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长街,16
赵岳此次进京,无疑是步步陷阱步步杀机。
想算计他的人实在太多了。
都头满脸谦卑把赵岳一行迎入城中,还好心提醒道:“公子爷,休怪小的话多啰嗦。如今是国难形势紧张时期。京城正戒严。朝廷对街面抓得紧。纵然是皇子亲王也不得在大街上纵马奔驰。公子爷想必也不喜欢多是非惹人诽议添额外麻烦,有宝马良驹骑却还是慢慢走得好。慢些也可好好观观风景。小的看,其他几位英雄想必是第一次来京城吧?”
赵岳仍不吱声,不理睬他,似乎不承认自己的身份,但真就缓马慢慢向北城主干道长街走去。
那都头等赵岳稍一走远,就立即向手下得力亲信招招手,亲信们赶紧过来,听了老大小声叮嘱,随即就各奔而去。
不久后,文成侯的弟弟赵老二来京城了的消息就传遍了京城,比特么暴风跑得都快。
自然,官方,尤其是朝中大佬们也得到了这惊人r的意外消息,而且是先一步获知。
此际中午,是午饭与休息时间。
宫城中宰相大佬办公区。
首相蔡京这,
意外又不算完全意外恢复相位,蔡京现在异常“忠君爱国勤政”,再次为相,一改以前午休时间必回府歇息享受的习惯,更没有总迟到早退甚至干脆不来上班现象,天天按时“打卡”到班工作,在宫中一呆就是从早到晚一天。
从光芒万丈的高高富贵宝座一下跌落无权无钱无人理睬,连最简单的平民饭食都差点儿吃不上的深渊,这个巨大落差教训对蔡京刺激太深刻了。
权力与地位突然又失而复得,你可以想像,对蔡京这种嗜权如命的官僚又会是怎样的刺激、狂喜和重视。、
尤其是,朝中局势大变了,今时不同往日,
曾经的无数党羽没有了,在京城一呼万应轻松牢牢把控朝局甚至包括地方的威势不见了,曾经势力弱小只能俯首帖耳的老对手却党羽众多,势力已成,地位稳固,而皇帝换了,又添了虽幼稚不通实务却急于显摆和争权格外任性难缠的新帝新副相对手......蔡京急于抓紧权力,理顺朝局,坐稳动摇随时可能再失掉的相位,这次不得不全力打起精神,拼了。
不拼命也不行。
他已经没有强大政治根基人脉,没有能代行他相权意志的比较有才可用的儿子,也没有可哄骗皇帝的所谓天下富裕兴盛太平的从容当官江山基础,只能一切拼老命亲力亲为,抓紧一切时间应对太纷繁复杂,太凶险棘手的官场内斗与随时可能暴出来的危急政务,所以过去那样不正经上班的富贵骄横专权自负不能有了,午休也坚守岗位,生怕回趟家一躺歇一错眼的工夫就被其他大佬趁机下绊子错过了重大消息,造成重大事务疏漏,被攻讦指责年老昏庸不堪用.......
再说了,回家也没往日的奢侈之极美食可享用、美女可享受,在哪午饭也只是无肉无蛋无.....的米饭萝卜白菜......哪还回家干嘛?老实呆在办公室,至少还省了大冬天的往来奔波之苦。
此时,他已吃完了搁往日他家的狗都不稀得看一眼的饮食,强忍着那种寡淡无味的厌恶失落,一边回想着往日那种奢侈辉煌锦衣玉食丰盛日子,一边和重提拔起来的旧党羽如今的新户部侍郎聊着糟糕的财政状况以及以后必定万分艰难的.......
他在京城唯一幸存的儿子,随他天天上班随身服侍他兼当助手耳目的老五蔡鞗,突然打外面匆匆进来了,带着一脸奇怪神色与外面的寒风急奔到蔡京身边,让身在温暖舒服办公室呆着的老蔡不禁寒得激凌凌猛打了个寒战,浑身一阵难受。
但等到蔡鞗轻声说了一句后,蔡京也就忘了责问儿子为何仓皇无状不成体统敢让他受风遭罪,皱着的苍白眉头一扬,先是一愣,随即失声道:“什吗?赵二来了......他......来干什么......”
被这太意外的消息带得陷入紧急思索。
户部侍郎闻声也是一愣,但随即就明白了所谓的赵二是何人,顿时惊愕失声脱口道:“他怎么敢来......”
也陷入紧急琢磨,片刻后见老蔡皱紧的眉毛慢慢舒展开了,他才轻声急问:“相爷,您看这事,咱们是不是”
“不。”
蔡京年迈迟缓地微微摇手,但,看向户部侍郎的一对原本昏花不堪的三角老眼此刻精光四射,流露着骇人的光芒,如毒蛇一样可怕,吓得那侍郎虽极熟悉老蔡也不禁一哆嗦,却听老蔡又缓缓道:“我们什么也不要做。静静看着就好。”
说着,还轻轻舒口气,似乎有什么一直重压危机之下紧悬着的一颗焦虑惊恐心轻轻放下不少。不止如此,老蔡那满脸褶子和老人斑的不堪老脸上甚至似乎还流露了一点笑纹喜意,目光闪烁,显然又有了什么算计或朝争大便宜可沾。
侍郎也五十多了,也是在中央当了十几年官在官场打滚了几十年的老油条了,已经想明白了一些蔡京话中的关窍,但还是故意装懵懂,试探道:“有这么好的机会抓了那纨绔小儿当人质,再与那气焰正嚣张的赵公廉斗,可化被动为主动,如此良机先手,咱们为何按兵不动?下官愚钝,请相爷指教。您的意思是?”
蔡京轻笑一声,却只淡淡道:“国事危急艰难,多事之秋,当仁义为先,一动不如一静啊。”
“......哦,我有些懂了。还是老太师老城谋国,智慧如海,沉稳持重,老辣却不失仁厚,下官佩服之极。”
...........
随后,蔡鞗奉父命又出去赶紧派人四处去紧急通知京中蔡党所有成员一律都不要对赵二轻举妄动去了。
对赵岳之类的豪门衙内,再嚣张胆大,再闹腾得名声响亮,以蔡京之尊侍郎级高官之傲,眼皮子之高,往日也决不会把区区纨绔赵岳放在眼里,哪怕他是奇才大佬文成侯的弟弟,如今来逛趟京城却就让蔡京也震惊并暗中高度关注起来....
参知政事张邦昌这。
这厮坚守官场万年老二原则,如今却混得党羽势力第一,成为朝中第一大派,门下大小走狗爪牙遍布京城,能量威势已不是倒霉过,下野憋屈家中门都不敢出更几无重新起复之望的蔡京能比的。
他消息更灵通,自然知道赵岳来京的消息更早。
在得知消息的一瞬间,他和蔡京的反应几乎一模一样,愣了,惊诧,随后是沉思......再后就是同样吩咐下去:都不要轻举妄动,先静观其变。
言语神色间和蔡京也一样有如释重负的轻松甚至喜色,闪烁的目光阴沉,老辣,险恶,显然也看到了什么机会,心里有了什么算计。
枢密院,枢密使童贯这。
这个嗜好雄武军事的老太监,无论年纪还是资历比张邦昌都更老,在宫中和朝中都根基深厚,自靠他起家却得势了和他针尖对麦芒专门不对付的大内总管梁师成意外暴毙后,他就成了赵佶最信任最得用的宦官,在宫中的势力自然更大更稳固了,是代退位成了太上皇的赵佶继续牢牢把控全**权而宠信的第一人,管京畿禁军的高俅只能算老二。
童贯的党羽势力是第二大派,却是因为他曾经长年守在西北远离京师,失了许多朝中官场人脉便利的缘故。
但他的威势更盛,不是第一大派党魁张邦昌敢叫板的,更不是如今的蔡京能比的,真正是太上皇之下第一人。新帝赵桓这样的傀儡君王别说没什么实权,什么大事要事也做不了主,就是真坐稳了皇位,短时间内也是只有老实退让的份。
掌管军事,爪牙无数,门下直接就有西北战场带出来的将士和情报人员,童贯得到的消息比张邦昌更早。
中国几千年历史上混得比童贯更出名的太监大有人在。
后世人更熟知的随口能如数家珍说出来的名太监怕是一巴掌不止,比如下西洋的郑和,比如九千岁魏忠贤,比如慈禧太后的李莲英,等等,但童贯不同,那是真正掌过军权统军打仗当了正经朝廷顶级军政大员的人,一个太监能混到童贯这程度,堪称旷古绝今第一太监,这不止是运气和宋王朝特殊情况的机遇,确实是有过人的眼光能力意志追求甚至胆魄。
他也是朝中最早接触赵公廉的人,日后虽天各一方,但联络最多,也是最了解赵公廉脾性志向和行事逻辑的人。
至少表面是如此。
因为他不知道沧赵家族真正的身份秘密与政治目的,也不知沧赵能自草根迅猛崛起为宋王朝最顶级豪门所依赖的最根本的力量到底是什么,对神秘几无法窥探的赵庄和更防守森严无法窥探的沧赵家族大院内部成员情况缺乏真正的了解。
他和赵公廉往日的频繁交流,只限于相似的军政理想开疆拓土收复燕云抱负和一点正常的官场间私人感情,他对赵公廉和沧赵家族所知所了解的也只是部分真相。
但这已经足够让童贯对赵公廉的行为意图比其他人更多了些镇定理智分析和把握,也对赵公廉和他自己多了些信心。
在国家最危急最关键的时期,也正是最考验一个官员的政治眼光和智慧的时机。
擅长内斗,专注国内,对国家内部事务和官场人员,童贯显然不缺乏一定的政治大事素质。
最不相信赵公廉会因恨因情势所逼而悍然造反的宋官员,不是耿南仲,而是童贯。
在童贯眼里,耿南仲就是个幸臣小丑,书生意气,并不真了解军政大事,也并不真了解包括赵公廉在内的天下主要军政要员,却自负才华,自以为是,卑微小人物骤然坐高位,志得意满,自觉气运加身,鸿运正当顶而无往不利,逢凶也能化吉,正得意忘形而轻狂自大,凡事一厢情愿,任性横行,凡事都插手想说了算,只想显示能力树立威望达到夺权,比蔡京更牛的军政皆专权目的,到现在的表现看,军政实务无一能,全是夸夸其谈的空洞没用大话套话大道理,已经证明了执政能力不如做惯实事的小吏,低劣可笑,倒是内斗怕是把好手......因私怨就结死仇于赵公廉,玩诽谤这种上不得台面却确实好使的把戏,等于刺激逼迫沧赵家族造反,得意自大任性过头了,锋芒越来越盛,抱着新帝大腿,是新帝唯一依赖信赖的臣子,怕是也想尝尝当年太上皇宠信放纵赵公廉锐利进取屡屡破坏官场规则法度却无罪有功的那种威势无两滋味,怕是对赵公廉羡慕嫉妒恨太久了,如今时移事移,他时来运转了,轮到他得意了,机会来了就赶紧过过唯一宠臣的瘾,心如此之切,又被那些不得意的腐儒吹捧,越发认不表自己斤两,以至目无余子了都,外表保持谦逊有礼儒子名臣风范,内心却根本不把朝中老臣放在眼里.....这种儒腐顽固家伙根本不配位列朝堂,也敢和赵公廉攀比和争斗.....该寻机好好教训......
