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节能犯的错都犯了,再续
龙虎二卫和宿氏兄弟的感受却是和赵岳不一样。
他们是武人,感受的自然是武的方面。
一群陈腐儒生也能开万世太平?
吹到大天上去了,嘴上能得连神仙都自愧不如,津津乐道,自我标榜,却全是屁话,狗屁不如的屁话。
都特么是废物。
这些自大的读书人,一个个弱得跟小鸡仔似的,有点力气的悍妇都能欺负他们死死的,除了一张嘴能说,啥也不会干,连自己都养不活,若是没了人供养,统统都得饿死,国家民族稍有点刀兵冲突灾,更是连特么自己都保护不了,只能集体缩着头说着空话假话苛责、指望着别人去送死来保护他们,就这样的,也敢妄言开太平,还万世?
就不说闹得欢腾的田虎、王庆、晁盖,要这些书生去发挥才智剿平了这些反贼,还天下太平了,这都是内务,不会死天下多少百姓。现在,外敌来了,辽蛮子随时会打过来了,国家民族面对沉沦的凶险。来,来,你倒是开个太平我瞅瞅。
不用万世太平,也不用开一世,能把就在京中孤立的辽使团这点蛮子收拾老实了,能把京中眼么前弄太平了就行。
可,牛逼吹得山响,真干,什么也不是,
辽使团的人只一个马夫出来肆意横行京城街头,也不见京中这些壮志为生民立命、开万世太平的“我辈读书人”有一个敢出头谴责一下,遇上了连正眼都不敢对瞧人家,都乖巧懂事地躲得远远的,更别说勇敢上前阻止其横行霸道随意凌辱敲诈甚至公然抢掠宋人了,
就这么些东西,却敢自负才智能力,就特妈的有了万丈勇气雄心来堵路,公然辱骂挑衅俺们梁山好汉,还不是觉着沧赵势力是自己人不敢杀他们,好欺负,才有这胆子。
还有这老逼头喷来喷去,绕来绕去,还不是耍心眼妄图让俺们挡住辽寇,护住他的性命和富贵?
他自个也明白自己是个废物,却就是能厚着脸皮充当伟人,瞎叽把自负精明地玩心眼觉着就是能利用住我们
连四将至此都瞅明白了正公度此行的意图。
正公度哪知道赵岳他们集体沉默着想的什么,他卖弄的感觉正好,还在那慷慨激昂神灵附体般狂喷呢。
”赵岳小儿,你不学无才无知也无德,岂知孔圣之伟大可敬?岂知我辈孔圣门徒读书人之才德可敬?孔圣不出,万古如黑夜。你知否?这天下没有我辈读书人勤加治理,只你们这些无文莽夫蛮干瞎整,哪来的万民安宁富裕?你知否?“
吧啦吧啦
赵岳听到万古黑夜这句,又愣了一下。
这话对他来说是新鲜,两辈子也是第一次听到。
想了想后,他不禁笑了,苦笑加自信的笑。
,对于孔夫子,不好说。
谁特么能知道几千年前的人他到底是个什么人。
流传下来的著作等说的什么,并不能证明那个人就是那样或到底怎样。
说一套,做又是另一套的人,太常见了。戏如人生,人生如戏,伪装是人生存的必备,小孩子也天生都会,表里完全如一的人,除非是智商为0的二傻子,伪,轻重不同、是善意是恶意、祸害程度不同而已。
更何况,古人的著作立说,很难说到底是不是本人说的。
后人借其利扬名谋利,总会搞搞冒充和与时俱进的编补吹嘘光大,让已死了再不可当面对质的人变得更加睿智高洁伟大,旗号更响亮,活着的人才能利用它获取更大的体面与利益。
那些古人之所以随着时间流逝越来越伟大,越来越高不可攀,正是后人的功劳,
反正已不可考,想怎么吹就能怎么吹,
谁不服,有本事你就去几十年前几百年前调查调查问问那古人到底是不是这样。
赵岳不想否定孔夫子什么。
不是因为其世人认可的伟大神圣不可侵犯,而是与他无关。
至于,孔圣不出,万古如黑夜什么的,赵岳就笑笑,
孔夫子不定伦理纲常,人类社会也不会是与野兽一样的社会,人就是人,野兽就是野兽。说人就是由野兽进化来的,人本来是野兽,必须有人为人类定伦理纲常,人才懂得了伦理羞耻秩序赵岳也笑笑,
谁知道人类到底是怎么来的?
至少赵岳自己在前世也不承认他其实是野兽的后代。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即便没有孔夫子,人类社会也不缺伦理纲常的出现。
当年的其它诸子百家学说流派也有伦理纲常的规定,比如墨家,只不过孔夫子是专门拿道德、礼说事的学派,其它学派,人家基本都是偏重务实的,讲究研究和推广与当时社会最需要最有用的学说和知识。
法家、道家、墨家、儒家、阴阳家、名家、杂家、农家、小说家、纵横家、兵家、医家这其中,道家是研究自然规律的,本质是属于科学,只是那时人类愚昧迷信搞歪了方向,让后世以为道家就是修仙的迷信派。专门耍嘴务虚的纵横家,那也是培养外交官的学派,是当时众多诸侯国的混乱时期国与国之间利害纷争中不可缺少的政治人才。
外国没有孔夫子,没有儒家,难道人家就不懂伦理纲常了?
外国的文明发展得更先进,吊打了中国上百年,到赵岳穿越前还照样活得比中国人不知舒坦得意多少倍
孔老夫子活着的时候,名声就已经不小了,
毕竟,道德高尚美好,谁不喜欢,但他的成就在当时就不值一提了。
在生产力低下得吓死人,野兽纵横,还有严重的兵灾战乱随时国破家亡的时期,人首要的问题是如何生存如何强大,国家也是如此,道德什么的是次要的,甚至完全可忽略的事情。
那时候,道德高尚的人,常常活得更困苦甚至死得更快。现在也是。
有个故事很有意思。
夫子的故乡鲁国是春秋时期的大国,至少是五强之一,是周王朝的本家,也是众诸侯国中最守周礼乐的诸侯国,有一次打仗,开战了,鲁公站在战车上挥剑大喊弟兄们冲啊,杀光这些不自量力的小B崽子,然而,将士们却不战一轰而逃
鲁公气得要死,要杀光敢逃跑的。
孔夫子就问将士,你们是将士,打仗是职责,为什么要弃战而逃啊?这不对这个。
将士们就说,若战死了,家有老父双亲恐无人奉养,要回家尽孝。
夫子就点头赞叹,大善。
孝为人伦第一要则,为尽孝而逃跑,这不能算罪过,甚至相反,是应该赞美的高贵品行。
反正大概就这么个意思,
崇尚周礼的鲁国也是当时唯一愿意接纳夫子学说的诸侯国,夫子因此还混了个官,一朝权在手就把令来行,诛了侵犯他学说利益的少正卯,总算过了把官瘾,然后,讲儒的大国鲁国,也可说是鲁民族,就成了战国初期最先灭亡的诸侯国。
那时,秦国还仅仅是西荒的小国,虽已经露出强霸之势,但尚且不足道。
以儒治国在那时就已经证明了治内貌似不错,大家都友善有礼,多好啊,而对外就是渣的亡国灭种祸根本质。
在赵岳看来,夫子的真正珍贵之处,也是最大的贡献是他打破了教育垄断,开创了私学先驱,孔夫子教条中最宝贵最伟大的是”有教无类,因才施教“八个大字的教育思想,可惜,后辈只想以道德说事绑架政治谋利,抛弃了这个最珍贵最要紧的思想宗旨,在历史上实际起到的作用仅仅是推动了民族扫盲,也就是仅仅提高了民族的识字率。
当然,只此一点,夫子的贡献已经足够伟大了。
可是,夫子创立的学派带给中华民族的危害更大,而且后患无穷。
自北宋开始,儒家发力终于成功绑架了政权成了左右国家与民族命运的国教儒教,搞得南宋末崖山几十万军民不得不悲壮跳海自绝以逃避蒙古人的残暴追杀,小孩子都无知地跟着跳啊,襁褓中的娃娃都被父母抱着一同沉入无情的大海中,那时正统的汉人已经亡国灭种了,史称南宋之后再无中国。
再以后的事,不提也罢。坑不了外国,只会坑本族本国人。你我房奴,黑心开发,也是儒教延续的威力。
儒教披着礼仪廉耻的华美神圣外衣,干的却是绑架政权专门为一小撮人谋利的黑心事,核心就是凶残无耻垄断利益。
当年,吕不韦贩卖国君,把生意之利做到了极点,传为商人经典,引得无数人赞叹羡慕但下场悲惨。
儒家显然玩得更高明,吸取了教训,不再玩吕不韦那种单打独斗把利益只归于一人享受,那样享受的虽最大最风光,但抗风险能力也太差,只皇帝或什么要员的一个念头,一切就玩完了。儒家是培养和搜集全国最聪明的人和最有势力的阶层的人组团,构成国家必须的人才团和最有势力不可得罪的团队,绑架政权,以团队的力量全面操控皇帝与政权来获利,并且利用绑架与操控的权力强行把全天下的人都绑架在儒家上,让儒家子弟和万众成为一体,不可分,自然也不可被皇帝什么的大权威者一动念头耍强权暴力就能消灭掉,终于把生意真正做到了最大最暴利,却最稳最有生命力。
生命力强到什么程度呢?
佛教进入中国,迅速发展普及到惊人规模,寺庙多得比孤儿院什么的多不知多少倍去。真正需要人们慈善帮助的能得多少赞助?而寺庙却是生意兴隆,收入惊人,大小官僚贵族都争先恐后虔诚大把撒钱,却对可怜的孤儿不愿意瞧一眼。也就偶尔需要政治作秀的时候才会露露面,讲一大套空话套话,公款意思意思,拍拍屁股就走了。
佛教能立住脚并如此牛逼,正是核心理念实际上是和儒教相同的,都是最能感动人,人最愿意听的慈悲旗号。
也就是说,中国人有那种最结实最可利用的人心精神文明基础。
这种入侵真是简单得不能再简单了,轻松有力得不能再轻松有力了。
我们能成为唯一不倒的红色政权不是没有精神基础原因的。
中国人真的很温顺善良胆小听话好摆弄。
儒教太成功了。
儒教绑架的政权唯一的目的就是要求人们一直老实窝在那愚昧无知任劳任怨的当牛做马,让能读得起书的爷家族爷阶层和极少数贫贱却天才的能补充进来壮大儒教的孩子出头,当更高等更体面的爷,一辈辈享受万众供养敬仰爷下去。
中国人最缺乏的就是挑战权威与不公,以及打破教条的开拓创新勇气、精神和能力。
中国人的灵魂里横着教条,哪怕儒教政权早倒台了,还搞过批孔,孔孟教条已经消失在生活中了,甚至消失在人们日常的意识中了,但在几千年教条社会中形成的教条习惯意识基因也始终无形的横在中国人的灵魂中,锁着人的创新能力。
近代中国,贫穷落后时也好,富裕进步了也好,从不乏智商奇高也有活力的人才,却就是没有科技伟人出现,始终只能听说了外国人又发现了什么新科技领域新知识点,才哦,跟着去学习去研究、追赶、拓展,不能自己发现新领域,精神上无形中横着个说不清道不明却就是有这么个事的教条天花板,怕是个根本原因。
赵岳欣慰的是,这个时空有他在,他重新创立了中华民族,能从根本上铲除儒教绑架政权对民族的灵魂之害,还一个真正有朝气有勇气更有能力开拓创新并引领世界的世上最伟大最强大可畏的新中华民族。
中国人再也不用无奈承受一朝朝统治者嘴上说着为国为民仁义实际只为他自己那一小撮人的私利肆意愚弄吸血
这个世界的划时代伟大科学家都会是中国人,至少是中国的。
正公度的演讲,说得亢奋激情忘我,挥洒自如,精彩纷呈,天花乱坠。
捧哏喝彩的也配合得不错,声势太感人也太骇人
赵岳一行始终不吱一声,听着孔圣被吹捧到天上,似乎只能默默承受这种道义谴责,无言以对,完全处于挨打中。
第109节独创的世家奇迹
赵岳扫视着亢奋而得意的众“我辈读书人”,不禁又笑了,嘲弄的笑。
孔子伟大不伟大先放一边。
看看他的那些后人吧,
那可是一代代享受尽了世人尊崇夫子而带来的无上荣耀富贵体面........从古代一直到近代中国,享受了上千年.......世界虽大,奇事虽多,却再无第二个这样跨越历史的特殊家族,什么伟大皇帝、土司、教主......后裔也没出现这样的世家,都比不上夫子,中国自觉自愿的甚至是全民族奋力地独创了这样一个世家奇迹。
夫子得到了如此尊崇,后人跟着沾了不可想像大的光,对人类贡献是丰碑的伟神之后代才能有如此礼遇吧?上帝祝福过的亲儿子也不过如此了吧?那么,在如此神圣富贵的待遇下,夫子的后人们又干了什么呢?
有谁听说过夫子的后人才华惊人为国为民建立了巨大的功勋?
不用有英勇卫国,浴血沙场,前赴后继,壮烈捐躯什么的这种感人事例,有夫子文官的老本行,勤政为民,或是在民族危难时敢站出来发挥夫子世家的影响力勇敢指责外敌,号召和带领大家坚贞不屈齐心协力奋勇抵抗外敌的事例也行啊。
可有么?
赵岳只听说了,夫子后人在金军杀来时迅速卷着家财抱头鼠窜逃往江南,号召大家捍卫国家抵抗外敌这种圣人后人最应该做的事,什么也没做,头都不敢露一下,生怕出了风头,南宋却灭了,被金国注意到了拿了当出头鸟宰了,倒是理直气壮向当时还不知能不能存在下去的穷逼南宋小朝廷要房要钱粮要待遇要在江南继续体面高贵的生活极有勇气和才智;
尊儒尊孔的南宋果然倒了,
后面的元代,夫子后人恭迎蒙元蛮子入主中原,奉蛮元为圣主,为蒙元摇旗呐喊论证蒙元统治中国的合理合法更合乎天道伦常地位;这种无骨无耻,以至明太祖老朱同志鄙视之极,也认识到其危害,打心里不想再给夫子后人什么荣耀体面门第,可惜终扭不过儒教毒化中国人灵魂的威力,那么铁血强硬的人物也不得不向叫嚷请愿的儒生们屈服了;
到了明末和辫子朝,那表现就更不堪了。
辫子朝之所以能把中国文明整历史倒退,科技完全失去发展,人们生活毫无进步,相反还后退了,比历史上更穷苦愚昧,愚昧到义和团扶清灭洋以为凭着圣母信仰与所成‘刀枪不入’的神功及在刀片子就能抵抗住西方列强的洋枪战舰大炮.......但辫子朝如此作孽却就是能稳固统治中国几百年,直到西方列强打来反复搜刮折腾才散架了,这里面有夫子后人——衍圣公府,孔家店帮着歌功颂德全力维护儒教愚弄人心的巨大功劳。
到了民国,十几年悲惨抗战,中国必然的又到了亡国灭种的最危急时刻了,前方吃紧,而后方紧吃的最大最肆无忌惮的贪官及家族正是夫子的后人,那位当时牛叉无匹的财政部长X行行长行X院长先生......
历史久远的,不清楚,可能冤枉了夫子后人的贤德与功业。
那,这位民国孔后人的事迹却是清晰的,把中国抗战最需要的财富尽可能多的装自己包里了,根本不在乎中国会亡国灭种,然后卷财到国外治豪宅治业当富豪大爷去了,其后人还混成了白头鹰国总统的好基友,据说很有才干,在异国混得好不风光得意,却就是为本民族干事就变成了毫无能力,更没那个心意,悠然在国外欣赏着中国人活在穷困潦倒中。
这种事例还给后来者做了最恶劣之极的启示——拼命钻营当上官,拼命当上大官更大的官,掌权,掌更大的权,一路贪污一路升迁一路贪污........拼命贪污钻营腐败......贪够了或贪不下去了,就潇洒而去逃到国外逍遥享受美好大爷人生去也,并且理直气壮兼忠心耿耿的宣誓效忠异国,有理有据地向世界深刻揭露和谴责中国这也不好,那也不行......确实不好不行,否则这样的官怎能轻易得逞?更重要的是,怎么可能出现这种不可抑制的官场潮流。
你看孔圣人家的人都能毫无顾忌地做那种事,咱们这些微末草根门第的人算什么?有啥祸国无耻事不能做的?
还有个更深层次的动力:中国人是全世界中最重视子孙与家族传承的。而时代变了,无法玩世袭,若是敢象那个半岛上的宇宙第一强国那样闭关锁国一直高压统治下去任性玩今一代今二代今三......只会比老毛子更猛烈更迅速地被列强玩崩溃,因为中国是大国,却比老毛子弱太多,地理环境与周边局势比毛子恶劣太多,不开放发展拼命追求富裕强大追赶上时代飞速前进的步伐,命运只会比毛子更惨,政权一倒就啥也没了。由此就出现反正老子当官要享受,老子下台了,后代未必能登上去,接不了班,那就捞实惠的,拼命捞,不择手段地捞,能捞多少是多少,能捞多久捞多久,甚至早就是外国人了,在国外纵情挥霍侵占的本民族血汗创造的财富,喝尽全世界有名的洋酒,尝尽全世界的洋妞,玩尽全世界的名车.......一变脸回国又是正直忠诚好国民形象,继续利用各种关系在国内享受高贵体面的社会地位并尽情掏空中国弄到国外接着享受,因为在国外就没了纵横自如的本事和体面的环境便利,在外国只能是下等公民三孙子,想干点什么赚大钱并守住太难了,只擅长耍权租权弄钱坑本族,没权玩了不坑本族也就没了赚钱能耐,总之如此,子孙后代在国外仍能富贵体面下去。
中国有太多怪事,而时代不同了,老百姓也不是傻子,不是真看不懂怪事背后的真相根源。社会风气想好就呵呵了。
好在,我们在反醒。国家在负责任的英明有太祖般魄力领导下坚持不懈努力改变.......
...........
赵岳眼前,正老先生好不容易才白话完了,喘口气想想接下来再怎么忽悠显摆的内容,赵岳笑了,笑出声来了。
他扫视着群情激昂的人群,笑眯眯的目光转到正老先生脸上,对视这位老几那演讲的亢奋未去又唤起现实警惕的眼睛,缓缓道:“我听了你喊了半天,虽然象听天书一样晦涩难懂,搞不明白你到底想说什么,但是,我很惊讶你的肺活量,很佩服你的口才,也愿意多听听你所代表的所谓天下读书人的呼声,只是,我越听越起了疑惑,开始糊涂了。”
正公度闪闪眼睛,眼中的警惕色更浓厚了。
此前,他已领教了赵岳的厉害,感觉传闻中粗野无识甚至从未上过学极可能字都不识几个的天下第一纨绔呆霸王赵老二并不是那么年少愚蠢好弄的,和传闻的似乎太不相符。
此时,他感觉赵二又要发难了,必是又一个不好对付的问题,但却无法回避,也需要听听赵二说什么,以窥视一下沧赵家族到底是什么打算,所以只能抬了抬奉着的圣人灵位,增加自己的气势和分量,昂然响亮道:“你有何不明白的,尽管道来。老夫今日就是来提醒你,希望能把沧赵家族挽救回正途。”
赵岳呵呵一声。
正公度现在对这呵呵声极其敏感,一听,顿时气得老先生火往上撞,瞪眼又想开喷,但被赵岳紧跟着的话挡住了。
“有件事,我现在很奇怪啊。”赵岳偏着头一副很困惑苦恼的样子。
“你奇怪什么?”正公度瞪眼死盯着赵岳只露出的眼睛,“堂堂天子京师,有什么可奇怪的?”
“呵呵,那事不在京师,与京师无关。”
又是这笑声,
正公度顶在脑门子的火气差点儿就被呵呵引爆了,但只得暂时忍耐。
总得让对手说下去说明白啥事。
赵岳却突然收起了笑眯眯,眼神变得凝重:“今年的国难,举世遭灾。我离家前听祖母她老人家感叹说,人间有难,咱家遭劫惨重,衍圣公府怕也是在劫难逃。要我南下来京途中一定去看看夫子的后人经此灾难后到底怎样了。”
正公度一听这个,心就是格噔一下子,连怒火下紫涨的脸色都变色了,理直气壮的凶狠挑衅眼神也变得闪烁了。
这些读书人和旁观起哄者凡听到了,绝大多数也不禁跟着变色。
正公度心中大叫不妙,赵二这是用夫子杀出了大杀器,
若是任赵二借题发挥下去,那么他前面费尽口舌所说的一切就全成了阴险虚伪无耻的假话,真就成了令人耻笑的屁话了,此行的目的怕也是全完了,不但无功无丝毫体面增光,反而会成为最大的笑柄,耻辱要一辈子背在身上,而且怕是能记入史书,至少也得成了人们津津乐道的话题口口相传下去,留下骂名,成为历史小丑,怕是要遗臭万年........
他急眼了,眼睛又瞪起来了,张嘴就想转移话题,可是赵岳又是一声他最敏感的呵呵声:“正公想说什么?”
“正公莫非是想阻止我说说夫子后人遭难的事?”
正公度一滞,想强为转移话题,却被赵岳的话和凛然气势压得气势一跌,心神慌乱,张了张嘴却到底啥也没说出来。
“呵呵。”赵岳又是这么一笑,赞叹了正公度一句:“到底是正先生,啊?呵呵,还是能让人说话的。”
正公度憋得要爆了,但却越发不能打断赵岳说那事,急转眼间却又有了主意:大不了假装不知那事不就躲过了......
赵岳又扫视堵得满满的眼前人,声音略抬高了些。
“我祖母她老人家听说了夫子后人可能遭遇了不幸。我奉命南下时特意经过衍圣公府。嘿,也确实是真的惨啊。”
“曾经那么光辉体面的公府,那么巨大豪华的庄园府邸,围堵毁了,用我家发明的水泥建造的围堵那么高大厚实坚固,那么不可翻越侵入,却变得如狗啃了似的,到处是崩塌的大缺口,再也掩藏不了孔府内的奢华豪富真容。”
“我去时见到野狗野猫正欢快地从缺口进出。透过缺口往里一看,啧啧,那叫个惨不忍睹啊,孔圣庙未遭受损害,园子里的珍贵花草树木、亭台假山、鱼池荷花......这些人间仙境般的布置也没遭到损害,可是,夫子高贵的后人们以及仆人们所居住要生活的房舍楼宇却遭了灾了,
也不是被纵火焚烧,但所有的门窗全被砸毁或不知所踪了,放眼看去,所有房舍都张着一个个大窟窿,呼呼地灌风,
孔府历代积累的巨额财富被洗劫一空,这就不必多说了,就是桌椅板凳炕席也全不见了,灶房内的锅也全不见了,夫子后人喝酒喝茶享用的那些精美器具自然也全都没剩下。
我进去时,只看到一些破碗和几个凑合煮饭用的破陶器,孔圣后人都缩在几间用破席子凑合着堵的房间烤着火瑟瑟发抖,没有年轻女人和孩子,除了几个年老妇人,剩下的全是老爷少爷,往日体面威风的着装也全不见了,都是破旧不堪的衣衫,形如乞丐,触目惊心,惨不忍睹。
若不是他们自我介绍,并且身上还流露着圣人之后的那种骄傲气势,我当时根本不敢相信这群人会是夫子之后。”
赵岳边说边冷眼打量着众人的反应,就知道了,京城不是不知道孔夫子后人的遭遇,最起码这些书生和官家有闲者大多清楚此事,只是全都装作不知,没人会在这个困难的时候去关心毫不相干的孔夫子之后是死是活过得怎样惨。
他不屑地撇撇嘴,故意耍着腔调继续说:“我当时就奇怪了,这可是圣人的家啊,怎么就这样了?”
“海盗抢掠,宋人大量叛逃海外,知道圣人家豪富而重点抢掠,可也不至于抢了好东西抢了人还把圣人后代住的地方祸害成这样不可居啊。你看,孔庙和园林都没半点损坏,说明抢掠者并不痛恨夫子,没有对夫子本人不敬。可是保护孔府富贵的围堵被故意大面积毁掉,连圣人后人生活最起码的锅碗必须品都故意劫干净毁干净,这得是多大的仇恨啊!”
“怎么会这样呢?”
我太奇怪了,就问夫子后人:“你们可是圣人的贤德之后啊,为什么会被当地人祸害抛弃成了这样呢?”
正公度瞪眼大喝:“海盗和那些数典忘祖背叛了家国的人都是良心坏到极点的无耻凶残之辈,什么坏事干不出来?”
