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节有意无意的误会,2
“大胆匪徒,竟敢在京城接连行凶杀人,对皇族尊王也敢肆意伤害,不把我皇威严放在眼里,罪当灭三族。”
刑部捕快大步而来,稍一分散开成包围之势堵截住去路,此行的为首者就怒眉竖眼戟指大喝。
此人喝骂的是赵岳一行人,但眼睛却只紧盯着赵岳露出的眼睛的微妙变化。
他想凭自己丰富的办案经验试探观察审视判断一下,这个马上挂剑的人到底有没有可能正是沧赵家老二本人。
显然这帮刑部捕快对赵岳此前遭遇的一系列凶险事都一清二楚,知道,这五骑是梁山来的,或者说是沧赵家派来的,却只作不知,故意装糊涂,连问都不问,自然而然,对赵岳一行是无辜的被害者遭遇的一系列不公视而不见了,有意忘了,忽略了,把一切罪责都归在赵岳一行头上,如此就可有理由理直气壮地以执法身份和名义合理收拾赵岳一行........
可惜,赵岳不是吓大的,本质是狂热的却理性行事的科学家,对家人、自己人常笑眯眯的,但对外人,尤其是出行在外时就会变成面瘫脸,面无表情,眼睛也不会轻易受人影响流露情绪波动,总是一副淡漠或冷漠之色,对这伙来意不善的捕快又很警惕,防范心下有意掩饰心思和身份,眼睛更不会流露什么了。
这位捕头办案再老辣,审人再有能力,执法威严再令人敬畏,碰上赵岳这样的木头型“歹徒”也只能空算计一场。
赵岳对这种喝斥威胁无动于衷,更不会傻乎乎地出声回应,让这主抓住点什么增加判断,全当捕头放了个屁。
捕头没发现赵岳眼中有任何情绪波动,对上的只有如恒久远的淡漠,连讥笑之色都没有。
他想得到的什么也没观察到。
这让他这样的老刑部也不禁错愕了一下。
刑部公干这么多年,嗯,快二十年了吧,他经手的狂徒不知有多少,什么样的强徒没见过,再凶悍狡诈的强徒面对刑部他们这些高手时也怎么也会多少流露出情绪变化,让他扑捉到点什么,还是头一次遇到赵岳这种油盐不进的木头。
但这种错愕也仅仅是一瞬间,他的目光旋即又如电扫向赵岳最近的龙虎二卫,想通过这二人的眼色辅助判断些东西。
让他意外的是,这二位也同样是神色如恒,也是眼神淡漠无波,望着他如对空气,和赵岳是同一版本。
再次失利,捕头心头划过一股羞恼,目光却立即扫向持戟的外围二人。
他就不信了,五个人能都一样的素质一样的淡漠无视他的喝斥挑衅。
嗯,这次没失望。
宿义和宿良的眼神也一样,却都一样是充斥着怒意杀机,而不是淡漠如恒,嗯,总算有人流露了情绪变化,但这个收获貌似也没什么鸟用啊!
使戟二人肯定不是赵岳,与泰安那边传来的赵岳的形象不符。
这二人只是赵岳的的保镖、梁山养的打手之类的,归根到底也是沧赵家的武夫仆从。二人的出现说明赵岳在这五骑当中,但也仅仅是可能而已。
二人出行护卫的不一定就是赵岳本人,身为家仆遵主子命令可以充当任何人的护卫,或许这次只是陪伴,而不是真的在护卫什么重要人物,是沧赵家族或者说是赵公廉耍了个小小花招,派人故意打着弟弟旗号来京城玩一手试探。
这个结果让办老了大案子,心志已经磨练得如钢铁一样麻木冷酷的捕头纵然百折不挠,也居然有了种强烈挫折感。
当然,这点挫折仅仅是心理上,非手下死伤惨重甚至赔上本人性命的惨败,自然不会让他有丝毫气馁。
他迅速有了新对策,果断一挥手,“来呀,与本官拿下这伙悍匪,打入刑部死牢。如有抵抗,就地格杀勿论。”
他手下众人响亮地轰然应喏,个个精神抖擞,拽刀亮铁链就咋咋唬唬气势汹汹往上闯。
嘿,也难为刑部此时还能拿出几条办案捉人的铁链充门面......京城的相关金属此前也是海盗敲诈的项目之一,灾后,京畿地区别的衙门可没有半根铁链可用,就是监牢中用于锁牢门的铁链都不得不交出来充当了铁料贡品。
宿义宿良在家乡时就是纨绔大少爷,当地首霸,凶横惯了,但那时是良民,家里也仅仅是镇上的地主富商,根子不够硬,比他们家厉害的光是官场中人就有一大堆。公门里随便跳出个吏目都可能把他们收拾得死死的。他们俩若真闯了大祸,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们的爹是护不住他们哥俩的,所以哥俩行事凶悍强硬却也带脑子,抢劫过往者的马匹财物也是分对象的,觉得干得过,干了也没大事的才动手或威胁就范或硬抢。
哥俩和他们的爹一样有点逗逼特色,但却不是真蠢笨不堪,都不乏富家子大少爷该有的精明,做案首尾总能收拾得干净利索,只是富二代惯有的脾气大,娇纵胆大,又自觉有本事才显得行事嚣张莽撞缺心眼似的,虽然也有看走了眼,抢人不成反被虐的时候,却也从未闯过抗不住的大祸,嗯,抢劫招惹了赵岳那次彻底栽了不算,却也是有惊无险,实际是撞了大运,全家去了海盗帝国,前程光辉明亮,再不是窝在镇上横的土蟞了。
哥俩在帝国军校长了真本事,又随南军打过仗,磨练了出来,更自信了,随后就调到了梁山为将,这靠山就刚刚的硬了,真的什么也不用怕了,凡事有赵岳撑腰,又有梁山各首领打理好一切,哥俩听令行事,跟着节奏走就行了,也就彻底.....没脑子了,逗逼也就演化成了二哈,对梁山人来说他们是有趣的一对活宝,对敌人则就是更嚣张凶横的狂徒。
此时一瞅刑部这帮人如此凶横不讲道理,哥俩就怒了,二货性子大发。
实际上哥俩也不认识这帮人是刑部的人.....小地方的人没见识,又从来没到过京城开过眼,认识眼前的人是衙门捕快,但哪认识到底是什么捕快。他们也不管对手到底是谁——来前赵岳交待过:凡是敢对咱们耍狠的,下手都别客气。
所以,哪怕来者是天王老子,若敢无理伸黑手,哥俩也照弄不误。
当然,就算对方有理却威胁到自己一行的安全,那也不行,还是一个字——弄。
你爱谁谁,小爷不怕你,就弄你。咱们手上功夫见真章。看到底谁是真有能耐的,谁才是真有资格真牛逼的。
就是这么拽,就是这么爽快痛快。
宿家哥俩就喜欢这个。
但,到底是在凶险的京城,此行是有重要任务的,尽可能别办砸了,也不是真的就可以不带脑子的肆意闯祸。
另外,此行代表的是水泊梁山的形象,不能太二丢了梁山好汉的脸,更不能丢了沧赵家族的脸。
所以,这哥俩大恨这帮子捕快故意混淆是非打着执法正义旗号枉法办案仗势欺人,心里只恨不能挥戟把这帮子得意的家伙全杀了,让京城中想对付沧赵的魑魅魍魉们都知道知道玩弄律法耍公权欺人不是可以肆意的,至少对梁山好汉就不行,那不好使。但他们还是保持了一定的理智,尽量压制了怒火杀机,显得遵守法纪,先讲讲道理。
你若不肯讲道理,就是耍横强来,那就对不起了,不是我们目无天子目无大宋律法,而是为自卫,就是要反杀你。
宿良就怒极而笑,手一划拉指指这帮逼上来的捕快。
“哟嗬,半道冒出来个喘大气的。”
“我们是匪徒。那,你们又是什么人呐?”
下一句就难听了。
“老子是不是匪徒,岂是你们这帮狗东西能定性的?你们算哪根葱?老子来京城逛逛,关你们屁事啊?”
捕快为首之人闻声大怒。
当了这么多年刑部首席神探大拿,官职在这权贵多如狗的京城虽不算什么,但在这东京城里还从来没人这么当面喝斥辱骂过自己。权大如刑部尚书,最正经的顶头上司大老板,即便脾气不好,可也从来没如此出言羞辱过他这样的办案顶梁柱,多半都是和颜悦色地说话,正经公务交待事情也无非是神色严肃了些。尊贵如亲王或最牛时的蔡京家的公子爷们也不会无故招惹他当面对他这一类人如此骄横无理......这是他们这些人的工作能力和高级执法者的身份应得的尊重。
“放肆。”
他怒极大吼一声后,平平气理智了一下,又一拍身上这身公服,威严喝道:“我等是刑部天官麾下的捕快,专办大案要案,专门收拾的就是你们这样的骁勇胆大无知无畏的凶残狂徒。“
可能觉得这身官服太破旧寒酸,不够体面,也不够充分显示刑部高级执法者的足够威风......这都怪海盗搜刮太狠,索要的绸缎什么的不够,只好从皇帝的龙袍到下面人的好布料较新官服都当布料交了去充了数,闹得他如今只能翻出家中破旧不堪,早忘了还有,却好在当初没全当垃圾丢掉的旧袍服上班。
所以他又正了正头上的体面帽子,大喝:”本官乃”
“奶什么奶?“
强压怒火的宿义故意打断捕头的显摆,截话嘲弄道:”别奶了浪费爷爷时间,你就直说你是谁吧。“
”报上你真名号,让我梁山好汉有数。”
捕头更怒,实际却更理智了些,但怒容满面威严喝道:“大胆,你还敢委婉威胁本官。”
这时,站在为首者稍身后侧的那中年大汉突然发话帮腔助势了。
他刀指宿义,不屑地冷笑道:“小子,本官不妨告诉你,这位是俺们的大头领,刑部总捕头,姓铁,名苍鹰,绰号火眼万里神察镇恶狴犴的便是他。二十年来,比你强,比你势大也比你凶残狡诈不知多少倍的狂徒也不知有多少对上俺们总捕头也只能认栽。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放言拿我等的家人作法威胁我们。”
“至于本官,我咳咳,我是曹冠雄,忝为刑部副总捕头,江湖人送绰号钢刀镇鬼追魂曹的便是我。”
在宿氏哥俩心领神会的嬉笑嘲弄声中,曹冠雄浓眉一竖,目闪杀机,掌中狰狞瘆人的鬼头大刀耍了个漂亮刀花,戾声又说:“尔等识相就老实束手就擒,免得动了家伙误丢了卿卿性命。你们这五骑到底是什么人,有什么委屈,等到了刑部天牢不再能行凶威胁京城安宁祥和了,到时自会有人出面公断。”
他嘴上喝斥威胁着,却和铁老大一样真正留意的只是赵岳这边。
可惜,赵岳和龙虎二卫这三骑仍然是淡漠如恒,对眼前的事始终无动于衷,仿佛精神不在这个世界。
宿良耐着性子听这家伙嘚嘚卖弄完了,好笑道:“别吹你们多牛多有名了。说那么多废话除了浪费唾沫有屁用。“
”我只问你们,你们就算真是正经刑部的人,不是什么阴险之辈派出的歹徒弄身破公服冒充的,那,此行来捉拿我们,你们又是奏了谁的命令?有刑部正式的批捕公文吗?”
宿义冷笑接话道:“别欺负俺们是乡下来的不懂京城里的道道。你们穿着刑部公服不代表你们就是正义执法者,更不代表你们可以合理合法捉拿我们。若有刑部批文,甚至有皇帝的旨意,你就大大方方牛逼亮出来。否则,你们这一套把戏,对我们不好使。你们若敢真耍阴的狠的,哼哼,我管你是刑部捕快还是大内御林军,都当居心叵测的歹徒照杀不误。”
宿良紧跟着帮锤:“对,如今这天下,人心都坏了,都忘了俺们主上对大宋江山的天大贡献和对天下的无边恩泽,不但不念好,而且翻脸不认人妄想害俺们主上的狼心狗肺之辈到处都有。在这安宁享受惯了的京城里,表面正气君子,暗里天良丧尽,想陷害甚至想把俺们主上满族铲除个净光的无耻却更阴险狡诈也更有权威势力之辈怕是更多。”
“对。如今的天下已经不是过去那个讲究最起码的良知秩序的时代了,俺们出门在外岂能不防?你们这帮家伙就别耍小聪明了。有正经命令就拿出来看看。没有?就滚一边去。你当俺们怕你们这帮刑部好手啊?”
第79节有意无意的误会,3
面对宿家兄弟的质问,刑部这帮人一时无语而略尴尬。
刑部公文?
还皇帝的批捕旨意?
什么也没有啊。
怎么可能有啊。
连正经哪位朝中大佬的抓捕指示都没有一句啊,此行完全是刑部这帮人瞅到了机会,揣摸朝廷,想立功......自行其事。
他们也自负身份和能力,有胆子也有正当执法借口来出手。
玩的就是不知抓捕的是赵岳或者沧赵家的人,装的就是糊涂。糊涂案,精心糊涂办。
反正京城是京城人的天下。沧赵家在京城如今什么也不是,没任何政治势力会帮沧赵,更没任何政治势力能帮得了沧赵。那么,他们这帮刑部的办案人员对杀了和抓了赵岳一行后,正当理由还不是想怎么说就能怎么说?
就死咬着说是偶然得知有五骑凶狂之徒在京城也敢肆意行凶,和地痞无赖起了冲突而大开杀戒也就罢了,可居然敢杀害官兵,更居然对尊贵的皇族王爷也行凶,这还得了?气愤之极,义愤填膺,为了京城安全,更为了捍卫天家的威严,身为刑部的重案组捕快也有捍卫律法的神圣职责在身,此际刚巧在街上遇上了这伙凶徒,凶徒不回应身份查询,只顾凶狂先动了手,于是就打了起来......至于争斗中出现死伤,那也是五骑凶徒太猖狂该死,死伤也是难免的,毕竟刀枪无眼呐。
当糊涂案办了,控制了赵岳,嗯,至少控制了沧赵家有分量的武从,必定正合想控制却不方便正经出手的朝廷的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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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公廉与朝廷之间猛然暴发的这场冲突,本质是宋王朝内部派系间的政治斗争大事件,只不过一方是太上皇默许,由儿皇帝带领整个朝廷为一派,占领了正统与大义名分,势力浩大,却也未必是理直气壮让人信服。而另一方只是以沧赵家族为首的沧北与沧州势力为一派,局缩东北一隅之地,看似弱小却战斗力强悍,而且占据了国际大势,不用和朝廷硬拼,只需在抗辽守卫边境上稍稍不作为,放辽军入境南侵,统领天下看似势力绝对大的朝廷就得抓瞎,江山只怕就得玩完。
宋王朝目前的局势是:赵公廉的心思在极大程度上直接决定着宋室江山的存亡。
赵公廉不反叛,宋朝廷在眼前的辽国借盟约赔款咄咄逼人大敲诈并极可能真的趁机南侵的灭国之危中挺过来。反之,赵公廉心思一活,念头一转,宋朝廷想在今年的大灾后发奋图强死中求活延续政权与富贵的企图,怕就是井中捞月......
而且,赵公廉的言行不仅仅关系到宋国的国运,也直接或间接影响甚至决定着辽国以及金国今后的国运走势。
在这一点上,以赵公廉为代表的沧赵家族都不需要动用背后隐藏的海盗帝国的力量。
沧赵家族不反宋,辽国想就势掐住宋国的脖子补充国力和拓展进退空间的梦想就没那么容易实现。
若不能以最短的时间最小的代价轻易收拾掉宋国,不想两面为敌夹在宋金之间狼狈挨打,理智下,辽国就只能放弃对宋国的过分企图,咬牙凭衰败的自身实力一边威慑并享受应得的赔款,和宋王朝继续“睦邻友好”和平共处下去,一边和金国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生死相争恶斗下去。而金国就是间接受益的一方,相对的压力就会小很多,甚至灭亡辽国更快更容易不少。
沧赵若是反了,不论投靠不投靠辽国,辽国对宋国的企图都会在最大程度上实现,来自宋国的粮食、各种物资、劳力人口、兵源.....都来了,战争潜力怕是能扩大不止一倍两倍,打长期消耗战,玩得好,只拖也能活活拖死底蕴太潜太弱的金国。而今年,金国在人口与国力上也遭受了几不可承受的惨重损失,再对上以宋国力量为后盾的辽国,那日子就凶险了。
赵公廉目前的位置,对宋、辽、金三国的国运都至关重要。
他此时所代表的家族的威势绝不是命好投胎在皇族并更幸运地坐在了那个高高的天下至尊宝座上的皇帝能比的。
这真正是一言,天下存,一言,天下亡。
只是,金国在遥远的东北地区,中间隔着个对金军严防死守的辽国,又一向和宋朝廷没什么关系,此时正忙着整顿灾后自己的事,舔着伤口,蓄力报复........并不知道这一点,也就不会抓住时机做点什么竭尽所能争取到最有利于自己的局势。
否则,以完颜阿骨打的卓越政治军事智慧,对赵公廉许以一字并肩王兄弟的高到不可能再高的尊位,诚邀赵公廉投靠金国并在沧北配合密切配合金国灭辽并牵制宋国的承诺也必定能干出来。
从历史上看,为了达到战略甚至一场战斗的战术目的,金国在拉拢人许以高官方面一向是极大方的。
在这方面,女真蛮子非常务实,不计较没用的虚荣面皮,而且虽野蛮愚昧落后却账算得清楚:辽国人也好,宋国人也罢,给你高得吓人的官位甚至王的权力又如何。反正真正的权力是在我们女真人手里。金国是女真的金国。你官再大也是为金国效力,并且最终的命运掌握在我们女真人的手中。你是条有用的好狗,那你就能享受富贵掌权活着,否则.......
辽国是当事人,又一向深知赵公廉的厉害,对目前的微妙局势以及赵公廉所处的位置分量自然看得清楚,在派出使节敲诈宋国之前也已经秘密派人拉拢过赵公廉,许得好处自然大得吓人,直接就是世袭并有更多独立特权的王级,很容易让人心动。
但让辽国恼火的是:赵公廉在宋国政坛的地位如此凶险了,沧赵家族在宋国的形势如此尴尬艰难了,这个家族却仍然傲慢硬气地不屑辽国并且一如既往地仇视辽国。
赵公廉本人甚至亲口对辽国秘使直说了:你辽国欠了我家上百年的累累血债,血债,要血偿。笔笔血债,我沧赵家族是必定要讨还的。
想让我家对你们辽国俯首称臣为你们辽国卖命,你辽国诸权者确定自己不是吃错了药或受打击过重集体抽疯神经错乱了?
就算反过来,尔国辽皇诚心跪拜认我为主,想举国投靠我家,我还不稀得收呢。你们竟然还做起奴役我家掌控我家命运的美梦,你们也配。
真是不知所谓。
哦,我忘了,你们的皇帝已经跑去原西夏国的领地缩着了,躲避金军日后的凶猛报复,也逃避玩命远征回来的愤怒辽民辽军集体声讨甚至反叛诛杀他。你辽国正闹分裂内乱,实际是没皇帝了。
宋朝廷这边的这帮大人物,都是耍惯了权谋,最擅长审时度势的老贼,自然也看得明白赵公廉此时的举足轻重地位,只是这让他们极不习惯,极不服,心里极不舒服,也就装瞎子,不愿意承认赵公廉在无形中掌控了天下局势也意味着掌控了他们这种尊贵大人物的命运,而已。
这就象危险中把头扎进地里掘着屁股等灾的驼鸟一样。
但这帮君臣的心态自然不会如此把自己看低,仍然是一副智珠在握的优越感。
他们有依仗,依仗的恰恰是沧赵家族最注重名誉、赵公廉最在乎历史会评价的民族气节,嗯,二者共同构成的不会背叛汉民族,也就不会轻易背叛代表汉民族的朝廷。也就是,玩得就是沧赵的忠义。
他们最擅长这个,在宋史上起码逼死了狄青、弓弦秘室勒死了岳飞,把岳飞的大将儿子女婿斩首弃市,也轻松逼得韩世忠主动辞职解除兵权回家自己吃自己......
在怎么在眼下的危急局势下化完全被动为主动,玩死沧赵家族.......重新掌控局势,继续平安富贵下去也早有谋算.......
赵岳此行的一个重要目的就是判断了解到朝廷到底想玩什么针对他家的阴险。
但,这一切复杂的局势与最凶险的政治斗争,无论怎样,都不是区区的刑部捕快能插手的,这不是非朝廷核心实权重臣能参与的赌局。你是中央的官,官也够大,级别够高,但位置不是那么重要,权力不够级别,就没资格......何况是衙门里的小人物。在这场事关天下命运的赌局中,就连位高权重的刑部尚书在其中的分量也是不够看的,更不敢擅自出手。
而总捕头铁苍鹰、曹冠雄却毅然决然擅自插手了,并且悍然冲在第一线直接怼赵岳本人,这是他们层次太低,能了解到的看到的东西有限,无知也就无畏,小人物在这种时候往往就会豁出去奋然一搏,以小搏把大的,显得胆大包天,不知轻重,不知死活。赌对了,自然就不用说了,那好处一下子就能把他们吃撑了。
万一赌错了,那也没什么大不了。
小人物的瞎胡闹,干出搞笑的事来,谁会在乎?
况且,他们做的事还必定符合朝廷的心意,错也有错的可爱处,就算朝廷迫于形势对他们没奖励,也至少不会有太惨重的惩罚降下来。他们又是朝廷办案的最精锐,在如今怎么也是硕果仅存的对国家有用的小人物,怎么也不会太倒霉。
两位刑部总捕头敢悍然一搏的动力最主要是:他们干这个行当太久了,干到已经在这行里升无可升了,若无意外就再没什么仕途前程可图,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就这么点富贵了,而他们却都自觉自己是大才,自然很不甘心一辈子就只能做个捕快,不甘心一辈子不能当上正经高官自己掌一衙门或一方事自己说了算,不甘心一辈子只能被刑部官僚压着吆喝着。
这种不甘心,或者叫野心也不是来的没道理。
至少,这二位总捕头,要武力有非凡的武力;要智慧有卓越的见识和心计;要精明周密,谁还能比他们这种当今整个大宋王朝最顶级的刑侦大拿办事更能洞察一切,更精明细致周密的?他们这行当整天练的就是案发现场的眼力观察力,专门斗智斗勇斗的就是天下最强悍最狡诈最出类拔萃的各色凶徒......优势还有哇,当大官要领导能力,他们能成为刑部总捕头,带队办事的能力,也就是领导力还用说?要会做官会混官场,尤其是混京城官场,他们照样自负。
至少,这二人是这么看自己的。
以前是没机会,拘在刑部衙门的刑侦这领域,再怎么折腾,再怎么表现,也不可能破除限制立功跳出这行当。
嘿嘿,赵岳突然来了。
这就是天降的最佳机会。
只要在沧赵家的这位老二这个关键点上干脆利落地做出了漂亮文章,化解了朝廷的左右为难尴尬,立下大功,那么他们就能轻易跳出办案子就仅仅是办了个案子的局限性,让朝廷看到了他们的忠勇与政治智慧与能力,嗯,让至少是某些朝中要员,比如新右相耿南仲看在了眼里,还愁没有跳出捕快这行当一飞冲天的好日子?
京城穷了,这些日子,过得比以往的寻常百姓都不如,没酒肉美色也就罢了,毕竟皇帝宰相也没什么大享受,可堂堂英雄还要为点充当俸禄补贴的白菜土豆别分到的太烂而争执,饱受分菜的那些小吏的嚣张气,这日子还过个什么劲?
还是混得不好,太卑微没权啊。
不行,不能再这么死待在捕快这行当混下去,必须当更大更有前途的官,掌更大的权力。
一定要跳到朝廷不得不最重视的军队中去当上以后必定最有前途的将军,也混个封侯拜爵.......