赵岳突然轻身来京城冒险,这事让童贯也意外,但并没有象蔡京、张邦昌之流的愣了,震惊了。
他几乎转眼就反应过来,脸上露出喜色轻松和一丝“不出我所料,果然如此”的自负神色,只略一沉吟就吩咐下去:叫大家都管好自己的嘴巴和手,不得干涉赵岳小儿在京城的一切事。谁若是在这个节骨眼上敢贪功起妄念擅自出手对付赵老二,那就是对他童贯三心二意,不是忠诚老实可信之人,并且是愚蠢不堪用的灾星废物。既不忠又没用,惹出了事,休怪老夫不讲情面就手收拾他.......
直接掌管禁军的高俅得消息更早。
城门军首先上报的自然是军部,将官自然得最先报知老大高太尉。
高俅得知消息后,惊愕地嘴巴张成了能塞进个鹅蛋的o:这时候赵老二这么个纨绔小儿轻率来京城,莫非是想找死?后,想了想就哈哈笑了,权当不知此事。
京城泼皮混混出身,高俅没政治大智慧,但却有拍马屁抱大腿的本事,更有见风使舵,抽身事外旁观保身之道。
这种政治斗争,高俅向来是不参与的。
靠山赵佶是什么态度,他就是什么态度。尤其是涉及赵公廉的事。
第64节长街,17
朝廷几个核心大佬各有盘算,想先旁观动态再应变取利,没打算立马出手收拾赵岳,这不意味着赵岳在京城就安全了。
这世上投机取巧想冒冒险搏一把,立功升官领赏,抢劫发财,踩名人扬名,喜欢害人耍凶威得瑟的人太多了。
而朝廷的威信、公信力如今已快跌落极点,对地方官府的威慑力统御力很是微妙,依仗朝廷威势和国家权力才一言九鼎,令人畏惧,一呼百应,活得威风八面的大佬们对京城的控制约束力自然也几乎降到了冰点,阳奉阴违的人太多了,即便是大佬们的党羽也未必真那么听大佬的吩咐,跟着大佬混本就是为了利益,若是判断不听大佬的能更有利,岂会听话。
这时候的大宋王朝,就连太上皇赵佶的话都未必好使。
再说了,赵佶以往被诸权臣联手蒙蔽哄骗,想达到目的所下的命令,所说的话,本就早已被刻意曲解走样不好使了。他只是表面上是众臣皆畏服,言出法随,对天下臣民的统御力强大无比的一代至尊。赵佶虚荣自负,不自知而已。
另外,新帝登基,耿南仲成了右相,朝中有了这股前途广大的新锐势力,却苦于极缺乏人手势力,正需要有人目光长远明步识时务赶紧投靠加入,自有此生本无望能称侯做宰的中高层官员想趁改朝换代之际抛弃旧权臣依附关系,改拽着新帝龙尾巴也象耿南仲一样一下窜上权力高位,或是自负才华或卑微才潜却自负心机手腕野心大却缺乏得力靠山赏识提拔重用,官微职小,郁郁不得志感觉屈才了,混得不得意,瞅准机会就会豁出去搏一把的都在抓机会向新帝新相立投名状。
这些官员都是极可能把赵岳当立功垫脚石和展示非凡政治手段的最好对象,而会千方百计擅自出手对付赵岳的。
至于京城下层的那些小吏泼皮恶棍等人敢弄赵岳的就更数不清了。
这类小人物本就见识短潜,最市侩势力眼,行事往往更狂妄嚣张残暴没人性,最是在小民眼里最可怕最敬畏的。
因为他们无需象大人物那样凡事还需要顾忌个体统形象名声还想青史留名至少不留太臭骂名什么的,只重视眼前的实利,想怎么干往往就怎么干,行事简单粗暴直接,自觉瞧准风头没什么惹不起的就无所顾忌,只要威风耍得快活,只想把那点小权小恶势力发挥到最大,有面子,满足虚荣,令人都害怕他都敬畏他,都尊他孝敬他也是大老爷
非衙门里的这类人,比如地痞恶棍,没有衙门前途约束,不怕失去什么,正是所谓光脚不怕穿鞋的,只要给的钱财好处够大,只要有人能撑腰壮胆承诺护着,就敢什么坏事都干,杀人害命也不当事,可不怕在京中毫无威势的沧赵家族
赵岳一行进入城北最繁华的长街慢慢走,给京城反应时间,顺便逛逛国难后的京城景象
虽然赵岳仅仅是事隔几年第二次来京,对京城并不熟悉,但一路感受已觉物是而人非!
嗯,不,如今的京城,物也不是了。
原来摩肩接踵的密集人群不见了;密密麻麻拥挤不堪的很多破旧房舍也不见了;剩下的多是些体面的砖瓦豪宅大院什么的。众多原本异常狭窄曲折难行的街巷因此宽阔了很多,让人望去不觉眼前一敞,心里也开阔舒服了不少;有不少地方就是一片光溜溜不小的,存在也突兀不规则与城市规划显然不协调的空地,这在寸土寸金的过去的京城显然是不可能的事,无疑是建筑被拆除清理后的结果;曾经繁华兴盛林立的众多酒馆店铺也几乎全关闭不见了
一片重灾后的萧条衰败城市惨相。
大冬天大风雪后的格外寒冷日,京城人不在家猫着避寒,似乎仍是一片忙碌、
不是忙着往日那样开店交易,杀猪卖肉,街市卖菜,挑担卖货等日常各种这时代惯有的营生,而是在扫雪清理街道,更多的是在一伙一伙地散在各处拆破旧无主房子收集各种有用的东西,并把没用的建筑垃圾清理出城干活的有男有女。也有半大小子,干得不热火朝天,劳动显然没什么热情积极性,但都在干,因为有人在歪膀子斜眼盯着也记着表现。
赵岳从杨林时迁那已知道,这是国难后剩下的京城百姓在以劳动换取钱粮支撑日子。
海盗一场灭国之威的大敲诈,真正把富裕兴盛一时之极的京畿搜刮得干净。
金银财宝、铜铁金属、布匹好衣服、精瓷、美酒美女小孩包括粮食中大米以外的食物,几乎都刮了个精光。
国库空了。
富户商户家的财富以及五花八门货物空了。
京畿人的口袋也空了。
连皇帝至尊的皇宫都空了
自然,人心也散了,朝廷和君王也没什么威望了。
在这种危机情况下,为了安定京城人心,不引起京中暴乱,官吏和军队及家中自然是由朝廷用仅有的大米优先供应吃食,先保障统治力量自身不至于饿红了眼而干脆抛弃朝廷不顾一切趁机造反杀抢皇帝杀抢稳住了这部分朝廷依仗的人,就可以施行战时军事管制与配给了。
京中寻常百姓也得到了些免费发放的大米能够度日,不至于因挨饿而悍然暴发民乱
随着从地方加征的赋税陆续运抵京城,朝廷有了钱粮,又可以给官吏和军队发放俸禄军饷,海盗使节钟相也走了,并且承诺只要宋朝廷老实完成协议就不会发兵灭宋,也决不会再纵大军洗劫大宋,海盗讲信誉。宋统治无疑逃过大劫又可以生存下去了,官心军心也随之进一步安定下来,自然乐意继续干追随朝廷这种更舒服更有保障的活
越是社会陷入灾难,越是能体现有权的重要性。
这是阶级产生以来历史反复得到验证与体现的社会现象。再苦,苦不到领导。倒霉的永远是无权无势的百姓。
你看看抗战时期的历史就清楚了:倭寇占据了中华大半江山,国家困难死了,财政破产,乱发货币,国家的民债外债,债台高筑,无数百姓颠沛流离饿死淹死难死,各种死,各种生不如死,但官僚们却越发能豪奢无度纵情腐化享乐。
正是:兴,百姓苦;亡,百姓苦。
自古皆然。
反过来可以说,经历了此灾,京畿当官的当兵的比以前更能感受到当官方人的体面好处和优越感,这不,国家再有灾,再困难,也得优先保障公务者的生存,先得安抚公务者的心。有了这个体味,比以前也就更重视官方身份,相对的也是更忠心朝廷。朝廷也就有了信心,有了更稳妥的统治力,至少对京畿地区是基本恢复有效控制力了。
至此,朝廷就有胆子不会再一味免费发放粮食供应和安抚京城百姓了。
一方面是供不起。
一方面是舍不得。
京城人口暴减,却不算驻扎京城的近二十万禁军怎么也还有几十万人口,而且被海盗勒索走了大量妇孺,如今的京城人口以成年汉子和更能吃的半大小子为主体,这么多张嘴长时间白养着,那得消耗多少粮食?
也不能惯着草民养成遭难时期国家理所当然应该养着京城百姓的意识与懒惰起来
草民就是用来当牛做马为国家奉献牺牲的,哪有反过来由国家为草民义务奉献尊养着的道理?