众书生和一些旁观者紧跟着响应符合,
都大力声讨海盗和背叛者的凶残贪婪.,都把罪过推到‘外人’身上......在有意回避赵岳提的令人万分尴尬的话题。
第110节事实的讽刺
赵岳似是理解地嗯嗯了几声,嘿然道:“夫子后人当时回答我的和你们呐喊的一样啊,也是愤怒大骂海盗......但是,骂的对象中居然还加上了.......忠心本朝仍留在这里的宋国人,嗯,也就是说包括你们这些在场的极尽虔诚高歌夫子的。但是,不包括我家。孔家说了,他们的庄园豪宅之所以能更坚固耐用更舒适体面方便,生活也更富裕,归于我家的创新与功劳。“
这话让包括正公度在内的所有人一片.......哑口无言,心中的火都是,腾,得大了去了,但却实在不好说什么,不能谴责孔家啊,否则前面把夫子和孔家捧到了天上与佛祖同辉,恨不能集体一齐虔诚跪舔,只恨自己投错了胎没投到孔家店去有夫子这样的祖宗可白白沾光,现在若是又变脸批评否定孔家,那就是当众狠狠自我打脸了,所以,都只能硬憋着。
只正公度气得羞得老脸紫涨,憋来憋去勉强憋出一句:”赵二,你定是妖言惑众在造谣污蔑孔圣家。“
赵岳呵呵几声,冷冷盯着正公度,声音也变得冷厉森寒彻骨:”正先生莫非觉得孔圣家和我家一样,是个人就能想造谣污蔑就能造谣污蔑,想怎么造谣污蔑就能怎么造谣污蔑?你当我家象这京城中的什么狗屁相爷大儒一样不知脸为何物啊?“
”你“
正公度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赵岳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因为他就是帮耿南仲造谣污蔑沧赵名声的智囊之一,并利用曾是国子监教授及如今的礼部侍郎身份在各种场合极力暗示和引导读书人和百姓参与污蔑,是推动污蔑形成舆论风潮的主力之一。他就是赵岳敌视大骂的那个不要脸的大儒之一......
”你这不学无术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安敢信口雌黄?”
“你,你,你敢当众造谣污蔑孔圣家,大逆不道不说,竟然还自大的把你家和圣人家相提并论!你那兄长发明了个区区拼音字典就自诩是不亚于孔孟二位先贤至圣的当代圣人,自娱自乐,这也就罢了,你竟敢当众也这么认为......“
老头憋了半天,总算反应过来了,怒指赵岳,张飞式的大嗓门又响起来了,引得其他人一阵跟风捧哏怒骂........
赵公廉的当代小圣人名望是当年民间自发地这么评价热议赞颂。再穷得读不起书的人只要想学习,也能通过拼音字典自学识字读书,这种开创性贡献何其大?当时赢得了天下太多人的感激.......也是士林中曾经一度兴起并在一定程度上真认可的风潮,当然,主要是追捧皇帝赵佶当时的心态,或者说是在迎合当时赵佶的政治需要,在通过大捧赵公廉而拍皇帝的马屁。赵佶当时刚登基不久,威望未立,皇位仍不是那么稳当,正需要干点大事以展示他的聪明智慧在治国上的能力和能创造的非凡功业,证明他是合格的皇帝,证明就该是他当皇帝......拼音字典正好满足了他的艺术家皇帝的风格与功绩需要......
当然,士林中当时极力吹捧赵公廉为当代活圣人也是在玩阴毒的捧杀。
直到今天也是一样,满天下的绝大多数士子并非是好心真佩服赵公廉在字典上的功德,而是妒恨。
当年,太多有权有势的公子衙内官员等骄傲的文化人想玩硬的直接搞死赵公廉,让赵公廉这个乡巴佬当过眼流星没命享受无量功德,却有皇帝当时正宠信重视赵公廉而护着,玩不成,后来很快的就变成了没那个本事了,办事得求着赵公廉这个当红的皇帝贴身大秘”小相爷“提供方便或机会,得求着帮忙在皇帝耳边说说好话,嗯,至少别起反作用,否则,赵公廉若是使坏,那,事办成办不成不说,还极可能无知无觉中就遭了皇帝恶了,倒霉临身。那时,权大如首相蔡京也不敢真得罪赵公廉,因为蔡京当宰相及和皇帝相处还不太久,功业未立,能力也还没得到证明,赵佶对蔡京还不够了解,对这位前朝改革激进党老滑头的品性和忠心也不是太信任,随时可能换掉蔡京。如此,只能换个方法玩捧杀,可惜,赵公廉虽年少稚嫩初临官场却大气沉稳悟性惊人,并没有因为吹捧为圣人就得意忘形不知自己有几两重而飘了,再后来就是朝廷也治不了了,玩什么手段想弄死赵公廉也没机会了,硬玩了也什么用也没有,只会和强悍的沧赵集团结仇,招祸。
只是,无论怎么说,圣人什么的称号全是别人叫的给的,根本不是沧赵家自己吹嘘自诩的,赵岳家也不需要这种虚名。要干的大事是靠科技大杀器带来的真正决定人类命运的可靠硬实力,虚名助力纯是小儿科,甚至相反是累赘。
但,这种事实,赵岳懒得跟这些人费话争辩,争辩赢了也没任何意义。
他直接无视了正公度的挑唆及极力想转移孔家店话题,扫视着又活跃起来的一众对手。
”那你们就当我是信口雌黄好了,我再信口雌黄说点你们更惊愕的,也是更让我惊愕的是,孔家愤恨怒骂的对象居然还有当地官府,甚至言语间隐隐约约,影影射射的也有骂朝廷的意思。而且那态度,比恨海盗更怒更恨宋国这边的。”
“这就奇了怪了。是不是?”
“他们恨谁也不应该恨供养他们享受富贵荣华的宋人啊,尤其是不该恨给了孔家无上荣耀的朝廷。对不对?”
“什么是不是对不对的,赵岳小儿,你惊愕个屁。”正公度等人心中暗暗嘀咕:“孔家店那些个夫子的子孙就没几个好东西,凡长大点能作恶了的几乎都是伪君子,都在仗着夫子威名、百姓的敬仰和朝廷赐予的特权威福自享作孽.......”
孔府是朝廷花了大价钱专门为孔家修建的聚居地,当初建立时就用能工巧匠造了非同一般的尊贵体面,后面更是历经一代代官府出资加以反复修建扩建.......孔家店那派场,就是寻常的皇族亲王家都不敢和之相比。
孔子的老家所在县,是朝廷特意恩赐给孔府的食邑,也就是该县几乎所有的田地矿产荒山野兽......税收全是孔家的,当地县衙几乎是专门为孔家服务的,当地百姓几乎全都是孔家的佃户或奴仆。
这种待遇在取消了分封制的宋王朝是绝无仅有的一家。皇族宗正亲王也无此等食邑封地。
但是,人是不知足的,有特权,享受特权久了就必然形成恶习,行凶作孽巧取豪夺,不如此怎能体现特权者的特殊与威风牛逼地位。圣人的后人也只是凡夫俗子,一样的难免俗,而且仗着祖宗威名金光罩,很多事干得更嚣张阴损过分。
在今年国难前,孔家店实际控制的土地山川等财富已经霸占到了所在州府的六成以上,还有临近几个州府也有的大量田地矿山草场河流.........富裕得都不知姓什么了,这不算什么,在政治特权威势上和爪牙势力上已是真正的山东土皇帝。
与之相应的必然是大量的自耕农、工匠商人等自由民纷纷失掉了土地或店铺,成了破产灾民,要么成了孔家店的佃户、奴仆、匠户、各种伙计,要么就得背井离乡成了流民在外地到处瞎寻觅,颠沛流离,饥寒交迫生病朝夕死在路上.......
孔家人有的子弟还讲究注意点身为圣人之后的体面,谋利还注意隐晦些,行事用脑子,尽量不引起广大百姓的注意。而有的就不管不顾了,骄横跋扈,欺男霸女,巧取豪夺,草菅人命,无所不为,肆意而为,怎么威风强势牛逼怎么来。
敢不服?
立即指挥如云的豪奴刁仆削你,打你全家个半死,还拆了你的房,毁掉你的家以及你家依赖生存的一切,看你还敢不敢和圣人之后作对了。
若是有点势力想牛逼不服的,就招呼官府以政权的力量搞服你,甚至搞死你,毁你满门永世不得翻身。
那么,代表圣人脸面的孔家店掌门人又是怎么做的?
掌门人必然是饱读诗书饱受夫子祖宗思想精神教诲的君子读书人,有知识,有风度,君子雅量形象也必然儒雅仁义不凡,但无论他是真心善也好,是暗里虚伪心毒也罢,事实上都在干着袒护本家作恶,维护孔家店一切利益的事。
圣人之后是何等高贵?
蒙元称成吉思汗后人为黄金家族,与孔夫子的后人相比,算个屁。孔子的家族才是真正的黄金家族。
圣人之后再不济,再混蛋,他也是圣人血脉,比其他任何人都高贵一等,哪怕那个任何人是当今皇族也不行。
如此,孔家人就算错了,就算再罪恶,又岂是区区贱民或什么狗屁官吏富商什么的人家能对抗的?贱人凡夫也敢想治圣人后人的罪?
这是骨子里的傲慢根源。
另外也是家大业大了,林子太大了什么鸟都有,宋王朝在这个世界又倍加**糜烂不堪,纲纪崩坏,难以有效管控。
当了孔家店族长和掌门,自己享尽恩荣体面和好处,也不能对其它沦落为旁支的兄弟亲戚什么的苛责,必须得维护好大家追求的利益,有事,甭管有理没理,肯定得先护着自家人,难不成还能先向着外人说话?
讲亲讲情,不讲理,这可是国情,更是悠久传统。最遵古的孔家店人岂可不遵守传统。
不能寒了大家的心,否则家族人心就散了,家中反对自己恨自己的人就多了,队伍就不好带了,位子就不好坐了......
掩盖孔家店子弟的斑斑罪孽恶迹,也是尽量维护孔府在世人心中的光辉体面形象的需要,可称为政治正确。
总之,有太多理由维护甚至纵容家族子弟作恶。
孔家店的掌门人就是能一边助纣为虐,一边心安理得自诩是品德高洁的正人君子天下楷模,不负圣人之后的美名。
但,如此虚伪作孽,遭受惨重苦难的当地人岂能不恨之如骨?
往日没机会,也弄不过孔家店也就只能忍耐,一有机会报复了,加上对孔家如山的财富的渴望,孔府自然就倒霉了。不但把孔家店洗劫得比狗舔过的食盆一样更干净,而且故意把无法带走的东西毁掉,让孔家店的人不死也活受罪去。
孔家的奴仆,死的死,逃得逃,只剩下往日活得比县太爷都威风傲慢的管家一家跟着主人等待朝廷再降恩遇。
孔府灾后连破烂桌椅板凳和幸存下来的寻常杯碗等也没剩下半点,这就是灾中仍留在本地的人故意干的事了。
孔家落难了,报应到了,没了往日的强大自保之力。当地人自然要趁火打劫,趁机狠狠报复,趁机狠踩往日高高在上骑他们头上,却神圣可怕到连挑衅的看一眼都不可的这家人。
被全国人尊敬的孔府,在本地却是最遭人恨的地方,灾难一来,孔家店岂能有好果子吃。
劫后,孔府成了外观豪华的最贫窟,家中粒米也无,也一个铜板也没有。
没被海盗和叛逃潮卷走的孔人男女在愤怒嚎叫极为不甘之后,饥渴难耐,却无奴仆支使,没作孽太重太招人恨而遭到故意打至残废的人只得收敛沮丧愤怒等一切情绪,努力振奋点精神亲自去外面找吃的。
那时是夏季,夏收已过,而秋收还早着呢,地里的土豆、玉米.......还只是小苗,地里的庄稼没什么可吃的,菜园子里的丰富蔬菜也在灾中被叛逃潮和当地人故意吃光了或故意毁光了。
这可怎么办呐?
想去县城向县衙救助,县衙也理所当然应该全力相助,可是家中没了马车坐,路太远了,饿得受不了,实在去不了。
没奈何,自然想仗着衍圣公府威力和当地大地主的身份,就近去附近还存在的百姓人家强征吃的用的.......
谁知,这些往日对他们这样的主子家的最下等奴仆也低声下气话音都不敢高声一点的的贱民佃户,却猛然胆子肥了......被当地人纠结一起,象打敢来抢食的野狗一样凶狠追打辱骂嘲笑教训......
没了如云的豪奴打手爪牙使唤和保护,刁民们似乎也不在乎王法不王法的,纠集一起行事,不再怕身份特殊的孔家,圣人之后,自然全都是读书人,不能违背了祖宗传统啊,都是文明体面人,都是儒雅才子,都是不近疱厨的君子.......什么都是,但就是不是能跑能干能打的那种汉子,算算帐数数钱骑骑美女......这个有劲有能,但如何能面对劳作惯了磨出一身力气与怨气的当地百姓的群起气势汹汹疯狂追打报复?
出门弄食的这些孔家子弟只能仓皇逃走,却哪能逃得快,在灾难中原本没受伤的,这下也一身伤,原本有伤的更惨。
但,无论如何得吃饭啊,不然得饿死,无奈,只能学着饥饿的贱民那样弄点菜地残存的烂菜叶挖点野菜勉强糊口。
可怜的,圣人子弟哪分得清哪是能吃的野菜呀,能知道土豆是地下长出来的,不是枝蔓上结的果子,这已经很难得了。你不能对圣人子弟在这些方面有要求。
唯一剩下的奴仆,那位体面大管家及两儿子,显然是往日牛逼大了作孽太多了,太招人恨了,都被随着叛逃潮逃走的当地人没顺手打死但特意全报复打成重残了,膝盖和手腕都废了,成了完全依赖人伺候的废人,爷三就算仍忠心主子,仍想效劳伺候主子主动担起外出找食的下贱活,可是也不能走路了。再说了,他们虽然是卑贱的奴仆,但身为孔家店的大管家,那也是人上人,往常对当地知县大老爷都能甩脸子爱搭不理的,也是富贵人,也根本分不清地里的哪种野菜能吃.......
第111节犯错再续
灾后的孔家店人,屋子没门窗,家里啥也没有,也没下人伺候,饱受蚊虫肆意叮咬.....忍受诸般痛苦也就罢了,抗一抗也不是不能熬着,可是没饭吃,这可要命了,抗不住饥饿,实在忍不住了,左等右等官府的人却就是没赶紧来殷殷探试请罪,也就顾不得体面斯文和靠11路长途跋涉去官府之苦,当家的带了几个伤轻的族人怒气冲冲地赶向了当地州城.....
他们理直气壮想去州城问罪并要求知州立即大力援助孔府再建富裕体面,谁知又遇到了意外。
在城门口,他们就被草草新组建的如匪官兵拦住了。
兵匪凶神恶煞地厉声喝斥他们说了,上方有令,非常时期,乞丐一律不得进城。敢偷摸入城的一律当即打死勿论。
显然是把他们当流窜的危险乞丐流民看了,气得羞得孔家家主要发疯。
可,努力保持冷静,努力保持读书人、圣人正宗之后的斯文体面......气度威势,解释说他们不是乞丐,真不是......到怒极,脸红脖子粗的怒声漫骂争辩他们真是圣人之后,是衍圣公府的主人,可是,这些官兵根本不听这一套。
什么你圣人不圣人夫子不夫子后人的,现在是乱世,兵爷最大,连知州大人都不敢对俺们耍威风,知道不?
再者,你自我介绍说你是圣人家的你就圣人家的啊?
圣人家会是出乞丐的吗?
海盗异常凶残,令人闻风丧胆,却也是重科学知识讲文明讲尊重好人的,圣人之家,海盗也尊重,,同会去祸害?
若家里遭到了祸害,那指定是你和俺们这些没资格去海盗国的人一样是坏蛋,还什么狗屁圣人不圣人家?
愤怒辩解没用,还敢耍大爷脾气冲俺们军爷发火逞强?
立马枪杆子狠抽过来。
打不死你个假圣人之后。打死你,你活该。反正你是凶残海盗都认可不如的那种大坏蛋。
上方还有令,俺们军爷严控城门,其中之一就是必须阻止你们衍圣公府的人来闹事问罪和讨债,知道不?
灾难中,本州官府的官吏衙役差夫......死的死,抓走的抓走,反正要紧点的官与吏全不是死了就是没了,城池被洗劫一空,现在的主要官吏全是朝廷从外边紧急调过来的新官吏,和你孔家店可没半点利益关系,和你们没交情。
此时面对一贫如洗的辖区,官吏们上任了,有权了,想给自己捞点好处,并有钱还还提拔的人情,都啥玩儿也没可捞的,知州和通判大人,还有兵马都监大人,自己也只能吃糖咽菜的什么享受也没有,哪还有心思顾你孔家店死活?你家又不是皇族真那么重要到不可忽视更不可怠慢得罪。懂事的,赶紧一边老实呆着去。别在这节骨眼上给大人们添乱......
如此,孔掌门只能在无情殴打下狼狈而逃,却是当地名人,认识他们的百姓很多,必然的就是哄笑嘲笑声如潮.......
官兵根本不讲理,只能以后孔府再威风了再好好教训这些无知又眼瞎的丘八,让这些鄙夫晓得什么叫圣人之威什么叫高贵家族。州城进不去,那就去县城。看县城谁还敢无礼对待孔家真主。如此,也是必须弄到粮食活下去,以及怒火顶的。可是,万没料到,本地县城也同样不让”乞丐“进城。
那把门的衙役明明认识孔家这几位大爷少爷,明明是个地痞头,以前拼命巴结着为孔家办事,狗一样的东西,却也得到了孔家有时利用,也给了些骨头棒子当奖赏,跟着掌门来的那个子弟还亲自指挥过,和这家伙很熟悉,也算是对这家伙不错,可是,这家伙今日披上了衙役服就翻脸不认人了,硬是装作不认识的样子,坚决不许他们这样的乞丐流民混进城。
孔家人怎么说怎么做都不行,快气死了,但折腾来折腾去也只能无奈地离开。
那衙役瞅着孔家人愤怒又沮丧的背影,撇撇嘴,县上一切都新人,知县大老爷哪有工夫和心思管你没油水可沾的孔家的死活.。还当自己是圣人大爷?不识时务的东西......他和同样是本地地痞,同样认识孔家的手下嘻嘻哈哈得意大笑。
孔家的佃户敢教训孔家,一是环境变了,官府无力,也吓怕了,不敢再象过去那样凶横对待百姓,他们这些没资格去海盗国的无良者纠集一起形成浩大势力,官府忌惮民乱造反就不敢轻易问罪,他们不用怕,至少是短时期内不用怕孔家。另一方面就是,备在官府的一切户籍田籍案籍......所有备案文件,都在灾难潮中被叛逃者顺手拿去当点火做饭的纸烧了或被没资格叛逃的人趁乱混入衙门里故意烧毁了,而孔家的一切东西都没了,地契什么的也全毁掉了,证明拥有的店铺田地矿产山川......证据都不存在了,店铺、地也就被这些匠户、佃户重新夺回并趁机霸占了更多,就赖着了,孔家说不清楚,也不会有当地人的谁敢公然站出来帮着证明那些田地店铺什么的就是孔家的,否则休想活命,官府面对汹汹世情能怎么的。
怪只怪孔家人太招人恨了,
原本独一无二的凭着个祖宗名人就能不劳而获一代代纵情享受荣华富贵体面就已经很招人嫉恨了,若是知道分寸,懂得收敛,大家也不会怎么着孔府,却偏偏还不知足,如此贪婪无耻专坑家乡,没一点圣人的仁义慈悲胸怀,怎能令人心服。孔府的日子由此就格外难过了。夏天差点儿饿死。
秋天靠偷摸地去自家的却同时也是别人家的地里偷点土豆啥的,这才总算能吃饱点了些,却还因此常常遭到当地人的捉拿殴打.......入冬了,官府才有了反应,总算送了点吃的过来打法一下......否则这个冬天指定熬不过去,不冻死,饿也饿死了。当地人根本就不让他们家秋收弄食物。哪怕庄稼多,人口少,秋粮根本收不过来,就丢在地里烂着冻着,也不让孔家人得到。显然是巴不得就此饿死这家,从此清静了,也省得再有后人活着接着丢圣人的脸。
这就是孔家店更痛恨官府和朝廷的原因。
刁民无良,小人行径啥都能干出来,不敬不帮孔家也就罢了,官府和朝廷怎么可以也这么冷酷对待圣人家呢。
已经惯出来了,为国为民奉献牺牲之类的事,和孔家店无关,那是朝廷的事,是死不足惜的贱民的责任。圣人之后就该是得尊荣富贵,被朝廷和世人恭敬跪拜供养着好好当传承圣人精要的读书大爷,好好享受盛世太平富裕尽情享福的。
这种心理和习惯,搁在平时,朝廷、官府以及满天下的官僚大需什么的知道,但也不会在意。
圣人家么,为了政治需要,为了儒教的利益,为了全天下读书人的利益,总得宽容着惯着些,得保护好这杆旗。
可乱世一来,皇帝家都没得享受了,要命大事一堆,谁还管你圣人不圣人的死活,何况还是群不知足的丢圣人脸的后人。象正公度这样的大儒也是清楚孔府真实面目的,在心里也是瞧不起的,孔家落难,他高兴还来不及呢,岂会象收拾赵岳这样有积极性地主动跳出来发出号召关爱孔家,那不能为自己邀名,只会让正困窘万分的朝廷多了事和负担而痛恨.......
大家都默契地装作不知孔家事,都无视了夫子后人正在寒冬承受煎熬,心照不宣,夫子后人不死不就此灭绝了不在历史留下本朝骂名就行,以后的事以后再说,也就没这事一样相安无事。可赵岳却偏偏拿这事当反击武器,无情撕开了这层伪装得极好的面纱.....也是对正公度等高呼圣人家如何如何伟大,他们又是如何如何敬仰之家的虚伪面目的最深刻嘲讽。
这反击太犀利了。让正公度等伪君子伪圣徒的真实嘴脸暴露无遗,脸皮再厚,也不禁无地自容。
恼羞成怒,正公度无话可说,就又大吼:”小儿,你还真是荒唐无耻敢如此信口雌黄。官府照顾了孔家.......“
赵岳一笑,点头道:”也是,孔家的事关我屁事。他们如今过得是好着呐。至少他们落难了,还有朝廷关心,有当地官府帮助,也有你们这些圣徒至少嘴上关爱维护赞美着。我家对现实的宋王朝做了那么大的贡献,却没人说好。落难了也没人关心半点,相反,还幸灾乐祸,看我家的笑话,这还是好的。更甚的还在就怕我家不更落魄难过不赶紧灭绝。“
”我就纳闷了,是现实重要,还是老古辈重要?为何你们如此热衷捧古而否今?“
无人回应,都不屑地看着赵岳:这都不懂?捧古而否今,高举孔子旗帜当然是有现实的好处啦。
”你们不承认孔夫子是你们祖宗,那么,你们都是孔子的哥们?莫非你们是孔子时代的却在现代出现的现世鬼?“
这话引得一片怒骂声。
”呵呵,哥们也不是,现世鬼也不是。那你们老拿着个古人BB来BB去的干什么?你们自认连早死了几千年的原始古人都不如,只能捧着古人的灵位和教条混生活,毫无创新作为,人类社会飞速进步,你们却在退化,你们也有脸活着?“
“.........“
然后又是对赵岳泼妇般耍无赖谩骂。
赵岳冷笑:”你们也断言了我顽劣不堪,不学无术了,你们BB这个古人那个古人,我没文化自然应该听不懂,对不对?你说你们费尽地BB个没完,说给谁听?谁在乎?我都听不懂,又和你们一毛钱的关系也没有,我会在乎你们较劲地说的什么?大冷天的,你们这是到底图得什么?“
“......”
”不过,有一点儿我虽粗鄙无文却也懂得一个道理。我祖母有文化,大哥也有文化,而且都有德。所谓近朱者赤吗。对不对?我整天耳闻目染的,总算也懂点道理。至少知道,别人的祖宗是别人家的,就算要沾光,那家的后人沾光也就罢了。谁叫人家有个正宗的好祖宗呢。可你们呢,不姓孔,姓孔也不是孔家店的正宗子孙,你们老把孔夫子拉出来当旗号谋利,让夫子死了几千年了,骨头渣子都烂没了,正宗坟墓都不知在哪,却如此也不得安生,还肆意按自己的私利和狭隘片面的三观认知来扩编和扭曲夫子的言论,甚至干脆冒充是夫子的言论,你们不觉得太过分了?这是人干的事吗?“
”夫子若真有灵,看到后人为了利益如此肆意歪曲和利用他的思想精华,如此肆意打着他的旗号谋利,只怕不会是感到光荣,只会气得棺材板怎么按也按不住。难道你们做梦都只梦到了夫子带给的官运,没梦到夫子跳出棺材找你算账?“
这话一出,配合正阴冷森寒的天气和鬼哭般的凄厉呼啸声,让正公度等都不禁浑身一寒,感觉后脖子有阴风吹拂,似有恶鬼幽灵正盯着自己,疑神疑鬼地都吓了一大跳,个个小脸刷地变了色。
赵岳不屑一笑。
“你们有功夫,去做点对社会有用的实事行不行?不要老捧着死人教条当混富贵的工具得意洋洋当寄生虫行不?”
赵岳知道对这些人说什么也没用。
这些人都读儒读傻了,唯一不傻的就是如何灵活利用夫子教条去谋利保身去当官爷,那心满满的只有厚黑。
他不耐烦再纠缠下去,一瞪眼对缓了神又想反驳或辱骂他什么的正公度等大喝:“你们既然自负才德,还不赶紧去忙着你们炫耀的开万世太平,创无上伟业,老堵着大街不让人走路干什么?”
“你们堵大街就能开万世太平了?”
这话堵得众人一阵哑口无言。
赵岳却哦,我明白了,你们是自知自己只是嘴巴上能吹,真干不行,就在此堵着我,指望忽悠住我让我家开太平,保护你们脱劫吧?掩耳盗铃,自欺欺人。当天下人真傻啊瞧不明白你们那点自负的小伎俩?