而,这种出一次手就能搏个改变人生从此飞黄腾达的机会,百年也未必能一遇。这次机会转转眼就错过了,以后只怕就永远不再有了,哪还犹豫什么?最重要的是,自己有什么可胆怯不敢干的?
以自己的非凡武力,难道还怕在行动中被赵岳一行杀了,送了命白白冒险了不成?
在刑部的过去这二十年,不知缉捕斗过多少这世上最凶强有力的大恶之徒,什么样的高手没会过?什么样的凶险没经历过?还会怕赵岳这么五个人?
这里可是京城,是他们最熟悉的地方他们的地盘。如此就更没什么可怕的了。
事情到了这地步,既然这五人骄横自负本事不识相不听招呼老实束手就擒,还想要正式的批捕文书想和刑部捕快讲法讲理?这是不是意味着沧赵家并不想和朝廷真翻脸彻底决裂?
那就别跟他们废话了,赶紧动手,利索地拿下,一切就好说了。
第80节有意无意的误会,4
“你们没刑部批文,更没有朝廷的旨意?”
宿良嘲讽地问到。
实际上,他也看出了这帮人无非是恃这身执法老虎皮恃强硬来,但只装作不知。
宿义则配合兄弟演戏,冷笑一声,以诧异的语气大声道:“既然啥也没有,那请问你们又有什么资格抓捕我们?”
正象某部正热播的电视剧中说的那样,刑部是专管朝廷交办的大案要案的,不管地面的事,刑部的捕快也对地面的案件没侦破缉凶等职责,也没有执法权。那是辖区官府的事。比如京城这,要抓捕赵岳,制止犯罪,也该开封府的人来。
当然,无令,这帮捕快也不是不能出手,但那就不是刑部公差办案,而属于见义勇为的个人行为,没有刑部执法的正当名义。这帮人却以正当公差名义对付赵岳,这纯粹是欺人无知,想以这身皮糊弄人,借以达到私人目的。
宿氏兄弟虽然只是乡下的阔少土包子,确实没什么大见识,搞不清大宋王朝叠床架构极度复杂的政治体制,更搞不清在体制基础上延生的烧脑政治弯弯绕绕,但是,刑部与地面官府在执法权限上的区别这点事他们还是知道的。
宿良紧跟着就嘲笑道:“你们刑部就是这么执法的?你们这是在玩弄律法,以执法旗号枉法犯法吧?”
兄弟二人这些话都是说给有心的观众听的,是专门演给那些观众看的。
这兄弟俩从来都是对混账,无理还赖三分,有理就更赖皮了,干这种嚣张气死人不偿命的事,在老家当纨绔恶少时就久经磨练与考验,惯熟无比,最是拿手,此刻念唱做打......表演地兴致勃勃声情并茂,配合得也简直天衣无缝。
自然这作派也把这帮同样高高在上执法骄狂惯了的捕快给气了个半死。
都被彻底激怒了。
曹冠雄怒极下嚣张大喝:“我刑部人如何执法还要你这种乡野无知贱民教?”
张狂急怒之下就差喊出那几句执法者最喜欢喊的,也是最威风最有面子的老话:老子就代表王法,老子就是法。老子说了算。言外之意就是:老子说你是罪犯你就是罪犯,不是,也是,说你该死,不该,也该。老子就抓你整你了怎么着。
赵岳可是两世为人,听到曹冠雄威风中暗含无限霸气的这句话,感觉特别耳熟。
他对类似上面例举的那些话并不反感。
执法者就得有执法者的威严与自信。
而国家,无论标榜和施行的是圣道、王道,还是霸道,本质上都是霸道。
这是国家的阶级属性性质决定的。
少数人想统治多数人,少数人想霸占多数人的财富、权力,多数人不得反对,必然要行霸道。唯一的区别是霸道的程度不同而已。在这个基础上才由统治者自我标榜或区分成圣道、王道.......对百姓而言,怎么都是霸道。
官是不讲理的。
你见过你的企业老总什么时候和你讲理过?
领班小头头都不和你讲理,否则就感觉不够权威。
讲理,也只是为了更不讲理地继续驱使你。
一说霸道,也不用立即心生反感气愤甚至敌意。
任何方式都有它合理性、积极性的一面。至少在某段时间在某种情况下是如此。
霸道也一样,不意味着一定不对不好。
对国家而言,霸道的结果是国强民富,傲立世界之林,百姓的生活质量飞速提高,小日子越过越幸福顺心公平满意,那么承受霸道的小老百姓对国家强横加在自己身上的种种拘束和义务也没什么可抱怨的。
小民见识潜而狭窄,急功近利,短视......处的社会地位与角色身份决定的特点吧,都需要国家霸道地强加干涉与指引。
利国利民的战略性长远事,很多时候,国家不行霸道强行来,就会被百姓私心反对而搅黄了,无法实现。
当然,霸道往往行的是恶,结的是恶果,维护和满足的是那少数人的挥霍享乐与特权,多数人是卖命的牺牲品。
由此,执法者在执法时霸道,在赵岳眼里不算什么不可理解的。
令人反感愤恨的是,这种霸道凶横嚣张强硬.......所针对的总是弱势的受害的无辜的百姓。
若是执法者在对上枉法的权势者或有威胁力的黑帮等分子时能理直气壮地大喝:我怎么执法还用你教。我就是王法......那,反而不是坏事,而是执法者面对邪恶应该有的霸道、牛逼、强硬,自信是和法律判决一样正气无私完全一致的......
可惜,事实往往是,对上以权势影响甚至干脆嚣张打招呼要求枉法的,表现的是奴颜卑膝,不对抗枉法邪恶权势者,反而会摸着心思积极主动效劳,对上那些“大哥”不是正气凛然,更没有嚣张霸道,而是酒色财气称兄道弟.......
文明执法不代表不是霸道。霸道不霸道不在表面,而在具体办理中。要看结果。
和颜悦色也照样能玩弄法律“合理”坑死人。
这是国家权力是少数人的玩具,多数人只能或多或少地影响却无法真能约束到的原因。
权力与绝大多数人无关。
西方吹嘘的所谓民主什么的也就那个鸟样。谁信了,谁就是真傻了。
在这个封建君权、特权时代,赵岳对这些执法者仗着这身皮和背靠的国家政权执法玩法的嚣张自得心态太了解了。
对眼前这帮人的嚣张态度,他一点不奇怪,也大致猜到了些内情,判断出这帮人究竟想干什么。
他不禁仔细地打量起这帮人。
总捕头铁苍鹰,好一条威武大汉,三四十岁,方面,虎目,硕大高挺的鹰钩鼻子,四海阔口,张飞式的连毛胡子根根如针直立,但修剪得很整齐利落......只这副相貌就说明了此人精明强悍,极有主见而强硬固执......手抱着一根九节钢鞭,雄阔而不乏矫健的身躯配上这副相貌以及武器,好不威风霸气,也让人感觉他浑身充满了正义的力量,让人猛一看有安全感。
这位曹副总捕头是个大圆脸,脑袋大,脖子粗,类似某部电视剧中那位花知县那样的大脸,似乎憨厚可靠,却往往容易让人感觉有威不可轻视,这种相貌民间常俗称官相,实际是处世圆滑狡诈的笑面虎之相。虎相,自然是官相。
曹冠雄长的就极具权威相,配上高大雄壮的身材和脸上特意修饰留着的胡须就更加有威势,就是手中倒拎着的那把鬼头大刀不伦不类的,与他的刑部执法者形象不那么协调顺眼。这种兵器最容易让人想起的是刽子手或绿林恶匪......
这两个总捕头不丁不八站在那里,虽然没什么多余的动作,但赵岳已感觉出这二人必定身手了得,而且主副间配合得极其娴熟默契......
他在悄然观察着铁、曹二人,这二人也始终紧盯着赵岳的眼神变化。
“眼神变了,啊哈,在曹副总霸气地吼出那句话后,淡漠如永恒的眼神终于变了。”铁苍鹰心中涌动起喜意。
但随即这股喜悦又打断了。
变了又怎样?
这位估计可能是赵岳的人,眼神仍然是让人看不透的神色,什么也说明不了。
更可恨的是,另外二骑的眼神也变了,和可能是赵岳的人的眼神可能略有不同,彼此之间也似乎略有差异,但也同样是让人看不透的神色。
整体上,这三骑的眼神变化出奇的协调一致,明明是三个人,却似乎心思相通到等同一体一样诡异,让人无法判断区分出什么。即便是他这样办老了大案子,对付和审讯过太多奸诈狡猾大恶之徒的刑部绝对权威也实在没辙。
他不知道的是,龙虎二卫一听到曹冠雄吼出那句霸气话就想笑.......他们哥俩最清楚了,主人最恨官方人对他这么拽地说那句话了。嗯嗯,类似的话还有老子就是王法之类的。
每当有人这么拽时,主人必定会让那个人彻底明白:你对别人是王法未必有问题,但你若对我就是王法,那么我就必须让你真懂得谁特么才是王法.......
说起来话长,曹冠雄吼出那句话后引发的一系列各方心思及动态,其实都只是一瞬间的事。
宿氏哥俩都是打小就纨绔混账惯了的,尤其是现在的身份和本事,哪是吃气的人,哪受得了这种霸道欺人气受。
哥俩的二货脾气立即就炸了。
“怎么着?冒充王命枉法行事,执法犯法,你特么还有理了?”
另一个则怒道:“觉着自己个本事高,手下弟兄多,欺负俺们是外地人,人又少,就想玩横的强行行凶啊?”
铁苍鹰也不再在观察上浪费时间了。
他怒极冷笑一声,大手一挥:“弟兄们一齐上,拿下这伙不知死活的凶徒。”
嘴上喊着拿下,身子已一纵带头扑了过来。
这厮能担任刑部总捕头,果然有可以自负的本领,只这身轻功就足以自傲了,那么雄阔高大的身躯,一纵之下居然瞬间跃过这么远,原本离赵岳还有十几米开外,却一跃就飞到赵岳面前,身姿还让人感觉与体型极不协调的轻盈得很。而且,他哪里是想捉人,攻击的正是赵岳,扑近时舞起的沉重钢鞭挂动骇人的啸声,分明是想一击打碎赵岳的脑袋不止。
这一扑一击,完全是按迅猛一击索命的打法。
两位总捕头也果然配合得默契无比。
铁苍鹰一动,曹冠雄几乎是铁苍鹰的影子一样不分先后地动了,轻功与铁苍鹰也相差无几,堪称半斤八两,一对双雄。瘆人的鬼头大刀在跃起时已经由倒提着漂亮潇洒转为正握,扑击间啸声微弱,但刀上流转的寒光和如电的斩来更吓人。攻击的目标居然也是赵岳。铁苍鹰是正击。曹冠雄是配合侧击,出刀也是全力以赴一击索命的威式。
宿氏哥俩排在五骑外围,站得稍靠前大半个马位,本是前探保护中间三骑,或者说是保护赵岳之式,但在两总捕头的卓越轻功猛然突袭扑击下,尽管他们反应不慢,又骑在马上持着长戟,但此时也无法及时挡住二捕头合力突袭了。
而且,那些捕快也紧跟着呐喊大吼着一齐飞步包抄围攻过来,哥俩要忙着对付猛逼上来的这帮人,要面对的十几人又都是搏斗经验极其丰富的好手,他们丝毫不得大意,防范二面合击,此时也没时间分心去护卫赵岳这边。
龙虎二卫则一齐默契地拔出双刀侧身准备迎战从身后扑来的七八个捕快好手。
四人的眼神都露出了凝重之色,不再是之前的轻松自如,虽然自负本事却也不敢在这帮刑部高手团伙这么多人全力围攻下托大。
赵岳却没拔剑,仍然空手安坐马上,只是在铁曹二人如猛虎毒蛇般凶恶飞纵而来时似乎双手或胳膊肘微撩了一下身上披的黑色毛皮披风。
几乎不分先后飞跃而来的铁曹二人挥舞在半空的武器却突然脱手掉了下来,随后才是两声也几乎不分先后的痛的闷哼声。
二人感觉持武器的这只手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突然狠狠深深扎入,粗壮的骨头似乎都扎透了,惊骇间没自负地以为没武器只凭拳脚也照样能收拾了这个可能是赵岳的人而继续强行扑击,双双又默契地如身与影子一样又脚尖猛点地飞掠而退。
他们进攻得有多快多默契,后退得就有多快多默契,真是一对厉害的好搭当。
让他们放弃扑击果断紧急惊退的不是对赵岳有没有深藏不露鬼神莫测的武艺的惊恐,也不是承受不住手腕深伤到骨头的打击或痛楚......比这种伤与痛厉害数倍的遭遇,他们也经历过.......而是担心伤他们的这种细暗器有剧毒。
如果豪赌拼这把却把命弄没了,那,这一切的努力又有什么意义?
活着才能享受一切。
所以,全力退开,并且退到足够远,感觉足够远离暗器威胁范围的距离后才站稳,又不约而同地赶紧查看伤处......
第81节掩耳盗铃与自欺欺人1
伤口流出的血迹是鲜红的,这让异常紧张的二位总捕头又不约而同地稍稍松了口气。收藏本站
闪目再细瞧。
伤处露出一点细金属暗器的尾巴,居然似乎是钉子,尾部略钝的钉子?!
这世界可没有黄老邪那种弹指神通或老乞丐那种神一样天女撒花的绝妙撒飞针手法。
这世界有极厉害的武功,有赵岳来的那个世界没有,也不相信人能够做到的武功。但,一切总还在常人可以理解接受的范围内,武功没那么神乎其神。
铁苍鹰和曹冠雄都是这世上少有的武功高手,否则从业近二十年也活不到今天。也不是玩不了暗器。
他们实际也是绿林中人,只不过干的是官方活,久走江湖,对暗器都了解颇深,知之甚详。
但是,以他们的本领与自负,能玩得了钉子暗器,却自觉绝无可能做到力量强猛到几乎扎透粗大结实的腕骨这程度。
这简直是非人能干出来的事。
只凭手劲就能达到这程度的,那玩家的暴发力得强横到什么骇人程度?
让二人惊骇到心口窝直冒凉风的是:以他们的眼力,在刚才的扑击中居然硬是没看出来这钉子到底是谁发的。
是这位可能是赵岳的蒙面人?
还是那二位也未必不能是赵岳的人在以拔刀时为掩饰默契地一齐发动的暗算
但,无论怎样,这一暗算已经绝对是手下留情了。
二位总捕头可不相信暗算者是害怕钢鞭与鬼头刀会击中可能是赵岳的人而不得不优先暗算他们持武器的手。
以暗算者不可思议的暗器能力,若是诚心想取他们的性命,刚才他们绝对已经咽喉或什么要害中了钉子,现在已成了横尸当街的尸体之一,已死透了,可不会有还能这样站着惊骇瞎琢磨动心思的机会。
他们吓退了,但他们的手下没退,或许也是冲得太猛太近,表现得太积极自信,惊变的仓促间来不及退。
不退,反而索性加速猛扑上去。
这就是经验,也是精锐的表现。否则就会是哪管它三七二十一的一门心思只顾退逃,顾头不顾腚。
挥舞的口口腰刀全奔着要命。
龙虎等四将对想要自己命的人更不会客气,战戟和宝刀挥舞开了,劈、挡、撩、斩下手凌厉无情。
这帮捕快皆是强者,搏斗与围攻的经验更是丰富。以龙虎等四将之勇,也难以抗得住这种默契的围攻。但捕快们的武器不争气,无法抗住铁铁如泥的帝国**宝刀或戟刀的锋利,也没有不惧刀劈刀斩的那种内甲贴身保护。
四将放开手脚全力以赴迅猛反击,捕快的腰刀、挥砸过来的铁链在毫不知情也猝不及防中纷纷折断。
没了称手武器,却要面对武艺不比他们弱甚至更强不少的人以宝兵器疯狂反击,捕快们的武艺、搏杀经验、人多势众就不管用了
斩瓜切菜般,几转眼间就倒下了五六个自负本领攻得最猛最快最坚决的捕快。
吓得本还想逞强一拼的其它捕快都霍然又拼命快地后退。哪还顾得上捉拿不捉拿赵岳、立不立能一下吃撑的大功。
四将也不过于逞凶反追杀,只略赶了赶就住手了。
赵岳扫视了一眼这群退在远处惊骇不定注视这边却仍然围堵着通路的众捕快,瞅瞅横着伤臂盯着他正脸色阴晴不定的两总捕头,缓缓开口道:“利欲熏心,利令智昏。你们这帮人的小心思、小聪明,我懂。“
”这世上一向最不缺的就是你们这种官僚衙役。为了膨胀的私欲,胆子总是很大,总是有出奇的勇猛坚决。”
“你们都是好手,甚至是少见的武林高手。都是办案精锐,都很勇猛老辣。可惜,你们就象大宋王朝中太多的文武官僚一样,一身本事只用在坑害本国人身上。一对上外敌,呵呵,”
“一群废物。连狗都不如。”
这句话,赵岳说得极重,语气中有无穷愤恨与失望。
他极富穿透力的声音被冬日的寒风送到很远很远让听到的观众,有的津津有味旁观热闹的目光变成对这群捕快的鄙视注视,还有点良心也有点悟性的人则品味着赵岳的这些话,或陷入沉思或交头接耳小声议论。
而那些得主子命令或某种势力的安排紧盯着赵岳一行的各类探子,则绝大多数露出羞恼愤恨的表情,当然是对赵岳。
赵岳自然是不在乎这些敌意的。
他就是故意那么说给满京城的人听的。
他此来,目的其中之一就是重重羞辱满京城富贵耍权惯了自我感觉良好的达官贵人,或者说是严厉提醒、批评、警告一番:宋王朝说完蛋就被你们玩完蛋了,你们该知耻后勇奋发有为了。最重要的是,你们应该知道自己是废物,吹牛说大话、空话、假话、套话屁话,能耐得不得了,但一干实事就完犊子了,既不能富国强军,更不能抵御外敌挽江山于既倒,那么你们就应该老实点,对能捍卫宋室江山的人,比如我沧赵家族恭敬温顺点,少特么玩阴的坑害我家找死。
“看家狗还知道感恩,能看门护院呢。“
赵岳指指神色各异的捕快们,又把手一划拉,意思是整个京城都圈在内,“而你们、和你们一样的那些人,又干了些什么?除了当官耍权玩规则,自负所谓的权谋智慧,你等能干出点什么感动人心大利天下的事?”
”等蛮子南侵打到京城,需要人英勇不屈誓死捍卫国家民族尊严时,仓皇弃京城四散而逃,甚至集体恭敬一跪卖君王最果决最积极的正是你等这些整日叫唤忠君爱国叫得最响的人。你们不服,不愤?嘿嘿,事实会验证一切的。你们实际都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冷静后也清楚我没骂错你等。我现在这么一揭穿,也算勿谓言之不预吧。“
好人都跑去或被卷去海盗国了,剩在京城的如今这些人,无论是官是民是军几乎都是特么王八蛋。
这些捕快也一样,是办案好手不假,有能耐也不假,但都是在见惯了各种邪恶事的长久刑事工作中良心早麻木不仁黑透了的,自然听不得赵岳的这种辱骂式批评,也听不进去赵岳隐在话语中的提醒与一丝期望。
他们有的只是京城高级捕快被乡下区区草民肆意当众羞辱引起的愤怒与敌视。
赵岳看明白了这些捕快的腐烂乌黑本质,厌恶地挥挥手,“看在你们是如今大宋稀有的还能缉凶捕盗干点正事的有能者份上。这次我不杀光你们,放过你们。都特么赶紧滚蛋。”
“再敢在老子面前晃荡玩掩耳盗铃,就别抗着个脑袋做人了。”
宿义宿良哥俩刚才一战被这帮人整得有点手忙脚乱的狼狈,感觉自己在京城人面前丢了人,此时心中窝火,一听赵岳如此说,立即就瞪眼跟着怒喝:“快滚。还不赶紧滚得远远的,等着领赏呐?”
”不服?“
”那咱们再练练。“
这帮捕快一个个既惊惧又愤怒不甘心,但瞅瞅那几具同伴的尸体,回想一下刚才的凶险也没胆子再展开一次围击。
都是心中仍贪婪于两位老大在来这之前鼓动的那种大功好处,只是又怕有机会参与却没机会有命享受成果
但二位总捕头却是神色平静下来,显示了能当老大的过人城府与老辣。
二人没还嘴在话头上找补丢掉的面子,又默契地一齐向赵岳微微点头示意,似乎是在感谢刚才在暗算中的不杀之情。
他们自然不会没面子的当众狼狈逃走对上赵岳说的滚,但默默散开了,让开了道路。
赵岳不再搭理这帮人,策马和小伙伴们继续平静地向京城里走。
渐渐背对了这帮捕快,突然,铁苍鹰和曹冠雄从默默凝视赵岳一行背影离开的静止中动了。
二人又是不约而同默契地一齐用没伤的那只手从腰后披风遮掩间,转瞬各自掏出了一把已经上好了弦定好了箭的精致小弩,一齐瞄准动作都迅捷流畅潇洒无比,几乎可称得上有一种动作大片的极度美感,若是在后世那样拍成电影电视剧武打画面,就二人这身手派头绝对能引得观众大呼真帅真绝不是后世的演员只凭表演功力能达到的动作效果二位总捕头也不用冒险辛苦当捕快捉暴徒了,混武打演员行当纵然不能大火,也必定能混得滋润无比,那片约还不得潮水一样只是这次他们一个对准的是赵岳的后心,另一个瞄准的是弩箭攻击距离最合适的绣虎
宋人习惯上把这种弩叫燕子弩,是小型弩。二位总捕头手中的还是特制的宋国最精良作品,弩虽小,射击威力却不算小,十几步内,力量足可以穿透重铁甲,在以往的缉捕工作中屡立奇功,眼下偷袭射穿皮衣射死赵岳绝对不成问题。
然而,在他们潇洒掏弩并瞬间瞄准的极短暂期间,悠然离去的五骑突然一齐做了个俯身动作,赵岳和龙虎二卫在俯身时似乎还微侧身略扭头看了一眼身后铁苍鹰和曹冠雄却被”看“得雄阔的身躯一颤,奇怪地仰天便倒,手中的小弩就射偏了,但,虽然弩随人倒抬高了射击方向,但在人倒时已经扣动了板机,弩箭的攻击轨迹也仅仅是只微高了一点,嗖地紧贴着赵岳和绣虎的背飞过去,把二人所穿的披风上的厚毛都划出了个清晰的痕迹,若不是已”巧合“地俯下了身,这一击显然是必中后心要害无疑,若是没有防御力极好的内甲保护,赵岳和绣虎这下不死也得重伤到奄奄一息,可见之险,也可见铁曹二人这一击是何等凶狠果断志在一击必杀,根本不顾会引发的后果,或者愤怒冲动或又有什么算计中不必有顾忌。
正无言勾通却默契地准备等老大完成偷袭就再次追堵上去拿人的众捕快们,呆了。
他们搞不清发生了什么,这又是怎么了?
