郑军战船被击中,一团团夹杂着火光的烟雾在战船上升起,然后熊熊燃烧了起来。
追了一段时间,发现不但没有拉近距离,还越来越远后,郑芝龙愤怒的下令道:“开炮。”
相距近三里的距离,已经超过郑军水师大部分火炮的有效射程了,只有红衣大炮才能够得着,佛朗机完全不顶用了。
即便如此,郑芝龙也要下令开火,宣泄自己的愤怒。
“轰轰轰……”一门门装在船首位置的红衣大炮开火了,孩童头颅般大小的炮弹飞射而出。
“轰轰轰……”大部分炮弹对新军水师几乎没有造成任何影响,偏离得有些远,砸在水中升起一道道水柱。
只有几发碰运气般的碰到了目标,给几艘新军水师战船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损伤,但都不大。
一轮射击之后,重新装填的过程又比新军繁琐了不少,加上只有船首装备了红衣大炮的大船才有射击的机会。
所以从远处看起来,庞大的郑军水师船队,不时的从各船首处冒出一团黑烟,表明这首船刚发射了一发炮弹。
稀稀拉拉的,也没什么连贯性。
反观新军阵形,射速却要快了不少,连贯性也很强,所以看起来炮火的密集程度甚至还要胜过数量庞大得多的郑军水师。
仔细的观察了一会儿打击效果之后,郑芝龙阴沉着脸下令道:“停止追击……”
没办法,这种追击战太不划算了,新军水师命中郑军水师十发炮弹,郑军水师都不一定能命中一发。
而且,新军水师的炮弹威力要大得多,只要命中船体,轻则重创,重则损毁沉没。
而郑军水师的炮弹想要用一发炮弹达到这种效果,几乎不可能。
就刚才这段时间,郑军水师损毁和沉没的战船已经超过四十艘,而新军一艘都没有,顶多只有几艘受了些轻伤。
这样耗下去,只会对郑军水师越来越不利。
所以,郑芝龙不得不放弃追击,再次调转航向回金门。
果不出所料,刚向金门方向航行没有多久,新军水师再次调头追击。
叶大成壮着自己火炮的射程和战船的灵活性,采用这种不要脸的打法,确实让郑芝龙很头痛。
思索良久,郑芝龙一咬牙,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他自己调率两百余艘战船为主力居中,然后下令其余近五百艘战船极尽散开。
散开之后,新军水师就没办法监视郑军水师的所有战船,这样就有机会从其他方向包抄新军水师。
只要能近距离接战咬住新军水师,郑军水师其他战船就可以趁此机会拉近距离,然后逼着叶大成决战。
可是,在看到郑军水师向两边迅速散开时,叶大成并没有抓住机会进攻郑军水师的薄弱处,而是下令调转航向,绕道而走。
得知消息后,郑芝龙并没有改变策略,只是让侦察船继续监视新军水师的动向。
叶大成的应对之策很简单,不管郑军水师怎么散开,总会有极限,然后他找到郑军水师散开阵形的边缘,再发起攻击。
由于郑军水师散得很开,叶大成随即派出一支三十艘的船队,开始摆出战列线阵形贴近敌方战船发起攻击,最近距离只有三十丈左右。
之所以要贴得如此之近,是因为这些战船装备的都是红衣大炮。
而配备有先进火炮的战船,那些炮弹也要尽量节省些了,留在更关键的时候使用。
“轰轰轰轰……”激烈的战斗开始,双方你来我往。
新军的船队是一条长长的线形,绕着郑军水师的阵形边游走边猛烈开火。
郑军水师的阵形看不出什么明显的章法,不管大船小船,都想尽快拉近与新军船队的距离。
原因很简单,郑军水师配备的火炮以佛郎机炮为主,红衣大炮很少。
即便是一些大船,经常也只有一两门红衣大炮。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这些所谓的大船,其实也只有几百料,排水量百余吨、两百吨左右而已,根本无法装备太多重量很重的红衣大炮。
而佛郎机炮,则轻便很多,再加上气密性差,所以射程也近了不少。
在大海上为了保证精度,自然要尽量靠得更近。
至于武备力量差得多的小船,连火炮都没有,只能通过接舷的方式当成火船来发起进攻。
这次,有些小船里面还装载了不少火药,也想模仿新军的冲锋舟,准备贴在新军的大船之后引爆火药,将船炸毁。
新军水师则不同,超过一千料,排水量超过三百吨的船只,装备的红衣大炮都有十门以上。
根据火炮口径大小,弹丸最小的就有五斤,最大的更是达到了三十斤重。
而郑军水师最主要的火炮是佛郎机,重的弹丸才一斤左右,小点的只有几两。
即便同样是红衣大炮,郑军水师的红衣大炮相比于新军来说,也只是小口径的,炮弹能达到十斤以上已经了不得了。
与新军的炮弹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
但是,重赏之下,郑军水师的士兵还是鼓起勇气,想着那么强大的荷兰人不一样被他们打败了?