况且这时候决不能让草民无所事事闲下来,否则必闲极寻衅生事引起不可控的京师动荡凶险
可,如今京城的商业等几乎不存在了,百姓想务工也无事可做,家中又一贫如洗,只有海盗不稀得敲诈走的那点铜板和维持生存的几日口粮,想往日那样照常做点小生意也没条件没能力,又是城里人,又是冬天的,也不能安排从事农活消耗掉精力,这种情况下,朝廷若是对市民百姓置之不理真彻底撒手不管了,任其自谋生路,百姓转眼花光了那点铜板积蓄,无力购粮,饿急眼了,对本就鄙视的朝廷又心生愤恨甚至仇视,若再有人趁机蓄意煽动造反
朝廷也不能象对待地方上的受灾百姓那样,按大宋惯例把京城百姓也编为去别处就食的流民厢军打发了,丢不起那人,也不敢真那么做,否则没了百姓的京城成什么了?边塞一样的纯军城?大宋本就所剩无几的威严也就荡然无存了。别说辽国等外敌会嘲笑轻视而起了吞并野心,就是地方官府也会对朝廷失去信心指望,更没了敬畏心,天下分崩离析
所以,朝廷就实行以工代赈。
这种手段并不是现代才创新会用的。古代人早玩过这一手。
京城无往日那样的正常工可安排干,但有房子可拆啊。
此时的京城人口,不算军队,怕是连往日最盛时的五分之一都没有。往日是人多房少地异常紧张,那是真正的天价房市,别嫌贵,有钱你都未必能买到稍象样点的京城宅院。
实权不够大,地位不够尊,捞的钱不够多的高级官员也得委委屈屈租房子住。
但如今却是完全相反,京城里的房子,若穷人住的广大窝棚区也算的话,闲置的多得不得了,京城也不再象往日那样对宋人有无穷魅力能吸引各色人狂热搬挤进来落脚发财寻出头之路,京城在太多人眼里如今是最容易招致海盗什么势力祸害的首要凶地,而地方上有众多荒置的田地房产可自由霸占,在地方上比在京城能活得无拘无束更自在,以后,外地人必然也极少有搬来京城的,京城闲房无人住,又是最容易窝藏邪恶,滋生祸乱的场所,没用的破房子全拆了才是正确的。
之前朝廷也不是没动员过拆除,但那时候京城人在人口与居住条件大调整后,住房好了,本是一穷二白的人家也甚至趁机有了店铺,日子过得好好的正享受国难的意外福利,没几个人愿意大热天顶着烈日吃苦受累为朝廷发的一点点钱粮报酬去参加拆迁。意外之惊,动荡之时,朝廷与官府也惊着了,吓得胆子小了些,也没敢凶横强硬逼迫百姓去拆,怕再闹出大乱子,而且灾难噩耗又一个接一个传到京师,大宋的天似乎要塌了,大佬们有太多大事要紧急处理,下面则人心惶惶,没几个有心思在公务上认真,拆迁这种并不迫切不重要的事也就丢一边去了。
而如今官吏们轻闲了下来,终于有闲心了,也正需要利用拆迁达到操劳约束百姓的目的,就较真了
客观上,冬季,京城也需要大量的柴草做饭取暖。
拆掉的窝棚破房子所得大量木料茅草正可利用上,比出城上远山砍柴便利划算多了。
百姓呢,断了朝廷免费的粮食,没指望了,需要瞪起眼挣钱粮维持家中米尽后的漫长无着可怕冬日,也需要赶紧弄点本钱好重开往日的各种营生维持在京生活,这也是朝廷想让百姓能尽快恢复起来居民正常生活、经济循环,省得没房子拆了又生活难以为继并且闲得引发事端。
拆房子有钱粮可得,尽管穷了的朝廷此时越发在工钱上极微薄苛刻,想贪污的官吏也趁机伸黑手却也是活路,顺便弄点柴火用。
嗯,不愿意受气受管参加拆房子挣钱,想砍柴谋生也没那个条件了。
海盗对铁料有无穷的需求,京畿人家的柴刀斧头也几乎全被官兵抄走送海盗了,京军武器倒是海盗不要,但刀剑照样异常紧缺,不是要紧身份的几无刀剑可配。身为没武器可用的百姓就没招了,总不能拿着小小菜刀去砍柴吧。那也不顶用啊。累死也砍不到几根柴,何况还得顶风冒雪甚至冒险出城如此,百姓在拆房子上也总算有点积极性,愿意干了。
所以赵岳入城看到的就是这忙碌一幕。
劳碌的不止是寻常京民,其中夹杂着不少往日肥头大耳红光满面如今却比普通人更寒酸困苦的昔日京中大户。
第65节长街,18
京城,上至皇宫和亲王府,下到民间,所有豪门大户家比普通百姓家被搜刮得更惨更干净。
因为家中几乎全是海盗看得上的好东西啊。
依权立足发展,官商勾结,权钱权色交易,此为这时代能成为富豪之家的必须前提。
能在全国恶棍云集京城拉帮结派数年间逐步挤走京城良善人家并专门敲诈祸害商户、大户的情况下,还能在京城稳定立足至今的所有富豪大户们无一例外不是权力靠山硬的人家。
换句话说就是无一不是勾结权力紧密,有足够势力翻云弄雨巧取豪夺为非作歹大发横财的人家。
这些人家在京畿黑帮运动潮流中非但不是受害者,反而是获益者......地痞黑势力不敢得罪他们,反而会送礼巴结.......反过来,这些人家自然会庇护黑势力团伙,甚至视为自己可暗中操控的最廉价得力势力而提供帮助发展壮大的各种方便......
这是各地恶棍能云集京城稳定立足的根本原因,也是堂堂天子首善之区却居然变成黑社会天堂的主因。
不是京畿官僚们真不知脚下的社会在变恶,而是这样的社会更有大利可图而装聋作哑漠视恶化,甚至干脆大力纵容。
如此一来,官民之家大户们那几年当真是黑白两道通吃,在黑白两界皆更威风霸气,可得了意,如果不是文成侯府撤离引爆了京畿是黑帮天堂的现实,官僚家与相关大户家会一直得意下去,直到把国家祸害倒闭,如今也是遭难最惨的。
现在,官吏之家在海盗敲诈之灾后日子难过却还可,至少有棉衣御寒有饭吃,不至于直接冻死饿死。
而不在朝廷体恤范围之内的昔日得意富豪大户们就倒霉了,家中没人当官,如今比京畿最底层的贫民更穷更惨。
贫民还有不奢华昂贵却也能御寒的廉价旧棉衣穿,而这些豪强大户却穷得连熬冬的破冬衣都没有——皮裘、锦棉锦服锦被.......全都归了海盗,也不知身处热带不需要冬装的海盗国勒索走这些东西干什么。
但,当真是住在豪宅中的乞丐。
只是豪宅空荡荡的。
无钱,无粮,无锅碗瓷器,无美酒美色......除了海盗不稀得要的寻常桌椅床铺,其它东西,包括有用的人几乎一空。
敢千方百计盘剥残害民众,整垮了民族脊梁,弄倒了国家,如今倒霉的就不止是百姓了,得意嚣张任性的富贵者全都和平头百姓一样同样遭难,而且不少的下场比贫民更惨。
这是海盗帝国敲诈洗劫京畿的目的之一,就是要给习惯了耍权作恶却就是能高高在上尽情得意享乐的统治群体一个最初步的深刻教训。
这时候,朝廷为了维持统治,对官吏自然要维持其生活,官吏阶层家在灾难后能得衣得食,而勾结权力才得意起来的大户们就没这个照顾政策了,灾后成了住在高门大院中的穷光蛋,无力经商什么的为权力者继续敛财,也就没了利用价值,再加上用以攀附勾结权力的美色也都被海盗的美色项目刮走了,权力者家中失去了美人享用,与民大户之间的姻婚等权色关系就不存在了,不是亲戚了,到了这地步,民大户们自然被无情的权力无情抛弃。
这时代的商家豪强民大户本就是国家养的猪,需要了就拖出来宰几头搜刮财富,哪有真正的权益保障可言。
而且,灾后国家财政陷入困境,维持最基本的财力运转都难,掌权者聚敛的财富老底也全掏空空了,自己家都钱粮用度紧张得要命,食无肉无蛋,缺衣,缺酱醋油,缺盘子缺碗.......缺这缺那,缺的东西太多,一切全靠朝廷削减发放的那点俸禄才得以维持基本生存,忧虑恐惧下又岂会在乎昔日利用的富户民豪家的死活,就算有良心又哪有能力照顾这些人家。
事实上不但没关照,还把大户存在家里店铺里的海盗不要的大米等一切物资全搜刮了去,让大户们彻底成了穷光蛋。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当时的海盗敲诈进行中,从外地紧急加征调来的物资赋税不可能全及时运到一下子满足京城庞大的人口所需,朝廷当时需要粮食应急,需要安稳官心军心京城人心,需要避免京城百姓穷极饿急眼了而悍然造反,就只能无情牺牲大户......
在当时的凶险紧张情况下,连皇商与亲王家的物资储备也得全部搜刮征调一空,由朝廷统一安排,何况是普通大户。
这是危急大势高压下的朝廷应急政策,非个体官吏愿意不愿意就能抗拒和改变的事,哪怕你是宰相。
宰相权臣大佬们不想被失去财富而正怒极一心想报复的王族抓把柄攻讦问罪,就得以身作则,绝不敢以权势照顾破产关系户。其他官吏们在情绪不稳,心性又无良的军队的刀枪紧盯下执行政策,若不想死,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招罪失去官吏身份丧失自己和家人赖以生存的俸禄,就只能老实服从朝廷政策,无情搜刮大户,并且无法耍权寻私关照关系户。
住在高门大院中的破落大户们无衣无食,不想冻死饿死在空荡荡的豪宅,就只能满怀怨恨恶毒诅咒着昔日攀附的权力者居然如此无情无耻全然不顾他们死活,放下昔日傲慢架子,顶着从未觉得这么可怕的寒风咬牙出门加入拆迁大军中,被昔日他们以鼻孔对着不屑看一眼的京城卑贱百姓肆意挖苦嘲笑羞辱、各种方式的排挤欺负甚至殴打,弄点柴草都被掠夺.......
“哟,这不是钱粮酒色几辈子也享受不完的北城首富李大官人吗?你们叔伯子弟一大家子都是那么富贵好命,怎么今如此单薄寒酸着衣衫也肯冒寒冬来干俺们下苦人才干的脏累活?”