呆愣了片刻才有人啊一声,唤醒了众人。
唿啦,数人急去看二位老大出了何事。
其他人拔刀紧张地戒备着赵岳一行。
看老大的人蹲地慌手慌脚急扶起二位老大的上半身,抱着老大的脑袋定睛一瞅,不禁骇然变色。
两位老大都有一只眼睛流血不止早糊满了那只眼眶,伤眼处模糊一片,一时也看不清到底怎么了,只能推测必是有什么细长锐利东西从眼睛射入了脑子必定还是之前伤了老大手腕的那种钉子,明白了这个的捕快吓得不禁一哆嗦。
”大人,大人“
”老大,老大,铁老大“
抱着老大的捕快摇晃着怀里的脑袋,和众捕快一阵惊慌乱叫。
可,无论怎样摇晃与热切呼唤,曹冠雄都始终毫无动静,似乎是深度昏迷了,也可能是已死了。
有捕快惊恐伸手在曹的鼻孔下一试,毫无呼吸之象,又在曹的颈侧一试,也毫无脉动之象。他惊得一屁股坐地上曹老大确实是死了。
而铁苍鹰,在众人的摇晃和奋力呼唤中,那只没受伤的眼睛似乎睁开了些,似乎铁总还想看看大家回应一声大家的忠义与热情,但这条睁开的缝隙却再无睁大些的迹象,铁总的表情陷入僵化固定,有人焦虑地伸手也试了试,他脸上的表情随即也垮了,变成沮丧
两老大都被暗器杀了,可是这一次众目睽睽之下,他们这些捕快高手仍然没能看清到底是谁发的钉子——可能是赵岳的那个人和另外两个也可能是赵岳的人在二位总捕头举弩射击时,都侧身似乎回头做了反应,都可能是钉子凶手。
赵岳这次下狠手直接要了这两狡诈而陷入丧心病狂的总捕头的命,并不理睬这伙吓坏了又缺了头领已没威胁力的捕快,和雕龙绣虎象两捕头的死与他们完全无关的没事人一样继续而去。
宿氏哥俩却气愤难平:放你们一马了,你们居然还不死心,还搞弩箭暗算?
可恨!
幸亏俺们都有防备,俺们二爷更是神一样有手段
其实,龙虎二卫在暗器上也造诣不凡,最擅长的是使燕子镖,小小的三角形铁片暗器也是暗算无常死不知的利器。
但宿家哥俩不会暗器啊。
他们都是常规型的武将,练的是弓箭。此际也正是他们不会暗器那么灵活方便隐蔽及时做反击才格外愤怒。
极度不愤,而赵岳又走了,哥俩显然不能独自回头杀这帮黑心肝捕快泄恨多事,就得骂一骂出气。
”曹冠雄?是草惯**?“
”铁苍蝇?你别说是铁的,就是金的,苍蝇也还是恶心人的该死苍蝇。“
“明明有机会好好活着继续耍威风享受权力,却偏要求速死,找死,啧啧,天下居然会有这么可笑这么二的”
哥俩恨恨地骂着嘲弄着,追赶赵岳,也越走越远了,骂声还在京城随寒风回荡
第82节掩耳盗铃与自欺欺人,2
曹府,也就是曹腾的家中。
“什吗?”
曹腾父曹化真腾地从歇着的小榻上光脚跳到地上,那眼睛瞪得要吃人似的盯着报信的军丁,“你再说一遍。”
那军丁哪禁得住将军虎威,吓得浑身哆嗦,赶紧又重说,说得颠三倒四,但再重复一百遍也是曹衙内已经死了。
能把死人说活了,小小军丁还没那个本事。
他只是当街截杀赵岳一行的那组禁军之一,是个伙长、老禁军,也就是兵油子老军痞,因当时果断溜得快而成为赵岳一行刀下的幸运者,没死在北街那,事后灵机一动就立即跑来曹府报信:即时报信,让曹将军知情早有准备早做反应,这也是功劳,至少能在曹将军面前露露脸刷刷存在感......
今天,曹化真不当值,所以不在衙门,而是在家休息,但也知道了沧赵家那个老二可能进京了,这种事,把守城门的兵不可能不拍马屁报告他一声,但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居然擅自参与了对付赵岳的事,而且死在了其中,而被算计被收拾的赵岳一行却全然无事,毛都没损一根,反而借机大发凶威当街狠杀一番,展示了实力扬了威风,震慑了京城......
而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只因曹府是在贵人主要聚居地的东城区。
这位老兵痞当时反应很快,来报信很早了,但是,从北城区事发地到东城区的曹府,这距离实在太远了......大宋京城最繁盛时,常住人口就有一百六七十万或许还要多,再加上众多外来办事人口,这么庞大的人口所要用的土地面积已经必须够大,何况城内不止这么多人要居住工作生活的房子、工坊、无数店铺......占地,还有占地庞大曾拥有风景秀美园林以及无数或精致华丽或雄伟的殿宇的大相国寺等大大小小不少的寺庙或道观,有能至少居住和操练十几万军队的军营;城里还有山有河,也有城里穷人从事的面积不小的菜田和甚至可供牧羊的荒野地,有曾经属于黑帮团伙控制的大大小小养猪场.......这样的城池东西或南北距离怎么也得有个二三十里。即便老兵痞发扬了一不怕苦二不怕累的精神奋勇全力跑着过来报信争立功表现.......他这样的巡街兵没马骑也没资格讨到马用一用,有马的知道了消息还会把马借他去报信刷脸.......总之跑得大冬天也汗流浃背,气喘如牛,双眼发蒙,双腿如灌了铅,浑身象散了架一样,脑袋缺痒阵阵混沌,总算跑到了......但距离事故发生时已经很久了,久得赵岳一行已经离开了事故酒楼那一带,并且教训了福王也收拾完了刑部这帮想立功想红了眼的捕快并离开了北街拐上了去往东城区的路上。
曹化真呢,得到儿子不幸的消息真有点如五雷轰顶的感觉,脑子嗡嗡的响,浑身的杀气直冒,两眼瞬间血红.......
他,和京城其他老牌贵人一样有大小好几个老婆,嗯,没十个也少不到哪去,这还是把也担任床上功能的府上没正式名份的众多侍女美婢都不算在内,藏在外面的几房外室也不算,嗯,他本人身体也没毛病,身为有些真本事的京中大将,武艺不错,弓马娴熟,身体也强健,能造出的后代也不算少,光儿子就能组成一个班,嫡子也不止曹腾一个,曹腾只是嫡长子,最重要的是,曹腾是曹家自大宋立国以来唯一一个能读进去书能被整个家族欣喜看到正经考中进士希望的读书种子。其他家族子弟要么是只能耍横耍力气混军饭的粗胚货,要么就是只能凭家中福荫逍遥鬼混的纨绔废物,而且,上百年奢侈豪门家族混下来,不可避免的,这后一种一类的不肖子弟占了绝对多数。
曹家人丁兴旺,只分裂出去的日子不会那么好的旁支就繁衍得极庞大,族中子弟中似乎也没看到真笨蛋的,都不差豪门家该有的精明,但,真有出息的孩子却是凤毛麟角一样稀少。曹化真的儿子们也是如此,多是纨绔废物,有点出息的也只是一般人,这么多儿子没一个能继承曹化真勇武并能玩得溜军事的人才......
如此可知,曹腾的地位在曹化真眼里是多么重要。
曹化真就指望着这个嫡长子给他长脸继续撑起他这一支的富贵荣光呢。
对整个曹氏家族来说,他也是旁支,也曾是不受重视、在成长中遭受过嫡支子弟无数白眼无数歧视的混账苦逼孩子,幸运的是,他成才了,成了如今曹家最有出息,在军中最有威望和实权的人,嫡支也得敬着他,有事得讨好他来办,傲慢的嫡支得靠他支撑整个家族的富贵体面。正是有这种经历,他才格外敏感,格外重视后代能否继承和支撑起他这一支......
好不容易起来了,决不能在儿子辈又转眼没落下去,再遭受嫡支的鄙视轻慢。
对其他儿子,无论大小,他已经不抱期望了,除了了偶尔发火教训这些孽障一通恨其不争气之外,平时是懒得白操心上火多管的,随这些混蛋瞎混去。
反正他这一支的家业是要传给曹腾的,无论是按嫡长子该有的继承权,还是按有出息。
至于其他儿子,长大了就赶出去另立门户去吧,有什么本事吃什么饭,喜欢瞎混,那就尽情混吧,有能耐混好就吃大餐,没能耐就吃屎吧........至多府里动用一些关系或财富资源略照顾一二。
这时代的大户人家都是这么做的:有限的资源全部倾注到值得培养的子弟身上。对没出息的,尤其是庶子,连死活都未必真在意。
可,就是这么一个倾注了曹化真,嗯,某种程度上也可以说是倾注了整个家族期待与关爱的子弟,特么居然死了......
事故性暴死,而且就在京城,曹家军权能掌管到的京城地面上被人杀死了。
这岂是曹化真能忍受得了的。
他可不管事故详情,不管这灾其实是他儿子耍汪聪明与傲慢自大自找的,不管赵岳才是无辜的受害者而且并非是致死曹腾的真正凶手,一切的一切,他都不管。
曹化真只在意他的宝贝嫡长子死了,死得很惨,是被人害死的。
这种心态是权贵者的痛病:有错都是别人的错。委屈了谁也不能委屈了自己。有火,有怒,有恨就得找人承受。至于承受者无辜不无辜,这无关紧要,并不关心,更不会在意。
这是权力的霸道,是特权下长久富贵高人数等必然养成的骄横跋扈......都是人,但有人可以不把别人当人。
曹化真如受伤的野兽一样喉咙里发出一声瘆人的咆哮,疯了一般披甲提枪上马,带着亲兵奔向事故地。
至于京城严禁纵马,东城区这样的贵人集中区更如此,曹化真此时已经顾不上了,也不在乎会招致御使言官弹劾。
再说了,在这个江山危急,人心惶惶的特殊时期,正比其他类官员更穷得没得享乐而难受的言官们满肚子的抱怨不满,也没心思忠君报国尽忠职守费心思费唾沫去弹劾要员。
这时候不是言官刷存在感的时候,只会被皇帝与权臣们视为多事添额外烦心而厌恶甚至憎恨。在国家不得不最重视起军队的时候,言官们也不会傻得去弹劾和得罪一位有本事能在保卫京城上发挥大作用的将领。
此时不是以前了,这时候不是文官们可以一如既往大嘴巴肆意嚣张踩压武夫的时候。
文官集团在经历了上百年以文治武的通病习惯下仍然鄙视武夫,但在这个时候只能是心里不屑,不再轻易露在表面。
至于巡逻的禁军也会制止纵马,这对曹化真完全不是问题。
他,和家族中从军的长辈或同辈管的就是禁军,是代皇室牵制京军老大——三衙太尉高俅军权的,赵佶对高俅不是一般的宠信,但再怎么宠信,必要的牵制制衡防止一人专权独大是有的,这是任何坐江山的人都会这么做的必须的惯例。
东城区不是曹化真管辖的地盘,这不要紧。
身为京军顶级大将要员之一,京中哪的禁军都得给他面子与方便。何况曹化真不是一个人能行,身后有整个开国老牌勋贵曹家在鼎力支持。
只是,曹化真疯子一样急着去看儿子到底怎样了,满心只要亲手杀掉可能是赵岳的那一行人,为子报仇为己解恨,他的亲兵却急不来,他有战马骑,亲兵却多数没马,嗯,只有两亲兵有马相随,是作为传讯、传达命令的用马,朝廷允许京军大将家专门配备的,其它战马都得用于军中骑兵,而不能用于将门的亲兵私兵这。
结果,这帮亲兵累得半死不活跑到事故地,站都站不稳当了,只想往地上一躺舒服回气,哪还有什么战斗力。
曹化真本人和两有马亲兵急三火四先冲到了,时间却也过去很久了,赵岳一行早走了,去了东城区,却是和曹化真走得不同的路,曹化真从东城来满脑子要追杀或截杀掉赵岳,却硬是没幸运地正好碰上。他能调动附近的禁军围杀赵岳也没用。找不到人啊。不知该死的是不是赵岳本人的那行人到底跑去了哪里。
京城太大了,能去的地方太多了。就算有人告诉曹化真赵岳大概是去了东城,急切间他又哪找去。
曹化真憋了一肚子的怒火杀机,经此错过没杀着,看到的只有惨死的嫡子的可怜凄惨情景,就越发憋得火大冲天。
此时,曹腾以及死在酒楼游廊这的儒生公子或衙内,尸体自然已经被巡街禁军从废墟中清理出来了,并且禁军特意为曹公子收敛在一副棺材里......京城的百业关闭,但棺材店这行当却是唯独能由一般百姓商家继续经营下去的。仓促间,想讨好上司老大曹大将军的禁军也就照样能在这时候及时搞到棺材一用,当然棺材不好,只能临时将就。上讲究的棺材得预约定制。
至于死掉的其它衙内公子,禁军就不管了。
这些“别人”家的倒霉孩子与禁军不相干。该由谁家管的,自然会有人来处理。
那些在游廊事故中遭殃却没死的其他幸运儿都或轻或重受了伤,在禁军顺便帮忙下或自己或由人相助解救出来,此时这些娇贵的儒生公子哥在小厮和保镖的搀扶或抬着下已经哭爹喊娘地全离开了。
剩下的都是死人,也就没人能让怒极失去理智之中的曹化真也想搞明白的事:到底是谁教唆了他儿子冲动去搞赵岳。
曹化真很确定他儿子必定是被人使坏挑唆的。
否则他儿子那么聪明,那么精明懂事,那么有出息,那么.......决不会不和他商量询问一下就擅自干这种事。
儿子最可爱最宝贵的就是这颗聪慧的脑袋,可,也正是脑袋被毁了......这只利箭贯穿太阳***子死得好惨好可怜.....
这是到底是连环阴谋,还是意外的纯是巧合?
曹化真抱着儿子早已经在寒风中僵硬了的身体仰天咆哮:不杀赵岳小儿,不查出到底是谁设计害死了他儿子也报复掉,他誓不为人。
其实,这一通狂奔和吹寒风,过了最初得噩耗的最冲动期,到现场再了解观察处理.....一番费心思,他此时已经恢复了些理智,只是愤恨和憋屈在亲眼看到儿子确定无疑死透了、大罗神仙在也救不回来的惨相中刺激得更强烈疯狂而已。
这时,又有禁军积极为他提供合法收拾赵岳的更多罪证:赵岳还整坏了尊贵的福王爷,更嚣张凶残的杀掉了想缉拿他归案的刑部........
“传我将令,调派人手立即给本将查到那小畜生如今逃到了哪里。本将抓到了必亲手把他碎尸万段......”
正野兽般发狠咆哮着,突然一伙衙役过来了。
为首者对曹化真抱拳一礼,先是礼节性告慰了一声丧子之痛,但随即就满脸严峻地道:“请曹将军屈尊随下官走一趟吧。”
正火爆无处发泄中的曹化真闻声,眼睛一立,目光全是戾气与不屑:你个小小开封府捕快居然也敢在这个时候对本将找事?莫非你是活得不耐烦了......
不料,这位貌似是开封府捕快头目小人物的人却更强硬,以隐蔽的手式向曹化真展示了一个小牌牌,在曹化真一瞅清也一惊中,又阴戾严肃低声说:“曹将军失子虽痛,却也勿怒到失去理智忘了臣子该守的分寸。令公子死的意外,令人惋惜,但很蹊跷,牵扯到了辽国奸细刺杀事,这事很可疑,也很恶劣,若是当时得手了,后果很可怕。本官不说,相信曹将军也明白其中的厉害。所以你还是配合本官把此事搞个清楚,向陛下摆脱嫌疑才好。”
第83节掩耳盗铃与自欺欺人,3
曹化真一听此人这么说,本膨胀的脑子更是嗡的一声
有人以强弓硬弩偷袭赵岳一行,他儿子是倒霉游廊突然垮塌了,偷袭的利箭没射中目标赵岳却正好射杀了他掉下来的儿子,也就是杀他儿子的真正凶手是那些弓箭刺客,是辽人或辽国暗藏在东京城的奸细杀手。
这事,曹化真不是没得到报告,不是不知道内情,但他完全忘了这一茬,或者说是有意无意忽略掉了这一环节,专门只找本是受害者的赵岳报仇。
他不敢寻辽国人的麻烦,哪怕明知道有刺客已被认出正是辽国的使节团成员、幕后黑手此时正在京城驿馆住着极方便他去寻仇。
不敢报复辽人,更是宋国上百年买和平的苟且政治无形中形成的朝廷文武官员太习惯了对辽苟且忍让甚至惧怕。
曹化真忽视案件本身详情,一心杀赵岳为子报仇的行为纯粹是掩耳盗铃与自欺欺人,只按合适自己的臆想来。
但是,他可以这么一意孤行,一厢情愿,朝廷却在此事上吓坏了。
若是赵岳一行在京城死在了辽国人箭下,这件事的内情到底是怎样的,和热衷苟且辽国的朝廷到底有没有关系,已经不重要了,哪怕死掉的并不是真正的赵岳本人,只是沧赵家族打着赵岳旗号来京城试探的死士,沧赵家族都必定怒而对朝廷彻底产生了戒心、敌视意......那朝廷的一番权谋妙算可就玩砸了,盘算好的一切都会失控,极可能导致不敢想像的后果。
让朝廷也极度忌惮的是:朝中有没有重要人物当着宋国高官享受宋国的一切好处,实际却是心在辽国专门潜伏在朝廷伺机为辽国行大事的.......
这种事,搁以往,皇帝和大臣们还是比较自信不会发生的。
毕竟宋国也是很牛的大国,国力只比辽更强,当宋官富贵很安稳,比当辽国的官那可是舒服自在太多了,至少不用冒严寒在草原喝风吃沙子到处辛苦游荡,不用和环境和习俗都不适应自己的肮脏野蛮异族一起生活受排挤受气,也不用没尊严地当辽国的狗被异族肆意驱使和主宰命运。
但今时不同往日。
宋国穷了,当宋官没得享受了,连吃个鸡蛋都成了奢侈梦想。宋国也弱不禁风了,江山一个不慎随时可能崩溃,当宋官,富贵前程不安稳了,保障力太低了。而辽国虽然也经历了大倒霉,但却仍然兵锋强盛,极有可能趁势吞并宋国.......
在这种情况下,难免会有官员见势起异,暗中玩投机投靠了辽国,出卖宋国表忠心和能力,提前抱上辽国大腿。
宋国如今的这帮子君臣都清楚自己是个什么东西,嘴上说着民族国家大义什么的,实际上只关心自家利益前途,必要时投敌卖国不算什么,只要私利必要就能干出来。所以,不必怀疑别人会不会有人当汉奸。
自己没当是宋政权还可以玩玩,目前还没必要。
而酒楼这的连锁事件就极可能意味着这种内外勾结,在这个节骨眼上尤其可怕尤其后果严重。
否则,无缘无故地,曹家公子一帮吃饱了没事干只管闲散逍遥快活的富贵年轻人怎么会突然起了心思并仓促间就能精心做了布置去攻击与他们毫不相干而且明知难惹的赵岳一行呢?
那赵老二可是凶名久矣盛传天下的最有名纨绔恶货。
泰山打擂事件已经清晰地向天下人展示并证明了沧赵老二的凶名和实力不是吹的谣传的,行事也不是法度能约束或常理可猜度的。可曹腾一伙还是胆子大得毅然决然出手了。而曹腾可不是常见的贵族家纨绔不着调、行事没个逼数的子弟。
那是个聪明,很有才华之名,行事也据闻很有分寸很有儒生风度,很有前途的年轻人。
这事本身已经够可疑的了。
更可疑的是:
怎么会那么巧,曹腾一伙人收拾赵岳,而同时,对面的房子里也正有五个少见的箭术高手早早埋伏好了恰巧发动了偷袭.......这说起来是巧合,但换个角度分析,怎么看这也是种完美的配合行动,一方先出手,在近前搞事吸引注意力,另一方则藏匿身形玩暗中远程攻击,如此配合,远程刺杀的成功率提高得不是一星半点,尽管它还是意外地失败了。
这事怎么看也容易让有见识的人感觉和猜忌是一场有预谋的精心策划的内外勾结连环计,唱这场配合默契的连环戏,目的很简单很好猜,就是趁机杀掉沧赵派到京城的人,引发事端,引爆关系正绷得最紧的弓弦一样敏感紧张的朝廷与沧赵彻底决裂翻脸,沧赵无法再忍,也无处可退了不得不反,而一边虎视眈眈的辽国就开心了,对付宋国的天大良机就有了。什么也不必着急做,只需要耐心点等着沧赵与宋王朝拼个你死我活、两败俱伤,都精疲力竭虚弱不堪了,再出兵收拾......
感谢儒教坚持不懈地努力,如今的辽蛮子也极精通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手段与妙处。
对曹化真来说,这事就发生突变,出乎他意料了,转瞬想明白了也把他吓坏了。
朝廷在怀疑他家和辽国勾结了.......
这可是要命的大事,一个说不清,洗脱不明,满门就得步他儿子的后尘........
他当然没有当汉奸投靠辽国。
他是无辜的,儿子也必定无辜。
他还是很了解最关注的这个嫡长子的。
当然,朝廷,或者说是太上皇与皇帝也不太相信他家会是勾结辽国的汉奸卖国贼,否则此刻就不会是秘谍司的人化装开封府普通捕快客气地请他走一趟了,而是立即迅猛强行抓捕曹氏全族归案,有什么问题先抓起来审问清楚后再说。
皇室对他们这类开国勋贵之后始终是优荣有加并且保持很高信任度的。
这让曹化真在雷击般惊恐战栗中又霍然感觉到一丝喜悦与欣慰。
但也仅仅是一丝。
这事要是说不清,或朝廷查不明白。那麻烦就有得受了。
万一朝廷选择非常时期非凡手段,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使一人漏网,而不在乎真相到底怎样,就是问罪了他满门,当娃样子杀鸡儆猴,震慑朝中那些隐藏的起了异心的居心叵测者.......
这事也不是没可能啊。
现在可是往日从未出现过的非常特别的非常时期,人心混乱失去常态,高度敏感而脆弱易冲动,就象他疯魔了般一心想不顾一切诛杀赵岳一行一样的,在这个时候什么事是绝不可能发生的?
心中害怕,但曹化真只能老实跟着去接受紧急调查,先全力寻求解脱自身的凶险,没时间也没心思收拾赵岳了。
不提曹化真会遇到什么麻烦。
咱们说说另一面。
宫中。
老蔡京在宰相办公室里安稳坐着,案上是一堆等他审阅批复的公文,但他提着笔却目光望着外面,没看公文,也一个字也写不下去。他面色灰败,眼神阴郁之极,稀疏的白发似乎更少却更白了,脸上老年斑越发明显,显得越发衰老不堪........
他本绝无可能再有机会坐在这里代皇帝管理天下。
但,或许真的是黄天不负有心人,阴差阳错地,他奇迹地化绝不可能为现实,果然又坐上了宰相宝座。
只是神奇复了相位却未必是荣幸或梦想再成真。
老皇帝赵佶欣赏他的治国与执政能力,在江山最危急的时刻不计前嫌果断又起复了他,让他发挥余热尽可能快地理顺天下稳定朝局.......但现在是新皇帝坐在那,新帝赵桓对他却是没好感,更没有欣赏与信任,有的只怕只是憎恶与.....以前形成的畏惧而产生的忌惮甚至痛恨。
以前,皇帝赵佶优渥他,念及他治国辛劳与年纪大了,君臣奏对时常会恩赐他个座位,让他坐着说话,也特批他可以在家办公,七天中只要有三天来宫中班房亲自坐镇就可以了,至于其它的优渥恩赐照顾就更多了,时不时就有,曾经是常态......而现在,在新帝面前,他就是再老再累再恭敬忠心效力,赵桓也决不会想起赐他个座坐着甚至喝着宫中香茶舒服体面说话,就得一直站着,无论说多长时间也得保持严谨的君臣礼仪站那说。
有时候,蔡京感觉新帝就是在有意整他以罚站受罪,是在有意如此戏弄他,看他年老不堪的笑话。
这里面难免也有朝廷新贵耿南仲的影子。
耿南仲最想当的是首相。他蔡京坐在那个位置上,自然就成了耿南仲的政敌。
耿南仲治国搞实务是嘴炮废物,却瞎自负才华,但搞政治内斗却是把好手,玩借皇帝整治对手的小把戏极是能干。
而新帝最听耿南仲的话,想用的首相是耿......