只要新军水师那些先进的火炮不疯狂开火,他们还是有信心击败这支只有红衣大炮的新军船队。
双方的交战迅速进入白热化。
第一七三章 穿甲弹
“轰轰轰轰……”新军水师战船右舷处,一个个炮口位置冒出青烟,表明刚才这些炮位都发射了一发炮弹。
一发超过二十斤重的炮弹落在一艘敌船的甲板上,仿佛天降陨石。
随着轰的一声,甲板上的三个士兵当场被砸成肉泥,又凶狠的将甲板击穿,落入船舱内,在船舱内疯狂肆虐一番。
这艘船还不是最倒霉的,另一艘超过五百料的大船上,一发超过二十斤重的炮弹轰的一声砸在船首左上角,砸出一个大缺口。
炮弹并未停下,继续迅猛的冲上甲板,这个速度飞快的大铁球几乎是横冲直撞的从船首冲到了船尾。
一路之上,不管是血肉之躯,还是坚硬的阻挡物,皆被其轻而易举的推开。
撞击声音不断,一个个士兵直接被砸成肉泥,拦杆折断,弹箱被砸碎,甲板上一片狼藉。
伤员在惨嚎不已,其他未受伤的也是惊魂未定。
正在这时,两个黑呼呼的炮弹又打着旋的并排冲过来。
在甲板上的一个士兵根本没时间反应,突然整个脑袋直接飞了出去,鲜血像喷泉一般从断颈处飙射出来。
但是,炮弹并未丝毫停歇,又轰然掠过,没有直接击中桅杆,但是前桅杆却咔嚓一声断裂开来。
原来,这两枚炮弹中间居然用一根铁链连着。
在高速飞射下,这根铁链比之快刀还要锋利,可以切割人体,也能切割桅杆等一切阻碍物。
这种炮弹,叫着链弹,首要目标就是击断敌船桅杆。
大战中,桅杆断裂,自然会对整艘船产生巨大的影响。
还有一种霰弹,就是将数量众多的小弹丸装填进去,点燃火药发射后,这些小弹丸就会像天女散花般飞射而出,没有任何规律。
一艘抵近到新军大船不足三十米的郑军船只,就硬生生的承受了两发霰弹。
只有眼睛大小的小弹丸几乎席卷了整个甲板,可以轻松的将人体洞穿。
一时间,呆在甲板上的士兵和船员,一下子死伤大半,好不凄惨。
“啊……”鬼哭狼嚎声此起彼伏,鲜血在甲板上不停流淌,渗进船舱内。
特别是那些极尽想着靠近过来的小船,一炮之下,几乎整船的人都遭了殃。
因为小船本就比大船要低得多,新军的火炮居高临下射击,霰弹可以轻松将整艘船覆盖,小船隐蔽的空间有限,几乎避无可避。
有的小船上面携带的火药被引爆,没有炸到新军的战船,反而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郑芝龙还想着这些小船能够发挥出新军冲锋舟那般效用,也想像上次新军炸毁荷兰战船那般。
可他哪里知道,黑火药和新军用的炸药是不一样的,黑火药的爆感度要强得多,很容易被引爆。
而炸药包,被霰弹或者其他实心弹打中也不会被引爆。
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新军战船现在的火力强度,比之荷兰人还要强。
倒不是说这支三十艘的船队装备的火炮比之荷兰人还多,而是战列线阵形可以很好的将新军的火力输出最大化。
所以,新军水师那看似一条长长的线形,极易被斩断。
可一番尝试后,郑军水师的士兵感觉这一条线,比之铜墙铁壁还要坚硬,让他们碰得头破血流。
这不是一条简单的线,而是大海中的一条毒蛇。
当然,他们的付出也不是没有任何作用,起码争取到了一些时间,让散乱的阵形收拢了不少,整队准备发起更猛烈的进攻。
正在这时,几发信号弹升空,新军水师长长的线形,仿佛水蛇一般开始游动起来,拉开与郑军水师战船的距离,这是要撤离了。
好不容易接近到如此近的距离,郑军水师自然不甘心就让新军水师再逃走。
在一边掠阵的叶大成亲自带着剩下的战船行动了,向另一个方向摆出了一条战列线,这条线刚好和另一队的战列线成九十度左右的夹角。
此时,郑军水师在向另一队靠近,侧翼自然就暴露在了叶大成这条战列线的视野中。
“轰”的一声,叶大成旗舰上那门德式88毫米高射炮开火了,这绝对是旗舰上当之无愧的主炮。
随着一团火光迸出,炮弹几乎是以一条直线横冲直撞的飞射出去。
第一首敌船的船体前半部分,就像是纸糊的一般,直接被穿透。
一掠而过,炮弹居然从船体的另一侧飞出,然后以迅猛的速度继续向前飞去,撞到了并排急驶的第二首船的船体上。
第二艘船也毫无例外的被击了个透心凉,不可思议的是,炮弹依然没有停下,继续向前飞去。
而这一路上,不缺少挡路的船只,一直到洞穿四艘船,一头狠狠的撞在第五艘船上,才堪堪停下,弹头掉入海中。
当然,说起来慢,这一切的发生也只是转瞬之间,甚至被击中的五艘船都不确定发生了什么。
只感觉整艘战船被一股巨力冲击,听到一声暴响。
整艘船好像被巨力狠狠的推动了一下,航向猛的一个偏移,甲板上的士兵和船员像轱辘一般摔了个七荤八素。
回过神来,一看之下,发现船体被凿了个对穿,恐怖至极。
其中相邻的两艘船上的士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望一下对方的船,那一个亮堂堂的大洞非常的醒目,脸上皆是充满不可思议的惊惧。
叶大成不知道自己这一炮击穿了几艘船,但他看到了至少有两艘船被打穿了,所以还是比较满意的,连忙下令道:“继续用穿甲弹。”
是的,刚才正是一枚穿甲弹造成的效果。
要知道,88毫米高射炮,在两里左右的距离上,可以轻松的击穿超过一百毫米的坦克正面装甲。
这些木船在如此凶狠的武器面前,自然像纸糊的一般。
不过,这是88毫米高射炮第一次在实战中用穿甲弹,原因很简单,只有在这样的大战中,才能够将穿甲弹的威力尽情的发挥出来。
郑军水师的船队太庞大了,又如此密集,一炮下去,懵也能懵中好几艘。
如果郑军水师也摆出战列线阵形,用穿甲弹就不划算了,一炮顶多击中一艘敌船。
穿甲弹主要是穿甲效果,没有高爆的弹片造成杀伤,所以上次与荷兰人的战斗中,就主要用的高爆弹。
高爆弹用得好,一发炮弹很可能就直接让一艘敌船报废掉。
飞射的弹片还可以大量杀伤船上人员,而爆燃效果也可能引燃船上的火药。
荷兰人就吃过这种亏。
现在情况不一样,郑军水师的船队比上次南澳海战中荷兰人的船队庞大多了,也密集多了,并且是侧舷对着自己。
高爆弹也许一发可以毁掉一艘船,但是一发穿甲弹却可以重伤好几艘敌船。
而且郑军水师的船比荷兰人的船小得多,用一发高爆弹才换一艘敌船,叶大成还不乐意呢。
所以比较之下,他还是觉得用穿甲弹划算些。
第一七四章 初战告捷
叶大成率队突然加入,直接打了郑军水师一个措手不及,让他们损失惨重不说,追击的势头也为之一滞。
即便有一些漏网之鱼冲破了封锁线,但正在撤离的那支新军船队完全有能力应对。
此时郑芝龙刚率领近三百艘战船赶到,连忙集合力量向着叶大成这支船队的阵线末端冲去。
郑芝龙已经摸索出来了,黑虎掏心战术不适合新军水师那种长长的线形阵形。
如果直接向其阵形中央冲去,反而会受到最大的打击。
因为向中央冲去,新军整支船队都有很好的射击阵位,郑军战船几乎要承受整支船队的火力打击。
所以郑芝龙立即改变思路,指挥船队向着新军战列线阵形的后半部分冲去。
这样的话,其前半部分由于距离和射击位置的原因,就不能发挥出最大作用,这无疑削弱了新军阵形战力的发挥。