“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每个人都要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从来就没有什么救世主!“
”没人有义务必须救你。仁义救了你也没个好报。你该翻脸不认人时照样能拉得下那张脸。我家已经吃过太多这样的大亏了,牺牲得太多,太惨了,为什么不醒脑子还体贴你们的心情和利害,还得惯着你们的贪生怕死自私无耻毛病?你们活得好不好,死不死,关我家屁事。就象我家落难了与你们丝毫不相干,你们以为不关你们家屁事一样,对不对?”
“你们出门都把心拉家里了忘了带出来,此刻没良心可对着,那么就对着孔夫子的在天之灵自问问,我家到底对宋室江山有没有史无前例的贡献?我家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天下对不起万众的事?我家到底做错了什么,有什么罪过?”
“你们的命还得依赖我家保卫呢,也敢聚众对我耍威风卖弄无耻。都死开,开你的万世太平去。”
喝骂间,赵岳猛然扬手挥他那条特制的长长马鞭子,呼啸一声抽在正愤怒想找词喷的正公度身上,抽得老家伙惨叫一声,手捧的灵牌掉在地上。
这老家伙惨叫中一看赵岳目射凶光,立即什么威武不屈、什么浩然君子维护正义誓死不退的,都抛开了,立马就换成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抹身就逃,根本不管孔夫子的灵位就躺在地上污秽着,可惜,他被众人拥护得紧,身边全是密集的人,原本是增加了他的威风气势与自信,此刻却成了阻碍他逃命的最坚实障碍。
赵岳动手了,第一个就决不会放过正公度,敢跳出来就得承受应有的风险和代价,否则这种事没完,当他如此好欺负,马往前窜,如电又是一鞭子,这一记是横抽的,抽在正公度和那个马屁小官的脑袋上,撕开了二人头上的两顶体面帽子,更抽得二人头破血流,鞭伤是长长的蜈蚣形大拇指宽很深,抽得二人啊呀一声跌倒在地。
而赵岳的战马前行中一蹄子刚巧踩在灵牌上,把灵牌踩得破烂,如此等于是极度污辱了圣人,但此刻却那么多读书人看到了却没有一个关心的,因为四将紧跟着动手了,更凶狠,虽没杀人,却戟杆和刀背凶猛狠砸,挨上不死也得重伤,吓得要开万世太平的书生们惊恐逃窜.......
第112节震醒人心的后果
世界到底是靠实力说话的。
谴责、抗议.......嘴炮无敌是没用的,就算说的是真的符合正义人性普世价值,对上强大铁血蛮横也只有无尽委屈。
正公度活了五十多岁,这些年到处表演高大上风光体面教人做人教训了近二十年,此时身上头上的伤口和剧烈疼痛的血淋淋事实终于让他秒懂了:往日,玩道德规则玩礼法教条,口才极佳,卖忠直仁义贤德、嫉恶如仇......正气,沽名钓誉表演精妙,不是自己玩得高明无比,不是塑造的君子大儒形象神圣不可侵犯,而仅仅是欺负的都是弱者,没人和他真较真。
龙虎二卫和宿良宿义此前被这帮喷子骂得痛快,心里堵得不轻,窝的怒火早已沸腾,此刻一动手,下手哪有轻的。
他们早盯上了跳得欢叫嚣喝骂得最欢的那些书生,默默记在心里,现在开始算秋账了,对盯着的人格外凶狠,马往前撞,专门撞上去,把最恨的敢站在最前面疯狂叫嚣的撞倒在地,战马无情踏过去,手中的家活也无情痛打下去.......
局势转瞬颠倒,事情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些被封建儒教社会早惯坏了的陈腐书生全都懵了。
我在跟你讲道理呢,我在教你长见识懂规矩,在免费教你做人,我是被社会尊重的读书人,是社会地位优越高尚的孔圣门徒,连皇帝都得敬着我们代表的,你怎么不讲规矩不说道理和我们争辩个高下,一言不合就动起手呢?你怎么敢如此凶狂对待我们读书人如此轻贱对待天下都信守的儒家大道.......这不合规矩这个.......你们这等于是犯了天条,知道吗.......
这些书生不少的在心里这么下意识愤怒呐喊谴责着。
但,赵岳破的就是规矩,四将打的就是读书人讲的迂腐道理,哪管这些书生如何不理解如何愤恨如何想的。
当外敌野蛮杀来时,被侵者想什么,讲什么有用么?
入侵者会在乎你国人信守什么?会在乎你国的传统规矩?会在意你坚持的到底是正义的还是邪恶的?
赵岳就是要用血淋淋的事实告诉这些读书人,告诉全体宋人:宋国要亡了,乱世来了,你们热衷搞的那一套不好使了,还敢玩陈腐天真可笑把戏自弱找死?还在津津乐道历史传说的某书生满身浩然正气潇洒无畏孤胆一人迎向浩浩荡荡杀来的敌人,只一张嘴就能骂得如狼似虎的十万敌军羞愧而退的壮举?醒醒吧你。早早调整好心态,准备迎接女真军是如何凶残野蛮如何魔鬼无人性的疯狂抢掠屠杀吧........蛮子可不会象今年入侵的海盗那样特意放过陈腐书生不杀只抛弃一边.......
书生们,被马撞倒踩踏的、被打中的,渗人惨叫此起彼伏,刺破了京城寂寥凄冷的天际,吓坏了周围的书生。
蒙圈中,这些此前还叫嚣和邪恶斗争英勇不屈,决不妥协决不退让半步,为此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捍卫正义捍卫儒教大义的书生们,一个个两股战战,面无人色,忘了我以我血荐轩辕的豪情胸怀,轰,本能地抹头就跑,可惜,后面的路被众多同行们堵得死死的,急眼间哪散的开啊,根本退不开挤不出去,只能眼看着四骑纵马舞凶器如恶魔般逼近,惊恐万状,哭爹喊娘甚至屁滚尿流挤倒瘫倒在地......向后不可行,总算有机灵的醒过神来,又转身疯狂向旁边挤向两边跑.......
凶残“恶魔”当道的毕竟只区区五骑,不可能把这么宽大的街道堵住。
这些机灵的成功向前逃了出去。
赵岳一行也不会刻意去堵着追打,任他们向前逃走。
有了这个示范启示,其它书生顿时醒过味来,紧跟着拼命避开五骑向前逃亡,那英勇疯狂劲,那鞋子跑掉了踩掉了,争相夺路而相互挤撞揪抓的东倒西歪、披头散发、衣烂敞怀......的狼狈,看得旁观者触目惊心、不可思议、目瞪口呆......
被赵岳的鞭子抽倒在地的正公度和那个礼部小官,小官也顾不得再拍正公的马屁了,惨叫中只顾自己挣扎想爬起来逃走,结果却被疯狂逃命的书生群反复撞倒挤倒甚至有意推倒,无法起来,和躺地上眩晕叫痛起不来的正公一样被儒生们一双双争相逃命的大脚无情地踩踏了过去......等那块地方一空后,露出的二人早已不成人形了。而掉在地上的圣人牌位也早被儒生们的无数大脚毫无顾忌的一次次踩踏,清静后,神圣的牌位早踩成了烂木块溶在了泥泞的雪水中污秽不成样子.....
数百知书达理明孔孟大义的读书汉子,居然被区区五骑只随意冲撞殴打了几下就成这个鸟样子了,太令人无语了。
这就是一个国家一个民族要依赖的精英!
这就是代表一个国家精神文明与民族意志的领袖群体!
这就是高举孔孟大旗信誓旦旦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的圣人门徒!
赵岳今日委婉却无情对夫子后人的丑恶事迹的揭露,对儒教礼法教条的挑衅及动武公然殴打儒生形成的事实上对儒教地位的践踏,这是触犯了汉民族灵魂中的东西,是犯了最严重的民族大忌讳,至此,他此次进京把能犯的错全犯了。
但后果真会那么严重?
沧赵家族奋斗十几年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贤德美名真就会因为赵岳此次的胆大而一举毁灭?
不见的。
至少此刻在现场旁观到这一切的人,贵妇、公子衙内、管家......首先想到不是沧赵家的德行节操问题,而是只被孔圣后人家的无耻行径,以及眼前的这帮子读书人的懦弱虚伪不堪一击所透露出来的本质是如何无耻荒唐废物而彻底惊住了。
这些吃饱了撑得没事干的达官贵人家属从属心里清楚,若真到了宋国不可存,外敌打倒京城的时候,自家,嗯,包括自己肯定是赶紧积极向侵略者投降求苟且偷生,进而希望能为异族效力而继续荣华富贵下去,等看到眼前这些读书人的不堪,他们这才恍然大悟,到了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最后时刻,所谓坚贞不屈誓死不沾污点的圣人门徒就会真象赵二讽刺的那样,集体恭敬一跪,向异族卖君王,卖国家,卖民族根本利益,卖能卖的一切,只为换取活着和重新当官的机会.......
这个国家的领袖阶层和精英群体没有人真关心异族占领了中国后大汉民族会遭受怎么样的凄惨。
没人在乎亡国灭种的后果。
至少是读书人文官集团只在乎自己在异族新统治者的国度能否继续家族繁衍门庭富贵。没人想着誓死抵抗到底。
宋亡的历史事实也证明了是正是如此。
孔圣门徒们在金军反复入侵中只有几人英勇不屈,
其他数十上百万的读书人不但没挺身而出奋勇抵抗,而且反过来了,积极为金军出谋划策建议建言,帮助金军更高效更有威力地侵略中国,生怕中国还不够惨、死得人不够多、灭得不够绝。
比如黄天荡,
韩世忠好不容易把金兀术大军困死在泥泞,有望一举灭掉金国这股精锐势力,彻底扭转南宋被动局势,结果却有宋国太学生拼命跑去指了逃生路救下了金军。
又比如,
金兀术被岳飞军杀得胆寒,意识到打不过宋军,灰心丧气想就此罢手退回北方去,不再寻求灭亡南宋,结果又是宋国中央大学的太学生赶紧跳出来卖智慧求出风头,向兀术点明了儒汉政治的致命弱点:汉人最热衷的是争权夺利内斗。金大王,你可千万别退,继续保持对南宋的咄咄逼人凶威,再示一点讲和的善意和条件,宋皇宋文臣自己就会主动把岳飞弄死......岳飞也果然真被玩死了。金国不但再次挺过了被南宋打败的危机,而且又恢复了往日的强国大爷地位随意吊打南宋......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太学生为金军建了如此大功,居然还高姿态地坚决拒绝了兀术的封官承诺大富贵荣华,事后飘然潇洒而去,身藏功与名,那姿态,啧啧,真绝世“侠士高人”也。
这种不可思议的虚荣行为也只脑袋坏掉了的脑残儒教书生能创造出这样的令满世界不可理解而惊掉大牙的奇葩事迹。
那么,这样的国家当蛮子杀来时还能存在下去么?
宋国如今已经这么虚弱不堪混乱一片了,宋国已经不再是以前那个富裕强盛到忘乎所以都不知自己姓什么了的时候了,而精英阶层上下又全都是如此不堪.,根本靠不住.......这太可怕了。
本只是看热闹的旁观者都不寒而栗。
他们是可以到必要的时候恭敬一跪卖君王,但是,异族就是异族,不是本族,来占领中国必然要大屠杀大破坏,谁知道虔诚投降跪服了能不能就换来生存与继续荣华富贵的机会?
总要有富贵者在战火中毁灭,在政权更替中被屠杀牺牲掉。
万一到时候异族要立威,要削弱汉统治力影响力,选择毁灭的是自己家可怎么办?
宋国能不灭,还是尽量不灭的好。
而赵岳一行此刻看到的是更可笑的一幕。
那些跟着来闹事围堵的衙内公子们却是没被吓坏了,没仓皇抹身就逃,
都缩在后面,离赵岳老远,中间隔着数百书生厚厚的人群,赵岳再凶残敢杀也不可能威胁到排在最后面的他们,再骁勇也不可能迅速闯过这么厚密的人群杀到他们跟前来,所以,这些唯恐事不够大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们不但没吓跑,反而大骂赵岳谴责暴行......向前挤,实际是挡着前面的人逃走,用前面的书生当护身障碍,他们可以表现得勇敢正义无畏.......出风头出名,显示与众不同,也是从中起哄取乐......
他们不在乎死多少人,
甚至盼着京城读书人死得越多越好,只要死的人不是他自己就好,事越大越轰动,自己的表现就越出彩出名了.......
不愧是政治家庭出身的孩子,打小就耳闻目染......关键时刻这心思转得就是快,抓机会扬名搏出位的能力就是高。
只是,他们万没料到前面的“兄弟们”无法挤向后跑,居然敢向前迎着五凶逃,而且轰,几眨眼时间真就能安全逃散空,把他们这些最后面的人露出来了。赵岳早就盯到最后面这些最嚣张的家伙,领头快马冲了过去.......
这时候,这些精明的衙内公子们急眼了,惊呼中一个赛一个抹身拼命逃走,却哪里能跑得过过了百米加速、速度完全提起来了的战马.......惊恐各种丑态中,几个最让赵岳他们恨而盯死了的家伙被马撞飞了被打得只后悔来参加围堵......
看着如炸了窝的鸡一样顾头不顾腚只顾抱头鼠窜的数百儒生,赵岳恨恨地怒骂一声:“一群废物。”
赵雕龙明白赵岳格外大声怒骂这么一句的意图。
他也明白赵岳对这些读书人还抱点幻想,得到的却是极度失望的情绪,也紧跟着有意大声感叹:“这些读书人,要是北方蛮子杀来时,他们也有堵咱们的勇气去堵着蛮子大力声讨谴责,那该多好啊。
尽管只是一群只长着嘴巴,没战斗力,不能真把敌人怎么样的人,但至少也可以鼓舞一下人心军心士气,让异族看到我泱泱中华的勇气与不屈不拒精神。
可惜全是些虚伪软骨头,只会玩嘴巴污辱刁难坑害本族人,一对外敌就全成了贪生怕死的废物,只会一跪卖君王。”
宿良宿义这两凶横二货别看在梁山常常是逗人忍俊不禁的二哈,实际都精明着呐,此时也心领神会地立即跟着大喊:“这就是所谓的高洁的圣人门徒,这就是儒家教育出来的有骨气学生。太令人意外了,这都些什么不要脸的东西......”
随着这些呐喊定论,由这些儒生代表和证明了的儒教文人治国的虚伪无耻无能祸国不堪本质也就清晰摆在世人面前。
如此不堪的事实第一次赤//裸/裸让世人猛然看到了,猛然从迷信和崇拜中惊醒了,那种惊骇、迷茫......冲击之大.......
相对比的,赵岳敢污辱圣人之后、敢挑衅读书人所犯的大忌讳,后果也就减轻了许多,甚至太多人顾不上谴责他,都忙着反思,更忙着思考国家随时可能灭亡的乱世中到底自己应该怎么做,到底依靠什么才能保住国家保住自己的命......
第113节樊楼
京城人看不明白沧赵老二冒险到中央大街到底是什么意图,现在可以明白了,或者说是总算能知道点了。
投宿。
赵岳在中央大街逛荡的目的原来不是想拜会什么大人物什么衙门,仅仅是天晚了在找地方食宿。
赵老二居然不回被他私自弄开的昔日侯府那当自家一样自在的食宿落脚地,居然要在离皇宫不远的地方找落脚地过夜......这种......胆大不知死的行为再次惊掉了满京城一地眼珠子。
若问满京城最豪华最高档次的酒楼是哪里?
京城人,或凡了解点京城事的人都会异口同声告诉你:樊楼。
樊楼是座酒楼的名称,但代表的却是一座庄园,是寸土寸金的京城核心区里占地最大也是唯一的园林式大酒店。
在眼下的京城,它也是京城核心区这一带唯一能照常营业的高档酒楼。
别的高档酒楼都一片关门闭户的死寂,因为没酒水,没好茶叶,没好厨子,也没好食材,没有太多高档酒楼需要的东西,根本玩不了高档,就算勉强开业了,也不会有段位高腰包鼓的贵客去光顾,只会让人笑话和干赔钱,还不如不开。
那么,赵岳唯一能选择的食宿地也只有樊楼。
樊楼的迎客伙计远远看到赵岳五骑出现在大街并冲这过来了,那脸色就变了,眼冒傲慢凶光,脸立即拉得老长。
没等赵岳一行过来后开口说点什么呢,他就挡在马头抢先皮笑肉不笑却语气带着明显强硬牛逼意味,道:“各位是来投店的吧?不好意思,本店客满了,还请别处投店食宿吧。”
那高抬的下巴,那仰视却眯眼硬是能做出俯视的眼神瞅着五骑无疑在告诉赵岳他们:“你们是一身煞气的灾星,这拒绝你们入住,知不知道?注意,这是樊楼,樊楼知道吗?和皇宫大内差不多的地方,不是你沧赵老二嚣张胆大想撒野就能撒野的地方,识相的,麻溜的乖乖滚开,否则,你们在京城肆无忌惮横行的好日子就到头了,知不知道?”
区区一酒店的伙计敢如此傲慢不是没有原因的。
樊楼,它本身的历史已经早不止是一家酒店的意义了,它代表着一种政治方向与在国家朝政的高大上地位。
樊楼最早出名是在仁宗朝,是当时的濮王赵允让的一处产业。
仁宗无子,过继了猪一样能生的赵允让的一个儿子接了大位。在濮王的儿子还仅仅是仁宗皇帝收养在宫中的皇室子弟还并没有确定为接班人时,濮王已经成了宋王朝当时最特殊的王爷,当时已经牛逼得不行不行了,名下的这处高档酒楼产业就能最直观体现出濮王当时的骄横牛逼劲——封建王朝时代,建筑上是有严格规定的,比如楼高多少,房前摆着的象征权势地位的狮子什么的,都有明确的政治标准,不能逾越,否则就是藐视皇权的逾制,严重的可抄家灭族,最寻常的一条,你家的任何建筑都不得高过皇宫,当然这主要是指在皇宫附近区域的建筑,你在离皇宫老远的大相国寺建个高塔远远高过皇宫的高度,但隔着京城内的山丘窥视不到皇宫大内,又是特殊用途的寺庙建筑,那不算。
而濮王偏偏就敢犯皇权大忌,
樊楼就在皇宫附近,濮王就敢把樊楼返修增建成五六层的大家伙,高度高过了皇宫,在樊楼顶层放眼一瞅能清晰把附近的皇宫大内的情况瞧个大概......尽管这事还是被仁宗教训了,但也仅仅是濮王被罚俸兼闭门思索些日子,樊楼也没遭到暴力拆除,仅仅是修了半拉的高过皇宫的部分老实拆了,但最终的高度仅仅只比皇宫矮一点,然后重新开业,顾客如云........尽管这事是仁宗个性的格外宽厚大度的结果,换作是别的皇帝,濮王这样的满门不被削爵贬为草民远窜边荒哪风凉滚哪去,也绝无好果子吃,儿子还想继续当皇帝收养宫中专门培养的接班人?美得你,死开,都去吃草吧你。但濮王的牛逼,或者说是野心已足见一斑。等濮王这一支真成了皇权嫡支正宗,那就更不用说了,而相关的樊楼也就成了有政治象征意义历史典故的名胜,不仅仅是皇族子弟的一处饮食娱乐产业了,在以后的岁月里,多半是管理皇族事物的宗正的。
在赵佶朝,攀楼是宗正安庆王的,但安庆王犯了赵佶的大忌,满门被杀了个净光,真正是鸡犬不留,往日牛逼的安庆王府成了京城人谈起色变的鬼宅。赵佶本家的另一近支——寿宁王接任了宗正,樊楼也就顺理成章地落入寿宁王之手。
也就是说,从某种意义上讲,樊楼可称是仅次于皇宫的象征皇权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这位店小二年纪虽然不算太大,却是个老伙计,在樊楼干迎客要职有年头了,熟知攀楼牛逼的历史,更见惯了樊楼对大宋王朝所有来消费的高贵客人的威慑力,早习惯了贵客在此老老实实不敢闹事,任你是宰相或皇帝宠信正当最红的当朝要员,在这消费也得乖乖守规矩,不得放肆,他虽然仅仅是个樊楼的低贱伙计,却也是眼尖能说会道的,得特殊的樊楼迎客要职重用的酒楼核心成员,能在卑贱做揖中充分展示傲慢优越,甚至能常常享受到来此消费的达官贵人的友善与打赏........
如今对上赵岳,虽然他不是那么位卑就无知,不是不知道沧赵家的存在如今对宋王朝意味着什么,但是照样敢怀着傲慢不屑心态加以阻拦。樊楼可不是别的地方。赵二不学无术,粗野鲁莽,胆大狂妄,在京城敢肆意横行杀别人,敢冲撞福王,却总不会敢在这樊楼撒野。寿宁王和福王虽然都是皇室近亲的尊贵王爷,但政治地位上,寿宁王可不是福王那么好欺负。和寿宁王相比,福王算个什么东西,也就是仗着太上皇昔日的喜爱偏信敢在没有真龙的北城区耍耍横罢了......
但是,世上总有但是,万事总有意外。
他今天就碰到了。
赵岳一行都明显感受到了这个店小二发自骨子里的骄横傲慢对他们的不屑一顾,但,以龙虎二卫的骄傲及宿氏兄弟的嚣张二货性子,也都没因此发怒,而是面面相觑后,瞅着这个牛逼劲十足的伙计都不禁笑起来。
赵岳也笑了,微微歪头,漫不经心随意笑道:“哦,客满了啊。那就把满的那部分人赶出去,腾出空子不就得了?”
还......可以这么安排?
不,不,不,是,还可以这么回答?
这店小二服务樊楼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遇到敢和樊楼这么讲价的客人,尤其是土包子外地客。
以前,纵然是尊贵亲王或当朝宰相级大人来此,虽然都自然而然端着架子,身份地位使然自然对酒楼的安排优待有无声的要求,新楼也不敢不让他们满意,却也从未有敢这么直接说话的....这真是.....真是.....都不知该怎么形容好了。
店小二的脑子里一瞬间冒出了这许多感叹。
赵岳瞅着店小二那表情丰富变幻到极点的臭脸,似乎丝毫没感觉自己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还笑呵呵的很是善良地又说:“我们只五个人,又不是沧北成千上万的军队来食宿,会让你们樊楼抓破头也着实安排不过来,对不对?”
说着,他随手指指酒店园林方向高墙后中座落的众多精致客房小院落,“我们仅仅只需要一个小院落落脚就行。一个院落而已,这不难腾出来吧,对不对?”
店小二已经返过味来了,心中恼怒升起,习惯地一瞪眼,张嘴刚要点醒这可是樊楼,想威胁示威点什么,不料,笑呵呵的宿良突然就动手了,长戟啪一声拍在店小二的肩膀上,虽然没用多大劲,却仍然拍得小二肩膀狠狠一沉痛叫出声。
剧痛中,店小二这才晓得什么叫强势疯狂胆横,什么叫蛮横凶狂厉害不讲理。
他惊恐地瞅着拍了一记后仍然牢牢搭在他肩膀上正对着脖子随时会切过来的戟刀的月牙刃,看到了宽大的戟刀的锋利森寒,吓得一时都忘了肩头骨头碎了一样的难忍巨痛,不禁浑身哆嗦起来,站那直打摆子,好悬腿一软瘫倒在地。
没当场瘫倒吓尿了,还是他见惯了大场面,也算久经考验的结果。
宿良笑眯眯地问:“怎么样?现在不客满了吧?若是你仍然感觉为难,我再给你加点好滋味长长你的办事能力。”
店小二尽管仍然怀有身为樊楼核心成员的习惯性优越感和自信,相信赵老二一行只是在吓唬他并不敢真象在别处行凶那样杀鸡一样随手也杀掉他这样的卑贱店伙计,但心中也没底啊,感受着肩头搭着的戟刀的沉重与锋利,直冒冷汗,心狂跳,嗓子眼发干,哪说得出话来,根本不敢逞强再叫嚣什么,可也不能应承什么。酒楼掌柜的也绝不会允许赵二信店.......
就在店小二惊恐仓皇不知所措得发蒙时,一声响亮的干笑声响起,有人过来解围了,正是樊楼大掌柜本人亲自出面了。店小二闻声不禁稍稍松口气,胆子一瞬间又不自觉地大了些,不那么哆嗦了,虽然仍然不敢做什么说什么,更不敢拿开或逃开肩头横着的戟刀,却也敢又抬下巴正视赵岳一行了。
“啊哈哈”掌柜的走过来后,未语又是先一阵哈哈,然后满脸惊诧样地指指横在伙计脖子边的戟刀,“几倍大爷,这是干什么?本店小二胆小,没见过世面,可经不得几位大爷如此吓唬,还请快快收了武器,不要和本店玩这种玩笑了。”
赵岳冷眼瞅着这位掌柜的。
好家伙,今年宋王朝国难,京城困窘得已数月吃不上肉了,尊贵如皇帝也日子过得苦,可纵然是这样艰苦条件,这掌柜的一身膘也没降下来,仍然是肥头大脸腆着个孕妇一样的大肚子,那脸胖得让原本就不够大的眼睛更成了一条缝,而且红光满面的,不象别处看到的达官贵人虽然仍体态富态高贵却也透露着一股子没了山珍海味后的营养多少有些不良的青气灰白色。
看来,这樊楼的生意在京城商业一片萧条死寂中仍然不错啊,
嗯,至少至少,这的饮食怕是还能保持时不时的有肉食什么的名厨好菜,不错,不错......这就来对啦。
尽管满大宋吃不上肉是赵岳自己家搞收民无意中玩出的结果,但赵岳秉承了中国人的传统特色——好吃,而且再生一世,在这个野蛮落后没什么可消遣享受的时代格外重视每日的生活质量,出门在外能不亏着自己自然尽量不亏着。
他没急着搭理这狡诈的胖子。
宿良呵呵笑了几声,一抖大戟,啪,戟杆颤抖颤拍了一记,沉重的戟头拍得那正恢复神气的店小二再次以更凄厉高吭尖锐的声音惨叫一声,肩膀一歪终于栽倒在地,在掌柜的大脸蛋子一哆嗦瞬间涨红显出恼怒凶戾中,又笑呵呵地问:“胖子,你,又是谁呀?”