”哟,这不是闺女体面嫁了吏部侍郎当了第十九房小妾的风光无限城北大儒王大老爷吗?您这是怎么了?唉哟喟,爷几个还穿着破烂单衣光脚绑着木板当鞋子穿来干活?你们这是遵圣人教诲,突然起了菩萨心想在这大冷天来体验一把俺们穷命人是怎么遭罪挣钱粮过苦日子的......“
“你们这种有本事又天生富贵好命的哪能和俺们不识字的穷酸一样遭罪干这活计?”
“这太失了你们的尊贵身份体面,不能够这样啊?”
“对,这哪是你们这等体面人能干的活。可不敢劳动你们。都赶紧回家在豪宅里由美人伺候着好好暖和着享福去。拆房子这么危险苦累的活俺们干就可以了.......”
哈哈哈哈的嘲弄笑声自然缺不了。
诸如此类的。
这些昔日骄横得意之极的大户们痛苦之极,连想以吃苦遭罪挣点微薄钱粮维持最低标准生计都举步维艰,往日羡慕嫉妒恨他们的城北百姓不约而同以他们的倒霉取乐,并且以各种方式故意阻挠他们打击他们以劳动血泪换取.......但他们很快就忘了面皮尊严耻辱,顾不得心酸愤怒,因为冻得......实在太冷了,又富贵惯了,往日,他们穿最好的棉衣,裹最华贵最体面的皮裘,坐最好的车轿烤着暖炉,并且同车由美女温暖嫩滑的胸膛暖着手脚出门都觉得冷得受不了,何况是眼下如此窘迫衣着。而今年的冬天又格外雪大寒冷气候严酷......
他们哪受得了这个罪。
第一念头就是想回家舒服呆着,可家里啥玩也没有,回家照样得冻着,而且得饿着,在这干活却起码有米汤可喝。
于是就是赵岳眼前看到的一幕幕奇景......
尚且残留点肥头大耳富贵相者夹在干活人群中,一个个裹着不知哪捡来的破烂衣服在寒风中冻得浑身哆嗦不停,脸是乌青发黑的,嘴唇是乌紫的,手脚冻得肿涨如泡发的馒头满是冻疮,笨拙抬着木头......时不时的就会有突然倒下再起不了身的,周围的干活百姓如没看见一样,熟视无睹,不但没同情怜悯帮扶,不少的还幸灾乐祸,而倒下者一同干活的亲人也少有哭嚎的,麻木哆嗦着上前扶着倒下者的身体虚弱叫唤几声父亲儿啊等,不得回应就弃之不顾继续干活。因为需要在比狼更狠更刻薄的官方监督者盯着下完成当日的劳作量才能换取到今日的微薄钱粮糊口,而他们都是爷本就不擅长干这个,比干惯了活的寻常百姓效率差了太多,没时间耽误。至于死掉的亲人自有专门的人收尸运到城外抛弃。就算亲人没死,尚且有救,他们多半也不会去积极抢救,这些日子以来,这种事见多了,而且随着酷寒日益严峻更频繁常见了。
况且,救了又如何?
不过是活着多遭罪。病倒了哪有钱粮救治?还不能参加劳动,只会拖累他们本就异常艰难的日子,陷他们更绝望。
他们唯一的体会是,一失去财富和利用价值,在国难中,他们比寻常人家更无能更痛苦无助,往日自负的才学智谋手段全是没用的笑话........
这些往日的京城富豪们沦落到这地步,饱尝到心酸劳苦绝望,有没有后悔和反思已过,赵岳不清楚,也不关心。
个人造业个人担。
若是同情体谅这些人的遭遇,那,被他们嚣张得意肆意坑害惨了的众多勤劳无辜的百姓承受过的冤屈又该怎么办?
同时,赵岳心里也没有多少富贵恶者终于遭到报应的那种高兴与欣慰。
他早料到了这结果,亲眼看到了也等同无视这些人的凄惨下场,因为他需要专心应对眼前随时会暴发的各种凶险考验。这直接关系到他自己的生死与以后的战略大局。也因为比这些正承受灾难的更罪恶更应该遭到惩罚的当权者还在高高在上傲慢俯视天下得意算计着.......
在赵岳缓马一路观察着灾后京城变化而深入京城时,一双双阴险的眼睛也在暗中关注着赵岳举动,更有一个个阴毒手段准备好了在等着赵岳过来或落入圈套......
第66节长街,19
被敲诈一空的京师,即使缓过了些日子,有各地加征的物资继续不断急调进京,商业也陷于全面停顿,不止是萧条了。
东西两市极度热闹繁忙的百货交易不见了,
曾经摩肩接踵的买、卖者、游人人潮绝迹,充斥市场的南腔北调和异域番人异样搞笑的汉话叫卖声统统彻底消失,巨大的市场不见人踪,只有街道无人清扫的厚厚积雪默默承受着呼啸的寒风肆虐,显得这里越发空旷死寂,只剩下位虽卑贱却能耍着市场管理权,享受市场肥厚油水而威风得意得不行、个个吃得脑满肠肥的官方市场管理者穿着单薄寒酸冬衣瑟缩在管理处烤着火,黑着脸就着热水,啃着从家里带来当值班午饭的饼子
玉米做的饼子不但粗糙坚硬的麸皮多到怕是占到七成,与精粉细做完全无关,已经太难吃了,而且掺杂着砂子,即使家里做的时候尽量剔除砂子了,却仍有太多细小无法清除的砂子在面里,因而做出来的饼子越发干硬难吃.
但就这食物对他们来说却已是金贵短缺不能尽情敞开吃饱的,在眼下已经是能得到的难得免费食物了,这得利于他们披着这身官皮,位卑贱却怎么也是国家正式公务人员,有朝廷的俸禄政策照顾吃上饭。
否则连这种食物也不可能白得到,想活命只能和不在编制也就没有俸禄照顾的昔日下属——等同后世临时工的衙役那样单薄着衣衫却要在凛冽刺骨的寒风中哆哆嗦嗦着去拆房子以卑贱辛劳换点吃的。
因而,这些市场小官小吏犯着恶心却把那点饼子啃得异常缓慢仔细,啃完了还不断啧巴着嘴体味食物残留的滋味,没吃饱啊,眼里有恋恋不舍和不满足,仿佛以前家中牲口都不吃的这种食物是天下间最难得的美味
显然,市场倒了,这里根本就没事可做,根本不必上班,但这些管理市场的官吏却不敢在家舒服待着不来,怕财政正困难的朝廷不给他们发俸禄糊口,更怕朝廷有借口干脆裁撤掉市场管理部门导致他们好不容易钻营来的官吏身份没了
他们这些人全是有点门路而得以披上官皮的另一种京师无赖恶棍,
往日个个是耍着小权的得意爷,早习惯了刁钻凶横敲诈勒索商家,吃着主动送上门的孝敬还不满意,鼻孔朝天吊眉斜眼皮笑肉不笑挑剔刁难着送礼的商家,早就全养成了这时代最常见的食国禄的基层蛀虫废物,只会耍权做恶钻营当耗费社会资源并败坏社会的祸害,其它什么也不会干,干不来活,也吃不得那苦,若是失了官身断了俸禄,又不会其它营生本事,就是搁国难前的往日正常社会怕是也得饿死,如今突然落到这境地,简直是从天堂骤然跌进地狱,**在物质异常短缺的残酷现实面前不得不向寒冷和饥饿屈服了,但习惯了享受当管商业的基层爷的心无疑难以接受这种巨大落差,难免心怀无数惊恐怨气和家财酒色等被剥夺一空的仇恨
闲得无聊,又没有外人在场,都是同病相怜的同行,他们啃完饼子就会新习惯地开始恶毒咒骂海盗,也诽议诅咒朝廷发的俸禄,这什么玩艺啊?
工钱削减到少得可怜不说,发的粮食,这是人吃的吗?
这就是朝廷对官员的俸禄?