郑芝龙所率郑军水师的运动轨迹,自然无法瞒过任何人,叶大成第一时间做出应对,一声令下,信号弹发射,整支船队开始调转航向。
经过一百八十度转弯之后,郑芝龙所率船队从冲向新军水师后半部分,一下子成了前半部分。
调转船身后,刚才没有发射过的左舷火炮就可以疯狂倾泄了。
“轰轰轰轰……”战列线前半部分的射角最好,所以最先发起攻击,硝烟弥漫,炮弹像雨点般砸落而下。
超过十斤,二十斤,甚至达到三十斤的炮弹轰在船上,砸得木屑纷飞,整艘船都在晃动。
链弹像飞梭的斩刀一般,将人体切断,将桅杆绞碎。
霰弹降下的是一片弹雨,将整艘船打得千疮百孔。
正在冲击的郑军船队,真是被当头棒喝,被打得一阵鬼哭狼嚎。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
战列线最前端的战船炮击过后,迅速的成为整支阵线的龙头,一边调整方向游走,一边装填炮弹。
后面的船只跟上,第一时间瞄准目标,猛烈轰击,然后也跟着前船游走。
如此这般,一艘接着一艘,既可以保持阵形的完整,又可以保证火力的持续输出。
在短短的时间内,郑芝龙所率船队便遭到了叶大成所率船队战列线阵形的一次完整洗礼。
在新军最末尾的一艘战船驶离之后,郑军甚至没有一艘完好的战船冲到新军船队二十丈内,有二十余艘艰难的冲进了这个范围,但已经是伤痕累累。
大部分已经失去了有效动力,船员和士兵也损失惨重,几乎无力再发起反击。
可这才刚刚开始,随着一声令下,信号弹升空,叶大成所率船队又迅速一个大转弯调头,游回来又来了一次。
眼看着新军船队要再次调头重新来过,郑芝龙终于有些扛不住的下令道“撤退……”
真是没想到,这看似简单的一条长长的线形,居然有这般妙用,这来来回回,左舷打了来右舷,右舷打了来左舷。
反反复复,像扇耳光一般。
新军的火炮威力大,数量多,比之当初打过的荷兰人还厉害甚许,这线形战法不似看起来那般简单,反而甚是高明。
损失六七十艘船,不但没有破除这种战法,甚至连真正的接近都有些困难。
损失这么大,而新军损失极小,双方的差距进一步缩小,再这样下去只会越来越不利,只能先行退走,重新整队再战了。
郑芝龙退却,叶大成没有追击,因为他看到远处还有其他郑军船只开始汇集,己方弹药也消耗不少,便立即调转航向与另一队汇合了。
待叶大成离开之后,郑芝龙才派遣一些船只将受伤的船只能救走的救走。
如果不能救走的,则尽量将上面的人员和物资带走。
叶大成本来是有机会抓到一批俘虏的,也能缴获一些物资,但他主动放弃了,他现在没有那么多精力去抓俘虏,也没多余的人员看管俘虏,还要供他们吃喝。
不如直接交给郑芝龙,郑芝龙损毁那么多船只,把这些损毁船只上的人员转移到其他船上,势必会给其他船只带去一些负担。
那本就是郑芝龙的人,他不救都不行,所以叶大成也乐意给机会让他把人救走。
双方的船队又各自汇合到了一起,也各自粗略的统计了一下损失。
新军有一艘一千料,排水量三百余吨的船只沉没,是被敌方一门红衣大炮击中了船体下沿,海水涌入,无法补救之后被舍弃的。
船上的人员伤亡不大,都被及时救起,物资也大部分被转移到其他船上,唯一可惜的是船上的火炮了,因为太重而无法转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沉入海底。
除了这一艘沉没的,还有三艘受重伤退出战场,另有十多艘受了轻伤,抢修之后影响不大了。
人员方面,有三十余人牺牲,轻重伤员有六十余人。
而郑军水师的损失,就要比新军大多了,郑芝龙都一时无法统计损失有多少,粗略估计,损毁的战船恐超百艘。
如果算上受伤的,至少超过两百艘。
至于人员的损失,却是无法统计,保守估计超过两千人。
郑芝龙的心里在滴血,心情也非常沉重。
似乎有一层阴影无形间笼罩着整个郑军水师。
郑军水师没再轻易分散开来,继续向着金门岛的方向驶去,对于在后方跟着的新军水师,也没什么心情再管了。
但叶大成自然不会让他们这般轻松的回去,不时的派出一支船队前来袭扰一番。
可这次,郑军水师不再上当,摆出防御阵形,边打边撤。
在郑芝龙想来,虽然这次战斗损失颇大,但是也消耗了新军大量弹药。
如果回到金门,郑军水师可以得到休整和补充。
而新军水师想要得到补充,恐怕没那么容易。
而且,金门海岸多处要地部署有炮台,都是几千斤的红衣大炮,只要新军水师敢靠近,定让他们损失惨重。
可显然,叶大成既然把郑芝龙引了出来,自然不想让他再安安心心的回去。
见怎么引诱,郑芝龙都不再主动出击,便只有自己主动了。
一支由四十艘战船组成的战列线向郑军水师的左侧掠去。
而叶大成自己,则是掉在郑军水师后方掠阵,只要郑芝龙调头去全力攻击左侧的己方船队,他就可以对其侧翼发起攻击。
除非郑芝龙分兵,但那样的话,恐怕又要上演一次上一场的战斗情景了。
第一七五章 步步紧逼
面对叶大成的纠缠,郑芝龙不得不应战,只是不再壮着自己数量有很大优势而冒进了。
即便叶大成一再挑衅,也尽量忍耐,不想再爆发先前那样的大战。
面对郑芝龙的如此谨慎,叶大成也没有太好的办法,因为以现在手中掌握的实力,与郑军水师全面决战,并没十足的把握。
即便真的取胜了,恐怕新军的损失也不小,这不是叶大成想要的结果。
最初的计划是,先将郑军水师引离金门,一步步刺激、激怒他们,然后创造机会与其发生小规模战斗。
利用郑军水师庞大反应迟钝为契机,一步步吞食,削弱其实力。
一开始计划很顺利,郑芝龙壮着郑军水师的规模庞大,甚至还想着将这支新军水师吃掉,所以被成功的引出了金门。
一路上,双方也发生了一些小规模战斗,但这些都不痛不痒,直到未时到申时的那场战斗,让郑军水师一下子损失了大小船只一百多艘。
似乎这一次,把郑芝龙打得有些痛了,变得非常的谨慎,即便叶大成派出船队摆开进攻架式,也不主动出战。
依然以防御阵形应对,边防守边拉开距离撤退。
战列线阵形在速度上并不占优势,毕竟是侧舷对着对方,如果对方不应战,一心想逃,还真的有些棘手,不得不经常调整航向追上去。
因为只有接近到一定距离,才能提升红衣大炮的精度。
精明的郑芝龙正是看出这一点,所以才不再上当。
经过先前与新军的正面交锋,他重新评估了自己的实力,觉得凭借现在的力量,想要消灭这次新军水师已经不太现实。
既然这样,何必还要在远离金门岛的海域与新军发生决战,回到金门岛海域才能更大的发挥郑军的实力。
如果能够把新军引进中左所附近,那就更好了。
叶大成不是喜欢玩猫捉老鼠的游戏吗?到时候把他引进去,两头一堵,来个瓮中捉鳖,看他还怎么玩猫捉老鼠的游戏。
正在郑芝龙想着这个计策时,突然听到一阵轰轰声响从远处传来,硝烟和火光在远方海面上升腾起来。
“怎么回事?炮火怎的这般密集?难道叶大成发起了全面进攻?”郑芝龙惊疑的问道。
没有多久,消息传来,身边一个参将汇报道“新军一支船队直接插入我方后队阵营,想将我船队西南角六七十艘船分割下来消灭掉。”
郑芝龙目光一凝,“叶大成狗急跳墙了,他想干什么?”