对新帝不待见蔡京这事,老皇帝赵佶也只能听之任之,毕竟虽然仍是皇权在握的至尊,但到底是不坐在那个位置上了,不方便干预太多。儿子不喜欢蔡京,难道他这老子还能强迫儿子就得真心实意喜欢着尊敬着用?
再加上昔日势力庞大的蔡党已经瓦解了,蔡党得力的骨干臣属包括蔡家子孙几乎都不在了,蔡京的势力已经不复从前,在浪潮汹涌般趁势窜起的极度错踪复杂难测的各种新势力盘面局势中有些势薄力单,穷于应付,不再是过去的人人敬畏,一言九鼎。
这样一来,皇帝排斥,权臣们也面和心不和,对他不那么友好欢迎......
蔡京还要领导朝廷整治好空前复杂艰难不可测的国事证明自己宝刀未老,那日子就难过了。
政治工作上如此,生活上也同样难过。
过去的美女如云、奴仆如雨、门庭若市、金银财宝无数还不断涌来、穿不尽的绫罗绸缎,吃不尽的山珍海味、皇帝恩赐不断、日常所食比皇帝还奢侈讲究,日子过得比皇帝还舒服得意.......如今却什么都没有了......家中小猫三两只、恶犬七八只;天天顿顿萝卜青菜、粗茶淡饭,勉强充体面去上班的破旧绸缎官袍.......这哪是大国宰相该过的日子?
尤其是天天上早朝上班,天亮还早着呐就得起床去宫外候着,天不黑不能下班回家,事太多......要老命了。
但,这是蔡京自找的。
他本可以借上次下台的机会悄然安全地离开京城,离开朝中的政治是非圈,去当江州知府的儿子蔡九那悠然养老,也可以去女婿大名府留守梁中书那休养,却人老不服老,失势了过时了却不肯认输,坚持留在京城旋涡耐心等待时机再现.......
他成功了,应该得意。
但天下滔滔大势,无可阻挡,顺之者昌,逆之者亡。他视权如命,死也要死在相位上,却和童贯、张邦昌、高俅等身在局中看不清大势真相也不知大势下自己只是个地位高能量稍大点的蝼蚁一样,逆势而为,那,就得承受贪权的代价。
蔡京也知道宋室江山怕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了,也知道朝廷现在做的一些努力纯粹是掩耳盗铃与自欺欺人,安抚天下人心的效果到底怎样难说得紧,但他还是和其他权臣一样自信是能支撑下去的,至少在自己死时,宋室江山还能在,自己还能享受富贵威权一直到老。至于太长久的以后......宋室江山倒了也不关他们做古了的人的事了。儿孙?自有儿孙福。
人活一天就得争一天啊。
这心态与人生认识也没错。
眼下让老辣之极的老贼蔡京能如此阴郁失态的是:赵岳小儿,或者是沧赵派来的死士试探,杀敢行凶冲突的地痞就杀了,巡逻禁军?杀了也就杀了吧,以赵公廉如今的威势与举足轻重的地位,沧赵家的一行入京五骑如此张狂跋扈也不算什么。甚至是应该的。对一向硬骨头的沧赵人来说,此时不如此嚣张跋扈敢为,那反而有些不正常了。可现在连对福王也照搞不误,根本没把皇族威严当回事,这意味着什么?
这至少说明赵公廉,或者沧赵家那位事实上作主一切的老太太在心里已经把自家和宋室皇族视为平等对话的双方。
这已经是不造反的造反了。
这太可怕了。
原以为还能维持下去的江山只怕转眼就得完蛋,最爱的威权富贵怕是没得享受了,老了老了还得做刀下鬼......
蔡京更恨的是耿南仲这个正得意的自以为是的蠢货书生为私心报复不顾大局一意孤行乱搞,破坏了他苦心数月稍理顺出的一点光明安稳局面......而这种灾难,背锅的首先是他这个首相......
第84节老贼们
强横了半辈子的蔡京对耿南仲坏他的事恨之如骨,可惜却无可奈何。
他治不了有新帝绝对顶力撑腰的耿。
这格外让蔡京心情阴郁而对未来有了发自骨子里的惊恐。
同时,蔡京对新帝赵桓以及右相耿南仲的政治智慧与素质越发鄙视。
对赵岳意外进京并肆意嚣张杀人,皇帝与自负才干的耿南仲既想抓扣为人质却又不敢轻易出手,犹犹豫豫地不知到底该怎样决定才是正确最有利的,想的是就机好好观察观察,多了解多看清些再说,结果却是居然放任赵岳一行连环暴力胡为,无形中却是扫尽朝廷本就所剩无几的权威与脸面......
若是他蔡京能象过去影响赵佶一样影响新帝作主,若是皇帝乐意见他乐意听他的主张,赵岳事件,虽极意外,国朝史上从未发生过这等胆横冒险的奇事,怎么处理没有先例可循,却妥善自如处理起来也不难,对他蔡京而言更是轻而易举。
犹豫什么?
没什么可瞻前顾后的忌惮。
只需立即下旨召见赵岳入宫觐见。
沧赵的人既然在这个敏感时刻来京,必然负有政治使命,无论赵公廉反不反,使者都会听从诏见入朝见君王观形势。
只要沧赵的人一入宫,那,到底是不是赵岳本人来京、来干什么......是果断扣为人质,还是选择安抚优待........把赵岳拘在宫中,一切在宫里进行,太容易解决了,主动权在朝廷之手,沧赵人进京引发的一系列问题都不成问题,都能解决。
可赵桓这个弱智儿皇帝和自负权谋不比任何人差的耿南仲连这点手段都想不到,还有脸当皇帝当宰相和赵公廉斗......
蔡京越想心里越难受,心情阴郁到几乎要爆了。
他玩了一辈子政治,什么大风大浪没经历过,从未如此感觉无能为力如此悲观过,满心的沮丧、惊恐‘愤怨、杀机......
同样得到了福王倒霉消息的张邦昌等权臣大拿也和蔡京一样骇然变色,心惊胆战.......意外频发,局面似乎玩失控了.....
枢密使童贯此时却是站在值房内一脸铁青,目闪凶光,拳头都下意识捏紧了。
他是枢密使,更是朝廷如今唯一可放心任用的、老皇帝赵佶如今最依赖的有实干真才的军事家与掌军心腹,是大宋王朝自立国至今最有实权最有影响力的高官,不再是事实上的只能听皇帝意志随心摆布的最高军务衙门管军摆设,事实上连新帝都得看他眼色行事,尤其是在军务大事上事事都得首先尊重他的心思他的主张,实际上是得听他的.......就算仍然得老皇帝宠信、军权实权地位只在他之下的首都军区司令高俅,对上他这种背景扎实、有真统军本事、在军中有真威望的老资格也只有恭敬守本分的份,任何朝政大事上都不敢拂逆他的意思坚持自作主张;最老辣的老贼蔡京也得敬他几分,事情都是和他有商有量着办。如此威势下,他一得到赵岳进京的消息,第一时间就已经果断吩咐下去了,不得擅自对付赵岳一行,可是,就是有人胆大妄为擅自动手了,而动手的主谋恰恰是将门之后,是他主管的军事领域的人家,这是什么?
这是等于当着满朝文武的面打他的脸。
就算开国勋贵将门之后历来是皇帝家特意训养照顾的世袭富贵猪兼看门狗,是皇家专门用于权衡朝廷重权人员结构构成始终维持权力平衡以便于皇帝牢牢掌控大权的特殊一脉人手,是皇家最好用的狗,就算曹家是奉了皇家秘旨玩阴的对赵岳出手,那也是对他童贯的威势的无视。
如是有皇命,不得不为,曹家也可以最起码事先过来打个招呼说明一声啊,也让他童贯能事先有所准备。
可,没有招呼。
居然事先一点风声都不露,说出手就特么自己动手了,曹家以及相关人家心里对他童贯还有最起码的尊重吗?
这是挑衅,绝对是挑衅!
极可能是不满他的新帝与军事上总想与他掰腕子争权的知枢密院耿南仲联手又暗中玩的一手把戏......目的之一就是借机巧妙打他童贯的脸,削弱他的无上军事威望以及强大势力对满朝官吏形成的威慑力.......
你看你吩咐下去了不得干什么,越是自负没人敢不听你招呼,可越是就有人敢无视你的招呼。
这让童贯如何不恼恨?
其实这事还真是童贯想多了。
对付赵岳这事真和皇帝以及耿南仲无关,是一点关系也没有。
赵桓这样的皇帝、耿南仲这样的右相兼知枢密院,那就是典型的平时没事就极有本事极有主张决断力的,真有事了就抓瞎了的草包。赵岳突然进京。这对君臣仍有一肚子的心思和主张,但实际上什么也干不了,根本没那个能力与担当。
再说了,曹家虽然是皇家训养的狗,凡事得只听皇帝的,但又不傻,怎么可能暗中追随和听从赵桓这种随时会下台的儿皇帝以及耿南仲这种只能靠赵桓在官场得瑟混富贵权势的所谓相爷的暗中指派。
要听,也得是赵佶吩咐下来。
当然,曹腾怼赵岳是偶然,却也不仅仅是一群富贵书生公子哥吃饱了撑得闲得斗气才引发的意外。确实是有人预谋。
和曹腾不对付的那伙书生衙内中,有人家中暗中勾结来京的辽国使节当了汉奸。
那家的书生是得了父亲派人送来的紧急通知,才有意挑起己方的“大哥”与曹腾斗气,煽风点火引向了赵岳......结果却是赵岳命大本事高硬是没死成,死的是曹腾、己方的“大哥.....以及辽使布置的刺客。这书生自然不会在事件中象其他人那样当刺激的玩闹争出风头,低调隐在后面,没死在游廊意外塌陷中,只是受了些不轻不重的伤,很快脱困回家悠然了......
这起事件的真相如何,朝廷绝无可能调查清楚。
就算朝廷明知道是辽使派人参与刺杀甚至是勾结宋朝廷内鬼策划了整个事件,又岂敢对辽使怎样?
宋朝廷现在想求着和辽国友爱和平都怕来不及呢,根本不敢得罪辽使,也就无法审问,又怎么可能得知真相?
在这个时候这个节骨眼上,朝廷必然只有按下一切疑问,把罪恶全推到辽国头上,引导和激怒沧赵和辽国死抗上......
这位汉奸士大夫早算计好了一切,事发,怎样的结果都不会牵连到自己头上,不愧是以权谋智慧自负天下的儒系官。
但太习惯于政治内斗的大人物有惯性思维,往往越是聪明的,越是容易把事情联想得越多越复杂阴险。
而具体到童贯本人,他对这种事也不得不敏感。
新帝不喜欢他,甚至忌惮憎恨他啊。
耿南仲这个骤然幸进的权力疯子,眼里只有权力,一心只想争权尤其是军权,处心积虑只想把他和高俅这样的老皇帝的护驾狗赶下台,帮新帝坐成真正的皇帝,他自己的权势地位前途也自然随之得到真正保障。
童贯恼恨皇帝、鄙视痛恨耿南仲,但也只能慢慢和这对君臣斗法,那么,曹家就要倒霉了。
童贯虽不能把根深蒂固的曹氏家族真怎么样,但怎么也会有法子让曹家难受。而具体当事人曹化真想从可能勾结辽国的嫌疑中解脱出来就没那么容易。没勾结也得付出足够的代价与教训。万一真有其事,那,就不是仅仅曹化真一家灭门就能了结的事了......
曹化真此刻也正被严厉审问着悲哀着,正是他最爱的宝贝儿子却把他陷入了万劫不复的危机中,有出息的还不如那些没出息的纨绔废物子,真是......坑爹啊。
此刻,他也老实了,清醒了,不再迁怒仇恨赵岳而一心想杀之,反而盼着赵公廉一如既往大度仁爱宽容睿智英明.......能洞察真相,不要在此事件上把敌视的目光投到他家头上,至少别把他家当首恶对头。他也确实很冤枉。
童贯呢,几转眼间就定下了报复心与报复目标,随即就对福王倒霉事件紧张起来,第一次担心沧赵真有可能随时会悍然造反。以他多年的西北统军血战经历炼出来的胆略心性也不禁不寒而栗,难免惊惧起来。
若论对赵公廉的了解,在宋王朝这么多官僚中,童贯才是第一。
自负聪慧,自负最知也最能玩得住赵公廉的赵佶都得靠边站。
童贯是最早接触赵公廉的朝中人,看到了那时还只是个偏远乡下区区少年的赵公廉已经具备的风采与无限潜力:聪慧少见,眼神流露着骨子里的沉稳坚毅,身上有一股子顶天立地的勇气与志向,却又不乏机灵圆滑通达........第一次进宫面圣,表现就几乎可惊呼赞叹为满分,在那时的皇帝赵佶眼里充分展现了一个长相出众,有才有勇有智有乡野少年该有的无知懵懂顽皮胆大.....更有对皇帝无限忠敬崇拜的集天地灵秀于一身却属于皇帝可大用的出众可爱少年形象......天生玩政治的材料。
他和赵公廉结缘最早,此后也一直保持了联系,等赵岳翅膀渐渐硬起来后更是亲近,书信往来不断,由此进一步了解到赵公廉的志向、气节、见识以及能力,只是在后来风向不对了,赵公廉无形中失宠了必然要倒霉了,才果断终止了来往,斩断和赵公廉之间所谓的深厚情义,袖手旁观沧赵家族在皇帝因忌惮其财富势力太盛而带头打压下徒劳挣扎......又久战西北,是真知兵,真知边关之险之难,也就比朝廷这些所谓通晓天下的文武更能深刻了解到赵公廉的非凡能力与魅力。
童贯太了解赵公廉的厉害了。
在满翰文武虽害怕沧北军造反,却也未必真感觉沧北军真就是那么骁勇善战不可敌的心态群体画像中,童贯是唯一确定赵公廉若真反了,大宋王朝必然就得应声很快灭亡的官员,或许也是朝中在此事上唯一的清醒者。
别的官员,有人认为:沧北军是很厉害,风头和打出的战绩雄威碾压了西北老牌劲旅,但那都是过去式了,如今的沧北军主体是僧犯,吃斋念佛,习惯了不忍心杀生的一群人,就算是武僧有些武艺也不可能是骁勇好杀的铁血将士,何况又是草率下匆匆新编入军整训的新兵,这样的新军怎么可能这么快就转化成真正精锐的大军。赵公廉又不是神仙。
至于数量达到五十多万惊人程度的僧犯汉子,就更不值得朝廷忌惮了。
只会念经收香火钱的和尚能干什么?
根本不是攻城掠地冲阵造反杀人的料,只怕上了战场还没见血开打,只兵威煞气就能吓瘫了,人再多也不足为惧。
有这种观点的官员不少,或许还是朝中的绝大多数。
朝廷害怕沧赵造反的主要原因是:赵公廉对天下的影响力太大了,若是赵公廉的沧赵家族也反了,那对朝廷对本就动荡不稳的天下人心的影响就太恶劣了。眼下的国家已经够糟糕的了,条件艰难形势已经过分恶劣了,经不起再发生边关将士反叛并攻打朝廷的这种恶事的内耗。真若发生了这种事,那日子更没法过了。
也就是说,大家主要是担心日子更难过、当着官却没得应有的富贵享,而不是真忧虑沧北军有能力推翻朝廷威胁到京城官员的安全。
但童贯从赵公廉对京城诽谤谣言做出激烈反应的一开始就知道:赵公廉必有颠覆朝廷的实力,是早有准备,显然早防着朝廷再玩凶横不要脸的一天,否则不会如此强硬擅自杀尽朝廷安插在沧北的所有文武,形同造反的直接硬打朝廷的脸。
而曹家、还有那自负狡诈精明无双实际眼皮子潜的只能看到眼前那点利益的该死福王一闹,把正观望朝廷态度却肯定并未真决心造大宋反的沧赵家族很可能做了误判而不得不毅然反了。
“这些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猪!”
童贯怒极又无奈地恨恨骂着,把赵岳骂福王之类是米虫的恶毒话几乎照样又重复狠骂了个遍。
他不太担心赵公廉造反会要了他的命。
他和赵公廉有老交情,尽管当初变脸,无视沧赵遭难,但也没象其他人那样争先恐后落井下石对沧赵伸黑手加重沧赵之难,不是他讲情义或不忍心,也不是他睿智看到整不垮沧赵,而是没到时候,也没来得及。沧赵的诱人财富全便宜了海盗。但无论怎样他并没有真和赵公廉翻脸成仇,也可以说情谊还在。而赵公廉是个恩怨分明,极讲情义与信义的人。
童贯惊惧忧虑的是,若是赵公廉夺取了天下,纵然还念及当初的情义,他童贯也再不可能有宋王朝的富贵傲然......
大内深宫处,新帝赵桓和耿南仲却又是另一副画面了。
第85节莫忘初心1
福王被整,紧跟着刑部如今仅剩的捕快精英团队在缉拿赵岳一行时又照样被肆意屠杀,两总捕头铁苍鹰、曹冠雄俱都被杀,这接连恶性大事发生,其中的意味终于让早有定计,始终显得智珠在握而镇定如恒的耿南仲也开始惊慌了。
相信耿南仲,从而也表现得始终镇定自如的新帝赵桓,当得知沧赵人对皇族尊贵王爷也根本不当回事时就更慌神了。
他的镇定不过是听信了耿南仲的蛊惑与所谓一计可定江山的妙计才有点信心而表面表现出来的,也是想在一向看不起他的群臣面前就机展现一下他也有够资格当皇帝的不凡一面,力图增加一些至尊威严与话语权。
可他此时还太年轻了,比历史上于灭国危难之际仓促登基年轻了足足近十年。
历史上而立之年的赵桓尚且什么定国安邦能力也没有,金军杀来之际吓得他只想放弃抵抗象他父皇一样弃京师抛民众与普通官吏逃跑并最终选择了举国投降,现在连人生阅历都少太多,素质只会更差劲。
他本就天资凡凡,缺乏能力,加上柔弱老实的天性与倍加艰难的宫中太子生活共同形成的性格极其懦弱胆小,没勇气担事和面对危难挑战,干什么都犹犹豫豫的没个主张与定见。这时候,面对相似的灭国之灾,还能指望他展现出奇迹?
对赵公廉,赵桓的感情是外人不可想像的那种复杂。
对这个同姓而出生在偏远乡下的卑贱村夫,赵桓却没有任何命好身为至尊皇族子弟而且是皇帝之下第一人的太子,大宋江山的未来之主,而应有的心理上的那种天生优越感,有的只有从小到大越来越强烈的羡慕仰望、不可及下自然形成的越来越自卑,并且随着自身恶劣到随时会下台的危险太子环境与长大懂事逐渐有了个性尊严而由自卑转化为越来越强烈的怨恨,又最终转化为畏惧,现在当了皇帝则是既佩服,仍有以前的那种强烈敬仰之感,却又怕又恨,当然后者是主要的。
这一切都是因为:赵公廉就是父母恨自家儿女不争气时总会说的那个“别人家的孩子”。
别人家的孩子赵公廉的存在,对曾经的所有懂事开始读书的皇子来说,都是山一样压在心头,在诸皇子心头形成的阴影面积本已经无限大了,并且随着时间推移而阴影加速越来越大......
小皇子们根本无力追赶天才少年强者,更无力破解心头这片无限大也无限厚的阴影。
和天才儿童是同国同代同地人甚至是同学的孩子,无疑是可悲的。
天生智商上的巨大差异绝不是所谓的后天努力能弥补的,尤其是在学习上,何况生活环境无比优越的皇子们不可能有赵公廉那种生存在险恶苦难边关随时可能面临死亡而促使形成的越发坚定强大的奋斗毅力和斗志。
而当这样的天才偏偏一度当着赵佶的心腹小秘书,就整天在皇宫自如晃荡,皇子们几乎天天可见,不得不直接面对天才的无穷魅力与压力,又偏偏这个天才正好姓赵,和皇室同姓,那皇子们本应该非常美好灿烂的小日子就更可悲了。
在赵公廉在皇宫服务皇帝的那段时期,诸皇子的日子很苦逼,哪怕是天生没心没肺的、心足够大的、记吃不记打的那种熊孩子也无法不在乎那种无形中笼罩来的压力。以至于当赵公廉终于放出京外任为地方官时,众皇子们,无论是大是小,无论是懂事的好孩子,还是不着调的熊孩子,居然都不约而同地罕见的齐心欢呼雀跃起来,就如同久苦的奴隶终于获得了解放,终于拨云见日看到了朗朗青天白日,那种喜庆,就差大放鞭炮隆重庆贺了。
不放鞭炮是皇宫大内不允许如此随便干,那是有严格定制的,否则必然会放,大放。
这事让生了皇子的娘娘们不禁惊诧......唏嘘。
而没生皇子的娘娘们则愕然后哭笑不得,然后盼着生皇子,更盼着生个出类拔萃的皇子,一定要比沧赵家的这个孩子强啊,一定要啊.......
正怀着胎并已测断是儿子的娘娘,那心情就更不用说了。
就算宫中有限制,有个熊孩子皇子也想出了法弄出了吓人的响动充当鞭炮庆贺,惊得宫卫禁军以为发生了什么要命的事惊恐赶去.......当皇帝赵佶得知这事后也不禁恍惚了一下,莞尔笑骂一句:“这些小混账........啧,至于吗?”
这种态度很好地体现了赵佶这个皇帝的性格。
赵佶注定不是个严苛的皇帝,必然是宽松的政治、在宋朝本就宽松的经济国策下更宽松的治理、宽松的宫中之家.....臣子们最喜欢这样的不难伺候的皇帝,宫中的娘娘们喜欢这样的多情柔情宽容帝王,宦官宫女也喜欢这样的不严厉凶残的主子,天下的百姓一度也喜欢,但后来就不喜欢了,皇帝对官员宽松,官员就会对百姓趁机大肆盘剥、枉法.......乱搞。
政治是严肃的事。
皇帝,必须是个严谨的人。
赵佶和赵桓,都不是心性无良的坏蛋,若只是做个寻常贵人,或许会朋友众多、美名传天下,可惜他们正是皇帝。
赵佶也注定不是个严厉的父亲。
他的皇帝身份与个性决定了他不会象一般家庭的父亲那样关注孩子们的成长,却也不会苛责要求孩子。
通常他根本就不管。
他之所以会拿赵公廉当别人家的孩子如何如何来说事教训皇子们,更多的是他自身聪慧过人才华卓越,是那么的骄傲自负,生的那么多儿子却眼看着没有一个资质比赵公廉强的,更没有一个象他这样出色的,当爹的难免会失望,他这么骄傲自负的皇帝至尊爹更会,自然的,每当对皇子们的功课感觉大大不满意时,或皇子们又干出什么让他失望的事让他知道了时,情绪化一起就会把皇子统统叫来狠狠训斥一遍,督促要懂得勤奋上进,熊孩子难免更得皮肉之苦的教训一下。
你们是天下最尊贵的孩子,是朕的儿子,是天之娇子,庸碌平凡不好学上进也太丢朕的脸了......朕丢不起那人。
大抵就是这心态。
对赵桓来说,他的资质在众皇子中本已经是差到可能是垫底的,他连比自己小不少的弟弟都常常显得蠢笨不懂事,干什么似乎也比不上弟弟们,连当孩子讨好父亲这种小事上都能总是被年小的弟弟轻易超越了,总是会变成陪衬弟弟们聪明可爱的笑柄,,再对上赵公廉这种妖孽,自然惨到只能在光芒万丈如神一样的天才面前卑微悲伤地跪拜在阴影无限大的尘埃中无助地哭泣.......
少年天才赵公廉的存在,对皇子们,尤其是对太子赵桓,意味着是无形中的一万点伤害,而且是每天,时时可能......