分到的玉米面,麸皮太多,完全是喂牲口的标准,他们高度怀疑砂子也多也是上面故意的,必定是管钱粮的户部官吏做的手脚,以次充好,贪污了太可恨。
朝廷钱粮紧张,自然得紧着达官贵人家与军队吃上大米精粉而亏着下面无关紧要的官吏,但也确实是管钱粮的人趁机从中大做手脚谋利发国难财。和这些市场管理者一样的京师基层官吏没怀疑和骂错,但也就和往日受官府各种坑害的百姓一样愤恨却无奈地嘴上偷偷摸摸愤恨不平几句,现实什么也改变不了。
每天例行公事一样咒骂完了,却没什么痛快感,然后就是无聊难受得愁眉苦脸唉声叹气,好不容易熬到下班回家却是接着和家人一起难受,接着害怕朝廷突然把自己裁撤了断了活命的俸禄而日夜提心吊胆,常常半夜惊叫而醒
东西两市的这种现象,身在北城的赵岳此时是看不到的,看到了也只至多会淡然说声“活该。”
他能看到的是:
往日京师街头巷尾随处可见的小商店铺走街小贩等绝迹;往日生意兴隆的众多高档楼堂馆所一片片门窗紧锁,在寒风中萧瑟,里面寂然无声,往日或悠然傲慢或满脸奴颜各种嘴脸穿梭浪迹在此消遣的贵人大款们再不见人踪。
往日同样生意兴隆的暗娼赌馆等半掩门下九流虽然没彻底绝迹,但也几乎不见了。
京师,毕竟包括一般官吏人家眼下吃饭都成了如绳索勒脖子上随时会收紧的问题,哪有闲钱和闲心去赌嫖。
另一方面是,京畿的女人暴减。
有些姿色的都是上了年纪的,不美却年轻的正常女人都罕见。而且身娇肉嫩的都是幸存在官僚或昔日豪强士绅有钱人家的老女人,却都是因海盗嫌弃既老又刁钻恶毒不能干活而有意不稀得勒索走的。女人,在某种角度上成了京畿地区最紧缺商品。要命的是,算上赵岳当时有意抛弃给大宋用的辽夏吐蕃等数十万老胡女,整个大宋王朝如今总共也没多少女人。眼下最落魄的京师人想嫖想风流又哪有美色可尽情享受去。
因在天子脚下而享受了太多福利便利的京师人,曾经得意而糜烂之极,如今却也因此陷入空前的最阴阳失调中。
仅仅行走在北城,赵岳也敏锐感觉到一股股浓烈的雄性荷尔蒙气味充斥在京师各处。
这当中,最难受的是哪些国难中也不愁吃,不用干活换活命,而有时间有闲心也有过剩精力挥霍的公子衙内。
习惯了美女如云纵情酒色,如今却没酒色可享用,这些吃饱了没事干的家伙哪受得了这个啊,却又不敢在如今到处是无良者到处暗藏着怨恨不满凶险杀机的京师中再象以往那样肆意骄横欺男霸女乱来,只能干靠,一个个眼珠子憋得发蓝
但,无论在什么时候,在娱乐一片片死寂中总会有个别楼堂馆所仍能营业,总会有人有闲有心情也有钱去享受。
这种馆所,这种人,自然是有过硬权力依仗的。
越是国家民族危难中,越会显出权力的腐朽凶横与一些人的无耻霸道放纵高贵特殊。
民国抗战时,前线吃紧,后方却**紧吃,蒋某人的连襟——孔子的后人,呵呵孔子后人——孔XX和子女孔令X等肆意掠夺国财民财,肆意杀人如踩死蝼蚁根本不当个事的何等嚣张混帐的嘴脸,就是近代史上最好最触目惊心的明证。
北宋汴京城的分布,东贵西贱,北富南贫。
城东是朝廷各部及达官贵人聚焦之地。城北是富豪聚焦之地,其中也不乏有实力的官宦老户大族人家。
赵岳所走的城北这条主街上就有一家豪华大酒楼仍能鹤立鸡群一般照旧营业。
至于宋王朝境内如今几乎没有家禽牲畜肉食可食了,这不还有野生动物和淡水鱼鲜可吃。
京畿地区人口繁多,虽然仍有野猪林这样的原始森林和山岳存在,但山珍野味也不多,河中鱼虾也过度捕捞而稀少,但总有点,总会落入权势者的酒楼以营业赚钱。
如今,能到京师的肉食,不管是山珍还是河鲜,都得归皇宫与权势者享用,不准随便卖。当然就算猎户渔夫可满城随便卖,也价格昂贵得惊人,就算官僚人家一般的也买不起,物以稀为贵嘛,以往不算什么的河鲜如今也是价比黄金一般,而且比黄金更少更难得,想吃到,除非用权力强买强夺,但有更大更强横的权力势力紧盯着,一般人有权耍横也白搭
此时,京城有正经权力的官员是没心思在酒楼吃喝玩乐的,没公务繁忙也要忧心在越发险恶难测的朝局动荡中如何立足官场保命保位子或钻营上位。一般官员没条件,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酒楼逍遥,免得招眼一不小心成了被打的出头鸟。
国家如此困难了,朝廷危机四伏,身为官员,不忧心国事,居然还有闲心享乐,你的忠君爱国心何在?
这种质疑名声的把柄可不能落入人手。
而京城富商民大户全不存在了。
所以,此时能在这酒楼中消遣享受的客人都是家中有相当权力实力的无所事事公子衙内。
今日的为首者是禁军一位勋贵将门的子弟,姓曹,叫曹腾,本是北宋开国勋贵曹家之后却已是区区旁支。
只是嫡支按曹家历代努力追求的发展方向:弃武从文,想在重文轻武的大宋获取更好更体面的富贵突破口,求以文取立身富贵更稳更长久,子弟也更有轻松前途,不用再提脑袋冒险打仗取功名,结果却一直文不成,连当初发家之本的武也渐渐荒废了,在仁宗朝时,曹家尚有军中余威,还出了位曹皇后,风光显赫一时,如今却越发腐朽没落,后继无人了。
而曹腾之父少年不读书长大不得不从武混仕途钱粮,却尚算有能力,这一旁支在没落的曹家就显得重要起来,曹家倾斜了家族资源帮助其在禁军中走上更高位子获取了更大权势。旁支嫡长子曹腾却自然而然也能跟着父亲得意起来,偏偏又不象其父看书就磕睡,聪明能读书,最爱结交读书人,似乎是个人才,长得也不错,曹家数代以来都没获得的读书前途似乎有望在曹腾身上实现突破
嗯,这就是个被惯坏了的纨绔。
他的身上有将门武夫家传的凶横残暴,也有儒教书生的诸般缺点。
表面是读书人的文雅有度,实为自负才华计谋,目高于顶,最爱出风头最享受被人吹捧的狂妄凶残任性家伙。
同在此吃喝消遣的有十七八个人,都是在城北有一定家势依靠有闲有钱出来潇洒的体面读书人,但分为两帮。曹腾这边人数并不占优。
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
何况另一帮正经文官之家出身的衙内公子读书人压根看不起将门出身的曹腾,也不认可曹腾自负的才学。
在这帮人心里,曹腾?算个什么读书人,不过是曹家莽夫中难得出的一个能读点书的家伙,只是没人才的没落勋贵曹家眼里的杰出读书子弟,瘸子里挑将军,锉子里拨大个,也敢自吹是才智高绝状元之才的读书人?离真正读书人的底蕴才华气度修养还差得远呐,还是老实在家传武夫莽夫圈子里捞食吧,少自称圣人门徒丢圣人门下正经读书人的脸面
围绕曹腾的五个人中却也不乏出身正经读书大家的体面人,有一个刘公子更是父祖为当代京师大儒的,愿意吹捧追随曹腾却是儿时交情、臭味相投,以及与现时国家危难将门变得空前吃香,家族正需要巴结将门多些武力自保的原因。
曹腾呢,心气极高,眼下又正是京师将门威风得意之时,被小伙伴于席间不断吹捧得正得意张狂,而海盗敲诈灾后京师极度缺酒,他出身富贵也好久没机会喝到了,好不容易攒够了钱今日和小伙伴们凑钱一起难得来酒楼挥霍大吃大喝一顿,痛饮之下,结果喝多了,正感觉缺酒肉肆意吃喝不过瘾,大恨酒楼有鱼有点肉的菜就贵得要死,下次再来吃喝不知得等多久,更没有早习惯了的美人殷殷伺候,这些日子无处发泄欲火,着实憋得狠了,精虫酒意和无名邪火一齐上脑,神志昏聩,再被不对付的另一帮读书衙内公子尖酸嘲讽挑衅,刺激得怒火奔腾,露出本性,破口大骂这帮人的文官父辈全是废物,把国家治理得如此烂也有脸鄙视将门和将门出身的他这个读书种子
这时代最常见的读书人双方挥袖子喷口水争吵不服间,不知不觉就扯到刚刚获悉的赵岳进京一事上,话题就变了,把宋王朝的腐朽崩溃境况全归罪于赵公廉是伪善国贼上,把如今他们承受的京师一切不如意和不幸全赖在沧赵家族头上。
“国事如此维艰,都是赵公廉这恶贼和其家族沽名钓誉十几年欺君乱了朝纲坏了社会生计秩序。此狗贼是万古未有的大奸逆贼首恶,在沧北搞风搞雨,属于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沧赵无疑是妄图拥兵趁国家虚弱而造反夺位”
大儒之子刘公子最是看不得沧赵这种草根泥腿子士林富贵者得意,酒劲激动中涨红着脸站起来挥着袖子慷慨陈词。
他的行为一是自身如此心态要表达发泄出来,否则不痛快,也显不出他的非凡,二是为曹腾转移被群起攻击的火力,尽朋友之谊,也拍好曹腾马屁,显示他的独特作用,但他的话却也赢得不对付双方的一片符合赞同喝彩声。
如今,京师人以骂赵公廉和沧赵家族为时尚潮流与荣耀话题,最能引起共鸣。
似乎宋王朝如今的一切糟糕都是沧赵家和赵公廉导致的结果,似乎只要铲除了沧赵,大宋就能恢复昔日的繁荣兴盛。
儒教政权国家都有个特点,最擅长苟且儒腐守旧腐化乱搞,却能理直气壮地把一切罪责都推卸归咎于别人,尤其是推卸到能力最高贡献最大品行高洁,锐意进取在民间最有威望的那个官员,并且从皇帝到下面都认可这个,不杀不痛快。
这是,世界在开拓进步,而中国却不进反而在历史进程中越发愚昧落后成了最落后可悲大国的一个重要原因。
若是赵岳听到这位刘公子的高论,他不会开口否认自家是万古未有的坑王朝大奸。
这一点,刘公子是为危言耸听而纯瞎扯蒙上的,但不算说错。
对这种无耻把一切归罪于沧赵,赵岳也不会生气。
反正腐朽的都会受到残酷惩罚,对将死之人不妨大度些,不必在意其一时张狂,也不值得在其身上动怒浪费时间。
但曹腾却在诋毁沧赵家族的氛围中受到更强烈的刺激而狂怒进一步邪火上窜,昏聩中轻狂凶残大发,失去理智。
于是意外来了,赵岳入京遇到的第一个危险突然发生了。
第67节长街,20
曹腾被不对付的那帮人嘲讽是出身将门却文不成武不能的纯不伦不类二尾子废物一个。
有人冷笑质问:“曹大,你说我们文官父辈不行,你将门父辈行,你家行什么你家行,怎么不带兵去灭了沧赵,除掉逆贼赵公廉为君解忧为国解难?”
“对呀。”
有人立即跟着符合:“曹大,你将门父辈才纯是酒囊饭袋。否则镇国守边岂能无人取代赵公廉而让其日益坐大?”