但不管怎样,已经有一支新军船队插入阵营中了,郑芝龙自然不能视而不见,而且这也是一个可以将对方消灭的机会。
“传令下去,不惜一切代价牵制着他们。左右两翼立即迂回到后方,将其包围,集中力量将其消灭。”
此刻,新军一支由四十艘超过一千料的大船组成的编队如一条长蛇般,已经凶狠的插入郑军水师尾部侧后方,两舷的火炮汹涌的开火。
郑军水师根本没有想到新军突然会有此举,顿时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离得稍远些的船只甚至都不清楚发生了什么情况,依然按照原命令继续撤退。
离得近些的船只连忙调头支援,但是没有统一指挥,所以基本上是各自为战。
可是,还没等更多的战船调头支援,叶大成亲率新军水师主力已经出现在了郑军水师的左侧,发起凶狠攻击。
有力的策应了那支新军船队,让其成功的将郑军水师阵形西南角的六七十艘船给切离开来。
叶大成一声令下,自己所在的这支船队立即调头,如一条长蛇般游向这支小股郑军水师左侧。
新军水师两支船队如两条毒蛇,两条线形形成一个约七十度的夹角,一个向着西南方向,一个向着东南方向。
“轰轰轰……”两支船队游走之间,侧舷的火炮凶猛的输出,凶狠的砸向这支小股郑军水师。
这支不到七十艘战船的郑军水师船队,阵形本就有些松散,而且船只大小参差不齐,火力配备参差不齐。
现在又要应对两个方向,百余艘新军战船的凶猛围剿。
火炮数量是他们的几十倍,炮弹仿佛雨点般砸下来,他们的反击是如此的苍白无力。
一艘艘船被打得木屑纷飞,火光四起,目光所及处,有的船在燃烧,有的船在缓缓下沉,还有的船像无头苍蝇般不知道往哪个方向躲避。
终于,炮声渐歇,原来是新军水师那两条长蛇终于游走了,留下一片狼藉。
虽然这支被切割开来的船队没有被全部消灭,但已经损失了大半,一些落水的船员和士兵在拼命的呼救着,伤员躺在甲板上哀嚎,还有更多的人焦急的救火。
直到新军水师的船队拉开了一段距离并汇合,郑芝龙的战术还没有布置到位,计划自然落空。
这也是郑芝龙第一次指挥这么庞大的船队,他也深深的意识到这样一支庞大船队的调度,是如何的困难。
但显然,新军水师各种命令和指挥的传达,比他郑芝龙要迅速多了,这在无形中就占了莫大的先机。
郑芝龙既悲愤,又无奈,明明有好几次机会可以重创新军,就是由于命令传达和船只调度不及时,将大好机会白白浪费掉。
也许叶大成正是看准了这点,才这般肆无忌惮吧。
又吃了一个大亏,郑芝龙更谨慎了不少,让整支船队的速度放缓,以便应对新军随时可能的突袭。
叶大成既然占到了这种便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一定会再找机会下手。
双方在大海上纠缠不清,一直到了晚上。
另一边,唐宁与老对手郑鸿逵在佛潭对上了。
佛潭背靠佛潭港,看唐宁摆出的阵形,似乎要背水一战。
郑鸿逵很惊疑,斥候已经获悉了不少有用信息,新军南澳水师主力已经与己方水师主力在海上交战。
佛潭东面是佛潭河,南面是佛潭港,只有北面和西面还有路可退。
可是这两面已经被他郑鸿逵的一万多人给堵住了,而且还有从敦照港增援过来的援军,加起来兵力至少是唐宁的三倍以上。
郑鸿逵很想发起全面进攻,一举将唐宁这个罪魁祸首给拿下,但是有了之前的一次次失败,他是真的没有任何把握。
之前还是据坚城而守,现在之于野战,胜算更小了。
所以,郑鸿逵的策略时,不惜一切代价将唐宁拖在这里。
只要不让他逃掉,等水师取得了海上的胜利,就可以从海上夹击唐宁。
到时候,任凭唐宁再厉害,也是插翅难逃。
第一七六章 金门巨变
郑鸿逵不急着进攻,唐宁似乎也不着急,本来在天黑之前还可以打一仗,但双方都没有动。
是夜,郑鸿逵派了千余人袭营,结果中了埋伏,大败而回。
于是他立即消停了,不敢再趁夜偷袭。
翌日一早,唐宁让炮兵向郑鸿逵的阵地发射了五枚炮弹,吓得郑鸿逵立即退军五里开外。
他的主阵本就与唐宁部相距十五里左右,现在已经拉开到了近二十里了。
其实,他哪里又知道,即便是相距二十里,也在唐宁部火炮的射程范围之内,只是唐宁懒得浪费炮弹罢了。
之所以发几炮,也确实是想吓唬吓唬郑鸿逵。
可能是这种吓唬起到了一定的效果,郑鸿逵立即安排士兵修筑防御工事,并派人向周围城镇继续收拢援军。
同时,再度征集粮饷,一副要和唐宁在这里打持久战的准备。
就这样,双方一仗没打,就这样对峙了起来。
郑鸿逵的意图很明显,那唐宁的意图是什么呢?如果郑鸿逵的设想是真的话,越拖下去,对他唐宁肯定会越不利。
因为郑鸿逵会获得越来越多的援军和补给,而唐宁所率这支军队将会成为一支孤军。
事情真的如此吗?自然不会。
二十四日,一路被叶大成纠缠的郑芝龙,终于来到了料罗湾海域。