掌柜的显然好不容易压下了狂涌上心头的怒火凶戾,脸上瞬间变幻了模样,收敛了此前的笑容,神情严肃中透露着点点强势,却声音绵软似乎很友善温和道:“鄙人不才,得我家宗正寿宁王收留为犬马,是这樊楼的大掌柜,小姓朱。”
嘴上说得谦卑,他却一腆大肚子,一副高贵傲慢强硬的成功人士姿态就很自然地摆了出来。
”猪啊?!“
宿良笑呵呵一点头,满脸很是赞同的样子:”怪不得如今大宋王朝穷成这样了,你却还能如此痴肥。嗯,很相符。“
精明的朱掌柜当然秒听得明白朱与猪的曲解。
他的大脸蛋子一瞬间变黑了,乌云密布。
尽管干酒店服务业太久,什么场面都经历过,早老奸巨滑成了精了,唾脸自干不算事,却也难忍受如此羞辱。
他早前是安庆王府的奴才,安庆王一脉灭绝,却没牵连到他这种搞商业的外围的而且是执掌樊楼极出色很有年头了的有用奴才身上,不但没遭到同样灭门或下大狱,而且还得了寿宁王的收用和信任,能继续在此当威风体面大掌柜。
他不是官,连自由平民都不是,就是个社会地位最卑贱的奴仆,但这么多年来从来没人敢真看轻他,连二手主子寿宁王都一向对他和言悦色地说话,并不把他当下贱奴仆随意喝斥,他是不是官的官,而且是”大官“,几时受过这种气......
但他也更明白,今时不同往日,和沧赵老二一伙对上,往日那些东西用不上,不能硬来。在这个敏感关头,万不能为新主子生事招麻烦甚至凶险。
他收敛怒火心情,不理宿良,喝骂那小二:”没用的东西,还不滚回去?“
借小二耍了威风,垫了气势,又转脸专对着据说是赵老二的人,转瞬变脸又是笑模样。
”这位贵客,我家小二不懂事,你不要和他一般见识。“
见赵岳不吱声也眼神淡漠如恒,难知这得了势的凶横嚣张的纨绔到底是什么心情什么打算,掌柜的暗叫一声这种主最特么难猜难伺候,但也并不真惧,又说:”小二说客满无法招待各位,其实是保面子的说法,实际上,众所周知,如今时局困难,本店也无以为继,今天已关门歇业了,实在是无法招待各位贵客。还......请谅解。以后,呵呵,以后若是本店还能开业,自当欢迎大家光临。“
你们沧赵若是能挺过灭门关,你赵老二若是此次进京还有以后,那以后就再来,就怕你们没机会活着离开京城了......
赵岳由木头状态有动静了。
他扫视着里面明明有客人在消费的樊楼,却也不说这个,只淡淡一笑,随意道:“关门歇业了?呵呵,那就是说樊楼没用啰?没用了,我们住不上了,那还留着它干什么?难道留给蛮子随后打下东京好好享用?还是就此一把火烧了干净,省得堵在爷心头不痛快。”
...............
第114节那都不叫事
“烧,烧了?”
朱掌柜惊愕得都结巴了。
他活了五十多岁,见识过大天朝上国无数稀奇古怪的事,其中不乏骇人听闻的故事,却还从未听到过这样的。
樊楼是什么地方?
它是能放火烧掉的吗?
不但不能,就连有这个想法念头都是大逆不道找死,说都不可以这玩笑说出来,更何况真那么随意付之实际行动。
沧赵老二这是想干什么?
莫非真以为他大哥拥兵自重,威胁到帝国的安全,就可以无视大宋王法肆无忌惮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干了也没事?
赵老二若真敢火烧樊楼,那等同于公然宣布造反,是彻底和朝廷决裂,成了必须除掉的逆贼,那朝廷还会犹豫什么?还有什么不敢出手收拾赵二的?
可是,朱掌柜的把樊楼的意义看作是相当于皇宫大内一样神圣不可侵犯,京城中的很多人习惯上也这么觉得,但他们以为的并不真是他们以为的那样。
皇宫就是皇宫,不是任何别的地方,也不是任何别的地方可以比拟相提并论的。
它是独一无二的。
只有皇宫才是唯一代表皇家威严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
皇宫是皇帝安身立命的家,唯一的家。别处的,啥都不是。哪怕它是皇家别院,也不是皇宫一样神圣不可侵犯的。
樊楼,它本质就是一个酒楼,只不过是有点历史政治意义的,情况有点特殊的酒楼,但它仍然只是座酒楼。
若是樊楼在皇帝心里的地位真的等同于皇宫,它又岂能是个酒楼?
皇宫岂是能用来赚钱的?
敢有这荒唐想法,哪怕他是当朝最金贵的太子,是皇帝唯一的儿子,你看皇帝会不会失望暴怒打死他。皇宫岂是富贵也好,超级豪富也罢,但在皇帝眼里都属于天下杂七杂八的人能进来纵情酒色随便欢娱撒欢胡搞的地方?
别说在皇宫玩在酒楼那一套了,你若敢往皇宫乱闯或在皇宫内乱走或大声喧哗几句,你看皇宫打不死你。
樊楼若是着火了,皇帝会认同为如皇宫一样着火了?
你看他会不会着急。
樊楼若真烧掉了,你看皇帝会不会真心痛真恼怒不休?
没有的事。
皇帝根本不会在意。
樊楼,也就是一座酒楼,烧了就烧了呗,大不了再重建一个接着营业赚钱而已,以前也不是没着过火烧毁过。
朱掌柜等人宣传吹嘘惯了,也听客人恭维凑趣符合太多太久了,习惯了把樊楼太当回事,天下人,或无知,人云亦云的应声虫,或利用抬高樊楼来抬高能在樊楼消费的自己的身份地位格外高人一等,也都那么说,甚至心里真的把樊楼的政治意义等同于皇宫,但皇帝家可不这么认为,赵岳也清楚它就是个私人谋利的酒楼,连国宾馆都不是,没什么烧不得的。
若是这朱掌柜的敢坚决不让入住,赵岳不介意真放把大火烧烧樊楼玩玩,让全天下的人都清醒清醒懂了樊楼再牛逼,它也仅仅是座酒楼。别扯什么政治、皇宫皇帝的。
也让天下人更明白,大宋已经不是过去的大宋了,赶紧打起精神备战国破家亡吧,还有闲心扯什么犊子玩什么内斗。
就算皇家真的把樊楼当成皇宫一样不可侵犯,在这个时候,他赵岳烧了樊楼也就烧了,皇室敢较真么?
纵然赵桓这种二B皇帝糊涂任性敢较真,可他老子赵佶可不傻,也决不会允许他较真,只会把樊楼当成寻常酒楼事件,不理所谓的樊楼代表的政治意义,不过是在心里暗暗记下这一笔账,过后若有机会了就算算总账,若是没机会,那也就那样了,权当没这回事。
雕龙瞅着嘴巴张得能塞进个大鹅蛋惊愕得都忘我的朱掌柜,嘿嘿笑了,“我看这楼虽异常高大气派,却主体是木制的,多油漆,这玩艺想必烧起来没什么困难的,尤其现在是天干风大的冬天,随便点几把火的事。”
朱掌柜听着这些话,脸上僵硬的笑容哪还保得住,脸色瞬间紫涨,怒火狂涌,两只小眼睛缝中凶光不由自主地就射了出来。
赵岳在马上居高临下斜睨着朱掌柜的,那眼神充满鼓励,似乎在说:来,来,你牛逼起来,赶紧放胆教训我呀.......“
朱掌柜的看出来了,这个赵老二不是在随便说说拿这种事吓唬威胁他老实就范,而是真敢那么做。
他想了想火烧樊楼的后果......
赵岳死不死的不关他事,反正他指定得先倒霉了,工作舞台没了是小事,只怕......
一想到闯了大祸,全家被主子迁怒惩罚,流离失所,一无所有还不如乞丐,甚至被无情悄悄弄死丢在什么荒野畏了野狗......他激灵一下子,满身肥肉狠狠地打了个冷战,再看赵岳,那眼神就没了傲慢自信的优越感,变成了愤恨惊恐......
但他确实火候比那不缺乏奸滑与城府的店小二强太多了,虽然心里恨不能立即把赵岳一把掐死再烧成灰渣渣,那心头的激怒已经顶上脑门,怒火杀机快要从百汇冲出来直破天际了,但却就是能硬生生压下去,转瞬又是一副从容笑模样。
”嘿嘿,各位年少英雄有火烧皇宫的气魄胆量,老朽着实佩服。“
”啧啧,当真是后生无知无畏,也确实是后生可畏。让老朽无话可说了都。“
他阴阳怪气客套着隐晦威胁着,同时仔细观察着赵岳的神情,知道硬拦是要坏菜的,语气又一转,”呵呵,不过,各位虽英雄有胆敢做敢当不怕死却也有时不顶用啊。“
”说个不客气的。这里是樊楼,是管理皇族要务的宗正王爷的最重要产业,这可不仅仅是一处酒楼,它代表着皇室嫡支,包括皇帝陛下在内的脸面,因而这里的招待一向也是极其昂贵的。不是寻常有权有势的官员能消费得起的,也不是有钱就能来此当大爷的。诸位是沧赵家族的人,大名鼎鼎的文成侯家的人,若你们不是沧赵系的无名小卒,论地位当然有资格来此吃喝开心当大爷。嗯,沧赵,曾经极富有,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可惜,那只是曾经是。如今,沧赵已破产,而且负债累累无力偿还,据说连祖业老宅都还债顶当出去了,尊上老太君是债主们容情,才能得以继续住在老宅生活下去。本掌柜的意思是说,就算本店欢迎各位入住,可你们有钱吗?能消费得起这吗?”
我不拦着你入住,只要你能消费得起。这道理总没错吧?
哪知,赵岳根本不按常理那样接着询问能有多贵、酒店的消费标准是什么。
他淡淡一笑,仍是一副漫不经心很随意很轻松的样子笑着理所当然道:“我家来消费还用花钱?”
朱掌柜的听着这话这个刺耳啊:你家怎么的?就算是皇子亲王来这吃喝玩乐,他也得照样花钱呐。这是酒楼。“
此时他又不把樊楼当皇宫看了,又成了只为赚钱的场所了。
他瞪着赵岳,那意思是:你想仗着强势来吃白食啊?你可是仁德美名传天下的沧赵家的小主子,和无赖一样吃白食,你好意思吗你?你也能拉得下那张脸。”
赵岳却没丝毫羞愧之意,反而回瞪着他以更诧异的声音问:“你这是什么眼神?”
”我来问你,你酒楼的玉米土豆卷心菜辣椒茄子芹菜......这菜品那菜品八成以上的蔬菜种类都哪来的?“
”全是我家慷慨白给的,对不对?”
“你用我家的东西赚了至少近十年的钱,你酒楼饮食的太多项目和制做方法都是我家发明的免费教的,连你这卖的辣白菜也是我家白教给的制作方法你才能有,天下所有清淳爽口最好喝最诱人的酒类更是我家教的法子。你靠我家发了大财,我家不求回报,我偶尔来住一住,吃几顿便饭,你居然也好意思向我要钱?你也有脸和我家提钱?“
”呃?“
这事还可以这么说?这账还可以这么算?
似乎有理啊,嗯,貌似太有道理了,我居然无言以对的感觉。
哎?不对呀,这事它不是.......
朱掌柜的脑子转过弯来,张嘴刚想争辩。赵岳却先自我否定了,”你硬是有脸提钱,也可以啊。这全天下,不止咱们宋王朝,包括整个东方大地上的人都欠着我家的情我家的债。我这么说,你不会不同意吧?“
”你若是不同意,那就把这么多年你家享用掉的我家给的粮食蔬菜品种全吐出来,包括我家提供的饲养种植技术才能畜牧业得到大发展而提供整个大宋的充足肉食,吐出来,你全吐出来,你能,或者你能黑心不要脸否认,也不是不可以。”
“你只认钱,只想要钱,可,全天下人都得为我付账,你还怕我住店消费不起?“
”就算全天下的人良心都叫狗吃了,全都不认账,那皇帝、皇家也绝不会不要脸,对不对?我是没钱,可我住店,皇宫一定会付账的。皇帝岂会亏着皇族本家?他怎么着也得为本家弥补上因为我住店带来的这点亏欠,对不对?“
”皇帝最困难,他也不差我们几个人吃住的这点钱,对不对?“
”你家宗正王爷,他也不会因为点钱的小事就不让我住,对不对?他应该没那么没素质不要脸。不信,你去问问。“
朱掌柜的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骂俺们主子骂得也太刁钻取巧太得意了你.......我去问什么呀我?
”呵呵,你肯定早派人去问你主子怎么办了,对不对?“
”你主子若是黑心无耻也不让我住,那我还费话跟你客气什么?烧了樊楼当我在这取暖照亮熬过今夜的火堆正好。“
又提这个,你又提......
朱掌柜的心里这个恨呐苦啊,却没法说。
赵岳可不会在乎这牛逼惯了的黑心掌柜的苦恼什么有多为难。
”皇帝也不会眼看着我没钱花没地住没东西吃,任我这样的功勋家族子弟沧凉悲惨流落京城街头。若是连我这样的人都只能沦落到那种地步,你说这天下人会怎么看?他们还可能有活路?你猜这天下会怎么样?你大胆猜猜。“
朱掌柜的想了想......我猜,我猜个屁呀。
若是沧赵家的心肝宝贝儿都得饿死东京街头,那天下人的心也就彻底凉了,彻底看清了皇帝冷酷无情翻脸不认人的真实嘴脸,这人还没走呢,茶就凉了,沧赵这样的人家都不行,寻常人还指望什么?还不反不叛逃,等什么?
好吧,百姓,草芥尔,百姓怎么想的怎么看的,不重要。自有军队暴力强权镇着不是。
重要的是,沧赵家的人,心肯定彻底凉透了,那剩下的只有一条路可走,造反。
不反,难道等着皇帝反过乏来恢复了实力来灭门呐。
还是能指望又牛逼起来的皇帝会神奇地记起沧赵的功德而心软?
沧赵若是铁了心毅然决然反了,会怎么样?
就算他没能力推翻大宋夺取政权,那也至少会引发天下混乱,那些造反的和想造反的强贼还不得趁机起劲地闹腾?那些已经对朝廷失去敬畏心的地方官还不得野心暴发趁势搞分裂,诸侯林立?那宋室江山不崩溃完蛋,还能有它想?
朱掌柜的狠狠摇了摇大脑袋,把这些有的没有全甩出脑海。
眼前的事是,他若玩强硬阻拦,赵老二就会纵火烧樊楼玩,也是在进一步试探朝廷对沧赵到底是什么心态。这可能是检测这个的最好最简单好干最有效的方法。想提钱当借口来阻挡,赵老二又有强大合理的借口不用给钱照样能消费......
哎呀我的妈呀!
朱掌柜的一拍脑门,他玩了一辈子酒店活,今天才懂了,自己以前经历的那些难事根本不叫事。
不让住是不行了。难道还能叫官府的人来把赵二抓起来?
能抓早抓了,朝廷还会到现在也没个反应?
老家伙认栽了,转瞬收敛一切负面情绪,绽放阳光笑脸,很绅士地,”耳闻不如一见。沧赵儿郎果然就没寻常的。赵公子,请吧。只是事先要说明一下,时局困难,条件有限。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请多宽待。不要叫小人为难,成不?“
赵岳不禁一竖大拇个:这掌柜的虽然心黑透了,无耻透了,但真是个人物,确实是服务业的翘楚。
第115节魑魅魍魉皆小鬼
寿宁王府内。
满身儒雅富贵读书人气质的寿宁王霍地站了起来,又惊又怒道:“你说什么?沧赵家那个祸种强行住我的店?”
紧急来报信的店小二看到主子的脸瞬间由温润宽厚从容祥和儒雅......变成黑紫狰狞的吓人,那目光象是能吃人,他吓得不禁猛一个哆嗦,狠狠结巴了好几下,一身冷汗瞬间湿透了内衣,才低着头颤抖着声努力地说出完事的话来。
”是,是的王爷。“
寿宁王铁青着脸,从桌案后转出来,背着一只手在屋子里急速地踱步,打转了几十圈才勉强压下了怒火。
他对赵岳的愤恨,不是因为此前同宗本家近支的福王遭受了赵岳的嚣张冲撞和公然羞辱。
同为能盘踞京城宝地的仅有的几家得意皇族,还是关系很近的本家堂兄弟,寿宁王表面上和福王很亲近,内里则不然,不但不亲近,不喜,而且甚至是仇敌,毫无外人眼里认为的那种皇族兄弟友爱亲情。
当然,这不是因为福王品性太不堪,日常所作所为连地痞无赖都不如,成了京城人怨恨鄙视的笑柄,总是大丢了高贵皇族子弟的威严脸面。也不是寿宁王是个喜爱读书饱读诗书格外注重皇族体统爱面子的君子书生王爷,和福王天然不是一类人而天然憎恶福王这样的不学无术还行事荒唐可恶亲戚,仅仅正是出于同为皇帝本家近支而格外享受得意的皇族。
天下虽大,利益却总是有数的。
皇帝能亲近多照顾的皇族子弟也是有数的。
而皇赵开宋上百年,繁衍至今,分出来的宗支人丁可着实不少,怎么也得有个几百上千家口,仅只赵佶这一代皇帝的本家近亲堂支嫡系正宗男丁就不下十几位,各府妾婢生子就不知有多少了,不屑算在内,也根本不敢算在内。太多了。
这个世界的宋王朝皇族和明朝的待遇不同。
你是皇子,却不一定生出来能活下来就是郡王,更别说是天生是更高一级的国级亲王,还有,所有王爷的嫡子也不一定就能世袭父祖的王位,能袭王爵的皇族子弟极少,一般都是逐代减爵,混吃等死没出息的宗支几代后就泯然众人了。
每代皇帝恩赐得以袭爵王爵的皇族子弟大致都是只那么有数的几个。
那么,仅仅这王爷爵位本身就是皇族子弟激烈竞争的名额。
也就是说,皇族子弟之间的关系,它首先是恶劣竞争关系,甚至是仇敌,然后才是亲戚兄弟。
对王爵名额的竞争,暗里的激烈凶险不比九龙夺嫡差多少。
同为和赵佶关系一样最近的本支亲戚,寿宁王巴不得福王死掉甚至压根儿不存在才好呢,其它能讨得皇帝欢心的皇族亲戚若是能全死掉,满大宋只剩下他寿宁王一家,那就更好了。
如此,他怎么可能会为福王遭辱并且事实是就此瘫痪了以后的日子会生不如死而愤恨赵岳呢。
他高兴还来不及呢,
心里巴不得福王全家男丁都就此灭绝从此再没这一支竞争者,那才叫完美如了意。他家,嗯,也包括在京的几个皇族和在外地的大量皇族子弟其实应该是打心眼里感谢赵岳才对。
若说因福王的不幸遭遇而怨恨仇视赵岳,那也仅仅只是感觉物伤其类。
堂堂皇族贵人岂是偏远乡下一时得了意的草民宵小之辈可挑衅侵犯的!何况是王级皇族。
大抵就是这种情绪。
寿宁王是好读书爱文化的王爷,和赵佶有相似的爱好与气质,只是没天赋没才子的能力,也就是个好书的一般人,但却也因此而得了才子艺术家皇帝赵佶的喜欢,幸运得了王爵。
但他儒雅沉稳循规蹈矩的君子王爷外表下并非善类,阴险伪君子说的正是寿宁王这种人。
赵佶本性荒唐却也是真宽厚温软多情,他本质不是个阴险皇帝,更不残暴寡恩嗜杀,他对臣子很大方,若不是这样的性子,即便有赵岳的预知与指点,赵公廉和沧赵家族以前也不可能由最卑微的边关草根之家崛起并好久那么风光顺利。
而寿宁王本质和赵佶根本不是一类人,
他就是一个投胎技术好的混官场市侩官僚,眼里只有利益,国家与他无关,和赵佶有些共同语言,但也仅此而已。他心机深,擅长伪装,但嘴巴天赋没死掉的安庆王那样甜,也比不上福王那蒙混皇帝讨好皇帝的能耐,又没过人才华,所以以前也就那样,也就是能当上王爷幸福居住在京城,安庆王一脉死绝了,赵佶心惊安庆王这样的居然都背叛国家辜负他的信任,自然再委任宗正就一心想挑个正派老实可靠的,嗯,一直是重视体统爱惜颜面的君子读书人寿宁王就入眼了......
寿宁王低调了几十年,终于熬出头了,虽然赶的时候不对,但只一座皇帝转赐的樊楼能带来的好处就已经不小了,不知暗里遭到多少皇族的羡慕嫉恨诅咒.......巴不得他也象福王一样倒霉赶紧死掉。
总之,他似乎才是笑到最后的那个王爷。
在眼下困难的时局中,能给他赚大钱补贴王府好日子的樊楼,对他的意义无疑就更重了。
海盗敲诈京畿后,皇帝都没好日子过,他们这些王爷,又哪可能有?
王府外表仍气派,可内里也是真穷啊,真正是地主家也没余粮的说。
可想而知,樊楼在寿宁王心里的重要也就宝贵的如眼珠子一样,绝不容其有失。
如此,一听赵岳居然去了樊楼,他如何能不惊怒交加。
沧赵老二,沧赵家糊涂荒唐把他当个吉祥宝贝爱得不得了,可对别人,那就是个灾星,是天下第一号小混蛋,小时候陪他妈来了一次京城看望赵公廉顺便逛逛京城开开乡下土包子眼,结果就让宰相嫡子在内的好一批人倒霉了,如今他又来了,却也长大了,闯祸的能力更足了,灾星威力也更大了不知多少倍,这么个煞星祸害却去了樊楼........
啧!
寿宁王就感觉一阵上火牙痛,也有点心惊肉跳的不祥预感。
不行,绝不能让这灾星祸害到樊楼这棵眼下最宝贵的摇钱树。可是又怎么能顺利打发了这小子......
这小子眼下就是一个沾不得也碰不得惹不得的炸药包啊.......可不好对付。
寿宁王在屋子里转着圈子,
入神下越转越快,转得那店伙计眼晕发蒙,可往日再有心计,仓促间寿宁王一时半会也没个好主意。
他也五十多岁了,可活了这么久从来没遇到过这种容不得却也杀不得的人带来的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的大难题。
这时,又一个店小二急三火四跑来了报信。
王府就在中央大街里边些,离樊楼并不远,酒店及时来报新信也着实方便。
这回的消息就更让寿宁王惊怒了。
沧赵小二居然已经强行入住了?一向能干的朱掌柜居然也没能拦住他......
可恶,可恨,太可恨了!
还敢扬言烧掉本王的摇钱树?
居然敢明目张胆欺负到本王头上来了,当本王象那猪头福王一样无才德也无能却没个B数的好欺负?
竖子,该死!
更可气可恨的是他居然有脸吃白食,还理直气壮不以为耻感觉很光荣的,还皇宫会替他付账?
皇帝付得着吗?
现在的皇帝叫赵桓可不叫赵佶了。赵桓那傻蛋小儿和本王可没什么亲近感情........