又有人煽风点火道:“恶霸赵老二胆子真够大,其兄不臣之心已露,昔日美名显赫的沧赵家族如今是过街之鼠人人喊打,赵二不在所建的梁山野水洼子贼窝里老实呆着保命,居然还敢在这个时候轻身进京,这是欺我京师无人。曹大,你爹不行,没本事带兵灭了赵公廉这恶贼,枉为开国将门勋贵,就不要再吹虚你将门之家如何如何了。你本人也不要识几个字读了点杂书就厚脸硬称是圣人门徒读书才子。你还别不服。你不是一向自傲是将门出身的才学心计手段皆一流的状元之才吗?不识字的莽夫赵老二如今进京了,来了咱们的地盘,你曹大有本事就教训赵老二给大家伙看看你的真胆识能耐”
这位家里显然是在朝廷有相当分量的,能够知道朝廷封口而绝大多数中央官员不知的赵公廉在沧北的反迹动态。
朝廷遮掩赵公廉怕是真要反的动态,自然是惊惧赵公廉威名太胜影响力太大一反就会引爆大宋江山四分五裂分崩离析陷入倾覆的可怕后果,严格封锁消息是想观察观察后续形势,缓解气氛,避免进一步逼迫赵公廉不反也得反了
而对这座酒楼中的儒生之间常见的大嘴巴斗嘴炮争执,却在此刻显得不寻常。
或许只是读书人之间大嘴巴惯了轻狂任性下的嘲讽挑衅踩人,或许是有人蓄意刺激曹腾,想借曹腾之手收拾掉赵岳,同时也把早看不顺眼的曹腾顺手栽进去,总之曹腾没架住起哄,听说赵老二正朝这边而来,冲动下就出手做了布置。
说是冲动,也不尽然。
曹腾不是傻子,相反确实很聪明,不是那么没脑子容易上当的,否则不缺乏底蕴见识的开国勋贵曹氏家族也不会如此重视他大力培养他读书出头,而且往日双方也没少斗嘴冲突,比今日更恶毒的话也不是没听过,类似的刺激早经历惯了。
他敢出风头证明自己行,说到底是敏锐判断:在这个微妙的时候,赵老二敢轻身进京,那说明沧赵家族应该是九成没反心,只是被朝廷逼得不得不做出类似造反前奏的凶猛反击姿态,逼朝廷让步,维护沧赵家族的尊严和名声。那么,如此,就不用太怕得罪沧赵,嗯,赵老二就没什么可怕的了,可以出手狠狠教训。
自从北宋起奋力扭曲孔孟仁义思想并借着读书科举做官热制度迅猛真正兴盛起来,由美好的儒家文化变成政治化的儒教,彻底绑架政权与本族意识形态以来,宋人,尤其是读书人就无形中养成一种恶劣习性:怯于公战,而勇于私斗。
嘴上强硬坚强得很,慷慨激昂,无所不能,也无所畏惧,威武不屈,炫耀叫嚷着“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继往圣绝学,开万世太平”,志向和能力远大到地球已经装不下了,胸怀情操高洁到佛祖都会为之惭愧,实则却手无缚鸡之力,五谷不分,南北东西不明,啥实务营生也不屑干不会干,理直气壮叫着“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只有一肚子空洞儒腐大道理,但被百姓敬畏着惯着在社会上高高飘着,娘们气日益严重,涂脂抹粉插花点唇,穿裙子一样的服饰,一群如群娇娇弱弱,多走几步路都大喘气,不以为耻反感觉是先进文明风流而以为荣心里面却也知道自己懦弱不堪到连凶悍娘们也打不过,对肮脏强悍如野兽的外敌就畏之如虎,对异族鄙视为没开化的蛮子野人,心中很傲慢自大不屑,行为表现出来的却是恰恰相反,对异族强盗的屠杀抢掠暴行谦虚谨慎、温柔有礼、大度宽容理解体谅同情,总之敬畏之惯之。一听辽人、西夏党项人等野人会快马弯刀大举杀来,极可能危及富贵与小命,就吓得要死。朝廷就会引经据典之乎者也文采斐然地严厉抗议谴责,调兵防御,让鄙视的武夫去挡灾送死,但无论战事胜败,最终都会全力和谈让步,打胜了也赔款或承诺开放边市满足侵略者短缺的物资等等好处。另一面却是,对本族人勇猛强硬残暴无情,不到万不得决不宽容
嗯,对本国本族人,权力规则好使。
教训本国人,读书人自负并热衷的各种权谋计谋能充分发挥威力,脑子一转,潇洒用嘴说或指挥爪牙就行了,不用亲自冒险受累上战场拼刀枪。而陷入权谋鬼计中的遭难者再冤屈不平也得在规则内忍受着,威胁不到阴谋者的一根毛
对曹腾这种公子哥来说,早习惯了依仗家里权势行凶内斗争锋,身为读书人,踩别人而出风头体现自己是再寻常不过的手段,是日常生活内容的一部分。
踩赵岳这样的大宋第一盛名衙内,这怕是大宋所有读书人扬名的渴望,更是公子衙内们最热衷最渴望做到的盛事壮举,此次若是得手了,轰动天下,他曹腾能得的名利之大无法想像,自然也更有激情和动力。
至于风险,
他在和不对付的儒生群斗嘴炮的战斗中很快就盘算好了:朝廷、君王必定恨透了敢凶强打击朝廷威严的赵公廉,但却忌惮沧北军真反了而不得不忍让着,不方便直接做什么惩罚教训,以免刺激到正敏感的沧赵。
那么他以民间意外冲突的方式整治赵岳,无疑能给朝廷大大解恨出口恶气。
朝廷也有借口安抚沧赵不至于因赵岳在京师残废了甚至死了而有理由造反,这事玩好了,不会追究到他本人的头上,死几个直接参与的凶手,找几个替罪羊对沧赵交待过去就行了,赵公廉并无真反的决心就只能顺坡下驴忍了这个大亏大恨。朝廷却会清楚事件的真相而对他这个有勇有谋有识的主谋后生大为欣赏赞叹喜爱巨大的隐形好处自然就来了。
这是曹腾出身勋贵高门能了解到朝廷机密的出身好处和处世优势,也是他敢任性下套出手收拾赵岳的内在根本原因。
动手的胆量来源,简单说就是:属于规则内的本国本族自己人,动了没大危险,就敢弄。
赵岳若是异族,或者家里真反了,曹腾反而丝毫不敢了,甚至会相反地厚脸无耻努力敬着巴结赵岳,尽管他心里高傲,压根看不起沧赵这种乡巴佬暴发户,更舍不得放下出身高贵的架子。但小命要紧,依附强者保住富贵荣华才是一切。
赵岳自然不知道这个变故。
他和伙伴们正行进间,突然路边房舍中晃出来几个汉子。
当头一个一脸乱毛胡子的家伙满脸嘲弄相,戟指赵岳这边,撇着大嘴凶恶喝问:“你们这几个腌臜货就是梁山野贼窝来的?敢在京师蒙头遮脸,做藏头露尾流贼相,真是狂妄无知。你们哪个是哪个恶名昭彰天人早已共愤的赵岳赵老二?”
他一挑事开骂,身后跟着的几个汉子摇头晃脑斜皮倒挂地跟着嚣张起哄帮腔,大叫大嚷,污言秽语狂喷出来。
赵岳一行的装扮都差不多,
黑色皮衣皮裤皮靴皮帽子,帽子遮脸,只露着眼睛鼻孔耳孔,在眼下寒酸困难到连太上皇赵佶都未必有皮裘可穿的京城,这身皮打扮无疑突现得极其剌眼气派之极,极招人恨。
加上赵岳一行五骑是散开些距离走的,队伍是不规则的,带长武器——戟的宿氏兄弟,宿义在最前,宿良却拉在最后,赵岳在前头第二,侍卫长龙虎二将差次跟在后,赵岳根本不是通常那样的尊者在中间被四人严密保护而自然体现出主身份,如此一来,京师人也确实难辨五骑谁是谁。
这伙无疑是京师地痞的恶汉突兀出现并辱骂一挑衅,大少爷脾气的宿义宿良兄弟俩大怒中却又不禁乐了。
来了,事来了,
此次随赵岳进京本就是为耍大爷威风专门打脸来的,却入京一路平静无事太顺利太没意思了,现在事端终于来了。
宿义一瞪眼,锋利长戟指着地痞怒喝:“你们这些下三滥狗东西,爷爷我是睡了你妈抢了你婆娘摔死你家孩子,还是阉了你们,让你们敢如此胆横跳出来当众污辱挑衅我梁山好汉?”
地痞流氓是最要脸的一类人,一听这个,面皮被扫,顿时都怒了,一个个挽袖子晃膀子嗷嗷叫着不止是辱骂赵岳了,从赵公廉的品行节操才华一直质疑辱骂到沧赵家族是藏在大宋王朝中最伪善最罪孽可恨的大奸大恶
总之是全面攻击否定沧赵家族名声贡献,充分发挥地痞无赖本色特长,肆意信口开河辱骂,蓄意升级挑衅。
双方的突兀冲突在眼下枯寂无聊到极点的京城中无疑是场最精彩刺激的难得大戏,转眼引来了众多瞩目。
如今的京城,寻常百姓和破产大户都在忙着拆迁挣活命钱粮,没工夫围观看热闹。
这一带是城北的昔日繁华商业区,都是大户产业,也没有需要拆除的贫民窟那种建筑,也就没拆迁人群在附近能看到冲突。
但任何时候总有大把无所事事的闲人在,也总有寄生社会的地痞流氓在。
旧的京城地痞黑帮虽然被全部铲除了,但自然有新的地痞产生迅速填补上京城这一阶层的空缺。
自人类有了私产和贫富差别,地痞黑帮就出现了而且似乎无法禁绝,层出不穷,生命力强大无匹。
附近的房舍楼阁中转瞬纷纷探出了许多或好奇或兴奋的脑袋。
有积极的,闻声赶紧跑出了屋子,站在屋外抄着手或很大爷地背着手津津有味热烈围观,看热闹丝毫不惧严寒。
对这种由民引起的意外,赵岳只是目光微变。
他不动声色地扫了挑事的这伙人一眼,知道这确实就是伙京城新环境下产生的靠威逼敲诈百姓每日微薄的劳动成果得以逍遥寄生京城的人,别看刚才的辱骂似乎是读书有点学问见识的,但确实是京城新地痞下三滥小人物。
只能欺负弱势百姓获利耍威风的腌臜卑之徒如何敢跳出来辱骂沧赵挑衅他凶名赫赫的赵岳?
无疑,背后有人在指使撑腰。
这种恶棍眼里只有眼皮前的实惠利益,没有良知是非观,甚至根本没人性,只在意吃喝嫖赌酒色财气,岂会关心丝毫不相干的梁山、赵岳家如何而冒险跳出来搞所谓正义之举?爱惹事生非,热衷结伙行凶作恶得瑟但耍横也注意看对谁,这么不自量力有勇气有积极性出手,无疑是从有势力的什么人那里得了什么实利大好处或得到什么承诺。
那么这个指使者是谁?