过了料罗湾就是金门岛了。
料罗湾,是他郑芝龙一战成名之地,没想到今日,却是有些狼狈的经过此地,郑芝龙的心里五味杂陈。
正在这时,有急报道:“报大人,新军水师停止追击了。”
郑芝龙神色一动,随即命令道:“再探。”
一个时辰之后,又急报道:“新军向着料罗湾东南方向驶去。”
“东南方向?”郑芝龙有些不解,但他可不觉得叶大成此举会没有用意。
想到东南方向,郑芝龙不禁又想到了料罗湾海战,当初他正是带领大明水师从东南角向着荷兰人发起进攻的,最终将其击败。
郑芝龙的心情莫名的有些烦躁,沉喝道:“再探。”
“是。”塘兵随即退下。
郑芝龙又继续道:“立即派快船回金门岛,通知岛上全力做好准备。”
“是。”一人立即应令而去。
一个时辰未到,郑芝龙的旗舰停下,船上的人放下绳梯让下方一艘小船上的两人上来。
两人一脸急色,上船后被核实了身份,然后第一时间被带到郑芝龙面前,两人立即单膝跪地。
看到两人慌张的神色,郑芝龙恼怒的喝道:“何事,快报。”
其中一人声音有些打颤的汇报道:“大人,金门,金门,金门失守了。”
“什么?”郑芝龙的眼睛瞪得大大的,仿佛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
“你们再说一遍?”郑芝龙大声追问道。
两人胆颤心惊,但那人还是硬着头皮再重复一次的道:“大人,金门,金门失守了。”
“胡说八道。”郑芝龙顿时气得暴跳如雷,抬起脚,一脚将汇报之人踹翻。
“大人,大人……”郑芝龙身边几个将官立即上前将他扶住。
郑芝龙大喘了几口粗气,咬牙切齿的问道:“详细情由,速速说来。”
那人爬起来,重新跪好,这才唯唯诺诺的叙述道:“丑时三刻,新军换上我军军服,冒充我军骗开城门混入城内。”
“他们将明亮的灯火发射到空中,城门方向顿时亮如白昼,我军从未见过此等情景,反应不及,南城门迅速被占。”
“随后,新军攻入城内。城内有奸细四处散播谣言,说金门城已被新军占领,守军更无心应战。”
“天亮时分,金门城便被新军全面占领,刘将军率部逃出,立即派我等前来报告大人。”
郑芝龙只感觉到一阵头晕目眩,他猛的伏低身子,一把揪住此人的衣襟喝问道:“这些新军是从哪里来的?他们有多少人?金门岛还有哪些地方在我们手里?”
郑芝龙一下子问出了三个关键问题,可是他手中的那人只是惊恐的看着他,明显是回答不上来。
“说……”郑芝龙咆哮一声。
那人不由打了一个寒颤,颤声道:“大,大,大人,事,事,事发突然,还,还不得而知……”
“废物……”郑芝龙气得猛的一甩,将此人甩在甲板上,另一人则噤若寒蝉的跪在那里,一动不敢动,他可以想象此时郑大人心中的滔天怒火。
郑芝龙也算是明白了叶大成为什么要去料罗湾东南角了,那是生怕他郑芝龙跑了呀,去提前堵路了。
现在很多问题他也想明白了,为什么叶大成要将郑军水师引出去,为什么一路上纠缠不清,想尽一切办法阻止郑军水师回归金门。
就是为了拖慢速度,掩护新军成功登陆并顺利占领金门。
不过,郑芝龙自己也想不通那支新军是从哪里来的,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的登上金门岛。
现在不是追究新军是怎么来的问题,而是要查清金门岛还有多少是掌握在自己手中,还有没有机会回去。
郑芝龙尽力平复心情,沉喝道:“查,都给我去查,查清楚金门岛上有多少新军,占领了那些地方。”
“告诉刘桐,我不奢求他夺回金门城,但必须给我保住金门岛南部和西部。只要他能保住,我不但不追究他的失职,还会重重有赏。否则,让他提头来见。”
“是……”几人应令下去。
随即,郑芝龙继续指挥船队向着金门岛的方向驶去,不过速度却放缓了一些,而且方向也改变了。
由原本向着料罗湾中部区域,改向料罗湾西南角方向。
郑芝龙此举也是无奈之选,在不确定金门岛现在的具体情况时,他必须给自己留一条后路。
如果还按照原来的航向,一旦金门岛南部和西部也落入新军之手,再加上已经向料罗湾东南角包抄的叶大成,郑军水师主力很可能就被困死在料罗湾海域。
因为料罗湾海域本就是一个凹形海域,金门岛的东南角和西南角是突出来。
如果叶大成再摆出那种线形战阵,将东南角和西南角连接起来,那料罗湾海域就被封闭了。
当然,以叶大成掌握的南澳水师,还不足以将整个料罗湾海域封锁。
但如果金门岛全部失守,郑军主力进入这种凹形水域,肯定是非常危险的。
所以,郑芝龙必须得占据一角,可攻,也可退,郑军再也经不起一次大的损失了。
第一七七章 接连打击
终于,通过望远镜,郑芝龙看到了金门岛的海岸线,这里是金门岛西南角。
派去打探消息的人还没有返回,郑芝龙只得再派出侦察船靠得更近些去探察情况。
十几艘小型侦察船尽量靠近海岸后,发现这里很平静,没有看出有战斗过的痕迹,似乎战斗还未波及到这里来。