实际上,众皇子对赵公廉的感情都是极度复杂的,厌恶甚至痛恨却又有忍不住的喜欢甚至愿意亲近。
这是因为赵公廉和其他臣子一样对皇子们都保持该有的尊敬与距离,却又完全不同于臣子常规的那种行事方式。
他从不刻意去亲近甚至讨好尊贵的皇子们,却也不会端着规矩一本正经保持臣子应该有的疏离皇子们接触他。
无论是得意的,还是失意不得宠的皇子,无论是仰慕他还是憎恨他的皇子来接触他,他都会一视同仁不失尊敬却又往往不够严肃地笑呵呵对待,不在意宫中激烈凶险复杂的宫斗,不瞅着哪个宫妃正得宠哪个又失宠了而跟风捧着哪个踩哪个皇子,而且就是有法子让那些气势汹汹来找茬找他算账的皇子能老实下来并且忘了来教训他的目的,至少是暂时忘了他正是那个可恨的”阴影“。
对年纪那时都不大的众皇子们来说,赵公廉更象是个已经成年的友爱甚至宠溺一群年幼弟弟的大哥哥。
他时常会把一些新奇好玩的玩具、小人书连环画什么的带进宫,给接触他或是特意来找事的皇子们玩耍翻阅,都是宫中没有的,世上也往往还不见的新鲜玩艺。
对好吃的熊孩子,有时间了,他会领着跑去御膳房在大厨们的协助下亲自做一些新鲜好吃的.......御厨们对这位得宠的少年俊颜也不敢不让.......有兴致了还会绘声绘色地给皇子讲一个个或长或短的故事。
这让皇子们对他既爱又恨。仍是阴影,但阴影的内含变得复杂了许多。
而心思各异的娘娘们对赵公廉的感觉也随之复杂起来,本应该恨的,似乎也犹豫起来......不满的,也不好说什么。
菜是那么新鲜好吃,故事是那么有趣,以至于有皇子强烈要求他妈甚至皇帝把赵公廉安排当皇宫大厨,最好是安排给他当太监,如此他就既能随时教训这个阴影,又能方便随时吃到新鲜好吃的东西听着有趣的故事......
当然,这种荒唐要求肯定是不会得到满足的。
赵佶当皇帝,再荒唐也干不出这种没品的事。
堂堂少年天才状元郎,德才与功绩美名兼备的士林新榜样,若是成了大内御厨甚至太监,那丢尽的是皇宫的脸.......天下的舆论能喷死皇帝.......
赵公廉对皇子的这种随意行为也必然引起满脑子正统观念的官员的不满,认为这是在诱惑皇子、扰乱皇子在宫中应有的尊贵严谨生活......是居心叵测,非忠君爱国君子所为,必是奸佞,万不可容他如此成长起来.......因而上奏弹劾,攻讦。
这种找事的官员一度还不少,引起赵佶也不得不重视。
但赵佶更感兴趣更关心的是别的。
他早知道赵公廉的这种对皇子们非同寻常的,甚至可以说是破坏传统规矩与无视忌讳的行为。
他从来没听说过臣子还可以这样和皇子相处也能这样成功相处的。
就他所知道的,怕是历史上也从来没有这样的臣子吧?
赵佶对赵公廉有法子克制皇子找事并让皇子放弃“仇恨”不奇怪。
没点过人手段,连年幼的皇子小孩都对付不了,那这样的官员又岂能成长为玩转天下的国家栋梁之才?
赵佶也看到了赵公廉与皇子的相处方法无形中起的是积极的作用。
宫中的气氛空前的和谐了不少,也不再是以往必然的那种肃穆沉闷无聊无趣,无形中多了一股大内最难得的轻松活跃与生活趣味。
而皇子们在津津有味的一本本连环画小人书、一个个故事中,不知不觉就接受了些东西,长了知识见识,对外面的世界多了了解,更提升了品德......就连死活不愿读书的熊孩子也不知不觉多会了些知识,懂事了些,行事不再不着调到顽石朽木一样不可教化。
对此,赵佶自然是喜闻乐见的。
要不然,赵公廉也不可能一直这么自在地在皇宫“瞎搞”,早赶出宫去了。
对赵公廉总能花样百出地搞出皇子们追捧的新玩艺,赵佶也同样不奇怪。
沧赵家族就是凭创新崛起的。
赵公廉就是如此聪慧能干的。
奇才嘛,就应该似乎样样都有妙点子的样子。
君子远庖厨,赵公廉却不忌讳这个而且有些擅长,新奇花样不少,赵佶对此也不以为意。
倒不是他不信守这个儒家教条,而是在他心里,臣子首先是皇家的奴仆,其次才是与皇家共治天下的官,否则士大夫们还真以为自己是可以与皇家平起平坐的江山共主呐。臣子服务好皇家是应该的本分,偶尔为皇子们做个菜又怎么了。
赵佶奇怪的是赵公廉对众皇子的那种心态与“大哥”风范。
他看得出赵公廉的亲善行为是很自然的流露,不是刻意对众皇子那么去做。
对皇帝的这个好奇,赵公廉反倒诧异了,然后醒悟地赶紧请罪......
至于原因?
“微臣的弟弟年幼,与皇子中一些年纪相当,五六岁、七八岁,正是淘气顽皮的时候,在我们老家的话是,正是鸡嫌狗不爱、让父母长辈哭笑不得的年纪。臣的弟弟,咳,堪称顽劣不堪,从不读书学习,在启蒙之时就曾经把家中好不容易请到的一位在沧州也算是很有名望的大儒老师的胡子点着了,抗拒识字上学......常常气得心粗并不大管我们的父亲也会无可奈何跳脚骂这个熊玩艺,”
这话让赵佶都惊诧后却忍俊不禁笑起来。
第86节莫忘初心2
对自家的熊孩子,当父母的真是头疼,恼怒之时恨不能打死这孽障,但这可能下得去手吗?
赵佶即使是皇帝,即便并不费心管皇子,但也已经深知当爹的那种苦恼心情。
同时他也暗乐:原来仁贤美名传天下的沧赵家也一样出混账啊。
“但是,”
赵公廉又说:“我弟弟,咳是那个样子,但却是长辈们的心头肉,再顽劣,长辈们也不是不喜,反而格外宠爱他。别说我娘把我弟弟珍若性命,生怕有个闪失。就是我那一向管束子孙严厉的亲祖母也同样一反常态,居然是喜欢,不是厌恶,就是发自肺腑地宠爱着,总说孩子淘气点算什么,咱家的孩子又不会真不懂事地去祸害外面,家里有长辈榜样在嘛,再混账又能混账到哪去?不就是闹腾点吗?乡村冷清,闹腾点不是坏事,也是种生活乐子。不愿读书,那就别勉强,长大了能干别的就不是生活的本事了?人是不一样的,各有特色,也会各有所长,强求不得,只要不长歪了,长大了都会有所作为,重要的是心性。庄户人家的孩子也不必强求读那么多书。家中有一个读书当官的要家中操心担忧不已还不够?“
”至于我爹,那也就是火起了随口骂骂我弟弟就完事了。他一向对子女是放羊式管理,不愿意拘着孩子的天性快乐,只在意儿女别长歪成坏蛋,长大了能尽心分担应尽的责任就行了。”
赵佶对这话若有所思。
他喜欢赵公廉他爹这种对待孩子的教育方式。他最不喜欢被人拘着性子不准这样不准那样。不准哪样啊?人活一世难道不是为了快乐自在?当皇子时就受够了宫中种种严苛管束。
他也欣赏沧赵老太太的那种宽容通达长辈姿态。
他小时候可没这种长辈宽容宠爱着。宫中的长辈总是要求他必须这样必须那样必须长进必须......他那时已经很乖了,又不是嫡长子,不用努力成才当太子将来当个强大皇帝,可是得到的仍然是父皇的不满意、这个长辈那个长辈的苛责。
他没按长辈的要求去努力,只按天性与特长去学习,不也成了一代惊艳奇才,而且有足够能力当个强大皇帝?
“臣家中这种心态与庄户人的身份有关,更与沧州是边区的凶险环境有关。“
”长辈对孩子的期望首先是顺利长大成人。”
“至于微臣,父母长辈们,包括疼爱我一手把我教导带大的亲祖母,虽从小就对我顷要求严厉了些,也知道我能读进去书,却也不是要求我要如何发奋读书考进士当官。“
”长辈们重视的是子女的担当,要求必须勇敢、正直、仁爱,尤其是在辽寇侵犯时能有勇气奋勇抵抗,保护家人也保护那些需要帮助的乡亲。要的是这份良知、这份人性初心。而我也努力去做了,但内心其实是很羡慕弟弟能有个富裕安全多了的环境快乐宽松生活、胡闹与成长。陛下也知道,以前,我家虽是地主却很穷,庄上生活不是一般的困难。”
赵佶默然不语,但眼中却是理解的神色,也有些同情。
“臣极喜爱弟弟。”
“我幼时少时没能具备的家中环境,我弟弟赶上了,这里面有我的功劳。我希望他能无忧无虑地快乐享受着这种难得的宽松生活度过童年,不必象我那时总生活在随时可能家破人亡的恐惧中不得不奋力挣扎向上。说句心里话,为了弟弟,必要时,我愿意付出生命去保护他、保护他能享受的良好环境。我有这样的勇气。这也是我作为兄长的责任。”
“幸运的是,咱们大宋王朝在陛下的治理下也越来越富强,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臣也就更有信心保护好弟弟。”
“只是臣现在在京城,远离了家乡,看不到弟弟的顽皮却可爱,每当看到年纪相当的皇子们,尤其是看到表现不好总被训斥的皇子就会常常情不自禁想到弟弟。臣羡慕皇子们能有皇宫这样的优越环境可以尽情快乐生活成长。臣也希望皇子们和我弟弟一样快乐自在度过最宝贵的无忧无虑童年,没有各种因素强加在天真无辜孩子身上的烦恼甚至凶险。为此,为臣子的,我愿意力所能及地为皇子们去做些什么。臣不在乎别人说什么。大不了,臣回家还是当个土农夫少庄主,少了无数官场烦恼纷争,让家人省心,也方便照顾家中日益年迈的长辈,保护好弟弟和乡亲们,如此人生照样快活有意义。”
赵公廉没有深思熟虑地组织好言词和要修饰表达的计皇帝欢心的内容,就是想到那说到那。但是,意思到了。
赵佶也就懂了......
他把赵公廉凶险的成长环境以及这种有勇气有担当的胸襟仁爱“大哥”情怀讲给了朝臣们听,让朝臣们不禁羞愧......
赵公廉的这番话与对皇子们的“好大哥”作派,实际上无形中减轻了皇子们的压力,也间接保护了无助的太子赵桓。
因为从生活在凶险边关的沧赵家,老二不着调却照样得长辈尽力地疼爱保护一事上,赵佶那颗敏感的艺术家神经被触动了,他动了恻隐之心,对出生就几乎没娘疼爱照顾维护的孤独可怜太子多了些为人父母的那种宽容体贴关照......
对父皇曾经不是一般的喜爱而无比宠信的这位村夫,皇帝赵桓的感情主体上是憎恨,同时也期望能为他驱使所用。
在他年少时,他一度曾经强烈感觉到怀疑赵公廉实际是他父皇在外的私生子的程度,因为他父皇简直就是拿赵公廉当长子在宠爱维护着,更是方方面面或明或暗大力培养着。而赵佶对他们这些肯定是亲儿子的皇子虽有父亲的和善......却少见会有多关心的时候,多的是失望眼神下的训斥。
父皇关心哪个皇子,并不是关心皇子本身,而是因为宠爱皇子他妈。
赵桓没亲妈得宠,也没亲妈管,也没后妈可绝对信任与询问他糊涂不明白想搞清的事。
他只能把怀疑藏在心里瞎琢磨。
一度,他曾经忧虑几乎成疾。
因为怀疑并极度害怕父皇实际是把赵公廉这个私生子当太子暗暗培养,而他这个太子只是摆在明面上糊涂人的。他只是顶在前面承受宫中与朝野必然集中火力攻击的那个最可悲的靶子。
他从小就没有活着的至尊皇后亲妈的有力保护,本身又不聪明能干,若是再没有了太子之位带来的保障与父皇的关注,那,即便他年纪尚小,尚且不太明白宫斗的险恶可怕,也本能地懵懂清楚自己的下场之惨会不可想像。
”我若是也有这样疼爱弟弟保护弟弟的亲哥哥该多好。“
这是赵桓在少时发自内心的渴望与感叹。
他本心并不愿意当这种窝囊、压力太大又凶险的太子。
如果有可能,他更愿意当赵公廉这样的大哥太子的弟弟。
为此,那时幼稚加上有怀疑的他曾经委婉实际上却是稚嫩笨拙地试探过赵公廉有没有这种可能。他真的愿意让出太子位,只当那个幸福安全可以放松胡闹混快乐日子的弟弟。
赵公廉那时也太年轻,但聪慧过人仍敏锐感觉出了太子话中暗含的意味。
赵桓这种“大胆”猜测他父皇在外乱搞,居然怀疑他赵公廉是皇帝私生子,很担心这个却又愿意让出太子位,只想有他这样的大哥太子保护着享受无忧无虑的尊贵皇子小日子的奇葩却也是人之常情的念头,赵公廉愕然之余不禁好笑,又不免同情而为之悲哀。
最是无情帝王家。来生不做帝王子......
幼弟赵岳在两岁左右大时就说过的这种定论回响在赵公廉的耳边。
果然如是啊。
瞧这眼前可怜的小太子.......
那时的赵公廉虽然听弟弟预言过宋室江山的悲惨下场就会应验在这一朝赵桓这一代身上,却也不是那么坚信。家中在奋力发展,实际已在暗中积蓄实力准备造反,或者说是在积极准备迎战宋室江山崩塌时的铁马兵戈混乱血腥那一天,但一切只是抱着宁中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积极生存态度,就是在一边努力强盛大宋王朝一边观察天下大势,随机应变.......
说白了也是为了生存下去而朝着既定方向摸着石头过河。
那时,面对赵桓这样的老实蠢笨孩子、这样的太子生存恶劣条件、这样的太子心态,他能说什么?
他只能问赵桓:“你长得象你父皇吗?你看我有长得象你爹的地方吗?完全没有啊。”以此委婉地提醒这位年幼无知也无助的太子:你怀疑的东西太可笑,纯是不该有的瞎猜。
想了想又郑重告诉赵桓:“你是皇长子,你娘是皇后,尽管现在你爹又有了皇后,但你永远是最尊贵的皇嫡长子。”
你天生就应该是太子,就是以天命太子的身份降临人间准备当皇帝的,这种话万万不能说。
不然,会遭到那些有野心的娘娘们恼恨而以各种手段陷害暗算报复.......
宫中那些女人,尤其是那些生了儿子的有过人心计或品级高的女人,是怎样处心积虑欺负赵桓既没娘疼爱保护,资质也不堪,不配当太子的情况,赵公廉旁观者清,看得太明白了。
他也知道皇帝赵佶也不会乐意听到他掺和这种事。
干涉宫闱、干涉立储。历来是皇帝最反感的大忌。
他不会因仁善同情而愚蠢地掺和进宫斗的凶险中,对“别人家”的富贵孩子也没那个心情与义务去保护。
他能做的就是因敬畏仰慕和忠心皇帝而亲善皇帝的每一个孩子,间接和谐一下内宫生活也保障自己少些危险。
这已经很难了。
最后,赵公廉说了句套话却也是至理名言:“唯有仁者得天下。“
”人呐,太子也好,百姓也罢,应守本分良知,莫忘初心。”
赵公廉当时心有所思,只是随口感叹了一下,又忙着去效劳皇帝了。
但对赵桓,他的那寥寥无几的话的意义就非同寻常了,让年幼的赵桓无形中多了点当太子的信心和坚持。
别人说一万句,也比不上偶像说一句。
无边阴影偶像的话却在很多情况下对粉丝更有震撼性影响力。
即使皇帝赵佶亲口承诺:你就是太子,不会变。也抵不上赵公廉这个卑贱的外人说的那几句更有安慰力。
至于赵桓的老师或忠心的属官们早就反复讲过:你赵桓就应该是太子,就能将来当皇帝。这也不顶用。
如此经历,赵桓对赵公廉的感觉怎么可能不复杂。
他和他父皇一样,在内心深处都认为赵公廉才是大宋最需要的也是唯一最理想的宰相大才人选。
但,他真当了皇帝,心态总会变化,急于掌权稳定命运,赵公廉又表现出了对皇权淫威的桀骜不驯和对他这个毫无领袖经验的新皇帝在江山极度凶险最考验人执政稳定天下能力时的不信任,再加上信任的耿南仲蓄意挑拔,他对赵公廉的印象就大坏了,信了耿南仲的妙计,主意也是最快铲除掉沧赵,并借此威势竖立起君权威望,成为真正的皇帝。
此时,当得知赵公廉真意味着要反,赵桓就绷不住了,慌张得不行,立即召耿南仲紧急觐见,责怪或问主意。
从小到大一直藏在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偶像对他的压力太大了。
当太子时,赵桓怕的人,不是很多,是太多了,宫里宫外的......尊贵为当朝太子,却常常不敢正视宫中的一些太监宫女,更不用说敢随意教训了,对那些来东宫传旨的卑贱宫中奴才对他直接流露的种种傲慢欺负,也只有唯唯诺诺。
这是恶劣环境使然,但更主要的是性格。
若是换作是赵岳,奉行人活着一天就得有活着的滋味,至少要精神上强悍讲尊严有满足,他当太子,即便环境再恶劣一百倍一千倍,那该怼的时候他也照样会毫不犹豫地出手,长久憋屈无聊地活着,那不如拼了痛快一把。别说是太监宫女这种皇家奴才,就是宰相之流敢怼他算计他,他也照样会想方设法坚决反击,而不是装死任人踩,求无视,求放过。
赵岳的性子无论前世今生都是乐观开朗奋斗的那种,为人处世平和讲礼节,连口头诽议别人是非都从不做......这是种修养,但另一面却也是很有点驴脾气的,一般不发作,但一发作就会暴烈得吓人,狡诈、阴险、果断,都来了,坚决到底。
对这一点,和他生活了很久的女友太了解了,所以虽然有时会变着花样闹腾吵架却从不触犯到那个点。
而几乎是不错眼珠子地一手把赵岳养大的赵妈妈张倚慧,对幼子的驴脾气隐形属性也太清楚了。
幼子对不关心的事,怎么说怎么好,不是一般的大度平和,幼子没心思在介意上浪费时间精力,但谁若是触犯到那个点,幼子就会变成另一个人,心胸狭隘,不近人情,不讲道理,火如雷霆,甚至凶残冷酷到令人头皮发麻。
不同的性格造成不同的命运。
若是赵岳是赵桓,他的个性意味着他极可能在宫中根本没机会长大,侥幸长大了也坐不稳太子位当不了皇帝。
轻浮艺术家皇帝赵佶是断然容不下个性强悍的太子的。温顺老实好摆布,不用费心才是他的太子菜。
而赵桓活到长大了,而且在历史上最终体面地当上了皇帝至尊,但几十年窝窝囊囊屈辱当太子,当了皇帝却是更窝囊倒霉,没能力没担当却强被当了救火队员,一天的顺心皇帝滋味都没尝过就当了俘虏,去东北的冰天雪地窝着了继续窝囊,最终惨死......
两种绝然相反的个性,两种而同一不幸的结局,这事.......真是难说。
第87节有人火冒三丈绝不赞同
赵桓如今怎么也是坐到了那个最尊贵的位子上了,他仍然怕,只是怕的只有两个人了,一个自然是赵佶,父皇决定着他的命运。第二个就是阴影偶像了。赵公廉在赵桓心底始终是座不可攀比的高山,是能力强大到他不可对抗的。
信耿南仲的,愿以为不会真形成对抗,但现在偏偏抗上了,而且是在最不利最被动的条件下......赵桓坐在那表面没太什么,那心里却是打鼓一样嘣嘣响,只感觉气不够喘的,鼻尖冷汗址冒,自幼时就悬在心头的那个无限大的阴影又象泰山一样再次无可阻挡地压下来,他紧绷的心弦随时会压绷断........他焦躁不安地等待耿南仲赶紧到来。
耿南仲也心知不妙,哪敢怠慢,立即跑去见赵桓,进了殿一瞧皇帝那神情,心就格噔一声,他最是清楚赵桓对赵公廉的复杂感情的,太了解赵桓对赵公廉有的莫名其妙畏惧心理,却是立即道:“陛下勿惊。赵公廉绝不会反。”
他是这么坚信的,此时情况有大变也不得不硬头皮仍坚持这么忽悠,也是为自己打气。
否则,这事就是他一力误导了皇帝并且玩砸了。
皇帝虽然最信任他最亲近他,很大程度上等同于视他为支撑把皇位坐下去的脊梁与信心,但是,如果他瞎自负固执玩出了加速江山崩溃的可怕危机,那么,赵桓本就晃荡的皇帝宝座必会坐不下去了,老皇帝被灭国死亡所迫,没招了,急眼了只会果断拿下赵桓的帝位,让赵桓成替罪羊,尽一切可能争取缓和赵公廉针对朝廷的怒火仇视,那么他这样的依靠赵桓才能爬上高位得瑟的臣子下场可想而知。作为引爆灾难的罪魁祸首,老皇帝不收拾他,赵桓也会先决饶不了他........
此时,沧州知州郑居中若是能听到耿南仲这么保证,肯定决不赞同,必定会火冒三丈跳起脚来大骂耿南仲奸贼误国........
因为,驻扎在沧州北部百里的乾宁军却突然擅自南下驻扎在沧州城外仅仅五里处虎视眈眈盯着他郑居中的脑袋......
之前,赵公廉电报得知弟弟在沧北与朝廷尖锐对峙的这个敏感时候居然打算进京冒险,不禁大吃一惊,转眼就明白了弟弟的心思,虽然也知道这可能是个有效到不可能更有效的方式,但决不允许弟弟冒这种险,坚决反对。
他主动发起这场对新帝新相的挑衅是有预谋的,
是借由头早早清除掉朝廷安插在沧北的势力,减少既定的明年大撤离计划的内部凶险麻烦,便于进一步控制沧北进一步统一思想统一行动,同时也是向朝廷亮亮肌肉,证明一下他对沧北的真实控制权,让朝廷明白沧北首先是他赵公廉的沧北,其次才是朝廷的,逼迫朝廷以后少特么再当他没了赵庄实力支持就成了没牙的老虎没真实力了好欺负,少特么对沧北军阴谋不断派人来瞎搞,争取到沧北的更多自主权,要象如今的西军五部集团一样有事实上的听调不听宣的自在地位。
他挑起事端,自然也有法子保持和朝廷斗而不破的把握。
因为大宋如今的形势成迫,主动权捏在他的手里,而不是在朝廷。
但赵岳显然也洞彻了大哥的心思,坚持一意孤行,进京冒险是快刀斩乱麻,达到以最快速度最有效实现家族和朝廷斗而不破的有利战略态势,争取让大哥有更多主动权与更多时间和精力投入到完美大撤离计划中。
赵公廉知道弟弟一向很尊重自己,凡事都是开诚布公有商有量。
事实上,最近几年随着他真正成熟起来,弟弟根本就不管事,大事都是哥俩相互通气先勾通一番,最后由他拿主意做决定,即使决定不那么英明,弟弟也从不反吱声,目的无非是进一步培养和加强他这个当大哥的在帝国的领袖权威。
但,另一面是,赵公廉内心明白:弟弟极有个性与主见,打小就不是他这个当哥哥的能管得了的。弟弟一旦决定要干什么,全家人中也只有母亲能让弟弟老实点。但事实证明是,弟弟总能说服母亲,说服包括父亲、祖母等一切要说服的。
所以,在接到梁山电报“已动身”简单三字后,赵公廉就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苦笑着叹口气,根本不敢把这事告诉老家的祖母,更不敢透露给远在海外的父母,免得长辈们平添惊虑担忧,他自己也会一头狗血,没好。
他立即启动了已想好的配合方案。
这是聪明过人的一对亲兄弟之间的那种近乎完美的默契。
这类事,从赵岳小时候起,哥俩就开始这么干了,这么多年下来,已经干过很多次了,根本无需事先多费话勾通。
乾宁军主将韩综事先已有准备,一得了赵公廉的电报命令,立即亲自率军南下,做出南攻态势。
他把驻扎在戟宁军内地的军队四千人全部带领南下,直逼沧州城,虽然没直接挥军攻打,但就驻扎在仅仅五里之处的一座废弃的沧州镇上,意图明显,把那时本就是惊弓之鸟的郑居中吓坏了。
赵公廉因京城越演越烈的诽谤谣言,一怒突然无视朝廷,擅自干净利落清除掉那么多朝廷安插在沧北的或明或暗文武官员及探子等大小人物,转瞬统一了沧北四军大权,摆脱了朝廷掌控,郑居中惊闻后震惊得眼珠子差点儿当场掉出来......