退一步讲,住就住吧,非常时期,这种灾星可惹不得,就先忍让一点让他白吃点喝点沾沾便宜,可就怕这灾星不知足不肯老实,走哪都把灾星效应带到那,闹事添麻烦不说,还会毁了樊楼,甚至会带给寿宁王府大灾,无妄之灾。
寿宁王越想越恨,恨不能撕开伪装亲自带着人赶过去亲手收拾了赵岳这个灾星,可惜,不能啊。
就在他怒火杀机沸腾却毫无应对头绪时,突然家丁来报:右相府有幕僚特来拜访王爷。
寿宁王没把新帝赵桓放眼里,更瞧不起耿南仲这种迂腐固执嚣张却无能也在官场没根基的所谓相爷,但以他的虚伪阴沉为人自然不会傻乎乎傲慢拿大地把自己的心态亮出来让耿南仲看到并生恨从此仇视他。
”快请。“
那幕僚跟着耿南仲骤然得势而得势,由混得有点名声却贫困始终考不上进士也当不了官活得不得志的,在京城能随便一抓一大把的儒生小人物一下子变成尊贵的相府高参——不是官的得意大官,或许当真有实干之才,以前是怀才不遇。
他在王府只呆了片刻就走了。
寿宁王的脸色也恢复正常了,又从容儒雅起来,对店小二吩咐:”那赵二既然住了,就住了,别招惹他。但具体怎么做。你回去传本王的话,就说,该怎么做,朱掌柜心里要有数,本王相信老朱能拿捏好分寸。“
一听这话,别说朱掌柜的明白,就是这个久经高档服务业历练的店小二也听懂了应该怎么做。
无非是礼节等方面好生敬着哄着骗着赵二,但实际招待上却绝不会把酒店的好东西供应给赵老二白吃白享用。
不就是几顿饭嘛。
米饭、饼子、萝卜白菜,酒楼都有的。随便吃,管够。使劲吃,赵小二又能吃多少......赵二就干啃白菜吧,嘿嘿
店小二使劲点头笑应:”王爷,小的明白。“
店小二走后,寿宁王坐回椅子上,脸露阴森冷笑,喃喃嘀咕:”原来皇帝和耿南仲打的这主意,要用这手段.......难怪那灾星入京一连肆无忌惮做了那么多凶事,闯了那么多大祸,一个堂堂王爷整瘫了,一个正四品的礼部侍郎高官死了就那么白死一样......沧赵虽强,但到底是乡巴佬出身,缺乏底蕴,更缺乏官场智慧,有胆有势力却没野心上的才智果敢,岂能斗得过朝廷这些狡诈无耻老贼.......那灾星入京闹得欢耍得威风爽快,沧赵家也能出口久憋的恶气,但痛快之后的下场......哼哼“
赵岳这边不知王府这边的勾当。
五个人住店,落脚在园子里离樊楼不远的那座贵宾小院里。
这时期的这时节,京城哪有什么人会来樊楼这种贵死人的馆所住宿,根本就没人来住店。
所有客人都是那些官家有闲钱或公款或私财消费的官僚衙内什么的来享受美味吃喝的。樊楼也没美人可达官贵人们供消费了,以前的美女如云,看都看不过来,更别说能全睡过来的美妙盛况早成了过眼云烟,只能在梦中再见着流口水,怕是以后也再不会有了,也就没客人愿意在此住宿消遣。
大头、”小头“都没了想头,莫非钱多得没处花,有家不回,专门在此只为睡个觉而大把浪费钱体验高消费?
没哪个贵人那么荒唐可笑丢人,就算有那种分不清二五六的败家子,它家也没那个闲钱能供他肆意败。
赵岳一行是唯一的入住者。园子里数十座精致院落全都是空的,可随便挑。
此前,迎客小二说客满,自然纯是吹牛瞎说,倒是朱掌柜的说的生意不景气不得不关门歇业倒是真有可能。
展现在赵岳眼前的这个雅致院落,景倒是不错,没因为海盗敲诈而有什么变化,可是屋子里空荡荡的,哪有半点超六星级豪华会所的气派。床上炕上连铺盖都没有,更别说以前的锦被华盖粉帐梦幻奢靡什么的。
朱掌柜的很会来事,鞍前马后亲自指挥伙计布置。
五人的马很快就热汤水饮上了,粮**饲料喂上了。洗脸热水打来了。本院要用的两间屋子的火炕也迅速烧上了,不多时炕就热了,空荡冷清的屋子也暖和起来了。樊楼如今也没有绸缎什么的华贵被褥可用,那些都全被海盗收走了,但还是有厚实暖和的粗布被褥,而且浆洗得极干净,闻着味就有股子皂角的清香......
超级酒店就是超级的,最起码的服务客人的那种超级意识是具备的。赵岳自然也不会耍性子寻事挑剔,相反还对热情周到的朱掌柜的夸奖了一句:‘不错,你这能力素养当掌柜很称职。”
闯祸闹事精赵岳不闹事,朱掌柜的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伺候着,恨不能掐死赵岳,却也不禁大大松口气,越发满脸自然笑.....
转眼天黑了。赵岳几个从干净舒服的热炕上起来,大大咧咧转去樊楼吃晚饭。
店小二全都很.......嗯,至少是笑脸。不再是横眉冷目......
有人热情引着赵岳一行上了二楼贵宾层,安排在了楼梯口左侧的屋里就餐。
屋里也没昔日的奢华配置了,好东西也是归了重点盯着这搜刮的海盗了。只有一张桌子,那种赵岳家开的酒店传出来的圆桌,坐八个人不成问题,五个大汉用也算正好,赵岳也没说什么不满意的,和四将随意地坐了。
负责招呼的店小二很荣幸。
他终于代全体东京人如愿以偿地看到了五骑的真面目,自然也看到了据说是赵岳的人的面目。
赵岳他们的黑色皮帽子是那种罩面部分能卷到头上的兔毛套,在屋子里不冷,要喝茶进餐,自然就不能仍蒙着脸。
那小二一瞅清四将的真面目,不禁暗暗腹诽:这些凶煞恶货居然都特么长得比老子好看多了。
再一瞧据说是赵岳的这位,他那阅人无数的精细眼也不禁一直:你玛PP,这位居然这么帅。他怎么敢这么帅,怎么能这么帅?沧赵老二可是天下最有名的混蛋恶货纨绔,粗鲁,凶野,胆大荒唐,不学无文,败家子,辱没家族门楣脸面,魔鬼般凶残邪恶....总之有至少一万个贬义词可随便形容这主,可他居然长得这么好看这么吸引人,这,这特么还有天理吗?
他在那发了发呆,腹诽不已,随后醒过神来,记了赵岳没刁难而照菜单随意点的辣白菜什么的寻常饭菜,酒水都没要,开心离开后偷偷摸摸赶紧把观察到的告诉了掌柜的。掌柜的先愣,后大喜,又立即打发人去通知.......他们却不知好伺候的赵老二没搞破坏,但他的到来又给樊楼带来了令满京城人会笑掉大牙的一场闹剧丑剧大笑话.......
“
第116节真是对手?
樊楼曾经生意兴隆之极,尊贵顾客如云,它的厨房也不一般,至少是大,近百平的大。
比原来兴盛时少了太多人手的厨房内,此时,十几个厨师帮灶正热火朝天忙乎着.....今晚的客人出人意料的比往日的多不少,原本以为那灾星入住了会导致没人敢来吃饭呢,谁知居然相反......连一些久未露面的贵人\衙内也出现了。
厨师长的胖脸上乐呵呵的,挺着肚子巡视着自己的王国,不断叮嘱训斥着手下,却猛一抬头。
“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没看见闲人止步的牌子吗?厨房重地不是客人能乱闯的。赶紧给我出去。”
悄没声突然摸进来的二人正是龙虎二小将。
厨头一看二人仿佛没听见他怒斥一样照样往里走,不禁大怒,横惯了,捏拳头下意识就冲过来,不料被其中一汉子随手一扒拉就小孩一样跌到一边去了。肥重的厨头哎哟一声痛叫,感觉这一跌,老腰似乎挫断了。而其它厨师帮灶什么的则满脸惊愕:这汉子看着高高瘦瘦的没劲,谁知竟然有那么大的力气!老大那块头,啧,可是几百斤的大肥猪一样沉......
但惊愕后就是轰,炸了。
厨师帮灶纷纷瞪眼怒目,拿菜刀的,拿烧火棍的........有围攻上来助战厨头的架式。
一向沉默寡言只管配合动手的绣虎这次突然代表龙虎二人组说话了。
他指着已做好了且蒸得油香肥嫩诱人之极的案上半拉猪头和两猪蹄子,又指指他掀开罩子后盆里露出的两只处理好了喂着调料的鸡,怒喝:“这是什么?嗯?你们店小二告诉俺们寨主,如今困难呐,樊楼也没肉食,没鱼鲜,没这没那个,这不是肉吗?”
怒喝声中又掀开一处遮掩,一盆猪排和切好的猪肉大肠呈现出来,
“谁来告诉爷爷,这又是什么?你,你,还是你?”
鸡,猪,自然不是家养的,而是猎户辛苦弄来的野鸡野猪。
宋国如今,除了梁山和赵庄那有家禽等带毛的,别处,它就算有漏下的一只半只的也早被当地官吏衙役地痞恶军无良百姓什么的在国难中国难后遇着就随手贪婪煮了烤了疯狂吃光了,哪管什么以后可持续发展不发展的,况且都是局限一地,也不知宋国别处同样遭灾,不知家禽家畜也是同样濒临绝种了吃了遇到的那点,以后就彻底没了。
眼前的野味是今早上幸运收来的,准确地说是抢来的,
是和别的达官贵人家在城门口抢,不是抢猎户的。
你想想,在权贵云集,你随便抛个砖头玩都极可能砸死部委司局级领导的京城,得有多少达官贵人家。
众贵人家每天这种对野味的争夺,那可是相当于一天天的激烈战争,最能体现谁家才是真牛逼的时候。樊楼在东京的地位特殊,其背后的主人寿宁王是皇族宗正,特权中的特权人物,就是蔡京童贯这样的大佬也得让三分,所以才能抢到。
这两只野鸡只是猎户猎的野鸡的一部分,其它的自然由其它权贵家得了去,本店本是三只,一只送王府主子享用了。
至于野猪,这是一头相当肥大的,整体怕不下三四百斤,那长长的獠牙看着就吓人,猎户们不知冒多大险费了多大劲,又是多么幸运才能捕到这样一头大块头,扒皮整治后,自然也是得按规矩分了,
其中,皇宫弄走了半扇,外加部分猪血和腰子,还有半拉猪头。
剩下的,王府主子家送些,一些早商议好的权贵家分些,就剩下龙虎二将眼前的小半扇的一半。猪肝猪肺什么,以及另外一对蹄子已经由中午的客人天价享受了。
这样的客人自然是在肉食竞争大战中争不过真牛逼的失败者,只好凭着朝廷发给高官贵人的丰厚俸禄忍痛花大钱来此消费,才能间接取得肉食竞争的胜利,享受一下肉食,安抚一下久缺油水而极度饥渴的肚肠,找回成功人士的优越感。
此时,厨子们一听绣虎的怒喝,都愣了一下。
“寨主?”
“什么寨主?“
”有资格进这消费的全是京城里如今最体面的那些人,都是达官贵人,哪来的什么寨主这么逊这么土的......呃”
疑惑与怒骂声戛然而止,
厨子们,包括还歪坐地上哎哟和愤怒的厨头,仿佛集体突然一齐被人割了脖子,都失声了。
他们这才想起来:今日店里可是住着个虽是草民却不卑贱而且威力无穷的可怕灾星。
那主可是连他们主子寿宁王都不敢出面硬怼而不得不愤恨妥协忍让的主。
再一瞅龙虎二人那满身百战得生炼出来的渗人煞气雄风在发怒中越发吓死个人,瞅清二人背上背的腰间挎的那可是杀人如切菜的战刀,可不是自己手里的菜刀烧火棍.......这帮家伙吓得一缩脖子,更没声了,哪还敢象之前那样自信的牛逼劲十足的继续围攻叫嚣,全都止步放刀......并且下意识齐齐退后,生怕这对凶煞找到借口借题发挥......
若是惹出祸来,毁了樊楼,工作没了,都得流落京城当乞丐去,弄不好还会当成京城隐患无业游乞给抓起来卖给各方牛叉人物当奴隶耕田开矿生不如死去。这还是最轻的,最理想的结果了。最大的可能是直接叫王府吊树上扒了皮.......
可是,这些天价食材也绝不能让赵老二美美白享用了去。
这一点,掌柜的早就私下严厉叮嘱了:必须对赵二以最热情周到的笑脸服务,但实际本店一切上佳享受绝不给上。
就掌柜的那外表慈悲弥勒佛样内里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凶狠狡诈,厨房这帮人若是搞砸了锅,那后果不用想会有多可怕。
厨头一惊一急,一时间也忘了老腰断了一样的痛苦,费劲从地上爬起来,全力堆笑脸,张嘴想急辩什么。
可龙虎二将哪会听他这样的低级狗叫唤什么。
就在这时,朱掌柜沉重的身躯咚咚踩得地山响,滚肉球一样却是速度飞快地进来了,及时拦住了龙虎的发彪。
照样是未语先是响亮的哈哈声,很能感人,很能化解剑拔弩张。
随即就是对冷眼睥睨他的龙虎二将苦着大脸唉声叹气道:“不是老汉我有意不让你们家二爷享用好些啊。二位英雄好汉请想一想,我就是有一百个胆子,它也不敢怠慢了你们主子啊。对不对?”
“本来都准备安排好的。可是情况突然有变。今晚有贵客要降临,先下了命令。小人又能怎么着?万望二位好汉体谅老汉,不要让俺们这些卑贱下人苦人为难了,好不好?:
“今日特殊。错过今日,本店一定一定用所有最好的伺候好各位满意......”
包括掌柜的在内,本店所有人都以为这事没那么容易解决。
你想想那灾星进京以来干的那些事,这伙煞星岂是忍让别人的主。
赵老二那天不怕地不怕的纨绔霸王脾气哪管什么贵人不贵人的,凡是敢和他争的就指定是一个字——干......可是,没想到一听这个,龙虎二将居然怒火消了或是强压下去了,真就没再凶横闹腾下去,就这么罢手默默走了。
”高。高哇。掌柜的就是高明。“
等二将的身影远了去,厨房内顿时响起一片谄媚马屁声。其中也确实有人真心佩服朱掌柜处理危机的老道能耐。
朱掌柜也难免有些得意,但转眼就冷静下来,捻着胡须,瞅着二将上楼的身影,冷笑低低道:”沧赵是牛,可这是京城。有本事你就和当朝相爷当面争个高低斗个高下。还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了........“
盘算得精明,他转头又吩咐厨头:”那幸进的右相耿南仲要借吃饭的事亲自来会会灾星小霸王,尔等都瞪起眼来把菜做好了。若是菜都做不好。出了差池,哼哼,后果,你们都懂的。“
”是,啊,是是。“
厨头和一帮子厨师帮灶吓得又是一缩脑袋,赶紧点头哈腰连连恭敬应诺。
负责伺候赵岳五人的店小二奉命赶紧又去了那屋子殷殷伺候,暗暗监视观察灾星的反应。
好在赵岳并没发脾气,虽然什么也没说没做,但看表现似乎也理解酒店的难处,或是不想为难要住的区区酒店的卑贱下人,也或许是内心忌惮连寿宁王府这样的牛叉大拿也得敬畏遵从的那位贵人而不得不按下脾气做出忍让........
只那背后柱着大戟的一个汉子厌恶地盯了一脸假笑的店小二一眼,挥手道:”行了,另在这碍眼影响爷吃饭了。“
那小二只得象被赶出的苍蝇一样离开了屋子。屋门关上了,也就再不知里面的情况了。
..........
天越发黑了,突然酒店大门一开,走进一帮人来。
”哎哟,耿相爷,您老来啦。小的把您需要的早都准备好了,就敬等着相爷您大驾光临小店享用呢。“
肉球一样的朱掌柜的转眼出现在大门口,迎上了这伙人中为首的个子不高,穿得也不华贵却很有气派、不怒自威的长须老者,他嘴上娴熟说着都不用过脑子的服务业惯常谄媚话,那大脸蛋子更是笑得慈祥忠厚可信而温暖喜人。
”嗯。“
为首的老者轻哼了一声,微看了朱掌柜的一眼,在众人的紧紧簇拥下健步向里走去。
他正是当红幸臣,当今军政大权皆有的特殊宰相耿南仲。
屋子里的赵岳听到了楼下的动静,得知正是耿南仲来了,嘴角一勾不禁露出笑容,接着就听到一阵杂乱的却透露着故意的牛逼劲上楼脚步声,脚步声上楼后左转,经过了赵岳的这间屋子,最后去的居然是紧挨着的隔壁......
隔壁这间屋子并不是赵岳那间的圆桌小屋子。
它很宽大,容纳二三十人一同进餐,小事尔,却是这时代的常规摆设,分主次,一个个低矮的案几排在三面,是一人一个案几的分餐式设置。本来案几下是华贵的地毯,如今自然没有了,只有粗布的坐垫......
随着耿南仲等的入座,酒店的热茶随即就上来了,都是好茶。
赵岳这虽然也上了眼下缺茶的京城难得有的茶,茶也不错,但跟这边的比起来就差多了。
相爷果然就是相爷,哪怕耿南仲只是个玩不动实权的宰相,但也是尊贵威风相爷。待遇不是强势的草民赵岳能比的。
随后不久,楼梯又密集响起,一队店小二端着各式菜肴酒水上来了。
赵岳这边一直紧关着的房门突然开了。
宿良一晃,出去,把正往耿南仲房间走的排头第一的店小二端的瓷盆子一把抄了过来。
那是一盆红烧肉,红通通的喷香诱人,显然厨师手艺不凡并且下了认真功夫,用盆盛着准备进屋后再按案几客人一个个分成小份好给耿南仲这伙十几个人分餐享用。
盆子骤然被夺,那伙计只感觉手上一轻一空,不禁愣了一下,随即才反应过来,对宿良的背影哎哎的叫唤,却不等他多说出什么话来。他后面的这位店小二手中端的盆子也落入了紧跟着出来的宿义的手中。
这一盆子是野鸡炖蘑菇。
在同样的哎哎声中,龙虎二将也出来出手了,分别夺了老三老四店小二手中的菜品。一盆辣椒炒大肠。一盆白菜粉条猪头肉,也进了赵岳这边的屋子。
丢了菜的店小二们急眼了,想发怒耍威风逞凶,却又没敢真来,待要冲进屋子反抢,却被随即又出来的四将轻易扒拉开哎哟哎哟倒了一地,后面已到楼梯口和已在二楼的其它店伙计见势不好却来不及退走了,转眼又是四样菜品入了赵岳这边。这下红烧排骨也有了......
送菜的伙计哪敢对带着战刀的煞星四将耍横,连敢怒都不敢充分表露出来,生怕一个不好就会象今日触怒了灾星的那些人一样惹怒了灾星,然后一样的死了或更可悲的残废了,正不知所措间,朱掌柜的肉球一样随即铁青着脸滚了上来。
他也不去赵岳那强说什么,他很清楚那纯是白费口舌,而且自取其辱,他经过赵岳这边时甚至都愤恨看赵岳屋里一眼都没敢做,至此,他算是全看明白了,沧赵老二这个灾星是什么祸都敢闯的愣头青,这样的主根本不是樊楼能怼得起的。
他径直去了耿南仲那,艰难跪拜在地苦着大脸蛋子道:“请耿相见谅。时节不易。本店肉类食材太有限,今日也就只那点猪肉排骨大肠野鸡。本是为相爷精心烹饪的,尽了全力,可.......小人特没招啊。您老做主吧。”
第117节眼珠子都是红的,上
“混帐东西,居然嚣张跋扈至斯。这就是贤德美名盛传天下的沧赵家子弟?这简直是强盗。”
没等耿相爷发话呢,陪着耿南仲一起来当贵宾大爷的两位大儒中的那位坐左首的瘦高老者先发怒开喷了。
右首这位老者也不落人后瞪眼怒喝道:“这哪里是强盗。这分明是没把当朝宰相放在眼里,是不把朝廷当回事。”
好歹,这二位没失去理智地直接定性喊出沧赵这是要公然造反。
说起来也可怜。
这二位虽是京师有名的大儒甚至可能是最有名的,却也在这时期沦落为朝廷无视的那种对国家没用的下品废物人物,若不是往日在士林唱合中和耿南仲有些交情,又在耿南仲当上宰相后立即紧巴结上去,关系更亲近了,耿南仲特意把他们按官员之列照顾钱粮维持生计,二位家不饿死也得和其它破产富豪什么的一样靠卖力参加拆迁的卑贱活谋生。那样的话,往日的富有不用想了,就连读书人的体面、诗礼传家大儒门庭的体面也丝毫保不住了,哪还有天然的高人一等日子。
可即便有耿南仲关照,他们这样的有名却无半点官身的人家又哪有象样的日子过,不过是有口饭吃饿不死而已。
耿南仲不可能关照太多,否则会惹怒满朝官员触犯众怒,就连耿南仲自己也不会有好日子过,甚至相位都坐不下......
别忘了,此时可不是以前的大宋王朝。
如今,京城正困难着呐。
国家财政有限的钱粮连达官贵人家养的富商白手套都兼顾供养不起,让贵人们不得不露出骨子里的无情嘴脸果断抛弃了这些往日为家里赚来金山银海的功臣,背上个令人齿冷的薄情寡义的臭名头勉强混悠然日子。耿南仲若是拿国家紧巴巴的钱粮送人情,把对朝廷没用的非官身大儒养得日子过得美美,那还不得把本就不屑耿南仲的众多达官贵人们给气炸了.......
也因此,
二位大儒往日丝毫不会留意的肉食什么的,这几个月根本沾不到边,京中多少达官贵人都难得能吃口肉呢,他们这类只有虚名的人物,再自觉才高德重比朝中那些高官权臣厉害一百倍高贵一千倍,却没实际权力就是没实际地位,照样在现实中连肉味都闻不到。
久未沾肉腥,二位大儒和京中太多人一样馋疯了,梦里都盼着能吃上一顿肉,不,仅仅能吃上几口肉解解馋也行啊。可就仅仅是这点小目标都实现不了,就更别说先把赚个一亿当成小目标这种大气磅礴的事等闲说出来了。
实际上,宋国别处,想吃口肉普遍是件极不容易的事,但是,却也没困难到象京城这样的程度。
京城在刚刚的以前无疑是世界范围的全大陆最富裕最奢华的地方,吸引着全天下的人想来这,人口自然是全天下最密集的地方,没有之一。京畿地区的生活水平,无论是拼富豪数量和富有牛逼质量,还是比普通大众的日子,或者是拼众生平均富裕程度,不算收纳天下珍宝财富的皇宫大内那部分,它也是绝对的首屈一指,但倒霉也倒霉在这上面,
人口过多,必然资源消耗过大,生活垃圾等各种污染自然也是最严重的地区,长久下来直接导致京畿地区的河流虽多,京畿河流段中的水产却是极少。这本就不利于鱼类生长繁衍生息,外边的不愿意游来这糟糕的水质水中环境中,本地的又生的少能活下来的少,命大能长起来的被天天的年复一年的可怕捕捞消耗,就几乎捞干净了,别处河流随处可见的游鱼什么的,在这却是难得见到的稀罕景,游河时想看到鱼在画中游,你得有那运气。同时京畿地区的荒野比其它地方也少太多了,可以说凡是能种地的地方都开垦出来了,挤下日益膨胀的人口,没有野生动物生存需要的荒野空间。而只有岁月才能改变的山川老林也似乎在拥挤的人口面前老实自动缩小了减少了,纵然是京畿地区难得有的那点深山老林也断然逃不脱人口膨胀的不断践踏,隐藏栖息其中的动物们照样得遭殃......
也就是说,无论是山川,还是河流统统遭到人类不知不觉却坚持不懈的大破坏和大祸害,山珍水味哪有活路,整个京畿地区的野生动物存在的就很少,到了今天,京畿地区的人需要依赖捕食野生动物时才终于现出人类才注意到的恶果来。
在保护环境与自然资源上,此时的文明发达的汉民族在整体意识上还不如草原上的蛮子甚至野人。
草原野人也知道注意保护草根草场水源什么的,对很多物种,比如山参、药材,没长成就绝不采摘,或是这片地太少了就注意留种,留着很多年以后恢复过来了才会再来,总之绝不采绝,也不在一地过度放牧,绝不祸害水源。湖泊河流在草原人或野人心里甚至是神灵居住的神圣不可侵犯的地方,连下去洗澡都得庄严祭祀祷告,甚至干脆就不准许。
与此同时的汉民族呢,总体上是才不管哪一套呢,能种点粮食的都开垦了,能砍的都砍了,能采摘利用的全摘光了.......就没有那种环保概念,甚至几乎就没那个保护意识。总是在采光祸害光了绝种了后才叹惜说说以前呐,这........
眼前的二位大儒就是遭受了祸害自然的民族性恶果。
让他们兴奋的是,
今天傍晚,相爷好友耿南仲突然通知他们要在樊楼请大客,有肉吃啊。
这二位顿时来了精神,巴不得带着饭馋得一样眼红的全家都来趁机享受一下,可惜不能啊,也拉不下那个脸,到底是知廉耻要面子的大儒啊,儒教本质核心虽然就是个利字,但这张说教别人重义弃利的伟光正的皮总是要披着的。
二人在来的路上就几乎忍不住口水了,精神焕发,这眼看能吃上肉了,却结果又吃不上了,失望激愤,你可想像。他们愤怒的眼珠子都红了,若不是顾忌大儒的体面,若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干不过赵岳,恐怕会亲自撸胳膊上场殴打教训.......
年轻的时候,为了争美色这种人肉享受也不是没嘴巴说不过或干说不过瘾就干脆撸袖子干过架。
此来的其它人呢,
多是相府的幕僚或心腹属官,剩下的是些京城年轻些的名望还不够的名儒或耿南仲看得上的太学生,加两保镖仆人。
这些人表面上是比较风光体面甚至混得正春风得意的,却也同样是与京城能弄到的肉食沾不上边的,猎户渔夫每天弄到的那点收获,连朝中实权要职的三四品大员都未必能指望上,得各府管家商量好轮流.......哪能轮得到他们这层次的吃上。
这些人也没一个是吃素的,以前,肉随便吃时或许有,但现在没肉吃了就全变成统一的肉食者了,而且贪婪无比。
都到了嘴边的肉了,却又一下全没了,没抢走了,这些人如何能不气不上火红眼。
再说了,这不止是丢了肉食权,更丢的是面子权威,而他们这些人跟着得势的耿南仲正是气焰嚣张的时候,如何能忍。自然是火力齐开,骂得更难听,都是文化人,骂人的花样也多。一开了口了,不顾斯文了也就越骂越难听。
相邻两屋子中间隔的不过是层木板。耿南仲这边的动静能清晰传入赵岳这边。
赵岳五人算计得逞,吃得正畅快得意,听到恶毒叫骂,四将不禁怒火顿起:入你老母的,欠收拾啊.....