是朝中权臣玩的下作手段?还是京师社会中吃饱了没事干闲得蛋疼的那些人的无聊下寻刺激寻涨面子之举?
是他,还是他们?
指使者极可能就在附近,至少盯着这事的人必定在。
赵岳的眼睛如过滤一样一层层迅速扫完周围的人,最终目光盯在这伙地痞跳出来的地方前面稍远的那座楼上。
嘿嘿,京城落到如此衰败地步,连一般官员家都在忧虑吃喝生存,那座酒楼居然独树一枝仍能照常营业?
那么在二楼楼外观景围廊上依着雕栏看这的那些年轻人,别看也寒酸到破旧儒袍遮羞,没华裘御寒,但家里必定都不寻常。只瞧那落魄中仍是傲慢自然外放的一个个悠闲得意神态、嚣张自负的骄横眼神,也能清晰标明其家世非凡。
主使者是不是在这群貌似书生的公子衙内当中,是不是就是这伙书生在搞鬼,这其实已经不用赵岳多分析猜测。
这边,这伙挑事的地痞在宿义用寒光闪闪的戟刀逼上来时,嚣张就弱了,害怕满眼兴奋凶光无疑真敢杀人的宿义会在斗嘴受气中冲动一怒真动手杀了他们,被打仗不知杀过多少人自然形成的凶威煞气惊得胆气一泄,嘴还硬却开始退缩了。
这情况一出现,那酒楼上的读书人立即就有人开腔助阵了。
第一个开口的自然是主谋曹腾。
事就是他一手策划安排的,一见地痞这么就缩了,事要黄了,自然得赶紧给地痞撑腰打气壮胆。
他自然不会蠢得直接支持地痞,而是冲赵岳这边喝问:“赵公廉奏折中肆意忤逆君王辱骂朝中重臣,全无君臣纲纪伦常之道,更狂妄地擅自屠杀朝廷派遣在沧北边关守边的重将功臣数十位,目无王法,简直就是造反。沧赵家族依仗名声与势力在沧州也傲慢骄横之极,区区赵庄卑贱愚丁贱妇也敢目无官府,屡屡挑衅践踏沧州府权威,把堂堂沧州知府朝廷二品大员郑大人视若无物敢当面肆意冲撞羞辱。沧赵老二赵岳更是恶名远扬天下久矣,天下谁人不知其恶?沧梁恶霸之名,天下谁人不知?梁山在当地早成为洪水猛兽般大害,比直接亮明贼寇身份的强盗还令梁山泊周围的人畏惧,梁山不是贼窝是什么?赵公廉不是沽名钓誉的大奸似忠伪君子真小人真逆贼是什么?沧赵不是欺骗天下的无耻罪恶家族是什么?”
曹腾说得有理有据,好不正气凛然慷慨激昂。
那伙地痞一听,立马胆气一壮,又变得神气活现嚣张强横起来而赵岳也瞧明白了。
和曹腾一伙的大儒之子刘公子在曹腾骂完后立即跟着帮腔了。
他极有家传的读书人大儒豪门派头,目光正直凛然,傲骨自信,昂首挺胸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则指指那伙地痞。
“照本公子看,他们虽然是京师卑微小民,但却是有见识的京师百姓,能看破你沧赵真面目,而且有京城人的正义良知和胆略,敢于直面沧赵的刀兵凶威谴责强横霸道逆贼,他们骂的有什么不对?为何不敢骂?我看他们都是勇于揭露沧赵奸邪丑恶嘴脸,不畏刀兵强权,勇于坚持维护正义良知的大英雄,是我们京城人的骄傲。京师人不可欺,气节不可辱。赵岳小儿,你少张狂。京城可不是你这种无耻逆贼随便撒野的地方”
立即就有同伙跟风助战大喊道:“沧赵家族如此可恶,赵公廉赵岳兄弟如此残暴凶横不臣,赵庄和梁山人都是该杀的恶贼,其族是该灭的。咱们大宋天朝上国只有铲除了沧赵这种逆贼才能人心恢复安定团结,江山稳固,再现圣君治下的繁荣昌盛。”
另一个则煽动大喊:“照本公子看,赵岳小儿就该死一万次。咱们京城人有责任亲自动手教教赵岳什么是我辈臣民必须守的汉家规矩,该狠狠打得他赵岳小儿懂得以后如何老实做人”
另一个则不甘落后地干脆大叫:“兄弟们,打这伙不知天高地厚的梁山强贼啊。赵岳满门欺世盗名,罪孽深重,都该死。大伙动手啊,赵岳小儿落单在此,机会难得,打残他,让他丧失四处耍凶威作恶的本钱,此为救世一大善。就算今日当场打死他他也是活该,是天不藏奸,天意不容奸。“
刘公子高声喝彩一声,义气风发笑道:”咱们京城人在天子脚下沐浴圣恩,最是明理守正义,最容不得沧赵这样的邪恶家族存在,见一个,灭一个。我辈京城人要惩奸除恶,为天下做个表率,为咱们大宋天朝匡正乾坤”
好一副盘点江山的高人气魄,越发引暴气氛。
一个个都说得正义凛然,貌似极公正有道理,而且文采斐然恰当有力,声情并茂的,富有煽动性
早就准备好了行凶的那伙地痞得了鼓励和直接授意,顿时趁机跟风高喊京城人正义除恶,从那房子里唿啦涌出不下二三十汉子,持着棍棒尖刀横眉立目呐喊着奋勇当先围扑向赵岳五人。
其中一些明显是身手不弱的练家子,甚至根本就是军人。
第68节重重险,1
从路边房舍内涌出的二三十歹徒虽然手中无刀枪这种凶器,只是持棍棒尖刀,貌似是东京常见的正经民间纷争打架形式,于政治无关,对朝廷来说,这种民间事也不值一提,但却明显是有备而为,涌出来后就分头包抄上来堵住去路,意图险恶。
当头抢上最快的有两人,其中一人正是此前带头跳出来喝骂越岳的那毛脸凶汉。
二人手持大棍分头扑击排在前面的宿义和赵岳,显然搞不清五骑到底哪个是赵岳本人,人多势众,索性玩一网打尽。
宿义哪容二人扑击到赵岳面前,瞪眼怒喝间,双睛杀机暴射,手中长戟一记狂扫。
二米多长的大戟扫在高举的两条棍上,把二恶汉一并扫跌出去,其中一棍正中戟刀锋上,咔嚓一声斩做两段。那汉子的半张脸也差点儿被扫过的戟刀余威削掉,那边耳朵到底掉了半拉......另一恶汉,也就是挑头闹事的那位毛脸的幸运迎的不是戟锋,没受伤,但双手被震得酥麻,手中棍嗖得飞上了天,人在跌退中撞翻了后面紧跟着猛冲上来的一凶汉。那凶汉冲得太积极太猛,不及闪避,脸咚一声撞在恶汉倒仰的后脑勺上。两人同时脑子嗡一声,眼睛都现出蚊香圈,一齐瘫下去......
一招封住了两人扑击,宿义听着少了半拉耳朵的家伙的雪雪呼痛惨叫,看到撞晕的二人,后面那个鼻子平了,平坦的脸上鲜血直流,前面那位最嚣张的则后脑似乎凹下一块,他快活得不禁哈哈大笑几声,随即又化为满脸杀气......
这时,包抄扑击后面的也杀到了。
一凶汉瞪眼欺近排在第三的雕龙,猛抡长棍照准雕龙的脑袋就狠砸下去,这一记若是打实了,中者哪还有命在。
这一棍是诚心一击要人命的。
扑来的这汉子也矫健过人,力大势猛,身手异于其他凶徒,显然是正经练家子,并且是个使枪棒的高手。
雕龙看出来了,这伙歹徒应该是把排在中间的他试着断定为赵岳而做为了主攻目标,一上来就以好手下死手。
这一击,他也不敢自大怠慢,呛啷一声,背在背上的那口钩刀出鞘,如电斜斩向大棍。
锋利的宝刀在双方都使的猛力下,一记交击成功斩断了大棍。
雕龙作战经验极其丰富,强忍着手腕震得酥麻,握紧钩刀反手一钩,正好把扑来如主动上前送死一样的汉子的脖子钩切开......
轻易杀了这个不一般的好手歹徒,雕龙的宝刀之利与强悍战斗力吓了后面的歹徒一大跳,但紧跟着抢上来的那个汉子已经杀到近前,这时候惊惧想退开却也来不及了,这家伙一咬牙索性加速猛扑上去,手中棒子呼得全力砸去。
不料,马上的雕龙这边的脚已经脱了马蹬,坐马上猛然飞起,正踢在棒侧,挡开了这一击,还酥麻缺力的手把钩刀随手一挥,又杀了这一个积极扑上的家伙,另一空的手几乎同时一抄,把那踹侧歪了的棒子抄到了手中一拽夺了过来,随即持棒梢一抖,一记中平枪远远狠狠点在随后同样避不及就加力猛扑的另一凶悍歹徒咽喉上,咔,清晰的一声软骨粉碎声,那汉子眼睛一翻也倒了下去,舞动却未及砸下的大棒子无力地落下,掉砸在他躺倒在身上跳了跳......
雕龙的凶悍骁勇吓住了后面的歹徒们。
这些家伙惊骇,想退,但轮到雕龙不肯放过他们了,策马,刀、棒齐舞,反扑......
与此前同时,再后面的绣虎和垫后的宿良也在歹徒狂呼的嚣张围攻中厮杀。
他们二人的战斗就轻松多了。
因为对手中没有高手,全是些真正的东京地痞二赖子,而且人手不够多,主攻在前部嘛。
这些歹徒拉帮结伙殴打欺负京城寻常百姓是高手,争地盘,打群架也算骁勇有能耐,但战阵厮杀,他们虽凶恶狠毒敢打敢下死手,从死人堆里杀出来的绣虎和宿良又岂会把他们放在眼里。
宿良舞戟杀人如杀鸡。
绣虎呢,都不稀得出刀,在马上轻易夺了两条哨棒权当武器,左右挥舞,打得扑近了来不及退开的歹徒不是脑袋开花就是脖子断了,随即纵马反追杀.....