他万没料到,赵公廉没了赵庄雄厚势力撑腰,成了陷入无比尴尬无力地位的官场弱鸡笑柄,对沧北却实际上居然有如此强大控制力。
原来沧北一直是赵公廉的沧北,不会因为辞职回家务农就改变,更不会因为赵公廉复任后不管事不作为而改变。
无疑,若是赵公廉真的悍然造反了,必会拿他郑居中当第一个祭旗的宋高官。
他很清楚沧赵家族及所部上下是怎样咬牙切齿痛恨他。而偏偏沧州城正挡在沧北军造反南下的第一关......
他怕死了被砍头当第一祭旗者,却不敢胆大的擅自先果断弃城私逃,
若是那样逃了,先饶不了他的是朝廷。
如今已经不是从前了。
老皇帝对他不再那么欣赏宠信,不会再着力偏袒他照顾他让他有罪也能脱罪。此前,朝廷就是不肯调走他,让他滞留沧州挪不了窝,无疑是说:你郑居中能搞掉沧州兴盛,也得有本事重新恢复沧州赋税重地。你有本事整垮赵庄能克制赵公廉,那你也得有本事继续克制下去。这是你在沧州为长官的根本职责和不可推卸的责任。不能只管肆意放完了火,折腾出一地不可收拾的乱摊子,却要别人来为你擦屁股善后。朝廷如此,无疑有赵佶的心态在里面。
某种程度上说,他郑居中已经恶了皇帝赵佶。
而当今在位的是新帝,和他没交情,怕是对他这种有本事迅速毁灭了兴盛之极的沧州只能坏事不能成事的官员也没丝毫好感。正春风得意正自负的右相耿南仲也会对他鄙视之极,也断断容不下他这个老皇帝的宠臣有机会回京当官折腾。
没皇宫的庇护惯纵,或许新帝与耿南仲正巴不得他犯罪出错好砍掉他的脑袋立威,郑居中的胆子也就没那么大了。
沧州军和乾宁军都是编制八千人的边军。
驻扎在沧州城,目的实际是监控赵庄威慑赵公廉并随时准备铲除赵庄的将士有五千人,另三千负责守边塞。
尽管城中的兵比逼到眼前的乾宁军还多了一千人,而且还有坚城据守,可谓地利人和占尽了优势,但郑居中心里却一点安慰与自信也没有。
他是个“报告式“的文人水货干臣,下面的情况听报告的,不屑也不肯吃苦亲自下去了解实情,对上的报告也是纸面文章的政绩吹嘘,整来整去都是虚的,类似后世的数据出政绩的官,
他本是中央的务虚官,也不会干实务治理地方和镇守边境,但呆在沧州也有日子了,对地方具体事务与情况怎么也有所了解了,又在一**要命大凶险的反复折磨逼迫下不得不关注和了解他本习惯于鄙视的军队,看到了沧州军的种种不堪,完全不通军事,却也门清:沧州军决挡不住乾宁军。
别看沧州城有五千军,还守着坚城,若是乾宁军真要攻克、拿他祭旗,别说是有四千兵力,怕是仅仅一千人甚至更少的兵力怕是也能轻取城池.......一真开战有了死伤,看到了乾宁军凶悍扑来,沧州这些兵怕是会无视指挥一哄而逃,甚至干脆投降.......反正,凶险时这些烂军肯定不会浴血死战,一瞧风头不对,立即选择的是如何逃避战争保命。这是在沧北当边军时就养成的传统习惯,到了沧州一直没整顿改掉,如今也根本改不了啦。
就不要指望这种兵在关键时能创造什么感人的奇迹了。
清晰嗅到了死亡滋味,这些日子懒懒散散纯是混日子熬任的郑居中一下子清醒了,不再吟诗作赋地发泄牢骚失意,精神抖擞勤快起来,令本州统制官石符练严守城池,这是多此一举,石符练比他更怕死,保命的反应比他更快,早做了封城严守,并且因为太不放心手下的军队值勤防守而破天荒地不辞劳苦亲自日夜巡察城守各处......一面派人紧急向京城和河间府宿太尉那报信,说赵公廉反了,请求紧急支援,一边又派人出城去谴责询问韩综乾宁军为何敢无旨擅自南下......无疑还抱有一点侥幸心理。因为乾宁军并没有上来就开打,似乎是在犹豫,或是在等待什么。
去询问的是位将军,也是石符练背后的开国勋贵石家设法调来帮助石符练掌控沧州的在京亲信军官之一。
此人自然是有些本事的,否则也不会被石家看上。
但此行无疑是孤身轻进去冒险,乾宁军若是翻脸,那脑袋九成九是得掉的,此人极不愿去,只是无奈。
军令如山呐。
郑居中奈何不得乾宁军,但砍他的脑袋却是轻而易举,不去也得去。死在了乾宁军刀下只能算倒霉。
只是他也抱有侥幸心。
乾宁军南下未必真是为了当沧北军造反前锋,否则为何不赶紧开打?
天已经很冷了,雪花飘飘的,越等越不利于打仗,也就不利于沧赵家族迅速夺取沧州控制住整个河北东北角保护和整编好赵庄势力,占据更多造反主动。
当然,事关生死,无论怎样也是提心吊胆,一行十几骑忐忑不安来到乾宁军临时驻扎的小镇,却早早就被镇外巡哨的游骑拦住了。
为首的骑兵很横,带队撒马冲过来,刀一指那将,厉声喝问:”什么人?干什么来的?“
居然被一个区区小卒当三孙子一样当众喝斥了,那沧州将即便此来心中惊恐畏惧,却习惯了高高上,无法适应,顿时被激怒了,一时忘了紧张,更凶横地指着那兵反喝问:”本官正要问你们那。你们又是干什么来的?“
稍缓了缓气又更凶横大声喝问:”你乾宁军不在本区老实驻扎过冬,无旨擅自南下,这已经是杀头大罪。跨防区,侵占了我沧州的辖区,你们居然还敢耍横反问我沧州军想干什么?岂有此理,真是狗胆包天.......“
骂骂咧咧正发着大火,也是想如此刺激这帮小兵一怒失口说真话,他能试探到点真相,不料不等他骂完,对面的乾宁军骑兵已经一齐张弓射了过来。
那将官万没料到区区巡哨小兵头居然敢不经向上面汇报请示就悍然向他出手,虽有所防备也看到了张弓,但七八枝箭转瞬一齐射击他,而且弓力强劲,都是不错的射手,距离又太近,他有本事也根本躲不过全部,至少三只箭射中要害,他顿时落马了账......乾宁军的凶狠吓得其他沧州兵掉马就逃。
乾宁军游骑也不追赶,只那兵头大喊:”这次饶尔不死,回去告诉郑居中那狗东西,爷爷我随时会去破城宰了他,为俺们侯爷报仇雪恨。”
有其他骑兵大喊:“一刀砍了太便宜郑导中。咱们弟兄定要活活烧死他。让郑居中乖乖地早早洗干净了等着。“
第88节半路窜出个程咬金
郑居中得报,大吃一惊,心中更寒,吓得一屁股跌在椅子上。
随即更多可怕的事报了上来。
他派出去的信使纷纷被乾宁军游骑截杀掉了,脑袋全丢在城前。
原来沧州城已经被乾宁军骑兵封锁了勾通对外的路。
郑居中这一惊几乎是绝望,吓得体如筛穅一样哆嗦个不停,在下属面前全然遮不住丑态,也顾不上形象了。
当然,沧州城的人已经见识过了这位超品知州是如何不堪的。郑居中在沧州这也没什么形象可言了。
沧州送不出去消息,但河间府的宿太尉还是很快知道了这个可怕坏消息。
自反复多次折腾才请出赵公廉出山继续镇守沧北,同样精于内斗的老油子宿太尉察觉到赵公廉确实不是为了忠义气节就肯束手听凭朝廷摆布命运的人,他就暗暗警惕起来,又深为忌惮赵公廉,自此就安排了得力人手紧密盯着沧北军.......
耿南仲忽悠皇帝的话:赵公廉绝不会真反?
宿太尉若是能听到或当时在场也必定会跳脚破口大骂耿南仲瞎忽悠皇帝,是唯恐大宋江山不灭的恶贼,该千刀万剐......
沧赵领导的赵庄人从来不是因顾忌什么就会甘愿等死的群体。
沧赵人所做的一切说到底都是为了在这凶险边区老家活着,更好的活着。
这才是沧赵的信念,唯一的至高无上的信念,是国家苟且浮华虚伪无能.......无心也无力捍卫百姓,逼得百姓不得不靠自己搏命厮杀求生存,在一代又一代无奈承受的血腥贫穷万般苦难中反复慢慢磨出来的这种信念。
它就象孤立大海中承受海浪风暴不断无情摧打的小小岩石一样只会变得越来越硬........直到彻底被不可抗力量摧毁才会消失在无情岁月中,留下一段历史悲歌.........但你会发现,它的根仍顽强存在着,只是无奈地淹藏在了水下不易发现而已。
在这样的信念下,谁若是不让他们活着,谁若是敢阻止他们活得更好,谁就是他们不共戴天的死敌,哪怕这个谁是朝廷大义正统,是神圣的天子至尊皇帝。
如此,这种信念的精神领袖兼求生代表——赵公廉怎么就绝不会反了?
为忠义气节虚名?
为民间一度热衷戏说的赵佶与赵公廉之间所谓的君臣相知相得之谊屡经波折却有始有终成千古历史佳话?
放他娘..的屁!
真当赵公廉是腐儒傻子呐。
赵公廉在士林中的巨大名声从来都不是靠遵守与宏扬光大孔孟教条形成的,而是卓越务实无人能比的创新开拓........是硬闯出来的,更是铁血打出来杀出来的赫赫威名。
这样的不拘陈俗,灵活、铁血、勇气无限,不畏艰险与挑战的进攻型猛人,朝廷想把他往死里逼,他岂会束手待毙?
都是朝廷那些混蛋在一厢情愿,或者说是就愿意那么说就愿意那么相信而瞎乐观,瞎自负权谋,任性瞎搞。
反正沧赵反了,屠刀第一时间也砍不到京城头上。京城人至少有时间逃跑。
可特么的会转眼砍到河间府这,会是他宿元景当先承受沧赵人和沧北那帮子悍军与五十万恶僧的怒火仇恨。死的是他宿元景,根本就逃不了。而且忠心为国死了,却还得背着个督边不力剿叛无能的重罪,留下祸国殃民执政废物的骂名。
手下有十万大军,兵力几乎是沧北军的两倍,还有自秋收后就已经从沧北陆续回来的,现改为河间府专业屯田种菜专供边军的那五万原专门负责看押僧犯的人手,背后更有朝廷支持,但,宿元景心中也毫无乐观,更无胜算之念。
朝廷那帮子家伙不相信赵公廉能把武僧迅速训练成骁勇善战的军队,更不相信赵公廉能把只会念佛只会拈花微笑的僧人变成沧北的武装力量,认为赵公廉再能耐也不是神仙,不可能.......
但他宿元景却是知道入军武僧已经是能战的凶恶沧北军,也清楚几十万念佛的僧人也是股庞大的跟着赵公廉吃饭的武斗力量。那些僧人,整体至少甘愿为赵公廉卖命。那些僧是僧,却是恶僧,不少的比绿林强盗山贼更凶恶有力,至少是铁石心肠冷漠无情的所谓出家人。对送钱的施主自然是慈悲满面,对借了高利贷却还不起的就不是慈悲了,无视其卖儿卖女家破人亡也得还债.......这样的僧人团队岂会是什么良善没危害力的?怎么就不能是造反对抗朝廷的能战恶势力了?
赵公廉就是能创造奇迹,就是能挟制和忽悠得僧人们追随他。
更可怕的是,沧北一反,河间府统领的十万边防大军不但不会拥护朝廷去奋勇剿灭南下的沧北军,反而很可能会轰隆一声加入造反,拥立不败的强者——赵公廉夺天下当皇帝,开新朝,封侯拜相........得大富贵......
到了如今这地步,朝廷居然还不知道这满天下的人有太多其实是心思燥动不安分想参加造反或想割据的?
只是大宋如今太穷了,穷到除了粮食蔬菜和铜钱不缺,其它什么都缺甚至从此没有了的地步,当强盗当军阀也真心没啥可抢的,
大碗喝酒?至少短时间内不可能,大碗吃肉更是奢望,就没有牛羊猪鸡.......哪抢去?
金银财宝、绫罗绸缎、华贵瓷器、美女?
那得能干得过海盗才能抢来。
陶瓷大师、高明工匠、巧手织娘.......都归了海盗为海盗帝国效力了,瓷器王国的美名已经不再是宋王朝了。宋国如今连年轻女人都难得一见,以后时间稍长,宋人想有衣服穿不至于光腚归于原始,织布这活怕是得委屈老爷们笨手笨脚学着织才能凑合支撑整个社会的需求。习惯了威福自享的体面朝臣们想有新的绸缎华服穿怕是也极难实现.......朝廷还欠着海盗的债呐,交纳的金银不够海盗要求,宋国以后产的茶叶、绸缎、开采的金银什么的好东西首先得交给海盗顶账.......
这种海盗勒索下的物质贫乏与极度憋屈自然有很多人不肯,不服,愤恨不平.......
可就算田虎王庆这样的势大胆横绝世悍匪一听海盗之名也会吓得发抖,想的只有立即逃窜,连朝廷都在海盗呵斥一声后乖乖奉上一切,不敢丝毫有违,宋国其他人其他势力,谁敢去撩拨海盗虎须?
就算悍不畏死,就是敢,那也得首先能跨越浩瀚而凶威难测的海洋找到海盗......首要难题是,哪弄到海船.......
浩瀚而无情的大海把宋人,当然也包括辽人、女真......都困在了大陆,与海盗隔绝了。
正是这种当强盗甚至造反当皇帝也没得多少诱人享乐可享,家中发国难财有吃不完的粮食可慢慢享用,也有了自己的大量田地可自由耕种......家家都可以是地主,这样过日子也行,不值得冒险,天下人才没有蜂拥当强盗甚至造反。
宿元景已经警告过朝廷了,不可再刺激赵公廉。
可朝廷就是不相信他这个高阳关路大帅其实是坐在火药桶上,随时可能炸得粉身碎骨,他根本没时间逃走。
对乾宁军的突然强硬行动,宿元景和郑居中一样心惊胆战。
好在他和赵公廉的关系不是象郑居中那样恶劣,考虑着怎么着也应该可以说几句话勾通一下,就派人试探着去沧北拜见赵公廉。但照样被驻扎在沧州城附近的乾宁军的游骑截下了。
朝廷一方的人已经根本不能进入沧北,不经沧北允许,私自潜进去会要么被僧人村捉拿住向沧北军换点什么好处,要么就是在野兽多了活跃了起来的荒野活活饿死甚至喂了虎狼......
好在也有点收获。
乾宁军主将韩综说了:”朝廷有人辱我们大帅,欺我们沧北军太甚。“
这话流露了点什么意思,让宿元景紧悬到嗓子眼的心总算稍稍降了降,想了想,心索性一横,不管沧州之危了。
就让沧北军闹吧。
反正高阳关路军也奈何不得沧北,不动,不做还好,一动,一做,只怕是火上浇油,局势更糟糕,演变成无法收拾。
朝廷有人跳得太欢,过得太得意,书生义气不知厉害,那就让朝中那些人惊恐头痛去吧.......活该。
宿元景其实是一肚子怨气窝囊气。
他好好的京城高官被强调到这兔子不拉屎的边关,吃了太多苦,遭了太多罪,操了多少心,可朝廷不领情不体贴......
如今他也强烈有了赵公廉曾经流露过的感叹:这世道,越是忠心肯干的官越得在荒僻吃苦遭罪,还这不是那不是,不得朝廷意。越是无能不忠也不肯干的反而越是能在京城安逸享受,而且得皇帝的心。忠的不如奸的,干的不如不干的......
凭什么啊?
凭什么可以这样不公?
赵公廉有捍卫大汉民族的雄心大志,自己愿意放弃京城优越的生活和前途,守边关抗辽国吃苦。我宿元景没那么大本事,也没那个雄心壮志毅力,可不愿意当那种傻子忠臣干臣。朝廷强派我来吃苦受罪实干,就不能如此委屈了我......可惜,他心中的呐喊朝廷听不到,有人察觉到他的怨愤心思,但也没心思理他,根本就顾不上下边......
耿南仲知道乾宁军威胁沧州城的事,河间府那报过,但他此前是更自信沧北军绝不会真反。乾宁军所为不过是赵公廉逼迫朝廷让步并处罚他这个挑起事端的右相的军事手段而已。但此时,他也慌了,却又花言巧语继续忽悠赵桓这种三傻子皇帝相信他的判断、相信他的锦囊妙计肯定能成。
赵桓被一通忽悠得又信了,紧张得要死的心也渐渐放松了。
耿南仲见火候一到,才一副胸有成竹架式果断道:“陛下,赵岳小儿在京城肆意行凶,能犯的罪都犯了,得立即抓起来。”
说话间,一扫往日儒生风骨干臣的儒雅风度,满脸的狰狞阴险恨意和难掩的得色:赵公廉,你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徒小子居然敢轻贱老夫?看我收拾了你亲弟弟,捏着你弟弟的小命,看远在沧北的你又能如何猖狂.......
赵桓这种没个主意的二逼正要点头下旨:那就抓起来。这时,旁边一直安静侍立的大太监谭稹突然抢先说话了。
“抓起来?”
他瞅着耿南仲,语气无疑是在质问,并且有明显的嘲弄之味,“敢问耿大人,这抓起来且不说容易不容易,赵二既敢来,就必定有什么脱身依仗,怕不是那么好抓的,咱们就说这能抓起来,那么,然后呢,“
”耿大人然后怎么做?”
半路窜出个程咬金?
耿南仲诧异了一下,霍然扭头盯着谭稹,死死地盯着,眼神里毫不掩饰他发自内心的鄙视、不屑、厌恶,甚至仇视......
谭稹,北宋末年得赵佶信任从军事仅在童贯之下的大宦官,和童贯一样虽是阉人却想在军事上雄心勃勃有表现,历史上当方腊起义之初,谭稹首先奉命统军出征......是剿灭方腊起义的统帅之一,干过的军事大事不少.......现在还没历史上的军权地位,还只是干着宫里的活梦想着童贯那样的发达威风轨迹,但已是赵佶信任并培养的童贯式心腹,已是宫中最有权势的大太监之一,接替诡异死掉的梁师成为赵佶掌管着秘谍司,每天侍立在赵桓身边,为新帝服务,其实是为老皇帝赵佶监控着赵桓决策大事.....有要事就赶紧通知赵佶,并传达赵佶的旨意左右赵桓的决策,也能代表赵佶的利益或心思干涉赵桓......
耿南仲自然明白谭稹是干什么的,清楚这个太监的强大地位,但士大夫传统习性从骨子里看不起军人更看不起不是男人的阉人,仍然极度鄙视之,因政治利益不同,旧帝新帝之间必然的矛盾,甚至是对立的仇敌,也就更鄙视仇恨之。
“你一个阉人也配参与朝廷大政、干涉我堂堂右相兼知枢密院事主张的大事?而且还是狂妄的以嘲弄质问的态度?”
耿南仲火大,可是这话只能在心里恶狠狠说说,他不能,也不敢说出口教训谭稹。
得罪了这个太监,就等于得罪了老皇帝,就是在试图否定和挑战老皇帝的权威。而皇权实际仍在老皇帝手中,根本不是新帝能抗衡的。赵佶退位,让儿子当皇帝,正是格外敏感的时候.....得罪了赵佶,那他别说当富贵宰相,怕是命能活几时都说不准。赵佶喜怒无常的很,也不知是吃错了药,还是修道服丹修坏了脑子,本是儒雅大度宽和皇帝,却变成猜忌嗜杀.....很恐怖,再不是从前那个让人敬佩才华风流的君王了......有时简直就是心思难测的魔鬼.......
第89节耿右相的妙计
耿南仲对付谭稹的方法一向是:我不理你。
皇帝只信我,不待见你这老皇帝的狗,心里非常忌惮你,在警惕严防着你。我就不理你,怎么着?
以不屑回答来无声地鄙视、无视,排斥谭稹代表老皇帝肆意干政。
通常就当谭稹是侍立在新帝身边的透明人,发言不发言都是不存在。
对这一手,谭稹还真没什么好招对付。
耿南仲不和他争执,这怎么也不能说是错,更不能说是罪过。否则,难道肯争斗才是对的?
再者,耿南仲现在怎么也是堂堂右相兼知枢密院事,属于朝廷皇权之下的军政两方的二把手,政治地位尊崇之极,代表着国家形象,自然有国家领导人应有的威仪,身上体现的是国威,又是新帝唯一可信赖与依仗的人,间接体现着新帝的皇威,岂可对一个区区大内太监动不动就唯唯诺诺丢人现眼,那丢的可是国家的脸面、朝廷的体统,丧的是皇权尊严。
这就是占据大义名分的优势。
耿南仲本人品行能力如何,这个先放到一边,他既在那个位置上,就不是从前的普通人了,代表的是国家权力。
谭稹再牛逼,说到底也只是个内庭太监,身份决定了不方便随时插手干政,否则百官也会心里不痛快,会反感抵触......
这就叫名不正,则言不顺。
所以,历来凡是造反夺权都得先创立个堂堂正正的名号或口号,必须得竖立一个正道的旗号,抢占公道大义至高点,抗衡朝廷正统压力,占据世俗公理人心,赢得认可与拥护,不如此,那就是狼子野心蓄意破坏正常秩序的反社会逆贼,甚至是反人类的魔鬼畜生。
干什么都得有个正当名头,尤其是在干坏事的时候得有正当借口。
这一点,在最讲究道德的儒教统治精神的国度尤其重要。
田虎王庆虽是草寇出身,造反是为了逃避朝廷拘管、缉捕问罪杀头并恃武侵夺朝廷权力,带着手下这帮子不服国家管的凶残强徒挟众划地自立为王,享受本没资格享受到的权力富贵,说到底就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权势私欲,为能象朝廷那样正大光明肆意盘剥和奴役百姓,能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尽情肆欲虐民,这一点,天下稍有脑子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但二者也是打着朝廷**不堪,逼得民不聊生,宋王朝气数已尽,是时候当灭了的旗号,并且确实获得了很大拥护。
二龙山晁盖若不是从立寨不久起就打出了“替天行道”的旗号,队伍也不会发展那么快。
谭稹PK耿南仲还有个重要的不利因素。
现在毕竟不是从前了。
新帝在位,再怎么是没实权的儿皇帝,他也是堂堂正正公开坐在朝堂上那个位置上接受百官朝拜的那个人,最起码的皇帝体统是必须有的,老皇帝若是随意打新帝的脸,也等于是在打百官的脸:怎么着,要我们恭谨朝拜的人,在你眼里就只是个想怎么虐就怎么虐的蝼蚁,那我们百官岂不是连蝼蚁都不如的.......