远方,代表郑军的旗帜还在飘扬,还能隐约的看到守卫的士兵。
于是,侦察船第一时间将这里的情况向郑芝龙汇报。
听完消息之后,郑芝龙神色稍缓,然后对身边一人急令道“郑纲,你部先行登陆,然后把守卫此地的主将给我唤来。”
“是,大人,末将领命。”被称着郑纲的中年将领立即躬身应令。
没有多久,郑纲部上百艘战船纷纷靠岸,船员和士兵争先恐后的登上岸去。
郑芝龙率着主力在海面上静静的等候着,没有急着登岸,他还要时刻关注叶大成的动向。
如果可行的话,他还是想将叶大成引入九龙江海域内。
只要将叶大成部重创,占领金门城的新军就是一支孤军,将被郑军水陆两师全面包围,收复金门也只是时间问题。
可是,还没等郑芝龙如何计划着给叶大成设一个陷阱,便被一阵剧烈的战斗声给惊醒了。
寻声望去,只见原本还显平静的金门岛,已经身处一片硝烟之中,刚上岸没多久的郑军士兵,一个个惊恐的往回飞奔,然后争先恐后的抢船登上。
很多人慌不择路,艰难上船的人互相推挤。
船只都堵成一团,都想尽快逃离,结果大部分都逃不掉。
“轰轰轰……”岸上炮声隆隆,原本是用来防御敌人的炮台,却是毫不客气的轰击挤成一团的郑军船只。
已经登过岸,或是离海岸比较近的郑军士兵,都能看到那些炮台周围,原本竖立着的郑军旗帜,已经全部变换成了新军的旗帜。
原来,这是一个大陷阱,一切都只是假象。
这些人和船几乎成了活靶子,被汹涌的炮弹砸得支离破碎,血雨纷飞。
士兵们惊恐的嚎叫着,有些人为了自己能够逃脱,甚至不惜将同伴推入水中。
还有一些士兵见乘船反而无法及时逃脱,居然主动跳入水中,然后奋力向郑芝龙这边游过来。
真是一片混乱。
郑芝龙目光欲裂,一股怨气堵在胸口却怎么也发泄不出,只能悲愤的下令道“撤退,撤退。”
于是,郑军水师一边还击,一边不停的撤退,也顾不得等待郑纲所部了,因为叶大成已经率军追击了过来。
最终,郑纲所部两千余人,除了少部分抢夺了船只逃走之外,大部分或死或降。
郑纲自己也没能逃脱,在部下的保护下,他好不容易抢上一艘船,刚踏上去便被一枪击中后背,翻身掉入水中淹毙。
郑芝龙已经没有其他地方可逃,只得绕过金门岛西南角,驶向九龙江方向。
到得此刻,他才获悉了从金门岛上传来的最新消息。
“大人,刘参将,刘参将他,他向新军投降了。”
郑芝龙哪还不知道刘桐已经向新军投降了,但现在知道这个消息有什么用?他还能拿刘桐怎么样?
固若金汤,雄镇海门,故曰金门。
想到金门之名的由来,郑芝龙感觉真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他想不通,这偌大的福建,是他郑芝龙经营了十多年的地方,此时却感觉是如此的陌生。
他想不通,新军好像比他郑芝龙还要了解福建,叶大成也总能比他先一步获得最新的消息。
后知后觉,处处落后一步,竟落得如此境地。
“大人,烈屿,烈屿也失守了。”
烈屿就是小金门,与金门岛遥呼相应,两岛中间就是金门水道。
郑芝龙似乎有些麻木了,既然连烈屿也丢了,金门水道是不能走了,只能向着西北方向的中左所而去。
可是,叶大成毫不犹豫的跟了上来,并且加速拉近距离,一时间人心惶惶。
此时,郑军水师损失了已经近乎出发时的一半,士气低迷。
郑芝龙已经无心与损失不大的叶大成交战了,也没有任何信心能够战胜。
但是叶大成追击得如此紧迫,即便有港口登岸,郑芝龙也不敢轻易靠岸登陆。
所以,他只得放弃去往中左所的计划,准备沿着中左所东侧水道北上,过金山港,再沿着围头湾海域绕过大半个金门岛继续北上,然后回到福州重整旗鼓。
至于月港,郑芝龙已经顾不得了,如果剩下的这些水师不能保住,别说月港,整个福建都危险了。
面对叶大成的紧追不舍,郑芝龙很是恼火,他不相信叶大成还能一路追到福州去。
出了中左所水道,向右转向进入金山港。
郑芝龙目光向北远眺,因为由此往北的南安县,就是他的家乡。
经过家乡却不能回,这种心情,郑芝龙已经好久没有体味到了。
堂堂闽海王,在自己经营了十几年的福建,却在此刻不敢回到家乡看一眼,这是多么大的讽刺啊。
似乎想得出神,连旗舰停下来了一段时间都没有察觉,目光依然怔怔的看着北方。
几个将领拥着一个塘兵上前,密集的脚步声都没有惊动郑芝龙,几人面面相觑,又面带急色。
最终,还是一个参将出声道“大人,有急报。”
郑芝龙的身躯微微一怔,深吸一口气,这才转身,平静的道“说。”
郑芝龙的语气和神色很平静,经历了一连串的挫折,似乎看淡了不少。
几个将领对视一眼,然后一起向那个塘兵示意。
塘兵心中发苦,但还是连忙单膝跪地的汇报道“大人,围头湾海域,出现,出现大队新军水师。”
郑芝龙原本平静的神色,顿时保持不住了,眼睛瞪得大大的,质问道“这怎么可能?叶大成就在我们后面,新军哪来的水师?”