大爷二货脾气的宿氏兄弟先忽地站起来,瞪眼就要过去,龙虎二将也跟着,却被赵岳一压手,只得又恨恨坐下。
煞星赵岳没动静,那边的气势越发就上来了,越发敢骂了,文人的特长越来越充分发挥出威力。
但这仅仅是短短的时间就停止了。
耿南仲不愧是相爷,有气度有雅量有涵养,始终未发一言,朱掌柜的还跪跟前等着他发话呢,他见赵岳这边没反应就展开皱起的眉毛,压下心中沸腾的怒火恨意,平和地笑道:“好啦,不要在这种吃喝小事上和一个进京的孩子计较了。”
又从容地顾左右对两位引起口舌战火的大儒温文笑道:“公诚兄,高年兄,不要和淘气小儿一般见识,免得失了身份。”
二位叫公诚、高年的大儒这才努力收敛怒火杀机,也换作往日的儒雅温厚大度样点头笑道:“耿相说的是。”
耿南仲这才又看看朱胖子,平和淡淡的却也满含说不出的高贵威严地吩咐:“掌柜的,也不用你为难。那些东西让他们吃了就吃了吧。毕竟是守边的功臣家子弟。我们这些能安坐国内的岂能为点吃的就和他们争执?传出去未免太失了风度,让人笑话。”
朱掌柜的连连点头,“是是,相爷说的是。您老说的,小人懂。这事过去了就过去了,不会有余波。但其实就算传出去了,大家也只会高赞一声相爷。耿相爷当真是高人好肚量,不愧是肚子里撑船的当朝宰相,就是和别的官员不......”
耿南仲一笑,“好啦,别吹捧了。你这里还有什么上好的再想法弄些上来。今日本就是繁重公务下聚一起借吃饭放松休闲一下,吃得好重要,但为吃的闹得不愉快了,岂不是失了此来的本意?”
朱掌柜的小鸡啄米似地点头道:“还有点肉食,是炒青菜添些油水香味的,正做着呐,很快炒好了,就能上来了。”
也亏得他这么肥大的脑袋居然能点成这种高频率,简直就是创造了一项人体奇迹。
他之所以表现的这么热情恭顺,并非是因为耿南仲是相爷之尊。
他心里和主子一样心里极不屑这种缺乏根基实力的空头宰相,实际根本不把耿南仲放在眼里,什么相爷不相爷的,狗屁。但他架不住耿南仲确实手握有一定的国库财政大权呐,这一大帮子人物今日来消费的肯定是公款。公款呐,大家都懂的......花的人不心疼,耿南仲这种新得势正急于出风头展权威实力的高官会格外大度.....酒店就能一下子狠狠宰个大的,却不会惹怒耿南仲。恰恰相反,花得越多越能衬托出耿相爷如今在朝中的权势威风当红地位.......天下还有比这更好的客人吗?
而牛逼的客人们呢,一听还有肉吃,屋子里强压抑的要爆了的愤怒空气这才稍降了些温度。
打发了朱掌柜的,耿南仲顾左右众人轻叹一声,缓缓又开口叹道:“不瞒各位,其实别说区区肉食,它就是龙肝凤胆仙露蟠桃呈在老夫眼前,老夫也食之无味,实难下咽呐。”
在众人闻弦音而知雅意的应和与故意配合询问中,耿南仲又是重重一声感叹:“如今,海盗之祸后的艰难,就不必说了。大家都知道国家之难。好在此事已了,重大利只想一抢发大财的海盗也不会再轻易来威胁勒索不富裕的我朝。让老夫寝食难安的是挡在眼下的辽蛮之祸。
《澶渊之盟》啊,咱们大宋是讲信誉守信用的先进文明大国,我辈是守孔孟大道与礼的文明君子,既有盟约在先就当完成,不能是蛮子那样出尔反尔,说了不算,算了的不说。该给人家的就得给。说起来,今年一直没依盟约交付财物给辽国,有不得以的客观原因与苦衷,但归根结底也确实是我们的不对,是我朝失信了。”
众人都明白耿南仲到底想说什么,都知道今天来这吃喝的根本目的,都点头,“是啊,是啊,相爷说的是。我辈......”
赵岳这边指定能听得清清楚楚,但仍然没任何反应。
耿南仲留意这边没动静这才继续:“可是,虽然是我朝失信在先,要担主要责任,但辽国也着实强横霸道嚣张了些,欺我朝正陷入困难,凶相毕露,贪婪大开,胃口好大,大得吓死人。”
“那辽使赤狗儿来后,在我京城横行霸道甚至敢公然滥杀无辜,视我朝百姓甚至官吏如草芥不说,视我朝王法威严军队如无物也不说,我朝强压愤怒,保持两国交往必有的礼节按规矩接待他,并积极安排官员好生和他谈判,双方协商寻求解决完成盟约的法子,可这个蛮将却明知我朝没有金银绸缎,根本拿不出这些东西,却硬是先咬死了必须按盟约所定索要那十万两银子,千万匹锦缎........否则就挥军南下强抢云云,成心耍横刁难。老夫奉圣命主持此事,一看所派的所有官员无论多高品级多有外交大才也无法完成谈判使命,就放下身躯,不惜破坏谈判官员等级对等的规矩,亲自出面和他一个区区辽将谈。这蛮将却不知好歹,越发放肆,老夫忍辱负重好说歹说才说动他放弃金银绸缎,劝动他改收粮食食盐等辽国缺少而我国不缺的东西,如此能履行盟约,双方都可满意。可是这斯却张口索要粮食一千万石,土豆等五百万石,如此不算,更过分地居然敢说要我朝把包括沧州在内的河北东西两路,到太原以北,及以西的广大陕甘地盘全部割让辽国。”
呯!
耿南仲恨恨一拍桌子,怒声喝道:“这是什么?这是无耻强盗,是欺负我朝无人,可恶可恨之极!老夫岂能答应?”
第118节眼珠子都是红的,中
辽国对宋国就象自由女X国对中国耍流氓一样,想以武力经济等种种手段敲诈宋国,甚至想就此搞瘫扼杀掉宋国。
这个意图在关于盟约赔款谈判中表露无遗,辽使无疑是看穿了宋国现在极度虚弱到随时可能要倒而宋朝廷却还在专注内讧腐化任性瞎搞,所以嚣张到就差直接赤77裸7裸喊出来了,都懒得多加掩饰企图。
如今,宋国的河北东西两路边防区,人口锐减,当地居民不是叛逃了海盗就是内迁到离辽国以及战争更远的内地重新开始生活,反正宋国到处是抛弃的村庄田地甚至城镇,根本不愁落脚的家园,河北剩下的这点人口自由内迁不再是问题。
象沧北四军州这样的边防重镇更是直接成了一个百姓也无的纯粹军州,若不是朝廷强迁来的数十万僧犯填充,你在沧北就只会看到军队和相应的官吏仆从,其它一个额外的人也没有,放眼望去,除了孤零零的军事城寨,就剩下一片荒芜。
边防重区沧州,
除了赵岳家这带自发集中聚居起来的从沧北逃迁来的十几万百姓以外,别处人口就少得吓死人。
沧南还有海盗不要的剩在本地的那点人口自动汇聚成的三两小镇,算是顶替了过去人口密集的南部三县治。
沧州北部更惨,
在原清池县以及盐山县离偏僻在东南角的赵岳家那一带远的境内,点数人口都不用喘几口气。往日人口密集到要爆了似的各村镇如今哪能说我村或本镇有人口大概多少多少家,得骑着马睁大眼好好东找西找,找找哪有人出现,从沧北躲避战争或被沧北官府有意驱赶而逃来的却又无良而不被赵岳家接纳管理的人家东一家西一家落脚在一个个荒芜的村镇“豪宅”城堡中,发现他们了,算人口得按仅有的一二户人家还剩下几口人算,就这样,很多村镇还是空的,一个人影没有。
沧州城?
那真正是大宋独一无二的纯粹军城,别说百姓,就连文职官吏都没向个。
被知州郑居中当时强行盖了金印防止逃跑强拘着当服务州城的两万来人口的外地“淘金”者,都本就是胆大不老实的,都找机会不顾一切地溜了。
对这些汇聚沧州的各地冒险家男女来说,不赶紧逃走还等什么?等着辽军打来破城杀个净光或抓走当奴隶呀。
就郑居中这样的,他也配当上马治军守边、下马治民的州长。他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
辽军若再打来,就沧州边关和城中军队这种烂掉渣的架式,辽军还用真打?只怕只在城下呼喝威胁几声,城就立马破了,城里的人不死不成辽国悲惨奴隶你还敢有它想?
逃掉的冒险家们限于脸上的金印,逃到宋治别处不可能有容身之地,只会被各地的百姓和官府争抢着抓捕当奴隶耕地开矿......有的是最苦最惨的活等着他们干,生不如死是不用多预想的事,唯一能去悠然当良民的地方必然是反贼田虎那。
苦着脸差点儿愁死的田虎总算乐了,
因为他正苦于治下百姓逃走太多,就算学着朝廷把境内的所有寺庙全抄了把和尚全抓了当劳力或兵力用,人手也远不够用的。没人了,你还统治剥削谁去?还立什么晋国政权?推翻宋王朝当新朝太祖,那更不用伤脑筋想了。占多少州府也只是流窜的强盗。结果却意外地有成千上万的百姓主动来投,这可太好了,而且还有别处脸有金印的各色人不断跑来......
沧州,郑居中能强行剥削的人口只那么几千个人,汇集在赵庄的十几万百姓根本不听州上BB什么,只听赵岳家的管理调遣,只向赵岳家交纳赋税,是沧州人但不归沧州官府管。郑居中这个知州实际连个上县县令都不如,却仍有脸干下去。
当然,不是他想干这知州,而是他不干也不行。
赵佶恼恨他坏了事,成心把郑居中按在那顶雷:你搞的乱摊子,你得收拾好。郑居中自己拉的那X得他自己吃下去......
河间府这情况好点,但也好不哪去。
靠近边防这一带的百姓也都跑了。只在府南几县有零零散散的百姓编为几个镇治。好在还有五万“冒险家”二赖子边军转换成的屯田军驻扎在府城周围服务河间府,宿太尉这个河间府知府还不至于象郑居中那样尴尬丢人。
而河北西路这的边防各州府人口情况大体和河间府差不多,形势也困窘糟糕得很。军队和官府运转得依靠朝廷调拨的钱粮才能勉强正常维持下去。
西边河东的折家军,是赵岳抢辽扫西后形成的新西军五部怪胎之一,古怪情况也就不用多说了。
总之,这五部已经实现了人类伟大的终极理想社会形态——共产Z义,嗯,至少是高级社会Z义形态——一切由军政府军统管理和分配,军队和“百姓”统一吃大食堂,而且食物是按人头按天发放,决不会出现某个人能背着大袋粮食越过东部漫长的无人区逃回宋国内地的美事,也当然是集体劳动.......高度计划经济。对普通人而言,钱在这是没用的。别说身上一个铜板也没有——全被海盗北军当时搜刮干净了,而且所有劳动都是义务的,是必须的,老实听分配干活才有当天当顿的饭吃,否则就饿着吧,也就更没钱当报酬了。你就是有钱,在统一计划分配到的家里有座金山,你也什么也买不到。
总之,辽使索要的宋北部西部领土,如今的社会形态很古怪,形势很糟糕,辽使感觉有机可乘,挥军硬取也未必有多难。宋国守之艰难,若是能通过武力恐吓从谈判中轻易获取,那自然是最划算最好了。
而宋国这帮子懦夫迂腐无能统治者......未必不能得逞啊。
实际上是,没了正经百姓的宋国北部西部边区防守起来反而更轻松容易——没辖区众多百姓可顾虑和保护了,到处空荡荡的,这等于是天然的最完美的坚壁清野啊,辽军,你就冲进来祸害吧,空荡荡的原野随便你到处跑到处破坏,你啥也抢不着,累死你丫的也啥收获也没有,而我只需放开心胸和手脚守住坚城坚寨从容防守、伺机出击.......就可以了。
至于边关没百姓耕种和供应,军队驻守边关所需要的粮食,
大宋如今唯一不缺的就是粮食啊,
秋收的库存,全国人几年也消耗不完。以后几年不怕天灾,也不怕兵祸影响耕种了。
正因为这一点,所以辽使才开天大的口,索要总计一千五百万石的食物当赔款,目的就是尽可能一举掏垮宋依仗。当然,这也是如今的辽国极需要的——牛羊牲畜几乎都叫海盗抢走了,辽军急眼了翻脸狠抢境内的杂胡也没大收获,杂胡,杂胡,在辽国低于契丹人地位的各种族部落本就是穷鬼,又事先叫海盗北军西征时沿途顺手刮了不少牲畜财物,辽军事后从金国惊恐急怒掉头去抢也就没啥可能的大收获,再者也并不能对杂胡真杀抢过分了。杂胡,各种族,各部落的人口和兵力实力不行,但汇总起来人口就多了,总兵力也不少,逼急了,纠集起来合力对付辽国,辽国再自信也得害怕。也就是说,强大的游牧民族辽,以后也不得不转行以农业耕种为主才能维持生存,极需要大量粮食种子补充准备明年的.......
但宋国的君臣虽然废物却不是傻瓜,蔡京、童贯....那都是一向只算计得别人吃亏掉坑的老贼高手,辽国蛮子那粗糙的阴谋水平,和蔡京这些最擅长的并且整天玩的就是这个的老鬼们相比,连提鞋都不配。就算是国之将亡,天蔽而导致神志昏聩看不清辽国的阴险,以及再懦弱畏惧辽国,他们却也决不会答应辽使如此的敲诈。
若真按辽使的要求进行赔偿,仅仅割让的领土就会拱手瓦解掉宋国上百年好不容易在河北建立起来的包括城寨、林防隔离带在内的一切防御体系,撤退后仓促建立的新边关无险可守,漏洞百出,辽国翻脸南下,就会势如破竹......
到了那时,宋王朝可真叫不死也得死了,没有第二种可能。连迁都南逃江南都来不及,辽军转眼就能打到东京城下。
再说了,如今的宋朝廷上下,打死他也决不敢考虑迁都江南啊。
那等于是主动把脖子送到海盗手中掐着,海盗想捏死就能捏死,想把宋朝廷怎样就能怎样,甚至都不用劳动大军。
尽管在河南立都,看海盗的威势,若是想灭宋也照样能轻而易举,绝不是宋国能抗得住的,但到底也是有区别的。
宋朝廷如今到是最想迁都去蜀中缩着,那,蜀道难,安全。可惜去不了。
那已经不属于宋国领土了。去了等于羊入虎口主动送死。
..........
耿南仲决不答应辽使的张狂无理要求,不是他爱国忠于民族,不是他有胆有识晓得其中的厉害,不是他自负政治权谋智慧口才能在谈判桌上用嘴巴就能战胜辽使,更不是他不想苟且妥协以换取早早从这苦逼的谈判差事中脱身,好赶紧轻轻松松玩他最喜欢最擅长的争权夺利、悠然享受相爷的美妙滋味,而是朝廷不会答应,不允许他那么做,他不能那么私自任性松口,只能假装铁骨铮铮的大儒君子忠君爱国正义无畏誓死不退而硬头皮上。
若是他敢松口,朝廷固然会坚决否认,必定找借口说耿得了精神病,说的不算数,只魔鬼赵佶就指定得扒了他的皮......
实际上,每次会见辽使,他都会被辽使赤狗儿那狗熊一样的身躯和野兽狰狞血煞形象吓得本能就想不顾一切地拨腿就跑。跑跑跑,跑得远远的。
他端着相爷架子让别人去谈判,实际是在竭尽全力避免出面和辽使直接碰面.......他根本就毫无对策解决谈判。
若是没有别的情况发生改变了辽宋态势,耿南仲主持的谈判,最终也必是在辽使威胁咆哮下乖巧地点头签字........
他自己也很清楚自己这一点,恰好之前制造谣言诽谤和激怒了沧赵,赵岳来了,他立即就有了歹毒主意......实际是把赵岳当成了救命稻草。而且是他唯一能算计着企盼着能抓到手的那根草。
因此,他今夜来樊楼晚餐宴会不是来以尊贵的相爷之威亲自出马教训整治甚至拿下赵岳,而是有极深极阴险的目的。
他有意高声呼喝“欺我朝无人”后留神隔壁,可惜,隔壁除了吃喝和说笑的轻微声音外仍然毫无其它动静。
嚣张到目中无人,年少轻狂到无所畏惧,好出风头也自负骁勇无敌的沧赵家这个纨绔小霸王,听到辽使如此张狂如此欺压和轻视宋人,他居然没因为沧赵家同样被轻贱而勃然大怒冲动起来去找辽使较量较量?他居然无动于衷......
耿南仲自负算计的心终于一沉,不禁怀疑莫非赵公廉真的已经暗地里和辽国做了什么勾搭?
但他随即摇头自我否认了这个猜忌。
不可能。
否则就辽使赤狗儿那臭德性嚣张劲和简单粗暴的水平,又怎么会不亮出这一杀手锏直接击溃宋朝廷的心理防线。
沧赵家若是已经勾结了辽国,辽使团也不会安排五个箭术高手一齐偷袭想暗算掉赵岳了。
他的心又定了下来,但需要隔壁配合的戏,隔壁就是不照他剧本有点配合,这独角戏也就唱不下去了。
这就需要同伙接戏,这也是耿南仲今晚带这么多人来的主要用途目的。
这些人也不负所望,立即心领神会地配合。
有人高声道:“辽国嚣张得也太自大了,太误判我国军力了。我大宋天朝仍有百万雄兵,只这京畿就有四十万精锐。虽然国难中,原军队将士逃走太多,似乎仓促新组建的军队不堪一击,实际却是没了那些打仗根本不顶用的混日子兵,如今的将士都是凶悍有本事的恶汉兵,也敢打敢战,战斗力反而比以前强了。京城坚城在手,我辈何惧辽蛮?”
另一人捻着海下胡须赞同道:“不错。京军不差。边军同样不差。河间府宿太尉手下的十万大军,那可是汇集了我大宋各地最有武力的五万好汉补充成的强军。宿太尉又治军有方。辽军还想从莫州轻易南侵,那是臆想的美梦尔。”
又有人笑道:“河北西路的边军差了些,治边的官员也不大行,但那还有河东折家军呼应。折家军也是新组建的,原精锐叛逃了,但将领底子在,河东剩下的人口凶悍敢打的底子也在,朝廷核准只同意新西军五部各只两万军由朝廷配发军饷,但实际上五部有兵各不下于五万,都是由恶汉组成的敢战能战之兵,各部其他的十几二十万人口也是军事化管理训练,必要时也都是用来能打仗的。折家所部已经是西路堪用的一股强大力量了,何况太原还有王禀辛兴忠二位将军统领的十万大军,虽然是用来围剿反贼田虎的,但也是能抵抗辽军南侵的强大力量。”
这话自然不是自由讨论,而是有意说给赵岳听的:你听听,不是只有你大哥控制的沧北军行,别人也行。不是没沧北军,大宋就无兵可用抵抗侵略了。沧北军对大宋不是你沧赵家想像的那么重要那么不可敌对。想恃强造反,你悠着点.......
在隔壁的赵岳笑了笑中,那位大儒高年兄突然叹惜一声:“说起这些,老夫有所感叹啊。沧赵家族,老夫是何等感佩。赵公廉,老夫又曾经是何等的赞叹。这样贤德的家族,这样有才华的好儿郎,如今,唉!他怎么就这样了?”
果然,说来说去,目的还是说沧赵。
第119节眼珠子都是红的,下
那位大儒公诚兄也开口了。
“是太人意外太让天下人失望了。“
”如今国难当头,天下危急之秋也,辽使都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猖狂威逼我们国家了,在这个最紧要的关头,沧赵家不念太上皇对他家的天大君恩,赵公廉不念大家认可他的雄心志向感人操守急思报国,只为点流言小事反而目无君父纲纪王法对朝廷兴师动众露出凶相,这太不应该了,完全是让亲者痛仇者快的原则性大错误,更让咱们的国家民族雪上加霜风雨飘摇岌岌可危,简直是把沧赵列祖列宗历代誓死捍卫我朝我民的传统和高风亮节全都沾污抛弃了,让祖宗蒙羞。”
高年兄跟着叹惜一声:“当年,赵公廉喊出他最恨的就是吃里爬外的汉奸卖国贼。老夫闻之可是激动的畅饮三大杯啊。汉奸,这个词创新概括得多么好多么.....可如今呢,他的所做所为,啧,太令人寒心了。.”
有人立即应声接话了,正气凛然怒哼一声,愤然道:“依我看,赵公廉就是个掩藏得极深的伪君子野心家.......”
接下来自然就是有赞叹惋惜,有理解同情或不理解、万难接受的,也有质疑怒骂......唱反调的。
虽然是现场自由发挥,但双方你来我往配合默契,演得精彩,不愧都是文化人,不愧为当代公知精英群。
这其间,耿南仲矜持地没说话。
他始终留心的是隔壁的动静,可惜,耳朵都恨不能伸长成驴子了也仍旧是盼望的啥也没收获着。
至此,他不得不亲口开口说点什么了。
“诸位且静一静,都不要争了。“
屋子里十几个人瞬间都收起慷慨激昂与失望感慨,几乎同时闭嘴安静下来。
耿南仲对大家的自觉态度,很满意,慢条斯理捋着海下胡须铿锵有力道:”以老夫之见,文成侯仍是那个铁骨丹心的年轻才俊,难得的国家良才。一时的冲动不能说明什么。到底是年轻气盛嘛。误以为朝廷对他不公,一时气愤做出过激反应也是正常。“
”谁没个年轻的时候,对不对?不要轻意质疑否定这样一个奋力效忠朝廷十几年的良臣的高尚气节品质嘛。”
他想信从他口中亲自认定的沧赵,一定能打动隔壁少年轻狂幼稚的赵老二。
高年兄跟着道:“赵公廉今年也不到三十岁吧?确实太年轻了。哎呀,不提想不起来,二十几岁的封疆大吏呀,这种殊荣简直是古今未闻,贵如亲王之身也不可能如此年轻就担此重任。这是陛下对他的何等宠信重用,何等的恩遇呀!”
公诚兄却跟着感叹唱反调道:“怕就怕正是如此年轻而得意轻狂,忘了为臣子的本分,甚至忘了做人的根本。”
赵岳始终不搭理这边。这边大感戏演得也就没滋味。
赵小二,你倒是有点反应啊。哪怕是愤怒凶狂一下,有了反应,这戏也不算白演,总会有收获而有针对性转换策略。
无声无息,无动于衷,你这算怎么个事?
你的少年热血呢?你的家族荣誉感呢?你的勇猛自信胆大不服一切呢?你的......
但,无奈,只得继续。
下面的话锋就开始转了,由主力赞颂敬佩转入主力猜忌甚至谩骂攻击......不能感化赵二,那至少得激怒赵二做出反应。
这些人相信有耿南仲在这坐镇,有堂堂右相镇着,赵岳再少年轻狂冲动胆横也不敢悍然闯进来动刀子收拾他们。
正说的得比此前赞颂时热烈畅快多太多了时,不料,少年赵岳没闯进来,却另有人闯进来了。
辽使——赤狗儿,耿南仲最怕的,一见就吓得想拨腿跑的这个辽蛮子,带着十几个蛮子突然出现在樊楼轰隆进来了。
无巧不巧的是,酒店为弥补耿南仲他们而炒好的肉菜恰恰是在赤狗儿闯进来的仅仅几秒钟前布置在了十几个案几上,耿南仲这边一边自如演戏一边盼着的肉食终于来了,却拿起筷子还没来得及伸进菜盘子狠狠开吃呢。鬼子来了。
就这么个寸劲!
耿南仲本恼怒居然有人敢不报而入,这是没把他这个尊贵相爷放在眼里,但猛然见闯进来的不是预料的赵家小二,居然是辽人,赤狗儿那狗熊一样的可怕身躯堵在门口一现,吓得他猛一个哆嗦,脸色全变了,本要爆的脾气刹那间,没了。
屋子里的其它十几个人也瞬间骇然失色,如同突然一齐被扭断脖子的鹌鹑,谩骂嘲讽戛然而止,都身子下意识一缩,整齐划一没声了......有的眼睛瞪得老大惊骇看着面前的蛮子那毛胡子脸上的凶恶得意,有的则眼神闪烁,在辽人狼一样的睥睨下尴尬温顺地低下头......不少的吓得筷子掉了都不知道。
赤狗儿对自己突然到来的威慑力很满意,笑容一现反而让他那野兽般毛绒绒的丑脸越发狰狞恐怖。
他身边的那位虽同样着华贵兽皮腰挂弯刀却是斯文书生样的副使先开口了,一口的标准流畅汉家话,但语调就不斯文可爱了。
此人瞧瞧正对着的那位公诚兄,指指案几上的菜,嘲弄地笑问:“这,是什么?嗯?”