这一点,在奉行“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国策的宋王朝,百官尤其不能容忍。
在宋王朝过于宽松的政治经济体制下,官员们,无论文武其实都过得很轻松舒心自在,经过上百年,都已经习惯了被皇权尊重与宽容,并且被惯坏了,断然不能容忍皇权肆意轻贱百官,尤其在眼下皇权势微时。
宋朝不是一声声奴才遵旨的鼠尾辫子朝。
退位不退权,实权在握的老皇帝赵佶也不能动不动就发话干涉新帝的决策,何况是区区谭稹。
谭稹也不是昔日的大内总管太监梁师成。
他一没有个在位皇帝方便给他撑腰,二没有梁师成那样的宫中地位权势与立起淫威的机会。
梁师成牛逼时,那是可以代皇帝批奏折,甚至能代皇帝下旨的,相当于半个皇帝,这样的坏家伙,谁敢轻易招惹?
耿南仲明知谭稹的态度基本就是老皇帝的意思,但就是不搭理谭稹,赵佶虽不痛快,却也不能说惩罚就惩罚耿南仲。
最起码的一点:处置了耿南仲,新皇帝就没人可用了,成了光杆皇帝,彻底成了皇位上的木偶,什么威信也没有,什么官员也指使不动,彻底成了皇位上的笑柄,什么正经事也干不了,代表不了国家与皇权,丝毫掌管不了国家,不能代替赵佶处理纷繁复杂怎么也弄不完的烦人的政务,凡事还得他这个太上皇操心应对眼前尤其困难烦人的政务,不能一边悠闲清静修道求仙享清福一边掌权握大势照样至尊无上威福自享,那,立新帝就没有意义了。
这就是耿南仲敢嚣张的依仗。
但,太监这类生物,因为生理残疾而格外敏感,心性通常格外偏激狭隘记仇要面子.......不少的实际就是心理变态者。
此时,耿南仲若是随便糊弄几句也就罢了,说什么不重要,态度才是重要的,但他却偏偏自负地也是已经成了习惯地又如此以鄙视、无视继续甩脸子,这让原本并不是太较真针锋相对的谭稹顿时就怒了,凶性大起,顾不得以往拘着太监身份守太监不得干政本分谨言慎行了,凶威四射,不和耿南仲这老货好好斗一斗,不让这老家伙晓得他的厉害决不罢休。
耿南仲不吱声,谭稹就自问自答。
“耿大人是想扣赵二为人质逼迫文成侯老实低头听摆布吧?”
一声文成侯暗中已经流露了老皇帝赵佶对赵公廉的沧北叛逆行为的定性,或者说是赵佶最想要的结果。
耿南仲治国不行,但这种政治斗争上却是高级知识分子、老辣内斗好手,政治敏感度可不低,立即就听出了话外音。
他窥知了老皇帝又想宽纵安抚糊弄赵公廉的苟且求和心思,心一沉,但随即又释然。
他报复挑衅赵公廉,搞出这么多的事来,本意也不是想逼赵公廉造反。
他一样害怕沧北造反,实际是比其他朝廷重臣更畏惧沧北造反会引发的天下大乱甚至江山直接崩溃。若是真到了那一步,那好不容易到手的大权、富贵、前程、名望.......全都会失去,得心疼死。而且历史证明了他比蔡京之流更懦弱怕死。
蔡京再贪婪不堪,但为一国宰相面对兵祸灾难的最起码胆量气度还是有的,关键时能撑一撑事。
耿南仲,本质就是个阴差阳错走了狗屎运的虚浮文人小人物,根本就不具备当国家第一副总理的最起码素质。但此时却正是意气风发、野心勃勃、勇气和热情爆棚,干劲十足之时,敢干,决定了的事就想坚持到底,直到成功或失败。
他是想以另一种巧妙方式利用和玩死沧赵满门,为朝廷为新帝解决掉这个大.麻烦,并借赵公廉的尸体立威。
他的妙计也确实是另辟蹊径,大有可取之处,自负权谋高明远胜满朝重臣:你们都是朝政老贼但都是笨蛋,拿自负作用不可取代而嚣张跋扈的赵公廉一点实质办法也没有,而我有,我能........也因此格外固执而显得格外胆大能抗事。
盯着皇帝的谭稹也通过只言片语点点滴滴,隐隐约约推测出了点耿南仲的妙计到底是什么。
说穿了无非是:借刀杀人。
是借外国的刀杀人。
耿南仲是想引动沧北军和辽国厮杀互耗,并巧妙逼迫赵公廉不得不率领沧北军主动向辽国死战,不死不休,以此铲除赵公廉,灭掉这股只认可和拥戴赵公廉、朝廷事实已经无法有效控制的沧北势力,削除朝廷万分忌惮却没什么好办法收拾也不方便出手的心头大患,同时也能极大削弱辽国的兵势凶威与对宋国的空前巨大压力。
赵公廉可是头正当年的雄壮老虎,辽国却也是群恶狼。
猛虎斗群狼,二者若死斗不休,斗到最后,结果只能是缺乏朝廷支援的势单老虎必死无疑,强大狼群也得死伤惨重。
赵公廉越是奇才,越是厉害得无人能比,就是能创造奇迹,在朝廷糊弄支援下,最终也难逃灭亡的下场,即便没死在辽军之手,兵没了,势力被辽国打垮了,再没什么托身依仗和利用价值了,朝廷也会就手收拾了赵公廉。
而同时,辽国被赵公廉这样的厉害对手拼得怕是也唯有一蹶不振,加上北边还有头更凶猛强大的老虎在时刻虎视眈眈威胁着,辽国从此肯定再无力对付宋国。
玩得好了,甚至局势会彻底反过来,宋国可以随心所欲拿捏辽国.......
不服?
那就配合金军南北夹击,趁机要辽国的命,正好收复燕云......而这一切成果却无需朝廷自身耗费本就微弱不堪的最宝贵力量。一石两鸟甚至多鸟,却轻松省力........
这招高就高在:
铲除赵公廉的沧北军对宋国的隐患,本是宋国自己的事,本需要宋国自己消耗不可想像的力量和风险来处置,却转化为了辽国的压力、辽国不得不全力面对的事。借刀杀人之计上,又有鹬蚌相争之妙,本是当事主力的朝廷却摇身一变成了可以悠然旁观坐收渔利的渔翁......
以赵公廉的铁骨民族气节以及重视家族名声与历史名誉的程度,极可能明知是朝廷之计却不得不誓死大战,以证明高洁的家族品质以及他本人的能力与圣洁节操。也就是说耿南仲的毒计极有实现的可能。
儒教教育出来的官僚们最擅长的就是拿道德名节绑架人,逼迫那些真正爱国爱民族有伟大节操的君子义士能臣干将......为证明自身的名节不得不去英勇牺牲。
沧赵家族灭亡了,赵公廉这头太眩目太遭人恨却总能让人无可奈何的猛虎屈辱悲愤无奈流尽最后一滴血,拼死了,干弱了辽国,利于沧赵家族总喜欢强调的大汉民族利益,大利宋王朝以后的生存与重振兴旺发展,但,这天大功劳却是他耿南仲一人的。
因为这是他耿南仲一人一手独立促成的结果。
嗯,最多功劳名望与必将名传史册的风头分给支持他的皇帝一点。
令天下人无不敬畏的千年也未必能一遇的天纵之才,眼下也是大宋逆臣的赵公廉,是我耿南仲小小妙计干掉的。
宋王朝自立国之初就处心积虑想收复的汉人燕云旧地,是我耿南仲的妙计收复的。注意是轻松收复,代价小的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注意,把遭受海盗祸害,国力损失到惨重不可言到灭亡式大宋力挽狂澜重新带上兴盛的人,是我耿南仲......
我耿南仲将会是以一人之力拯救了整个天下的那个虽古之圣贤也难比的能臣。
我将是全天下人的大恩人,是再造了整个民族命运的恩人.......
这就是耿南仲心中的狂热梦想。
这个妙计是在得知赵公廉悍然诛杀朝廷安插在沧北的官员,向天下展示了是事实上的沧北之主时,耿南仲惊骇欲死后慢慢冷静下来,忽福至心灵,灵机一动萌生的主意,并且越琢磨越觉得完全有可能实现,也越下定了决心。
这个梦想每每让耿南仲一想起来就不禁热血沸腾,激动得情难自抑,恨不能时光能赶紧飞逝跨越到成功那一刻.......
赵桓听了耿南仲的忽悠,也觉得这计确实极可能成功,确实是妙到不可能再妙的妙计。
因为在他心里赵公廉的形象就是:狂热的大汉民族主义者、铁骨铮铮的爱国君子猛士、最重气节名节勇于担当勇士牺牲的义士.......
君子可欺之以方。
赵公廉这种强人其实不难对付,只要抓住他最重视的东西就能轻易操控他不得不去干操控者想达到的目的的事。
谭稹这种困在皇宫中的无知太监比起赵桓、耿南仲这对君臣的见识又能高明到哪里去?
当他猜测到耿南仲的计谋后,先是不以为意,甚至觉得太荒唐可笑。
赵公廉那么精明的人,会那么傻那么容易中计?会那么容易被耿南仲之流用嘴轻易掐着陷入被动,不得不去干?
第90节妙计还真不是没可能实现
谭稹不屑,也是因为之前,老皇帝赵佶也曾经动过借辽国的手连根铲除赵公廉家族势力的念头,并且还确实下过旨意,曾经想不惜葬送包括沧州沧北在内的广大河北东路领土也要借刀杀人终结露出桀骜不驯与对朝廷有怨愤之言的赵公廉。只是当时顾忌辽军杀入后占据沧北沧州,沧赵家族固然会粉身碎骨彻底消亡,但宋军挡不住辽军趁势南侵,会危及整个大宋江山,在众臣的劝说下才不得不放弃了计划。耿南仲自负的另辟蹊径高人一等妙计,其实是在炒老皇帝的剩饭而已。
但,等再细细琢磨后,他也霍然觉得,这......未必不可能实现啊?
想想赵公廉的为人,
再想想辽国,
辽蛮子也遭受了海盗祸害,其实比宋国更悲惨,如今的处境更凶险艰难......毕竟,游牧民族主要依赖牲畜放牧为生,而牲畜却被海盗掠夺到即便契丹人敢不顾一切政治后果地通过疯狂抢掠屠杀杂胡部落得到及时补充,以缓解眼前的灾难,但是牲畜也不会得到很多.......
杂胡,作为被统治的贱族,本就没有好的牧场生存繁衍,好的牧场都是契丹人的,又被辽国长期有意大力限制发展壮大而不断遭受残酷苛税剥削甚至直接的武力暴力屠杀抢掠削弱,还有草原经常发生的雪灾旱灾蝗灾等不可抗的可怕天灾折腾,部落人口少,能拥有的牲畜财产更少,绝大多数本已经是草原最贫穷的族群了,辽国纵然敢灭绝人性地大抢又能抢到什么丰硕成果?
何况辽国也不敢做得太过分,以免逼得所有杂胡急眼而拼命索性都投靠金国反了辽国.......尽管投靠金国也没好下场,因为女真被海盗与辽国共同祸害,牲畜损失惨重,农业也被破坏得极惨,也陷入了困窘悲惨中,需要大力掠夺别人来缓解困境.........
而宋国却是农业大国,即便牛羊鸡鸭.......肉食牲畜被海盗洗劫得更干净,等于彻底空了,而且没那胆量和习惯也怕是没能力抢掠别处,也就无处可补充,这项算是绝了,但仍不愁吃的.......以前几千年,百姓不就是食无肉这么熬过来的?
只是这十几年来,宋国受沧赵的巨大影响与大力推动牧草种植与牲畜圈养饲养技术,宋国才迅速兴盛了畜牧业,连百姓都可以习惯了经常吃肉喝奶,而现在又突然没了这好处,一时确实难以习惯,但也不耽误生存壮大,何况还有沧赵带来的另一项好处——天南地北繁荣的淡水水产养殖与无数异域来的在宋国培育出的高产新作物丰足食物,没了牛羊......宋人的生存处境也比从前好了不知多少倍,至少有河鲜吃肉,至少至少不愁吃不饱肚子,不至于象从前那样限于粮食产量而只能干瞪眼挨饿......
辽国、金国.......间接也同样受到沧赵的惠利,同样兴旺起农牧渔,日子也好过多了,但靠卖国奸商奸臣倒腾出去的各项农牧渔新技术,怎比得有发明者沧赵家族就是本国人的宋国这种便利优势?
何况游牧蛮子野蛮落后笨拙没文化,是玩肌肉弯刀的,本就不是技术流的种族,玩不流技术,窃取了汉人的好技术去,搞来搞去也只能是半掉子水平,没法和文化昌盛百姓素质高的宋国比,环境又恶劣远比不上宋国......唯一玩得比宋国好的畜牲业,成果却被海盗直接或间接一举抢走了个差不多。威武游牧大国,辽,虽小却更猛的,金国,以后很长一段时期内怕是也只能被迫转向注重农渔猎生产才能保障吃饭生存,对宋国的天然强大优势大大削弱,还有,两国同样都得糟糕地时时仰海盗鼻息生存,难免也得向海盗上贡忍受剥削,至少得以牛羊金银矿产等海盗愿意要的东西换取食盐、布匹、茶叶等物资,用本就缺乏的最重要财富和海盗做交易,只能盼着海盗多点人性别玩垄断贸易太狠,如此,辽、金二国以后只会更弱更穷困凶恶.......
但,辽国虚弱不堪了,再和沧北军一血拼,加上北方穷疯了又报复心空前强烈的女真威胁着,那,即便辽国消灭了沧北军,铲除了最忌惮的老对手沧赵家族,一时占据了沧州那一片领土,也至少不可能有实力就势南下危及整个宋王朝......
嗯,这样,当初老皇帝和群臣不得不放弃借刀杀沧赵计划的忌惮就没有了。
也意味着耿南仲的借刀杀人计策眼下有了实现的最理想现实基础。
看来,耿南仲这儒腐老书生治国干实事草包一个,但玩心眼耍阴谋却确实不容小覰,脑子够好使的,眼光够毒辣的,心肠够歹毒阴狠......
谭稹当时想通了后,这事,自然得赶紧报知老皇帝。
赵佶听后也觉得未必不可能,当时没说什么,没阻止耿南仲搞下去,但本心却主要的又是另一副心态:不太看好。
不是他极了解耿南仲的本事而瞧不起这位新右相,而是他不认为耿南仲会是赵公廉的对手。
连老辣之极的两朝老贼蔡京都从不敢放言能对付得了赵公廉,连他这个聪慧无匹又拥有一切资源优势及便利的皇帝都自认真没好手段控制发了驴脾气的赵公廉,耿南仲这样的毫无实政经验的空降兵光杆宰相又凭什么能轻松收拾了赵公廉?
最重要是,在刚刚遭受了海盗玩出的江山及性命危机后,赵佶吓坏了,至今惊恐难去,常常在梦里会惊呼吓醒了......他现在的心中极度害怕国家又出了什么意外的措手不及的恶事,打心眼里不愿意朝廷内外再多生事非。
他希望的是眼下一切求稳。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求喜事,没事就是最好。
搞赵公廉,利再大,成功的几率再高,目前也最好不要搞。
要搞也得是以后。
等江山安宁了,政权稳固了,国家恢复了些财力物力兵力.......方方面面的实力,有了应变的保障再搞不迟。
赵佶的这种政治态度无疑是朝廷最大可能平稳难过最危险的眼前阶段难关的最正确国策。
他虽然是个荒唐皇帝,但人足够聪明,又当了这么多年皇帝,最起码的政治眼光经验素质是有的。根本不用多了解眼下的国情到底有多难多险恶,也不用费脑子多想多分析,只本能一样,下意识也知道眼下的朝廷最好是少生事内斗......
可惜,内斗这种传统习惯不是他能够控制好的,更不可能改变。
早已被国家惯坏了的官僚们,尤其是高傲的士大夫们最热衷的就是内斗,最擅长的也是内斗,并且越是国家发生剧变的时候,机会越是多,越是国家困难的时候,财富能保障挥霍享乐的人越少,官僚们也就越是热衷于争权夺利,越发凶猛胆大地内斗,不择手段甚至无所顾忌......这是环境改变与促使下引发的风潮,根本不是皇帝一人想限制不准就能做到的。
任何皇帝到了这种时候也做不到。
所以,无奈的赵佶就只能退位窝在宫中努力安心修修道,干干他最喜欢的读读书做做画,权当不知道这些根本无法避免的烦心纷纷扰扰........他本就不是个有勇气担当灾难的皇帝,国家顺风顺水,繁荣兴盛时还好,一到了此刻必然选择缩起头悠闲不作为,力争在最凶险困难的时期仍尽可能地享受至尊的好处,能多享受一点是一点.......
但驼鸟心态也不是真就可以两眼一闭当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可不顾的任性荒唐下去的。
赵佶能那么荒唐,但没那么傻,也那个胆子。极度怕死怕成亡国之君的虚荣心、畏惧心,以及继续当至尊的享乐心、当着至尊便利超脱世俗困难安然修道成仙的虔诚心......也让他不会放任国家的一切真不顾。
他仍会紧密关注着朝廷权力变化,关注有可能会危及到他的一切大事。
赵公廉,居然暗中早已控制了沧北?
这事透露着太多可怕意味........
赵佶当时得知这消息后惊得当场失态,清静无为的修仙高人姿态当时是荡然无存,只有满脸的惊惧恐慌,两只手都在发抖不停.......但不知为什么,慢慢的他又平静镇定下来,似乎是胸有成竹有了把握对付沧北军造反,或也许是相信赵公廉不至于真造反,是又一次对朝廷发脾气而已,只是这次不再是以软的憋屈的那种弃官回家方式,而是换作了以暴烈方式示武强硬.......但无论怎么说也已经不是过去的那个能臣了.......
以赵佶对赵公廉的了解,这小子骨子里有股子宁折不弯的劲,但又不乏审时度势的灵活,很懂得如何为官保身之道,能屈能伸........也正是这种复杂而矛盾鲜明的特质才让人感觉耿南仲有可能成功,但也有可能不慎真逼反了.......此时玩火,若是玩大了玩失控了可怎么得了?
赵佶很担心赵公廉憋屈无奈激愤之下真索性反了。
自古成王败冠。赵公廉若是取代了江山,那历史名声也不是逆贼奸臣了。宋国君臣反成了历史丑角笑柄......
但,赵佶到底没阻止什么耿南仲的计划,却也是感觉赵公廉这个人还是有极单纯幼稚却可爱的讲感情的一面,必要时由他出面以君臣相知相得之谊安抚,相信还是能糊弄安抚住赵公廉的......
他至今仍然坚信陶大仙,嗯,也就是无量道长在离宫前秘密和他透露的那些所谓天机,相信赵公廉是转世轮回第十世的已经完成了九世的完美大善人,也就相信这一世的赵公廉不会丢弃坚守了九世的大善执念,不会不顾及会违反天道法则损害此世修行的大罪恶:当叛臣,引发滔天的,神灵也会不忍心而动怒的血腥兵灾。
赵佶相信赵公廉和田虎王庆那些专门降世当反贼破坏他此生修行了道的妖魔本质不一样,不是他此生的对手,而是他这个转世投胎享受一次人间至尊威福的上仙所统治的国度中为完成十世修行考验而当臣子的那个凡人、“民”。
抢夺江山当皇帝,天意之下,赵公廉没那个气运与资格,根本无法与他这个道门原本的上仙可比。
当然,也不可不防。
赵公廉这个十世修行的大善人不能取代他赵佶当皇帝,却可能毁灭他的江山他此世的修行。
因为陶大仙明确说过:赵公廉是助力还是祸害阻碍,这主要取决于他这个上仙转世的皇帝如何对待赵公廉.....
在赵佶的皇帝心态与视角,这话就自动理解为关键在于他这皇帝如何有效利用和操控赵公廉.......
耿南仲玩火,此次无疑是在拉着国家在搞一场豪赌。
有成功的很大可能,但也可能失败而引发国家倾覆的大祸.........
为此,赵佶在也想最后利用一把,早早铲除赵公廉这个特殊的存在者的功利心态下,很不赞同现在就搞事,但也没阻止。他准备好了万一。
危急时,大不了,一切都归在耿南仲私自胡搞上,把耿南仲推出去当替罪羊以平息事端。
这很容易办到。
毕竟耿南仲的计划只是舆论上动动嘴的事,不需要动用朝廷的力量,也就是可以合理推托为与朝廷无关。
而牺牲耿南仲,一个腐儒老书生而已,也.....没什么可惜的。
赵桓没了耿南仲辅佐,还有不少昔日太子属官心腹,大不了再由赵桓提拔一个接任右相当助力就是了。
谭稹不是很清楚赵佶心里到底琢磨的什么,但也就知道了,老皇帝内心是既不支持也不在乎耿南仲的。
此时耿南仲欺负他是个阉人,激起他的怒火杀心,老皇帝的心态就成了他教训耿南仲的依据。
怒火中烧下,他才不管耿南仲到底能不能收拾得了赵公廉,不关心计划能否成功,只想狠狠让耿南仲老家伙晓得他不弱于朝臣的才智见识与太监的厉害......
谭稹直瞪着满脸倨傲的耿南仲,阴测测道:“可咱家好奇的是,赵二若拒捕,誓死抵抗,耿大人还能命令人当场格杀了他?”
“杀了赵二,哦,还不知道来的到底是不是那个小霸王呢,就算是吧,那赵公廉指定是反了,不知耿大人有何良策平叛呐?”
第91节叫魂一样
谭稹以更不屑地眼神回盯着耿南仲,不阴不阳毫不客气地笑道:“不是咱家有意轻看了耿大人,请问耿大人,你懂什么是军事?你只是个昔日在太子宫干活的小小文职属官,整天干些杂务,从未接触过军国大事,更没见识过什么是战场、什么是厮杀死人、到底什么才是战争,你懂打仗?你懂如何抵御文成侯这样的连辽国都奈何不得而畏之的人杰统军杀来?”
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
谭稹,区区内宫卑贱太监敢如此毫不留脸面地当面揭堂堂右相的短,耿南仲气得怒火推动热血一个劲上涌,脑子嗡嗡响,好歹没气出了个脑溢血来,那两只瞪着谭稹的牛眼瞪得更大了,死死盯着谭稹,似要喷出火来活活烧死这死太监........
但让耿南仲更生气的话还在后边。
谭稹在愤恨冲动之下,仗着身后是太上皇撑腰,代表的是赵佶的态度,胆子大得很,就是敢说。
耿南仲越是生气而对他无可奈何,他越是解恨,越是骂得狠,但身为宫中特产的优秀阴人人才,虽冲动任性了一把却也不忘斗争技巧。
他故意以洋洋得意到让人一见就会忍不住揍他的冲动的那种极欠揍神态与语气又说。
“咱家虽身残志坚偏好研究军事,并且亲临现场监管指挥过官兵剿匪、将士守边大战外敌,却也不敢狂妄自称真懂军事。可童枢密使童大人懂啊。论实战军事,朝中能臣虽多,可谁能和童大人相提并论?可连童大人也承认,赵公廉若真反了,他也没好办法应对。耿大人鄙视咱家身份卑贱,不服咱家的话,但你难道比童大人还厉害?”
这段委婉地自吹自擂,并且强拉上童贯这个军事大拿老阴人一并强压耿南仲,气得耿南仲无言以对直翻白眼。
耿南仲当然不服文治权力上压他一头的蔡京,武事上也不服压他一头的童贯,私下偷偷在赵桓这样的困拘于宫中的无知三傻年少皇帝面前闲聊敢忽悠自吹他的文治武功才华即使不是远胜蔡、童,也皆是高明一点,至少是不次于那二人。实际上他自负的不是文治武功上的办事能力,而是心计权谋内斗能力。
他自信以自己的才智在朝堂上能斗得过蔡、童二老贼。
而只要在这方面能斗倒蔡童,有了大权,坐到了那个位子上,那么,他自己不会,不行的,可以招行的帮着干不是?