“应该,应该是从东洋返回的护航水师。”
郑芝龙只感觉一阵头晕目眩,几个反应迅速的将领连忙上前将他扶住,并急呼“大人,大人……”
后有叶大成追击,唯一离开的围头湾海域又出现新军大队水师,这是要将他郑军水师一网打尽啊。
郑芝龙不相信这是巧合,这是早有预谋啊。
第一七八章 龙游浅滩的闽海王
“唐宁小儿,唐宁小儿……”
郑芝龙咬牙切齿的,他真后悔当初在抓住唐宁后没有第一时间除掉,更恨施福那些废物,让这个大祸害安然回去了。
现在报复来了,短短时间内阴谋一个接着一个,连续破了他郑芝龙布置的两道防线,然后通过瞒天过海之计迂回到漳浦后方,直逼月港。
这一下子打乱了他郑芝龙原先布置的计划,逼得他不得不提前与新军水师展开决战。
没想到,这又是一个陷阱,急切的想要消灭新军南澳水师从而改变不利局面的他,又上当了,被引诱得远离了金门岛。
新军的下一个阴谋又随即开始实施。
刚才郑芝龙已经想通了,他可以确定,偷袭金门的新军,必是唐宁所部派遣出来的。
因为只有唐宁所率的那支新军,才有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现在金门。
而还在进逼月港的那支新军,必是在虚张声势,目的是为偷袭金门的新军作掩护。
此时,郑芝龙还不知道唐宁所部并没有再进逼月港,而是在佛潭与郑鸿逵在对峙中。
不过他倒是猜中了唐宁的目的,确实是为了给偷袭金门的新军打掩护。
直到现在郑鸿逵还不知道金门岛已经被新军占领,也不知道唐宁所部早已经暗中分出了近三千兵力去偷袭金门岛。
因为这个计划在唐宁率部登上陆鳌就已经开始了,真正上岸的部队是唐宁等第一批登船的三千人左右。
第二批登船的近三千人,根本就没有登陆陆鳌,而是直接随着叶大成的船队出了敦照港。
叶大成所率的南澳水师则随即直奔金门岛,去引离郑军水师,独留四艘战船和十多艘运兵船自行向北方。
可以说,此举是有些冒险的,因为这些运兵船的防护能力有限,船上又运载了那么多士兵,一旦遇到炮火袭击,很容易造成大量人员伤亡。
但显然,这种情况没有出现,因为附近海域零散的郑军水师已经被新军消灭得差不多了,所剩郑军水师主力已经全部被郑芝龙聚集在了金门。
所以,这支运兵船队有惊无险的进入了九龙江口,然后趁着夜色,在几十艘商船的掩护下,经过中左所东侧水道,迂回到烈屿北部。
再到金门港,在金门岛上情报人员的配合下,神不知鬼不觉的登陆成功。
是的,偌大的福建,看似被郑芝龙经营了十多年,但现在已经被新军渗透得千疮百孔。
在月港经商的一些有头有脸的商人早已经暗中充当了新军的间谍,这次能够瞒天过海,与他们的配合是分不开的。
因为郑芝龙为了减小月港的损失,是希望商船尽量前往福州避祸,所以对商船通行就放松了许多。
这些商人之所以能这般被新军情报部的情报员给策反,很大原因是在于郑芝龙自己,他的统治太不得人心了。
在月港经商多年的商人,哪个没被郑家盘剥过?
和唐宁统治下的三大商会比起来,商人所获得的待遇简直是千差地别。
所以月港才会被超越,所以那么多商人想要投靠到三大商会去。
但显然,这很困难,不过新军情报部给出了一条出路,那就是暗中为新军服务,到时候新军自然会记他们一份功劳。
对于商人来说,断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
相反,如果有人能够提供生财之道,他们也敢冒各种风险。
不就是给新军提供情报吗?不就是给新军作掩护吗?
只要以后能够成功加入三大商会,这个险值得冒,所以一些影响力比较大的富商纷纷被策反。
终于,这些早在暗中布下的棋子,给新军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可以说,占领金门岛的意义比之前所取得的所有战果都要重大得多。
占领了金门,便直接掐住了福建整个南部的命脉,也掐断了郑芝龙最重要的生财门路。
至于将郑军水师主力成功引进来,然后封锁在金门港,那是另一步棋了,也是布局最大,难度最高的一步棋。
因为要下好这步棋,不但要满足前面的所有条件,还要黄海如所率领的水师能够及时布局到位。
新军参谋部一早就清楚,要想真正的击败郑氏集团,就必须得重创他们赖以生存的水师。
叶大成所率领的南澳水师不足以做到这一点,所以在还未真正出兵之前,情报部就派了好几批人员到大明海的航线守候黄海如的护航船队。
因为算算正常时间,应该已经返回了。
果然,在前面截留的新军情报人员先遇到黄海如返回的船队,将新军与郑军已经开战的消息告之于他,同时告之郑军水师已经在福建海域设伏的事情。
于是,黄海如立即放缓速度,时刻关注着郑军水师的动向。
而获悉黄海如消息的新军参谋部,立即制定战略部署,针对郑军水师已经分成两部分的事实,制定了两套战略部署。
如果郑芝龙依然坚持埋伏黄海如返回的船队,那么叶大成的南澳水师立即北上,联合黄海如一起,先将郑军水师那一部吃掉。
而唐宁所部,以防被敌海陆夹击,随时做好退回陆鳌的准备。
如果郑芝龙心系月港安危,很可能将伏击的水师调回,聚集郑军水师主力将叶大成的南澳水师先消灭,这种可能性很大。
事实正是如此,郑芝龙选择了这条路。
郑军水师主力汇集到了一起,那就是另一套部署了,该怎么计划更好的重创郑军水师。
郑军水师规模庞大,即便联合叶大成和黄海如两支新军水师,也不及其一半的数量。
想要在广阔的大海上将这样一支庞大的船队给消灭,难度会非常非常的困难,毕竟郑芝龙不是傻子,失利的话肯定会逃走以图再战。
这么一支庞大的船队,想要封锁其退路,也几乎不可能。
所以,经过参谋部众参谋的谋算,他们最终将目光定格在了九龙江出海口、中左所东侧水道、金山港这一带。
这一片海域成S形,又处在金门岛和中左所中间,只要将金门岛北部和西南部海域一堵,就是关门打狗之势。
郑军庞大的水师,再想逃走就不那么容易了。
在叶大成依计将郑芝龙引离金门岛,唐宁派出的一支部队成功的占领金门岛之后,后面的事情就几乎顺利成章了。
知道叶大成在料罗湾东南方向堵住了去路,金门岛又失守了之后,郑芝龙只能进入九龙江。
如果叶大成继续紧追不舍,郑芝龙根本不敢在中左所、南安等地停靠,只能经金山港,再出围头湾海域远离金门岛北上去往泉州方向。