“宋国的官员对我们使节团总是说大宋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富裕的大宋了,这个困难,那个困难,太困难了,京城也没有肉可吃了,要我们多担待。我们大辽国使节团来了京城这么长时间了,只能天天啃干菜,至多喝上点鱼汤。好吧,我们理解你们的难处,担待了。可我现在看到的是什么?”
他那比较平和的声音陡然拔高了,充满愤恨尖利,厉声喝问:“你们谁告诉我这是什么?啊?是什么?”
吓得对面案几后的公诚兄哆嗦起来,煞白着脸心里努力想维持大儒的镇静体面,可屁股却不由自主向后挪个不停。
这位副使确实是位汉人,辽国熟读四书五经学孔孟大道的汉人。
他是辽国汉人宰相李处温之子,李奭。
在原本的历史上,此时正是李处温得辽帝宠信偏信、李家风光得意折腾得起空的时候,在这个世界上,李家耍儒教最擅长的也是最有欺骗性的伪君子高端忠君爱国智慧贤良忠臣形象,充分发挥内斗权谋的争权祸国威力,在辽国中央朝廷纵情起舞同样混得不弱,只是今年辽国都遭难了,李家也难逃同样遭殃,不但搜刮积累的家财美人......全被海盗洗劫一空,而且还被海盗重点屠杀汉奸而丢掉了不少家人性命,李处温的族弟,有奸才在辽国也混得风生水起的李处能就是死的其中之一。李处温父子当时恰巧奉辽皇令在外地公干,不在辽皇大营那,才侥幸逃过赵岳主持的那一劫,爷俩弃了华服佩剑等一切能泄露身份的东西,化妆成乞丐一样的普通辽民东躲西藏在草垛中潜藏了半个多月才欺骗了过往的海盗军的眼睛,总算躲了过去,如今时过境迁无疑又抖了起来,忘了海盗重点屠杀辽国汉官的深层次原因,又积极南下推动辽国祸害宋国了。
当然,李家也不会感觉做错了什么,
他们是“美国”人“湾港岛”什么的人了,甭管以前是中国的领导还是汉学教授什么的,到了国外也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了,甚至找人种历史根据不想承认自己是汉人了,坚决和以前划清界限,效劳的自然是他们热爱的异国祖国。
大儒公诚兄的惊恐表现让李奭心中得意,越发感觉到了做辽国人的优越感,赞叹祖宗当年选择追随辽国的英明。
所以,他的底气更足了,姿态更傲慢张狂了,声音更响亮了,眼珠子也红了,也不知是激动的还是也馋肉馋的,挥舞着一块肉嘲弄怒喝:“你们在吃肉哇。这就是你们口口声声说的国家困难?你们自己吃肉,却让我们大辽上国的高贵使节天天啃干菜,这就是你们宋国的孔孟之礼?这就是你们追求的礼仪之邦礼乐文明大国?啊?”
喝斥一屋子的宋国体面官僚及读书人如同随意喝斥三孙子,如同教训小孩子一样,可包括耿南仲、公诚兄、高年兄在内的一屋子的此前正义凛然有节操有骨气的达人,无人敢吱一声。
那位正对喝斥的公诚兄在惊恐中甚至对李奭露出赞同和讨好的笑。只是那硬挤出来的谦卑谄媚笑,比特么哭还难看。
辽使赤狗儿哈哈大笑,但眼珠子更是血红的,流露着无尽贪婪和能肆意敲诈掠夺的快感。
他抓起一盘菜,啧啧连声:“这是什么?这是肉哇。本使最爱吃了。”
说着捻起菜中一块肉丢嘴里,狼一样嚼着,“嗯——,真特娘的好吃。”
赞叹间却是猛地一俯身子,紧对着案几后的耿南仲的脸粗暴大吼:“耿老儿,你说的困难在哪呢?你一直在哭穷骗我大辽国,你在耍我欺负我无知不够聪明,是不是?啊?“
”你这糟老头好大的胆子,莫非你活腻味了?还是你宋国急着早早灭亡在有意惹怒我大辽国尽早发兵?”
耿南仲正在那拼命强装镇定从容,急思对策,猛然被喷了一脸口水,抬眼看到一张丑陋狰狞的大毛脸就在他眼么前,那喷着腥臭味的大嘴开合间就象愤怒咆哮的野兽利口正要咬到他的脸,这一惊可非同小可,吓得他喝呃一声一个倒仰,屁股挪着坐垫拼命后移中,他下意识地起身就想跑,蒙蒙混沌一片的脑子里只有躲开眼前野兽的念头,可惜他吓瘫了,浑身无力,只剩下哆嗦,没能一跃而起展示他在历史上闻听金军杀来时的那股子逃离皇宫御书房的飞毛腿绝活。
赤狗儿轻蔑地鄙视着耿南仲,越发笑得狂妄响亮,转而开始吃菜,也不用筷子,直接伸黑毛大手抓。
其他辽人也哈哈大笑着纷纷伸爪子吃起附近案几上的菜来。
那吃相,狼吞虎咽,落在一众儒生眼里就变成了可怕的野兽一样令他们惊恐,别说有胆子喝斥阻止一声了,就是动都不敢乱动一点,生怕一个不慎引起这伙野兽的误会把按着的弯刀拔出砍过来要了自己的小命。
辽使来京后,可不是没借故杀过人,冤死的有驿馆负责招待使节团的人,甚至有去谈判的官吏。就算不杀,也有不少被辽蛮子肆意殴打成残废的,辽国得了上风,使节团欺负宋国虚弱无能,在京城行事简直肆无忌惮,而且行凶后也确实屁事没有,弄得驿馆人员上下整日胆战心惊,而官员则把去谈判视为送死之旅,一听耿南仲派遣自己就装病甚至不惜自残来逃避........
所以这帮子跟着耿南仲来的人都怕遭殃,不死,打残废也不行啊,那更可悲可怕,就不是之前骂赵岳抢了他们的肉菜时那么变着花的敢骂敢为了。
赵岳这边五条大汉个个正是好饭量的时候,一边听戏一边吃饭,风卷残云般已经把满桌子菜吃个差不多了。
辽使团这帮蛮子大把抓,大口倒,狼吞虎咽不象人行,很快也把带点肉的青菜全吃光了,完后意韵未尽,在耿南仲一伙情不自禁咽着口水中一个个啧巴着嘴,显然很不满足。
话说他们也已经很久没正经吃过肉了。
辽国抢杂胡得的那点牲畜可经不住吃,金贵着呢,还得留种呢,就是辽皇之尊也轻易不敢享用牛羊了。燕王则更是身体力行,领头不吃牛羊,以有效控制下面的贵人任性自私贪吃而断了牛羊种绝了游牧民族的根本。
想吃肉?
打猎去。草原猎狼,山川猎野兽去。
可辽国如今太缺马,在广阔的草原哪那么容易能追捕到猎物。进山打猎同样不易。
此时的金国和辽国一样糟糕。
牛马羊.....被辽国暴兵发动的游击战突袭抢走太多,却全落入了海盗这个渔翁之手,加上连吃带祸害,分散各地的庄稼与部落也和牲畜一样遭遇毁灭了太多。也就金军核心部落主力部落,辽军畏惧女真战斗力而不敢侵犯,才得以幸免。但金军主力惊慌愤恨下要拼命四处阻击和追杀辽军游击队,人要玩命,战马也自然顾不上顾惜,连累带战死,战马也折扣极大,灾后整个金国也没多少战马了,也是靠招揽和投靠来的杂胡才能补充一些牲畜马匹......吃肉也只能依靠打猎。好在渔猎是女真人的老本行,又守着富饶的大河和大兴安岭,加上杂胡的总人口也比辽国少太多,肉食情况才比辽国好些。
金国盯着辽国,眼珠子是红的,只是一时元气大丧,将士精疲力尽,新招的部落也需要震慑拉拢好,没能力在今冬就报复。
辽国则盯着宋国,眼珠子是红的。
都是为了“吃肉”哇。个个恨不能立即把目标吞到肚子里。恶劣的环境只会逼发出更强盛的**更激烈的战争。
耿南仲只盼着辽人享用了肉就赶紧走。
可是赤狗儿却不走,就拿耿南仲穿的袍服当抹布,伸一对熊掌一样的大手直接在耿南仲身上擦啊擦啊仔细擦手。耿南仲强忍着恶心和怒气让赤狗儿擦完了手,心说羞辱够了老夫,耍尽了威风,这下该走了吧?
不料赤狗儿却猛然抓小孩子一把将他从地上抓起来,轻易揪过了案几,扔垃圾一样轰隆丢在地板上,并且穿着肮脏大皮靴的大脚板一脚踩在赤南仲的胸口上,在耿南仲惊骇欲绝中俯视咆哮:“耿南仲,你以及你宋国上下想死想活?”
耿南仲下意识就想说:当然想活。可是他被踩得喘不上气来一样,话就没能冲出口,反倒保住了体面。
赤狗儿显然也不需要他回答,俯着恶狼一样的毛脸大吼:“若想活就休再拖延敷衍,明天,就明天一天,你宋国若再不给个痛快答应。本将就立即回国报告我主。然后为先锋,引大军南下自取一切。你,听清了,记住了吗?”
耿南仲喘不上气来,只吓得要死,哪还顾得上什么相爷尊严为人的脸面,叧还管国家不国家的,拼命喘气抬头点点。
“哼。”
赤狗儿鄙视了一声,撇大嘴嘲讽道:“耿南仲,你果然难忠啊。你死爹倒是很有预见。”
骂完这句才收脚,带着手下得意洋洋走了。
耿南仲受了奇耻大辱,威严丧尽,他的同伙们也没侥幸,一个个肉没吃上,菜没沾一口,却被辽人故意耍威风狠抽大嘴巴子全打成了猪头。这些官僚、名儒或太学生在辽人凶威逼迫下甚至不得不自己主动打脸把自己揍成猪头。
德高望众的公诚兄和高年兄两老头也一个熊样,都顶着猪头,都丢尽了脸面,倒是和耿南仲谁也不能笑话谁了。
耿南仲精心策划的忽悠赵岳的这场戏,全被意外到来的辽国使节搅黄了,算计不成,反而出乖露丑让赵岳看了笑话更看透了朝廷这帮子人的虚伪无耻废物无能真面目.......
第120节都急眼了
遭遇这种意外,耿南仲在众人的耿兄、耿相、相爷的一片混乱热切争相围上来搀扶问候中慢慢起身,他瞅着眼前一张张形色不同的猪头脸,好不容易才认出了高年兄、公诚兄,再摸摸自己被践踏的胸口,心里不禁暗自庆幸一声自己没成猪头,否则就无法见人了,更怕很长时间内也没脸再混朝堂......然后和二兄面面相觑,哪还有脸当贵宾在樊楼再呆下去,屋子里的其他人也不可能有脸再想吃什么肉了,耿南仲阴郁之极地唉了一声,骂声辽贼太嚣张,和众人掩面狼狈而去.......
可就算这样,当耿南仲发现隔壁屋子敞着门,赵岳一行根本不在里面,他也没忘了问一声酒店伙计赵岳是何时走的,当得知已走了好一会儿了,他的脸色阴晴不定的,庆幸赵岳走得早极可能不知道他遭受的被踩之耻,同时又有了不好的联想:辽使怎么会恰好找到这来?沧赵一向和辽国是死对头,赵岳为何任辽使在眼前如此凶狂而毫不在意?这里面.......
已经离开了樊楼的赤狗儿一行也同样问过酒店那个问题,现在也在疑虑赵岳早走了这里面暗含的意味。
他们今晚来樊楼当然不是专门来打耿南仲的脸的。
以此粗暴嚣张羞辱方式加强威逼宋王朝快服软只是此行顺带的目的。
他们和耿南仲一样也是特意为赵岳而来,也为赵岳专门准备了个小布袋,想把赵岳装进去.......
来的意图里甚至有帮助赵岳教训赵岳此行想教训却不方便真出手教训的耿南仲,是在委婉向沧赵示好,下套加强宋朝廷对沧赵的猜忌与分裂,促使宋朝廷主动杀掉赵岳......如果赵岳当时出手救耿一伙,他们会看具体情况,或就机杀掉赵岳,或假装给赵岳面子而乖乖放过耿南仲.......
当然,他们最想试探有没有可能拉赵岳下水而成功拉拢沧赵家族投靠辽国。
宋国君臣上下的高官对灾后的各地国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没人下去辛苦详查,所知的都是各地官府以各种私心做的虚实不定水分极大的报告,也就没有准确的了解,对灾后包括沧北军在内的各地方军情更是瞎子一样心里没个B数。
这些官员有的分析认为新沧北军也很厉害,对大宋江山的稳固确实有足够威胁力。
但更多的官员则认为赵公廉虽治军有方,却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以凶恶无良僧犯为主体的新军训练成堪用的精锐,沧北军造反没可能打破京城,可虑的只是赵公廉造反必会引发的天下混乱分裂。
但辽国人却深知沧北军仍然是令人敬畏的沧北军,赵公廉就是赵公廉,辽宋两国官员虽众,却皆不可比。
这是辽燕山府边军已经反复对沧北骚扰进击试探得出的具体结论。
沧北刮着光头,行为习惯无意中流露佛门味的肯定是僧犯无疑,但就是这些对宋朝满怀怨恨本该不肯为宋国卖命的僧犯对辽军却表现出骁勇暴虐坚定甚至不怕死的作战意志,根本不鸟辽军种种诱降,充当斥侯的僧兵更是骁勇凶残能战,甚至比原沧北军显得更勇猛坚定,无论是游骑还是步哨步探都如此,证明了僧兵团结一致对赵公廉的高度信任和忠心。
那是一种高度依赖、心怀希望,有些狂热崇拜而产生的坚定拥戴追随,超出了对赵公廉感恩的情绪范畴,显然他们只信赵公廉。这样的兵很难在意志上摧毁或改变它。
沧赵家族是辽国人心中的强敌大忌多年了,显然,这种情况并没有因为时局的改变而改变。
辽军总叫嚣沧赵对大辽国只是强壮点的蝼蚁而已,总叫嚣要把沧赵家如何如何,实际却是真怕了,畏惧已在心底。
不服赵庄,敢去攻打的辽军辽将,全都死在那了,这么多年了,去了一批又一批,那么多勇士,那么多干将,就没一个人能活着回来的,这太奇怪了,奇怪来奇怪去也变成了太渗人了,沧赵太神秘可怕了。
辽蛮子是极迷信的,因为愚昧而比汉人更盲目迷信,一次次的战败惨灭让辽人开始惊恐相信沧赵有邪魔在暗中保佑。
愚昧时代有太多后世人感觉太荒唐可笑甚至感觉不可思议怎么可能呢的事存在。
总之,辽国想玩死宋国,必须先把沧赵这块巨大的绊脚石弄开。
.........
眼下对辽国使节团来说,要紧的是下面对赵老二到底怎么办。
就亮在刀锋下的这枚最关键的赵二棋子必须赶紧玩好了。只要解决了赵二的问题,沧赵集团就玩在手中了。
同来酒店的一员明显是辽国中层悍将的恶汉盯着赤狗儿,用契丹语问:”今夜对那小儿是不是“
说着做了个切的手势。
赤狗儿却转头看着李奭。显然在玩计谋策划上,赤狗儿也“佩服”汉奸的这种天赋一样的能力。
辽国派李奭来,一方面是宰相李处温想让儿子为李家捞大功的结果,辽国也有让李奭当好使节团参谋长的意图。
赤狗儿?勇猛而形象能吓住宋朝人,但辽国对他的智商显然也缺乏信心。
李奭边走边摸着下巴沉吟着。
如何看透和对付赵老二,这还真是个难题。
从今晚赵岳根本不在意辽人肆意欺辱殴打宋人威逼宋朝廷投降上看,似乎暗示着沧赵家族已经不在乎宋朝廷的威严甚至死活,或许真的起了反心,而且以赵老二一伙的暴烈嚣张性子却没有因为此前的偷袭射杀那事借机报复使节团杀辽人泄愤,还以颜色。这又似乎暗示着沧赵对辽的态度有了变化,并不想在京城闹僵进一步和辽国结死仇而一如既往死硬到底。
如果是这样,那可太好了。辽国毁宋吞南的野心成矣。
那就不能执行今晚的深夜刺杀计划,反而应该设法保护赵二。
但,如果赵二仅仅是因为不想救助耿南仲,在旁边看好戏才没出手,或是顾虑来酒店的使节团人手多而且基本都是高手,怕他们仅仅五个人打不过会遭遇不幸,或是另有算计,是想利用辽国对宋国的强大压力,间接逼朝廷对他家服软......
这么多年了,辽国人已经深深知道沧赵人太难对付。
以李奭的狂妄也不会把宋人习惯轻视的纨绔赵小二也跟着看低了。
沧赵家出来的人就没有一个是好弄的。
无数事实早已证明,涉及到沧赵,你以为的常常并不是你以为的。凡是自以为是的,去的死了,没去的失算,重挫。
左思右想,拿不定主意。
赤狗儿不耐烦了,对李奭道:“别装高人了。爷爷最烦你们汉人这个鸟样子。杀,还是不杀,痛快点说。”
李奭一听这话,心中恼怒。
他爹可是大辽国的宰相。赤狗儿算个什么东西!
区区一蛮将罢了,女真起兵之初就差点儿死在阿骨打箭下,以上万精锐辽军和区区装备极差的女真千把野人交战,结果却是差点儿全军覆没,就这本事这战绩也敢对宰相公子充大个。还爷爷,你是谁爷爷?深山的蠢笨狗熊的爷爷吗?
心中恼恨、鄙视,但这不能流露出来。
大局要紧啊。
赤狗儿这种蠢货蛮汉不懂什么是大局,他李奭可不是,自是要为使节团掌握住大局。
不然还能指望这群只知喝酒骑马睡女人挥弯刀的家伙?
说到刺杀,李奭倒是猛然想起一件事来。
他瞅着赤狗儿那张野兽般可怕却充满无比愚蠢气的大脸,“统领,我问你,就算决定了杀,你就能真杀得了他?”
“怎么不能?”
赤狗儿被李奭那语气正常、眼神却闪烁鄙视的态度弄得有些怒了,俯视盯着李奭的眼睛,恶狠狠地反问。
你李家只是屈膝依靠我大契丹的仁慈才能混富贵的汉奸,爷爷可是正宗大契丹英雄。狗一样的东西也敢鄙视爷爷........
赤狗儿一凶横起来,傲慢的李奭就立马怂了。
低等公民就是低等公民,纵然能混上宰相门楣也仍然不能真硬气起来,永远得低人一头,汉人在辽国还不如杂胡。
李奭咳嗽一声圆圆场子,低声道:“统领莫非忘了咱们被神秘杀掉的射手?”
“那五人可是高手哇,不但是箭术高超,刀子拳脚玩得也是不差的,却就是那么转眼就全被人悄无声息杀了干净。”
赤狗儿当然不笨更不傻,否则也混不成大将并且能担任此次的使节团长。
他立即想起来了,当时死掉的可不止是五个射手。那些去接应的好手也同样一个未归,全死在那一带了。而杀手,自己这边什么也没发现。赵老二,暗中有人在保护他,而且这伙力量非同寻常,体现了沧赵家一惯的周秘强大......
赤狗儿摸着大胡子,转着大眼珠子也沉吟起来......
赵小二在明,自己在暗,可自己也不算真暗,赵二必有防备。而真正在暗的还有另一伙势力....自己一动手去偷袭,且不论赵小二身边就有的不弱力量,到时候到底是谁夜袭暗算谁还说不定呐,怕是遭殃的正是自己这个半暗不暗的暗.......
李奭又神气起来。
“还有一事啊。樊楼这今夜必定有大量禁军严密巡逻,就算不是为保护赵岳,也必定封锁盯紧他,防止赵岳玩什么鬼计在夜里又搞出事来或者利用樊楼引人瞩目同时也容易让人误判而忽视的特殊便利趁夜潜逃。统领,你说对不对?”
赤狗儿也不用回应对不对了。
说话间已经看到有数队禁军连弓弩在内的武装齐备,打着火把从不同方向汇聚向樊楼.......无疑,今夜,谁若是敢再在樊楼一带闹事,宋朝廷就绝不会客气,必定立杀无赦。就算有醉汉或无知的乞丐无意中瞎闯到这一带也必定会被无情除掉。
同样的,若是沧赵老二一伙敢今夜肆意外出,也照样在无情射杀范围内。
使节团这帮人驻足留意,没看到禁军抓捕赵岳,也,没人就辽方公然欺辱宋右相这样的大事件来捉拿或质问他们。甚至就没人搭理他们。禁军即便在汇聚路过遇到他们时也权当没看见,只有带队将领和将士的一双双近距离投来的目光流露着不善,无形地警告他们赶紧老实回驿馆呆着去,这时候使团的人若再敢逞凶张狂,可就不是此前的一再软弱退让了......
无疑,使节团今夜的过分举动激怒了宋朝廷或宋君王。出于某种忧虑、迫切,宋方终于急眼了,露出了强硬和杀机。
禁军的布置无疑毁掉了辽使节团今晚能玩的一切机会。
想掐住棋子赵岳而一把掐住沧赵要害的希望无疑全落了空。
赤狗儿那本就红的眼睛瞬间越发变得血红暴虐。李奭等其它辽人也红了眼睛握紧了弯刀。
都急了。
李奭到底是精通儒教文化擅长玩阴谋的汉奸仔,他在紧张焦虑中急转转眼珠子就突然有了个更好的主意,急速编织起更妙的小布袋准备明天伺机把赵岳妥妥当当装进去,那时,沧赵就是再能耐也断然没法子再逃脱落网。
.................
赵岳自然不知道耿南仲、宋君臣以及辽方这帮家伙在费什么脑子。
他的心也真是大,
吃饱喝足了,心满意足,敢脱了脱衣服钻进暖烘烘火炕上的被子里转眼就睡了,并且一觉美美到天亮。
四将也都是心大得至少能网鲸鱼的,
虽然雕龙和宿良一对、绣虎和宿义一对,两两守夜,但分上半夜下半夜,轮流也都能睡个差不多,第二天一个个半点不缺精神。他们对赵岳都有一种盲目信任。赵岳说没事,他们就信不会有事。
嗯,事实上也真就一夜间啥事也没发生。再次验证了赵老二的一贯正确性。
五个人今天特意睡了个懒觉,太阳老高了,方起。
他们这小院一有了动静,几乎片刻间酒店的人就来了。温热的洗脸水......尽可能丰盛的早饭也来了.。战马也吃喝开了.....
樊楼的态度这次是真体现出盛情款款热情洋溢来,却反倒显得事情诡异。
就在五个人吃完了饭嘻嘻哈哈闲扯蛋时,朝廷终于有了动静。
三个宦官带着一伙禁军,嗯,看盔甲着装的鲜亮牛逼劲应该是大内御林军,来了。
赵岳在椅子上坐着喝口水瞥了一眼来人。
四将也收起嘻哈,起身沉默侍立在赵岳身后身侧,无形中表明了赵岳的身份地位。
来人打头的是个老太监,不是别人,正是大内如今正得意的大太监谭稹。
谭稹能在凶险的大内混成事显然眼够尖,在院子里走着,透过半开着透气的屋门远远一眼瞧清了屋子里的情形,再仔细瞅瞅赵岳的模样,他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这个年轻人应该是赵小二本人了。没想到沧赵家还真敢把宝贝派来......
第121节进宫
外国有米老鼠、唐老鸭,有猴子王,有给孩子们送心愿礼物的暖心圣诞老人.......
中国有壮观的长城,有雄伟的故宫,有英雄纪念碑......
外国有白雪公主,有蜡笔小新,有机器猫大雄.....中国有三毛——在残酷无情的生活挤压煎迫下混沌挣扎的悲惨小孩,有小兵张嘎——啪啪开枪杀人的少年,更有小哪吒——能杀死巨龙的可怕小孩,在封神大战中更是铁血先锋,杀神仙无数,杀人就不算什么了......还有众多才子佳人风流艳情故事以及神神鬼鬼故事。
你从中看出了什么?
是的,中国有一切,有的是血腥战争暴力和次战争的激烈竞争,有肃穆神圣庄严实则暗藏无尽阴险冷酷荒淫霸道黑厚无耻唯我独尊灭绝人性的政治,有可歌可泣却也是无尽屈辱的奉献、悲壮的牺牲,有吃喝嫖赌出人头地中状元当官做将高高在上向往与阴谋滥情背叛,有对世界神秘的好奇想像与本能敬畏,中国人成年的世界中不是没有,只是唯一缺乏的是人性最美好最金贵的——童稚童真,及那种关切、爱心。
这就是神奇的儒教留给中国的世界独一无二残酷教条历史。
它本该留给我们的是阳光、和谐、友爱、温暖......让人暖心快乐痛快的东西。好好的儒家精华经生生念歪了。
这么说也许是偏颇了,也许是太偏颇。
中国人不爱小孩子吗?
不是,绝对不是。
世界上再没有第二个国家的人能象中国的父母那样爱护和关心子女,从孩子呀呀降生到子女子孙老去一直操心个不闭眼就没完,为了孩子心甘情愿付出一切。
中国恰恰是个人情社会。中国人对世界也是友善宽容大度的,目光中并没有外国那种对中国的阴森凶残霸道贪婪.......
这与中国人成年世界的情况很矛盾,很奇怪,是不是?