天下有得是人才,总有行的,总有比蔡、童的实才厉害的。
缺乏的是发现人才提拔重用人才。
他耿南仲上位了,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既有了得力帮手,证明了实干治理领导力,同时也体现了他身为大儒权相的识人才,重人才,广纳人才用人才的伟大士林领袖胸怀和一代国家栋梁权臣的高风亮节......
至于具体的文武之道上干实事的能力,他虽狂妄嘴大,却也不乏自知之明,知道确实不行,所以,在日常中,在蔡京和童贯面前,表面上都是一副晚学后进之辈的儒雅君子贤德之人的谦逊姿态,不敢在具体政治军事实务上和二老贼较量高下,只是在背后见机使阴招下绊子,不断拉拢朝臣和枢密院下属官吏,意图削弱蔡、童的权力与影响力,夺取文武大权。
既然没有真本事,心里自然胆怯,真要和蔡京直面硬怼,他是不敢的,至少现在不敢。
在更外行的实际是一窍不通的军事上,他更不敢正面硬怼童贯。
这与他天性懦弱胆小只一张嘴虚虚厉害的本质息息相关,春风得意狂放时也只是由权力地位底气强化了些胆气。
当然,他不敢的原因最主要是,他只是个骤然幸进,一步登了天的官员,严重缺乏根基,在朝廷没有实力,远远无法和在朝廷及军政大事上浸淫了太久、经验太多、党羽太多的蔡童二人相比,底气太不足。
自身没有硬实力,后台又软趴趴得并不能真靠得住,也就只能暂时强憋着装谦虚老实点。
耿南仲还不敢得意到忘形,也还没混到那个可以忘形的资历地位程度上。
所以,即便是在和谭稹斗嘴斗气,并且气极怒急眼了的时候,他也没敢失去理智地大言不惭放言他就是比童贯强,不敢象在背后与亲信友人饮宴闲聊时那样信口鄙视评价:童贯,老阉人废物一个,算个什么东西之类的狂话。
他不乏起码的政治斗争智慧,也不会蠢得在冲动失言上犯大错,不会导致一时嘴巴痛快了,却公开得罪了人,和童贯这样的强者大阴贼撕破脸成了公开的仇敌。
谭稹呢,混皇宫大内的,能在无数阴人宦官中混出头,那心计与嘴巴上的功力一点不比耿南仲这样的靠心眼与嘴巴混饭吃的儒生官员差,斗这方面,他半点不憷只是嘴炮党的耿南仲。
轻易用话捌住了耿南仲的狂妄傲慢气焰,谭稹越发洋洋得意,也是故意这样,使劲气耿老头。当场气个半死才好。
若是能气死耿南仲,那丢的只会是耿南仲的脸面和声誉。
官员和人们只会鄙视耿南仲没有宰相的肚量和才干,居然被个区区太监就说倒了,评价为压根不配为一朝宰相。早早死了反倒是好事,省得庸才在高位而误国........
他谭稹的罪责不会有多少,不会有什么大.麻烦,无非是被感觉物伤其类的官员咒骂几句,不痛不痒的。连太监干政的罪责指控都不会有。
因为他是在传达皇帝的态度,是奉旨而行,也是在极力维护老皇帝的权利,赵佶会骂他却会护着他,赵佶又是个好猜忌嗜杀的魔鬼至尊,谁若敢触犯或引起猜忌,盯上了就会立即满门血灾......百官们怕死,岂敢对谭稹过分。
若真能轻易气死了耿南仲,谭稹会名声大噪,对他来说反而是好事。蔡京、童贯、张邦昌、高俅.....一系列想弄死正嚣张得意极力争权的耿南仲却确实没什么好办法的大佬们必会暗中感激他,甚至会大力支持他度过此事的难关,赵桓这个空名皇帝再恨他也不能把他真怎么着,所以是利远大于敝的.........
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这话,谭稹自是不知,但这个道理他懂,非常懂。
这是在残酷到非人程度的激烈太监竞争中,谭稹早就磨出来的本能一样的行为模式,无需真悟透了其中的道理。
在耿南仲虽气极却无言以对却装不屑搭理他以维护面皮中,谭稹趁热打铁再接再厉又阴阳怪气道:“咱家代太上皇想搞明白的还是之前问过的那句话,耿大人,你抓了赵二,然后呢?”
“耿大人,你为什么不回答?“
”哦——“
”呵呵,耿大人是不屑于回答呀。“
轻巧地给耿南仲强扣了一顶轻视太上皇的很容易成死罪的大帽子,谭稹越发阴险了。
”那咱家不敢问了,只是好奇。耿大人抓了赵二,杀也好,扣为人质也好。那赵公廉,他向朝廷要人,怎么办?“
”耿大人,你给,还是不给?“
”到了这个时候了,以赵二犯多重大罪,应该接受有司审问制裁来推托应付,这,是个人都知道它不好使。“
”那赵二可是沧赵家的宝贝儿。那家老太太可是当命一样护得紧。赵公廉就是硬要。怎么办?“
不放。不给?”
“那,赵公廉指定会挥军南下亲自来硬要。”
“耿大人?你觉得从沧北南下这一路上的朝廷大军能挡得住如狼似虎的沧北军以及那五十多万唯恐天下不乱的恶犯僧汉子?”
“沧北军怕是能轻易扫开一切阻拦,很快就能到了皇城根,耿大人觉得眼下的京军能镇得住收拾得了这股力量?”
“还是那句话,耿大人,你给,还是不给?抓了赵二,然后呢?”
“若是耿大人够胆气,当赵公廉的面把赵二就地正法,祭了旗,以正国法纲纪以振军威。你猜赵公廉会怎么做?”
“若要咱家猜呀,就算赵公廉不反,他手下的将士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挑衅,怒极也会强逼着赵公廉反了。
就算赵公廉坚决不从,坚决反对。只怕沧北军也会自行其事强攻京城,惊着了圣驾先不说。若是打破了京城,咱家担心失控的沧北军会血洗京师,屠尽朝廷,甚至屠城,到时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这其中,嘿嘿,不用说,先有你耿大人全家。”
赵桓本是对谭稹暗恨却不能责罚,只顾着窝火,此时猛听到这个,那脸顿时吓得苍白一片,眼睛都有些发直。
耿南仲也是身子猛一震,面色铁青,坐在那两腿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谭稹却还不休。
”咱家再猜。“
”若是耿大人不杀而是以赵二为人质,以刀斧手押赵二到城头威胁,逼赵公廉老实低头。咱家猜呀,那一向以坚强、强硬行事著称被沧北人敬重的赵公廉怕是反而更不能退缩妥协了,只能更强硬,沧北军必定强攻夺人,到了那时,耿大人,你敢真拿赵二的命作法吗?“
”同样的,真杀了赵二,京城必定被从上到下全被血洗并抢掠一空。
不敢真杀,赵二保住了小命,沧北军的杀心报复意会轻些,打破了京城,可能不会冲动一味滥杀,无辜百姓会得存,但朝廷是仇视对象,消灭的目标,怕是仍难逃灭绝。
何况,造反,总不能造半截吧?
有些道理,谁都懂。“
既是造反,以赵公廉的见识才智以及行军国大事时历来的果决狠辣,他岂会放过皇族及权威旧朝廷势力不就势一把彻底摧毁?谁,会傻得推翻旧朝,建立新朝,却还草民小人物方式的善良仁义,以可笑的妇人之仁留着皇族当复辟后患?
这可不是当初宋太祖有绝对兵威能轻易逼无兵可用的柴家孤儿寡母老实退位而能稍展示一下新皇仁善对待旧帝的事。
到时候,乱军之中,最先遭殃被屠杀死光的必是从两位皇帝始和往下的一切京中皇族。
这话,谭稹不能直接说出口。
那是犯皇帝大忌的事,连稍提到一点皇族人灭国死光都不可,只能委婉以朝廷这个笼统却谁都懂的概念代指。
在赵桓和耿南仲这对君臣难看的脸色中,谭稹忧心地叹口气。
“奴婢抖胆再猜。”
“若是耿大人”
“住口。”
耿南仲听着谭稹叫魂一样一口一个耿大人,把他当灾难绝对主角,死得最惨的,万万听不下去了,再也不能装高人就是不搭理谭稹了,
怒极暴喝:“什么耿大人放不放,耿大人杀不杀?将犯重罪的赵二绳之以法,难道是我耿南仲个人的事?”
他恨恨地死盯着一脸肃穆实际是根本不把他当回事的谭稹,又怒喝:“赵公廉素来桀骜不驯,行事猖狂不守规矩,狼子野心,若是为保他弟弟无视朝廷纲纪,行造反之实,威逼京城,那能是我耿南仲的责任?这都是朝廷的事。”
他把可能导致的黑锅大祸背绑到朝廷以避其责,怒目喷火般还想再更有威力地喝斥,却是年老气量不足,停顿喘息空当大了些,谭稹抓到机会,阴险一笑抢着道:“好,好,好,算咱家用的称号不当。咱家不说耿大人了,咱就说朝廷。”
吵嘴争斗,肺活量是个极关键的致胜因素。
谭稹就此阻断了耿南仲的咆哮,也打断了耿南仲的思维,紧跟着就上。
”咱就说朝廷面对京城根下的沧北军,若是既不杀也不拿赵二性命上城头作法逼退兵,却也不放赵二,以维护朝廷纲纪尊严体面,那么我猜呀,沧北军必不肯罢休,也只能破城强行解救赵二。嗯,朝廷做得不过分,沧北军想必报复也不会太狠,但,不用说了,那些祸害了沧赵,沧赵也早已暗恨多时却一直不得报复的某些官员、某些人,肯定仍然是清算的对象,只怕照样满门难逃砍下的那一刀。这是世俗人心,是常理,耿大人,您,说对不对?“
耿南仲一听又绕上他了,不禁气得张嘴要骂”对你娘个头的对“,
但顾忌在君前的形象,稍一犹豫,却听谭稹立即又堵着他要冲出口的话头说:”其实赵公廉为救弟弟也不必直接造反。清君侧,带兵除皇帝陛下身边的误国害君无才无德奸臣小人就行了。前次天使抚察梁山,那梁山人可是胆大地多次对钦差说过,若再看到朝中小人嚣张对沧赵作孽,那就说不得要以武清君侧了。“
”耿大人,“
耿南仲一听这大阴人又来了这句,终于忍不住暴发了,冲口骂道:”我耿你娘个老母。“
谭稹一听,敏感而扭曲的神经一颤,目中杀机更盛,但却阴阳怪气呵地一笑:”耿大人,我娘她老人家早不在了。我娘的老母更早不在了。你这句耿你娘是什么意思?莫非是耿大人心中对你娘有什么想法,一冲动就喊出了心里话?“
”你“
”你什么你?“
儒教读书人,尤其是无耻官僚仗着披着孔孟大旗的皮在利益争斗时一向很能歪理穷词不要脸,但谭稹是太监,太监可以更不要脸,太监本就没什么人格尊严了,不要脸起来更可以无所顾忌。
比靠山、比嘴皮子,无论哪一样都占了上风,到了此刻,谭稹反而比耿南仲有风度有分寸,不再质疑耿南仲会不会是心里龌龊的变态恋母狂,不在问候耿南仲家的女性上接着发力,立即转移了话题,”耿大人,重点是清君侧,对不对?“
第92节能混出头的都是人才
”耿大人“
既然耿南仲对称呼如此敏感痛恨,谭稹就越发叫得勤快,
”耿大人,文成侯若是举起清君侧大旗,我猜怕是天下会有无数人跟着愤然响应。赵公廉行事会名正言顺,光明正大,合情合理,更轻而易举清掉朝中某些人。耿大人,您觉得呢?“
“......”
不止赵桓吓得目瞪口呆,根本不知如何应对那种情况。耿南仲如此自负,这会儿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憋了好一下,耿南仲才平息了怒火冲动,缓缓气,恢复了理智精明,第一次正视谭稹这个区区太监,再次以傲慢不屑的眼神瞟着谭稹,哼哼冷笑了几声,缓缓道:“本官被你这阉人耍滑头嘴皮子活险些带沟里了。”
“你刚才所说的全都是假设。老夫不妨告诉你,赵公廉不会反。他不是你这去了势做不了大丈夫的宦官。他有士大夫大丈夫坚守的志向节操。而你,没有。所以,你猜想的东西都是你这太监自己的不堪素质和见识,有机会你会干的事。”
谭稹被揭了太监最忌讳的伤疤,心中彻底恨上了耿南仲,却不怒也不以阴狠态度对峙耿了。
他变得春风满面笑模样,诧异地哦了一声,“原来,耿大人是认定了赵公廉是个对国家对君王忠贞无比的大忠臣。纵然他一向以长兄如父来极力维护的弟弟被朝廷处死了也决不会一怒造反。”
”那,咱家就不懂了。既然赵公廉是忠臣,更是眼下对咱们大宋朝廷安危至关重要的干臣,这样的边关要员,不是朝廷之患,而是朝廷必须重视和珍惜的重臣,那耿大人为何迫不及待一心要除掉他?“
”难道实才能干的忠臣反而该死该不存在,相反的那些官员反而该活着,该占领朝堂要职祸害国家危及君王,却是符合天理伦常大道,可理直气壮作恶并安然享受权势富贵?“
”耿大人,你这是为什么?“
”你到底是为国,还是为一己之私,为赵公廉损了你脸面皮之恨,为证明你的权势威风而一心只急着报复回去?“
”当然是为了报复赵公廉胆敢轻蔑我的才华羞辱我。还有,他太能干了,继续活着会防碍我的宰相登顶之路。本官就是为私欲报复他,就是要为私心整死他,就是一日也不想他多活,怎么着?本官现在可是堂堂右相兼军权第二大佬,他赵公廉算个什么东西.......“耿南仲在心里咆哮呐喊着,但面上却只微微怒哼一声,冷笑几声,继续做不屑回答。
再者,打倒了千年也难得一见的威名远扬盛名赫赫沧赵,勇敢机智铲除了绝世奇才枭雄赵公廉,为国家除掉这个威力恐怖的隐患,为皇帝陛下扬威并从此坐稳皇权宝座..........本官如此惊人智慧与壮举必定青史留名,成震烁千古的伟人佳话。
颇有勇于悲壮任事,不怕牺牲,不畏艰险.......江山如此多娇,一时多少豪杰........之类的感慨豪情。
他也很清楚,赵公廉已是寡助之人,甚至是无助之辈。从朝廷到地方不知多少官员在盼着赵公廉倒下,至少是在盼着看到曾经风光无限、盛极不可直视的沧赵家族由奇迹崛起到毫无意外的轰然彻底灭亡的传奇般大笑话。
天时、地利、人心........皆在他耿南仲一边,他有绝对信心打败赵公廉。
谭稹不知耿南仲想得什么才能表现出如此从容镇定自信并无形中越发傲慢有激情,但目光一扫大致也能猜到些。
无非是算计到斗赵公廉的优势、能获取的巨大利益,和,必不可少的士大夫最热衷追求的历史威名罢了。
他琢磨着,就从名声上接着打脸。
“耿大人,你逼死忠良,或许不怕世人误解你骂你下作无耻,你可以凭着心中所念,不要脸。可朝廷却是要有尊严脸面的,怕误解,有顾忌啊。”
”咱们大宋今年发生了这么多的怪事惨事不幸事,朝廷已经背负了天下人太多怨气。人们已经在议论质疑是不是朝廷太无能,已经人心离散有些不属了。朝廷的处境已经极难了。耿大人?这个你不会否认吧?若是再发生整死赵公廉这样的耿大人也认为是忠臣的事,让天下人觉得咱们朝廷无能又不公.....雪上加霜大丧朝廷威严,那这事可就大了。后果难料。“
”你这阉贼敢骂我无耻不要脸?“
耿南仲的怒火冲动又成功地轻易被谭稹挑起,”你个下贱阉人敢骂满朝朱紫无能无耻?“
他是行事下作是无耻,但这种儒教官员在政治斗争上向来无所不用其极的不要脸行为可知却不可直接揭露说出来。
看破,不说破,这是官场历来的规则。
耿南仲也不觉得自己所作所为是下作无耻,他只是按官场内斗规则行事而已。想立足官场就该如此。与行事人本身具有的道德无关。
历史上有多少行事卑鄙无耻下作到无下限的人却是笑到最后的成功者,并且被后人评价为治世能臣、国家民族的功臣,被后世人记着,感激着,怀念着。可见政治这事只在结果,不在于手段。正所谓成王,败寇。成功者可尽情抹黑失败者。再丑恶的奸贼,当了胜利者也能美化成近似圣人.......后世人只能通过史书了解当时的情况,能知道什么真相?
而谭稹居然看破也说破了,破坏了官场规则,这是不会做人做官,还是狂妄无知在无意挑战规则传统而找死......
耿南仲愤怒中以不可思议的目光盯着谭稹,指着谭稹的鼻子,”你,你你你,好大的狗胆!“
若不是他考虑即使谭稹是个太监,他也打不过,愤恨之下,他会冲上去当场亲手打死掐死谭稹,除掉这个阉贼。
谭稹却不怕,也不慌。
他知道赵桓这个儿皇帝不足为虑。
面上保持尊敬,礼仪上过得去就行了。
他就样当着赵桓的面肆无忌惮说了些不该太监说的犯忌话也就说了,赵桓就算不答应也奈何不了他。
因为老皇帝对新帝是权力对立的,在防着皇帝儿,更信他谭稹的话。赵桓连随时拜见父皇的自由都没有,根本和赵佶说不上话,说了,赵佶也会肚子里打个问号,不会容易相信。而他谭稹的话却是赵佶乐意相信的并乐意随时听他汇报的。
当然,谭稹也得稍留意顾忌一下赵桓的脸面,把犯忌的事圆一下以方便断掉事后可能会有的麻烦。
耿南仲气极却不忘最关键的让皇帝相信他听他的,火力从只攻击个人品行又转为攻击谭稹在政治上的幼稚无知,是故,很不屑地冲谭稹咆哮,实际是向赵桓解释:“国家大事岂能单纯按哪一个臣子的忠诚度来决策?任何事在政治上都要有个衡量,哪个重哪个轻,哪个急哪个可以缓一缓,哪个是最有利的....都得称量清楚。为江山安稳国运长久计,有些牺牲不得不做出,有些忠臣,该抛弃牺牲掉的,即使再不忍心也得坚决抛弃掉。这不正是忠臣的价值和所希望的........”
“牺牲了赵公廉所部,可以把大宋王朝眼下面临的最可怕危机——辽国对我们的灭国之险化为无形。并且做得好了,可以彻底化解掉辽国这个老对手威胁,能扭转有宋以来的被动凶险,从此可以反过来威压辽国,吧啦吧啦......大宋得以长存,百姓得以重新安康........吧啦吧啦.......赵公廉和沧北军牺牲得有价值,大利我大宋。赵公廉不是总自诩是定国救世的至贤至大德大气节之人吗?他死在此事上,正是得偿所愿,死得其所。何况沧北军只忠于赵公廉,不忠于朝廷,已经成了我大宋最危险的心腹大患,如此实力,还是守边关的最要害的兵力,必须尽早铲除干净,不死干净不足以保江山安宁.....”
谭稹听了,不禁撇撇嘴:说一千道一万,还不是赵公廉太能干、功太大而又执着忠贞,反而却是最该死的?
他是在和耿南仲斗气,而不是真的关心国家大事,也根本听不进去耿南仲忽悠的这些虚伪阴险无耻大道理。
他只在乎如何踩耿南仲出气,并展示威风和他的才华见识,
既撕破脸出手了今日就得打败耿南仲。
耿南仲不是说要抓了赵二?
那就说服或吓倒皇帝不敢真下旨抓,
耿南仲说再多再有理却干不成事,这样他就赢了,也是顺老皇帝意防止耿南仲执政经验太浅薄没个B数却胆大任性胡为引起不可收拾的大祸。如此,耿南仲败得只能没脾气,只能干窝火更气得半死。
耿南仲搭理他了,他反而不肯搭理耿南仲了,不等耿南仲娴熟地痛快地哔哔完,就转而对正一脸迷茫犹豫兼残存惊恐,不知该信谁,不知对赵二到底该怎么做的赵桓道:”尊敬的陛下,奴婢职责在身,不得不提醒陛下一下。”
“抓了赵二,就会成了烫手山芋。
咱们对他杀不得,也放不得,连上刑逼供这种事其实也不能做。
只要一抓了赵二,露出了朝廷对沧赵家族斩尽杀绝的面目。赵公廉讲忠贞讲气节却不是傻子,无论如何,朝廷也和沧北军撕破了最后一层面纱,必然成了敌对的双方,朝廷想缓解眼下困局,把赵公廉再控制在手继续利用一段时间的最后一点余地也就没有了。”
赵桓二二思思地瞅瞅正尴尬不得不闭了嘴的耿南仲,习惯地下意识就想依赖耿南仲帮他做判断拿主意。
谭稹一看耿南仲那斗鸡式的神情,立即又抢着说:“陛下,奴婢说赵公廉和沧北军会怎样对待赵二被抓这事,与耿大人所说的,全是假设,是猜测,是有些遥远的事,权且都不算数。
那,奴婢要提醒的一个可以轻易预见到,一动手就极可能陛下也立马亲眼能看到在京城的事,请陛下一听。”
“仍是假设。“
”假设在抓捕赵二时,正在京城的辽国使节突然出手阻挠,坚决不许抓捕,维护了赵二,甚至帮赵二逃走,怎么办?朝廷敢在这个时候和辽使翻脸动武强为吗?”
“如今,是个人都知道辽国为轻取我国,必定在暗中全力诱惑拉拢赵公廉。说不动赵公廉,那救了赵二,让沧赵不得不领情,不得不欠下了这个大人情,那,事情的发展会不会异变,出乎意料,并彻底失控到极坏?“
”不说沧北,只说眼前,
若辽使团队和赵二一行主动也好,被动也罢,结合一起对抗朝廷,这后果,朝廷能做什么?“
耿南仲显然事先也没往这面想过。
他一听说赵二来了,就欣喜地认为这是沧赵在试探朝廷的态度,证明赵公廉仍不想反叛祖国,更不会投靠世仇辽国。
现在猛一听这个可能,一想想那也情景,尤其是那会导致的后果,不禁吓得似乎感觉到有刀子正砍来,脖子一缩,下意识地拔腿竟然想跑,至于跑能跑到哪,这个没时间细想,总之先逃离京城避到安全的地方再说。
在历史上,当听闻金军杀来时,他就是这么干的。就是从君臣私下交谈的御书房中一惊闻就跳了起来,忘了皇帝在眼前,忘了口口声声标榜的忠君爱国威武不屈为了君王不怕死,更忘了尚且在最尊贵最神圣的御书房君臣相得相谈正欢中,只顾逃,一气逃出宫中,又逃出京城......事后,金军却没来,他又灰溜溜回来了,一点不害臊地继续当官做宰,继续对赵桓说忠君爱国,
当赵桓问他为何一听金军要南下就跑,他很诚恳老实,实际是恬不知耻地直言:臣怕死,一听金军野兽来了就吓坏了,当时脑子一片空白什么也想不到了,只顾跑了。赵桓这三傻皇帝居然很理解,仍一如既往地信任和依赖这么个玩艺。
而谭稹此时瞅见耿南仲那惊恐丑态,不禁冷笑暗叹:耿南仲此人果然是怯于公战而勇于私斗。刚愎自用,威福自享,懦弱无能又极怕死,却偏偏又在害国害本国同僚时勇气无限而任性到底。赵公廉的识人之能真是令人惊叹心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