而黄海如再适时的出现在围头湾海域,将路堵死,郑军水师自然就成了瓮中之鳖。
这一步看似最难的棋,居然就这般真的下成了,中间甚至都没有出现什么偏差。
黄海如为了轻松应战,早已经让其护航的商队自行返回了,因为剩下的海域也没什么可以威胁到商队的敌人了。
就这样,一代闽海王至此被困在了他经营的福建海域内,被困在了他的老家南安门口,进退不得。
龙游浅滩,莫过如此。
第一七九章 郑家水师的谢幕
弘光元年二月二十七日,新军水师与郑军水师的大决战在金山港全面展开。
金山港和料罗湾一样,都成凹形,只是金山港向上,料罗湾向下。
所以,这一北一南,就让金门岛看起来像个哑铃一般。
郑军水师以郑芝龙为首,几乎三面被围。
左侧是叶大成率领的南澳水师,右侧是黄海如率领的护航水师,南部则是占领金门岛的新军,他们在岸上架炮轰击。
特别是其中的几门40型反坦克炮和105毫米榴弹炮,对郑军的船只威胁极大。
毕竟在岸上射击,受到的影响就小了很多,射程更远,而且视野极好,目标众多。
新军水师摆出战列线阵形,在郑军水师两侧来来回回的游走,炮声隆隆,每一次来回,郑军水师中便多出不少浓烟滚滚的船只。
“杀一人赏银两百两……”
“击沉一艘敌船,赏银十万两……”
“击杀叶大成、黄海如,各赏银一百万两……”
“给我杀……”
郑芝龙疯狂的咆哮着,将悬赏的价码一升再升,也确实起到了激励士气的作用。
但随着这种被利益冲昏头脑的进攻被一次次扑灭之后,很多人也冷静了下来,毕竟钱财再好,也得有命花才行。
即便真的侥幸冲到新军水师近前击杀了几个新军士兵或者击沉了一艘船,但也会迅速的将新军的怒火吸引过来,被疯狂的报复,几乎不可能再活着逃回来。
重赏的效果大打折扣,郑芝龙立即拿各船长开刀,迟滞不前者,杀。
就这样,胡萝卜加大棒,郑芝龙连续组织了十余次进攻,想要破开黄海如的防线。
因为黄海如堵住的是出路,而且黄海如所部的实力比之叶大成所部要弱一些。
但是,黄海如之前其本上没进行过什么战斗,所以弹药很充足,可以疯狂倾泄。
而叶大成为了节省弹药,只能尽量确保精度的情况下再开炮射击,所以炮火的密集程度还不及黄海如。
可郑芝龙没有选择,要想逃出生天,只有黄海如堵住的这条路可走。
郑芝龙已经完全杀红了眼,如果不是部下拉着,恨不得亲自指挥旗舰冲上前去搏战。
“轰”的一声,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发炮弹斜着飞过来,直接击中主帆,穿透而过。
主帆猛的转了半圈,上面的绳索啪啪的断了几根,左下角露出一个大洞。
这里已经越来越不安全了,副将劝诫道:“大人,这上面太危险了,你还是到船舱去暂避一下吧。”
郑芝龙双眼中充满血红,咆哮道:“冲不过去,躲哪里都没用,给我继续进攻,进攻……”
“轰”的一声惊天巨响,仿佛在耳边炸响,旗舰船尾处升腾起一团夹杂着火光的巨大黑雾,后甲板上的人像纸片一般被吹走。
碎木横飞,后桅杆直接崩碎,主桅杆倾斜,整个船尾几乎消失,大火迅速蔓延。
身处船首的郑芝龙,只感觉身体被一股巨力狠狠的推了一把,身体一个不稳直接向前扑倒,脑袋嘭的一声磕在船首处。
疼痛、晕眩、耳朵嗡嗡作响。
隐约间他看到副将好像是踉踉跄跄的从左舷处翻身掉了下去,也隐约听到有人大声的呼喊着:“大人,大人……”
他感觉有人将自己抬了起来,意识渐渐模糊……
大战依然在继续,不过郑军越发混乱,旗舰被新军的新式火炮击中,郑芝龙战死的消息不胫而走。
心惊、胆颤、惶恐的情绪迅速蔓延。
投降、逃跑或者继续疯狂,也阻止不了大明曾经最强的一支水师,就此谢幕。
夕阳的余晖中,硝烟袅袅,持续近一天的大战终于停歇。
辽阔的海面上,到处是随波起伏的船只,有的在缓缓下沉,有的在熊熊燃烧,更多的则是挂起白旗……
叶大成让投降的船只向金门岛靠岸,然后向金门岛的新军投降。
至于那些在下沉和燃烧的船只,也尽力的抢救物资和人员。
新军有优待俘虏的军规,所以哪怕是伤员,也会尽可能的得到救治。
打扫战场的过程一直持续到了深夜,但始终没有发现郑芝龙的身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直到两日后,才得知郑芝龙受伤昏迷后,被心腹部下抬下了旗舰。
然后换上一艘小船,在混战中北上,在郑芝龙的老家石井镇靠岸,再一路逃到了南安县。
南安方向是新军唯一无法堵住的一条路,但这条路不是水路,而是陆路,如果选择这条路逃蹿,那就意味着要放弃水师。
正因为如此,郑芝龙才想着不顾一切的从水路突围。
可随着他的重伤昏迷,心腹部下一心只想保住他的性命,至于水师,再也顾不得了。
作出这个选择的,还有一些不愿向新军投降的人,陆续靠岸石井镇,然后弃船登岸。
但这些人也没有多少,加起来还不到一千。
至于从新军防线侥幸冲过去的,那更是寥寥无几了。
郑芝龙出金门之初,可是有着七百余艘各种战船,对外号称兵力两万。
金山海战之后,整个水师几乎全部覆没,侥幸逃离的船只十不存一,且大多是小船。
因为小船速度更快,也不引人注目,更方便逃离。
人员也是一样,兵力可能有些虚夸,但是一万五千人应该是有的,最终成功逃脱的,恐怕还不到一千人。
当郑芝龙醒来,得知自己还活着时,不但没有丝毫高兴,反而悲从心来,羞愧难当。
他郑芝龙最为依仗的水师完了,以后整个福建海域将是新军的天下,他郑芝龙那闽海王的头衔,也可以摘掉了。
连海权都没有了,闽海王三个字,岂不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郑芝龙是从海上起家,现在失去海权,几乎是掐断了他的命脉,这种打击是前所未有的。
此时的郑芝龙,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十岁,曾经的意气风发,曾经的纵横捭阖都一去不复返了。
没来由的,他想到了前阵子被他公开处斩的施福,心中五味杂陈。
既痛恨施福没能除掉唐宁,才造成今天之事端,又后悔将施福处斩的事实。
他郑芝龙此次如此惨败,岂不比施福更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