外国人不了解中国的儒教政治历史,所以总感觉看不透矛盾复杂的中国。
你若说偏颇,那么请再看看四大名著吧。
四部,有三部是血淋淋的凶残战争与悲壮,其中一部还是猴子妖魔鬼神,剩下那部毫无意外的正是荒淫艳情。
这无形中透露着中国人成年世界从古到今关注重视或追求的是什么。童稚、童真——最温暖最感人的人性在哪里?
二十一世纪了,中国有么?
你成年了,若有,只会被笑为幼稚。幼稚成了贬义词。
所以,在赵岳眼里看到的凡是与政治沾边的人物,无论他笑得多么仁善阳光真心动人.....赵岳都会本能地感觉危险。这种笑的背后必定隐藏着什么目的,为的无不是算计与唯一是核心的利益好处。政治,没有无目的利益的笑脸。
也所以,大太监谭稹出现在眼前,模样不差,没胡子,细皮嫩肉的女子一样,看着顺眼,笑得更是亲切友善很暖人心,但赵岳反而目光微沉,收起了美好上午无所事事的轻松随性,又变成了雕像模样的面瘫脸,面无表情。
谭稹以为自己的到来,赵岳怎么也会起身意思一下,或说点什么。
谁知,直到他走过来,笑眯眯站在了赵岳近前,赵岳也坐在那始终无动于衷,而且身子微微后仰靠在椅子背上一副放松随意样,毫无对他出面所代表的皇家权威应有的敬畏尊重,也对他的出现没有丝毫惊诧意外什么的怎么也该有点的情绪。
谭稹没有象往日对别人那样恼怒发怒玩刁钻耍横,笑容不变,“赵二公子,你好啊?咱家谭稹有礼了。”
声音平和,柔软,温暖,好听,似乎不带任何烟火气,显示了这个老太监混凶险大内能得赵佶宠信的深厚功力。
他一边笑眯眯自我介绍,一边紧盯着留意赵岳的反应。
可惜,他什么也没看出来。
别说赵岳的脸有什么情绪泄露,就是眼睛也没有一丝情绪波动,淡漠如永恒。若不是有喘气,还以为是个已经不可能对外界做出什么反应的死人呢。
谭稹心里格噔一下子:这种人才特么最难对付呢。他就象个神像佛像什么的一样,你说什么做什么,他也只是无动于衷如恒地俯视着你,他心里有再多的念头情绪波动打算,你也休想觉察到判断点出来。神像的世界只有神像知道。
当然,如果对象换作是别人,如果不是在这个时候,谁若是敢如此漠视着奉圣命而来的谭稹,他谭稹有一千种一万种法子转眼教训得那人懂得什么叫皇权威严什么叫阉人也是世间最不好招惹最不应该轻视与得罪的人之一,此刻,他只需要随意挥挥手,就自有随行御林军凶狠冲上来摧毁可恨的淡漠,看你还怎么稳如泰山无动于衷装神像.......
可惜,他不能。
朝廷不了解也看不透的沧赵老二如此装B轻慢他,他只能老实受着,而且还得撑着笑脸亲切表演下去。
因为,这个赵小二,无论是众多传闻,还是此次入京以来的种种表现,都证明了绝对是个暴驴。赵小二或许真是被强大的家族彻底惯坏了,他的字典里似乎就没有畏惧这个词,没有什么他不敢干的,一文不合就是干。干完了再说。
谭稹倒是想按常理那样遇到赵岳的冷漠和不敬就收敛亲和,端起皇家鹰犬应该有的威仪至少喝斥一下赵小二老实点,可是他怕自己稍一露出强硬就会刺激这头暴驴翻脸.......那就坏菜了,实际是奉两位陛下的圣命来的目的就指定是完不成了。
实在摸不准赵岳心里想的什么,谭稹想了想后,索性也不用来前大费心思准备好的那些说词与手段了,直接亮干货,利索痛快地说出来意:“二公子,奴婢是奉了皇帝的旨意,请你进宫一叙的。二公子,你看?”
雕像有反应了,目光虽仍然如恒无波,但说了两字:“好哇。”
谭稹一滞,
他事先想到了一切也没想到赵小二会如此痛快利落的答应愿意提着脑袋冒险进宫。
他本是在观察着反应,想紧跟着说的”太上皇他老人家也想见见文成侯的宝贝兄弟很久了,今想和你好好说说话,想当面听听沧赵的委屈与心声......“这句应该最能打动赵岳的话就没能说出口,硬生生憋回了他肚子里,憋得这老太监好一阵难受,差点儿忍不住当场翻白眼。
赵岳说两字后又成了雕像。
他身侧与身后的四将虽各有表情,但也都是雕像或挺立的千年老松一样不动不语,只是看着谭稹的目光徒然变得虎视眈眈,无疑在闪烁着猜忌与凶悍。
这是一种无声的压力。
谭稹有种荒谬的感觉,似乎他此刻面对不是区区偏远乡下来的草民少年和其区区四个小爪牙,而是在面对心情不悦的太上皇赵佶,不,不,似乎比那个更有压力更令人可怕。
这是一种面临随时会倒下而铺天盖地砸下来的高山一样的压抑,让人情不自禁感到恐惧无力。
但谭稹到底是在历史上领大军打过大仗的太监,战绩且不论,却怎么也不是通常的太监能比的,还是有些胆气的。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的笑容显得更真诚亲切了,心里则惊叹:这就是训练有素,忠心无畏?这就是威名震天下的沧赵家的御下手段能力?可惜咱家早就入了宫认识赵公廉,当年却身子太低太卑贱太寻常,没资格接触赵公廉,只闻传说,没亲眼见过赵公廉年少是如何处事如何出彩的,学不到一点能耐......只那老死鬼梁师成沾得了些真传,混得皇帝一样威风.......
”二公子,陛下在宫中等着呐。咱们是不是现在就动身?“
”好哇。“
又是这两字。
回应间,赵岳终于从椅子上的雕像起来了,和喜出望外笑得更柔善亲切的谭稹向外走去。
四将立即带着五人简单的行礼包去院里准备好了战马......
谭稹也是骑马来的,而且马术不错,确实体现了点领军太监的嗜好和本事。
他和赵岳一齐上了马,陪着赵岳引领着走向皇宫,也不管赵岳上马后就成了马上的雕像,嘴上说着些京城见闻趣事小笑话轻松事,微瞥着赵岳的神像脸,心里则在嘀咕:这小子也不知是家里惯坏了和保护得太好长这么大不知道害怕,还是天生胆量过人骁勇无畏?
都说虎父无犬子。
赵小二这是虎父龙兄啊,看来无论怎样也是个有点本事的,与传闻的那些魔鬼霸王什么的恶名恶迹强横很相配啊。可是,你再骁勇胆大,再天生不知道害怕,你就真的对皇宫大内没有一点儿畏惧或猜忌什么的,说去就这么敢去了?
皇宫是真的世间最凶险的地方了,无风也三尺恶浪啊。
有再厉害的身手,有再牛逼的势力,人一进了皇宫深院也就叫天不应叫地不灵只有无奈受死的份了.....
樊楼的人高兴了:呼,瘟神终于送走了。
朱掌柜的则高兴中又叹口气:昨晚精心准备的公款消费落空了,原本能宰耿南仲个狠的一下子为主子赚个大钱的难得良机与美事功劳可惜就那么黄了。白忙活,一个大子没捞着,全便宜了那狡诈野蛮的赵小二。赔尽了京城难得的那些肉食美味,还无形中也算得罪了耿南仲一伙.......啧!
而随行的那伙御林军则差点儿哭了。
他们的身份太低级,都没资格骑马,是走着护拥着谭稹威风凛凛来的,现在也得开11路再跟着回去。可恨的是这赵小二也不知是不是吃错药了,要等于是提着脑袋进宫一闯,却不慢慢来,居然打马如飞,领头跑那个快,似乎生怕稍晚了点宫门就关了进不去了一样。现在才上午几时啊,离特么天黑宫门关闭还特么早得很呐。你那么急,是急着送死好赶紧重新投胎咋的......害得俺们这痛猛跑。现在可是大冬天啊,迎风雪地,不说跑得这个吃力艰难,就只跑累一身汗也不是人受的......
好在,樊楼离皇宫并不太远。
这伙御林军使出吃奶的劲总算咬牙坚持到底及时跟上来了。
到了宫门前,赵岳很痛快地下马,仍是一副着急送死早投胎的架式,把马丢给了手下,也不带马上挂的佩剑,就那么空着手大步流星地走向把守森严的宫门,累得谭稹一个劲地跑步跟上,只是心里高兴,嗯,难免得意,倒是不象往日那样娇贵自己叫累生怨意。
”站住。“
把门宫将一看赵岳只管大步往宫门闯,顿时一股子被无视与公然挑衅的恼怒涌上心头:大宋皇宫上百年了,谁特么敢这么闯,不想活了咋的?你当本将是好看的摆设啊?真是狂得没边了,还真当全天下人都怕了你沧赵啊.......哦,那个啥,大相国寺群起疯魔僧强闯皇宫那事不算。那是意外。嗯是鬼神搞的不可控事件,属于不可抗力,而不是我等守军无能.....
他这么想着,却看到赵岳如没听到他喝止警告一样步伐丝毫没变继续闯,心中不禁越发恼怒,呛啷一声拔剑横切过来截住了赵岳。他手下的禁军一部分也自动呼啦一声涌了上来,刀枪围准了赵岳。
赵岳总算止步了,面无表情地淡淡问:”干吗?“
”还干吗?“
当值将习惯性瞪眼凶恶盯着赵岳,手中的宝剑似乎随时会毫不犹豫砍过来,暴戾阴森大喝:”不懂规矩的东西。皇宫在内是你个草民小子能乱闯的?进宫要搜身,你懂不懂?我警告你。你最好老实点,否则在这死了白死。“
谭稹实际能赶上来,但他看到这一幕后放慢了脚步没赶上来,更没阻止把门将耍威风.....赵小二需要教训一下,省得入宫上了朝堂对天子和众臣也照样不知天高地厚肆无忌惮。狂妄小子也该重挫一下,杀杀他的威风。大宋不惯着你......
谭稹也饶有兴趣地很想看看赵岳遇上这种刁难甚至凶险,在这里,他会如何面对,能怎么解决.......
他等着赵岳回头救助地看着他,或是暴驴状态暴发孤身和守门军动手,然后五个狂妄的家伙全得在密集弓弩围击逼迫下老实弃械跪地束手就擒,被官兵挥枪杆子无情抽倒在地.......
对于后者这种情况,他估计不会真发生。赵小二粗野胆大但不会没脑子敢在这行凶逞强......
但,他失望地看到赵岳居然在刀枪紧逼的威胁凶险中笑了,尽管头套蒙着脸,看不到笑容,但笑声在,轻松爽朗......笑声中,赵岳径直转身就走,没发怒动武,没说一个字,就那么一身轻松无畏地走向战马和伙伴所在处,似乎根本不怕官兵在后面给他一阵的乱刀乱枪袭击。
守门军愣了,守门将也一时不知下一步该怎么做好。他倒是想就事抓了赵岳甚至干脆砍死,可惜他不能。最主要是,嚣张强横的赵老二的这种反应,他万万没预料到。
你的狂妄呢?
你的凶悍无具呢?
你的.......
你可是牛逼之极的沧赵嫡系子弟啊,怎么能对本将的喝斥威胁就这么忍了,一个屁不敢放就退走了呢?
谭稹瞅着赵岳,仍是一脸的笑,但这回的笑容中却是有愕然,但更暗藏着阴险:想走?皇宫岂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有走的?东京城是你轻松猖狂进来也能轻易脱身而去的?赵小二,你笑得那么轻松是笑什么......你还得乖乖回来......
第122节宫门立威
无疑,此前太容易把赵岳从樊楼说动到了皇宫,这让谭稹下意识对赵岳起了轻蔑之心,习惯性想报复赵岳对他的无礼.......好好教训你一次,我让你装什么神像,我让你敢俯视咱家.......
他正要对正瞅着他等着他发指示的守门将下令,就听已翻身上了马的赵岳笑道:”帮你把国家治理空前富强繁荣,帮你守边御敌浴血沙场,帮你人心安定江山稳固流传,帮你安稳坐在那位置上悠然享尽荣华富贵,更重要的是还帮你保住小命,呵呵,我特么居然还得苦苦哀求着你允许我帮你保护你?惯你个毛病。“
”你以为自己是谁?”
“还真当自己投胎技术高天生命好、官场钻营手段高,坐到了那个位置上掌握着权力和财富,就该为所欲为享受一切啊?还真以为别人都是好愚弄哄骗的愚蠢傻瓜不开窍的笨蛋,都是命贱福薄该受罪的蝼蚁,天生就应该被侥幸当上人上人的你肆意奴役嬉虐随意驱使利用,必须敬爱着你,必须无私无求供养着你,也不得不老实为你奉献一切牺牲一切啊?“
“你自己都不关心国家民族大局大义,不在乎作掉包括小命在内的一切。我为什么要关心?呵呵,关我家屁事啊。”
作得丧尽人心,纸糊的权力和江山,屁股坐在火山口了还不知死?
真当上天就是偏爱你总会保佑着你呀?
”到底谁才是蝼蚁还不一定呢。我不是你爹,没那个义务老惯着你。蛮子杀到京城时,你再向天下人证明你确实就是天生有福就该高贵就该尽可骄横跋扈也不迟啊,呵呵。“
赵岳不是含怨愤怒不平疾言戾色吼着质问谴责的,而是语调轻松随意笑呵呵的说的,却正是如此才更显得震撼人心。
因为,时局不同了,今时到底不同往日了。不再是只要能坐在位置上,别人就得老实跪着的以前了。
傻子也知道那个你,不是守门将,也不是谭稹,而是泛指包括皇帝皇族、宰相众臣大小官吏,以及依随权力发了大财的地主富商在内的所有利用统治权嚣张作虐的统治阶层,当然也包括此时正在皇宫门前这的所有皇家爪牙。
守门将大怒,满脸涨得通红,但随即又脸色迅速变得苍白无力起来,但盯着赵岳的目光却越发不善,按剑跃跃欲试。
赵岳哪会怕这么个看着威猛有能力实则纯是个废物的守门犬摆设对他起的凶狠恶毒歹意。
”谭稹,我在等着你下令抓我杀我呢。“
”今,就在这皇宫门前,咱们不妨先设个小目标玩玩,小小验证一下谁才是该死的先死的蝼蚁。你还不赶紧威风凛凛下令动手?“
而谭稹则脑袋嗡得一下。
此前,他和赵佶一样,一直分析认为赵公廉是决不会冒着把汉民族拽入深渊留下千古骂名的风险而敢造反的。
但现在他意识到了,沧赵不是敢不敢反的问题,而是从赵公廉大肆诛杀朝廷在沧北的牵制力量,乾宁军无旨意却擅自悍然南下威逼沧州城时起,沧赵一直就在反与不反的边缘等着看朝廷的态度,一有不对,说反立马就会反了,怕是根本不在乎民族不民族骂名不骂名的。
他这会儿才猛然有个意识,
想想也是,
如今的宋人还能代表沧赵家族心底里认可重视和忠诚的那个大汉民族吗?
还留在宋国的人绝大多数不是坏蛋,也不会是什么好东西。对这样的人群族体,自视高洁的沧赵家族会在乎吗?把宋人拽入战乱深渊,纵然毁掉了宋国人又怎样?
只要能保住沧赵家族,只要能拉起宋人中还知道感恩沧赵的或为本族尊严和个人生死荣辱愿意奉献牺牲而拥护沧赵追随沧赵血战的,只要沧赵能带领这部分人形成独立军事集团在这个凶险莫测的乱世活下去,那不就行了?
到这情况这时候了,还操没用的心费力去管其他人死不死的干什么?
死就死吧,对沧赵来说有什么可惜的?关沧赵家族屁事?
反正没好人没有心知道感恩沧赵的,都特么是坏蛋。
换作是别人别的家族,到了沧赵家族如今的凶险尴尬痛苦地步,必定都会这么做,而且会做得更狠更绝,毫不犹豫。
沧赵家族一向热血慷慨顾全大局大义,不斤斤计较个人得失。如此慢慢的十几年下来,不知不觉中,宋国人从上到下沾沧赵便宜习惯了,利用沧赵惯了,把沧赵当正直忠义好人欺负惯了,也就习惯了无视沧赵家的牺牲付出,觉得是应该的。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了,实际上也仍然潜意识觉得天下谁都可能背叛民族大局,沧赵家也不会,仍可利用傻瓜沧赵......
若不是沧赵家出了赵岳这么个恶名远扬的可怕凶恶纨绔隐隐震慑威胁着天下人的贪婪,无疑,沧赵家族只会陷入更尴尬凶险痛苦的境地。
到了今天,事实才证明,不着调的赵小二不是败坏家风污辱了门楣的败类可耻子弟,而是间接有力维护了家族生存的那个另类出色的子孙。这很奇怪,完全不符合常理和事情发展规律,但到了此时,谁又能说他不是呢?
谭稹一时想多了,想得走神。
赵岳没空在京城多耗费时间。
他不耐烦地喝道:”怎么着?又不想抓我杀我了?”
“我再傻瓜一次提醒你一句,多好的抓我为人质狠狠泡治我教训我的机会啊,错过了就不会再有了,啊。“
谭稹一阵踌躇。
实际上皇帝赵桓交待他如果赵岳不老实听招呼就抓了甚至万不得已时也可干脆杀了,但太上皇赵佶却另有指示:好生招他进宫来交流交流,万不可欺负那孩子,更不可伤害他。
也就是说谭稹并不是真的拥有了主宰赵岳生死的权力。
宋王朝新帝是登了基,但真正当家作主的却仍是赵佶。
赵桓的话若是和他老子赵佶的话相冲,那就只能是个屁。至少对谭稹来说是这样。
不听赵桓的,他照样能在大内活得体面逍遥,甚至能继续贴身监视控制着赵桓。
可是若是恼了老皇帝,那他的日子立马就到头了。
谭稹不知道到底该不该果断下令收拾赵岳。若是坏了事,他担不起那责任。
他很想进宫紧急再请示一下赵佶,可惜,没那个时间。
赵岳不耐烦的声音又响起:真不珍惜机会,不抓我不杀掉我?那我可走了啊。“
说着,他慢慢圈马就要走。
谭稹被喝醒了,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眼见赵岳策马要走,谭稹急眼了。若是不能把赵岳诓进宫里.......魔鬼赵佶先得扒了他的皮。
”别介。“
他拔腿一溜急跑,不顾一切冲上去一把拽住赵岳的马缰,哀声道:”俺的大少爷啊,你说你这脾气......唉,咱家是怕你愣头愣脑的进宫多了不该多的麻烦啊。咱家这是一片好心呐。哪是真想给你下马威什么的。咱家只是个宫中奴婢啊,咱家知道自己是谁有几斤几两,哪敢对公子爷您耍什么手段威风?二公子,你可得看明白罗想明白了,得领点咱家的情啊。“
这死太监果然是个人物。
赵岳暗骂一声,却诧异哦了一声。
谭稹一喜,赶紧又说:”真真的啊。咱家可和你家没仇没怨的。咱家当年在宫中混得惨的时候就最敬佩文成侯了。“
皇宫就算真是龙潭虎穴,赵岳今天也是要闯一闯的,不然这次来京城就白来了。
随领路的谭稹进宫门。这次也不用搜身了。
事实上也没啥好搜的。
赵岳一身利落平滑合体的皮衣皮裤,头上是简单的皮帽子,脚上是半高腰的紧腿马靴,没兜没可疑处,一目了然,身上根本藏不了什么凶器。
此前那守门将硬要搜查,除了是例行的职责规矩,自然是想借机羞辱教训教训赵岳,满足一下他的虚荣骄横私欲。
你看,别人都不能把赵老二怎么样,耿南仲这样的当红宰相,福王、寿宁王这样的得意王爷都不行,本官却能......
说到底就是仗着背后的皇宫玩规则欺负自己人有胆子有本事。
经过那守门将时,赵岳又停住了脚步,扫视着这个门将那愤恨难看的脸色,瞅瞅他投来的凶狠不服目光,再瞧瞧他高昂着脑袋紧按的剑把子,笑眯眯道:”人模狗样的废物。”
“你、”
守门将气的恨的,手把剑似乎想不顾一切把赵岳立斩于剑下,却被惊得脸色急变的谭稹怒哼一声瞪视的一眼吓老实了。权力的奴才就是奴才,当再大的官,家族再牛逼,他仍然只是个跪在权力下的狗。
赵岳知道这种人不到脑袋要落地时就会总觉得自己是个人物,是不会真服真老实的。
“呵呵,看你挺象个爷们啊。辽使来,你若敢强拦他搜身,你若敢向辽使耍威风,那也算你是个有点种的废物。北方野人杀来时,你要是能有仇视我的勇气这样对待外敌,能誓死战到底尽了武官的本分,那该多好啊!“
”可惜,你不能。你就是武艺再高,再能打,到时候也只会对野人恭顺一跪,连特么史上最能逃跑的那位将门名门逃跑将军都不如。他起码只是怕死逃走了,总算是不肯投降野人不肯当蛮子的狗的。你呢?你依仗的显赦家族呢?“
”赵岳,你休要仗着得意时就敢肆意羞辱我家。我家是大宋老牌武门勋贵,也是为大宋流过很多血立过无数战功的。不是只有你家在奉献牺牲。你家才当官几年......“
”呵呵,羞辱你又怎么的?老牌勋贵就能令人信服啊?”
“说说,你家这两代守边打过仗么?又立了什么了不得的战功,为国家做过什么奉献牺牲?来,你告诉告诉我。”
守门将一滞,张嘴想强辩什么,却到底没能说出什么。
除了在京中内斗争权夺利和纵情享受,什么利国利民的正经事也没干过,再不要脸再想吹也实在没东西可吹呀。
“没有啊?”
“呵呵,我就知道你家只会缩在京城享受祖宗余荫。只敢仰仗祖宗带来的富贵耍淫威。不服啊?咱俩试试?“
”你这么威风这么自尊自信,我真的很想看看你到底有多大本事敢对我家牛逼,敢对我耍横,更想看看你到底是不是真象你和你家平常总表现的那样忠君爱国不惜死。“
守门将当众出丑,他涨红了脸,双眼充血怒视赵岳,尽管无法看到头套遮住的脸是如何嚣张可恶,少受了点刺激,但是他仍然羞愤地仿佛要一口吞噬了赵岳一样。
赵岳呵呵一笑:”我不得不提醒你,眼神是杀不死人的。北方野人可不会害怕你的眼神凶险就怕了自动退兵了,不敢打进京城烧杀抢掠你家。我是在边关看着战争长大的,也不会怕眼神。来,你拔剑和我比划比划。我空手绝不用武器。“
”哦,不要顾虑。”
“我向你保证,比武你若能杀得了我。我家绝不会找你家算账。沧赵信誉甲天下,你不会否认吧?“
”放心。我家是要脸的。说到就会做到。不象某些人总是装着要脸的不要脸,总喜欢食言而肥。放心,我也不会杀了你,至多是把你打出原形当个一目了然的废物。呵呵。来,拔出你的剑,就象之前你拦截我那样果断有气势。来“
这种挑衅,是个爷们就不能容忍。
守门将也是如此。
他也是武艺不凡的,至少他自己觉得是这样,否则也没资格当镇守皇宫的将领了。
可是,他从出生到如今一直生活在京城,到底没经历过血腥战场的残酷考验和磨练,真要面对生死搏杀了,也就没往日那么自信了,根本没那个勇气迎接这种一动手就注定不会留手的死战。
皇宫这些守将,包括京城的禁军将领,几乎都是这熊样。
就算原本是从尸山血海死人堆里硬杀出来的骁勇边将出身,在京城富贵腐朽乡里泡着,不用多久也迅速退化成再没了往日舍生忘死的锐气和血性。不然当初入魔发疯的大相国寺僧人也不可能那么轻易就杀入了皇宫,差点儿要了赵佶的命......
更重要的是,
赵岳的身躯模样没辽使赤狗儿那样暴熊一样可怕,但一米八四五的身量比守门将那一米七几的在这时代也是高个的身量高大多了,也无疑强健多了,看着就不缺强悍的力量和敏捷,这种明显过人的英武和隐隐流露的血煞威势共同形成的威压照样压得近在咫尺能感受清晰的守门将心中不禁畏惧。
他到底是有些真本事的武将,出身不凡也不缺乏见识,对赵岳是不是只能吓唬人的外强中干绣花枕头、到底可不可怕,心中还是有点数的。
就算没个逼数,从赵岳入京以来的几场厮杀也能清晰知道沧赵老二果然如传闻中的一样不好惹。
这家伙坐拉了,却不愧是士大夫欺负调教出来的宋朝典型的勋贵之后,不要脸这种传家宝也是能耍得极好的。
他咳嗽一声,避开赵岳的步步挑衅紧逼,不让赵岳有机会当众合理殴打甚至杀掉他,扭头看向谭稹:“大官,你看,小将顾着朝廷大局,严守着规矩,他却这样羞辱逼迫末将?”
这厮退化的早没了武夫应该有的英勇和血性,却增长了士大夫那套本事,要谭稹给他竖台阶下。
谭稹也不得不竖这个台阶。
他可以不管守门将的死活,嗯,就象赵岳说的那样:我又不是你爹,没义务管你死活。但他害怕生事多了波折完不成任务,只能是强撑笑脸站了出来打哈哈圆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