下手无情,一律往死里干。
前边。
歹徒一看只宿义一马一戟就封住了进攻,这么打下去只是一批批三三两两得上前白送死,怕是兄弟们惊骇畏惧泄了凶气就会溃散,有人这时突然高喝一声:“弟兄们,棍棒不行,咱们抄长家伙一齐上去干死沧赵败类啊。”
其他歹徒正惊惧着不敢进攻,却又贪图贵人承诺的大好处而不甘心轻易退走,一听这话顿时醒了脑子,哗,退开了。
出点子那家伙带着反应快的一帮子弟兄,转眼持了一棍棍竹杆,又从那房子钻了出来......
竹杆都是比棍棒长得多的家伙,长的怕不有四米多,短的也至少三米左右,细头还削得尖尖的,不比枪头的锋利差多少,一捅照样一个大窟窿,而且放血比枪还快很多。
竹子是中空的嘛,确实是远战利器,能弥补这伙东京地痞近战武力严重不足的缺陷。
那房子也不知是卖建筑材料或什么工艺材料的店铺,还是歹徒们为行凶早准备好的,这么多歹徒退进去,转眼出来后居然能人人一手长竹杆,而且貌似还有富余......
长武器在手,可不怕长戟再能威胁到自己了,歹徒们胆气一壮,在那金点子汉子的带领下唿啦又骁勇围攻上来......
此前,赵岳一直没动手。但宿义维护他的举动怕是让这伙歹徒够蠢也能瞧出点眉目。
这时,站在前边二楼观景游廊上的那些公子衙内儒生们本已经被血腥的厮杀和赵岳手下的凶暴吓得个个脸色煞白。他们这些京城大少,即使是将门的,父祖怕是都没经历过战场,端着名门勇将架子在京城当大将军却早已在京城温柔乡泡成了见不得血战凶险的废物,他们这种儿孙又几时见识过这等可怕?
本吓得只想赶紧逃开这险地,怎耐腿脚子转筋,身体也冻僵硬了一般,根本挪不动步子,又感觉自己是在前边二楼上,是安全的,赵岳一伙威胁不到自己,就拉不下那个脸当众逃跑丢人,这才没一哄而逃,此时却又有了信心和勇气。
有有脑子的衙内公子哥高叫提醒歹徒们:“排第二的必是该死的赵老二。”
随即一帮子衙内儒生跟着争先恐后大叫,证明自己也是有胆有识的,不比别人蠢,也能看出来。
在一片乱哄哄提醒中,曹腾的脸还煞白着,这回也恢复了气势与精明,指着赵岳尖叫:“马上带剑的是赵二。”
大儒家的刘公子又恢复了此前的镇定从容神气,一手扶雕栏,一手指指赵岳,满脸正气凛然振臂高叫:“为国除奸正在此时。我辈京城正义之士决不可放过此逆贼。“
他很精明,和曹腾一样没直接喊杀暴露自己是促使赵岳死亡的元凶。
赵岳此次若是死了,或半死不活的残了成废人一个,若是事后有什么麻烦凶险,他们也有借口推脱罪责。
我又没说杀了赵二,我只说了应该教训这逆贼。
我说了为国除奸不假,但不能由此就认定我说的是一定当场杀了赵二。打老实了,抓起来控制了也算除奸嘛......
我辈是享受国恩的大宋书生,自当勇报国恩,今日一切所为都是出于读书人的正义节操、对沧赵逆贼的义愤与爱国忠君之举,难道领袖天下人心的我辈读书人呼吁教训沧赵这种逆贼,坚持正义维护朝廷也有错?
这就是这帮子公子儒生的算计。
但有狂妄的,或出于出风头什么心态的,在一片乱哄哄中干脆趁机喊出了:”逆贼赵二该千刀万剐。快杀了他......”
有就怕事闹不大的阴险者立即跟风趁机喊:“为国除奸有功。朝廷念及大家忠义之举必有重赏。快上啊,放手干死他。“
这种教唆,京城的明白人听了只会嘲讽一笑:你胡弄二傻子呐你?还有大功大赏?无论怎样,今日敢动手的必定全得倒大霉......”
但这帮只精通在京师民间为非作歹混生活的歹徒能知道什么朝廷大事?他们懂什么。
一听公子衙内这等有身份有见识的书生如此说,歹徒们就信了,为了天大的好处也红眼拼了.......二逼勇上前线
赵岳听着叫嚣,眼睛一遍遍过虑着那些书生,辨别出了此次事件的幕后主使和鼓动曹腾犯险的更卑鄙阴险的......
这次,金点子大汉持着怕不下四米长的竹杆,粗头夹在腋下加强稳定攻击力,细头的锋利锋芒对准方向,大吼一声,带头儿狂奔,直冲赵岳狠狠捅来。稍后几个孔武大汉嗔目怪叫着挺长长竹芒一齐紧跟着恶狠狠围捅向宿义与赵岳.......
金点子大汉巨长的竹枪转瞬扎到赵岳心口前。
赵岳在马上不躲不闪,左手啪如电抓住竹杆向外猛力一带又顺势一拽。
竹枪从赵岳肋下捅过,惊险之极,但竹杆已经到了赵岳手中。
那金点子大汉千算万算,却怎么也不算到赵岳的力量和速度非人想像,至少不是他能想像到并抵抗住的。他只感觉到双手一滑,紧夹着竹杆粗头的腋下猛然一痛。竹杆就脱手换人了。
不等他有所反应,离体的竹杆粗头又回来了,如电正点在他攻击马上人时必然仰脸而露出的咽喉上......
脆响中,他咽喉塌陷,人也被点得向后重重栽倒,躺下就再也起不起来了。临死的眼神中满是惊骇与不解......他可是军中枪棒高手,本是京师开枪棒馆的名家,不是这伙只能仗着人多行凶的地痞无赖二混子,此次只是混在这伙地痞中掩饰身份方便下杀手和事后脱身罢了。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天下最出名的纨绔败家子赵二怎么就能如此轻易杀掉他......
明明算计好了的。使戟那家伙虽然不一般,但被众多长竹杆枪远远一齐乱捅,根本顾不上再保护赵岳。他趁机远远迅猛一击,纵然不能一击必杀赵岳,也至少没危险,谁知......
没人在意他死前想得什么。也没人顾得上他。其它竹枪已纷纷捅到赵岳面前。
赵岳另一只空手照样强夺了一根,并照样一记迅猛点击点塌咽喉再杀一歹徒。另一手竹杆,细头夹在腋下,单手所持向外一扫,乱糟糟凶狠捅来的六七根竹枪被一齐荡开了,乱糟糟竖在空中。赵岳另一手的竹杆这时转眼又点杀一人。
两根三四米长的竹杆很难一手掌握,何况是持着不利于平衡的细头。
但让歹徒与围观者都惊骇得眼珠子差点儿掉出来的是,他们猜测是赵岳的排二者就是能一齐自如舞动,根根如出林恶蟒般可怕,双杆如灵蛇出击,防不胜防,挡无可挡,连点又杀数人,竹杆的韧性与颤抖不妨碍使用,反而更利于点杀。
歹徒们大骇,仓皇后退,但有人不退反进,仍持着原来的棍棒尖刀想趁机欺近来刺杀。
赵岳瞧得明白,这些胆大的人都不是地痞无赖,而是就算不是军中好手,也必定是京师的民间好手。
他挥一竹杆横扫,逼开持尖刀抢进最快的,另一竹杆呼得荡起,又呼得猛砸向一持棍子最有威胁的。
那汉子很冷静,丝毫不惧,狞笑一声,挥棒重重扫向竹杆。
啪的一声。竹杆的坚韧粗头被哨棒砸得碎开,并且荡了开去。
那汉子目闪得意凶光,身子略一稳就一纵,想就势欺近,不料,赵岳的另一竹杆却及时点到,逼得他不得不又挥棒凶猛一击,再次把这根竹杆的粗头照样砸得碎裂开。
正待他再次稳身子展开进攻,赵岳那根先被他砸裂的竹杆又到了,照着他的脸没头没脸点过来,汉子这下有些傻眼了。他再想挥棒扫开,这次来不及了,可是,若是想闪避,碎裂的竹杆粗头好长一段却被他此前凶猛砸得分裂成至少七八枝,并且在赵岳抖动点来中扎散分开,仿佛赵岳在瞬间生了七八条手臂并且一齐舞枪刺罩向他面部一带......
第69节重重险,2
碎散的竹杆在赵岳强劲臂力颤动急刺下仿佛乱枪齐至。收藏本站
这如何抵挡?
那汉子惊得瞪圆了眼睛,仓皇中下意识急退身。退,确实是唯一的正确,可惜他能退哪里去?
他本就奋勇当先欺近了赵岳,而掌握在赵岳手中的两竹杆又极长,他又没有电影电视上那种神仙一样的武侠功夫,不能嗖一下飞退出几十米去,所以根本就退不开避不过,顿时,恍若十几只或者更多粗细不一的枪头同时扎中他,他的头、脸、脖子等部位全被竹枪罩住,啊一声被扎中多处,尖利的裂枝在强劲的力量下直接就刺了进去,而残留有竹节而钝得刺不进去的,却猛击在脸和脖子前胸等部位,那也不是人能承受的。
自负的凶汉子只能更悲惨,头脸脖子上也不知被开了多少深浅不一的窟窿在同时放血,脑浆子都流出来了,哪还有命活
汉子的惨败终于惊到了歹徒中其他几个混充地痞的好手。
他们只是稍惊骇犹豫间,赵岳的两只竹杆就如同再次绽放的众多枪箭花一样分头罩向了他们,其势如电,分散开呈两大面并且还颤抖不停的众多锋芒轨迹难测,惊恐危急急中的人纵然本事高强,可谁知该挡哪一只才是防身正确?
稍傻眼中有人已中招,鲜血崩射,又有人惊骇惨叫,但也有身手高反应奇快又在稍远位置的人能及时挥棍扫开了竹杆乱枪的可怕刺杀,但赵岳一颤竹杆,以腋下为支点,手中加力一别,呼得把竹杆改扎为扫又没头没脸横扫了过来。
那稍远的好手汉子退不出长长竹杆的攻击范围,只来得及仓促招架了一下,但哨棒挡得了部分却挡不住全部竹杆裂枝,扫过后,他那脖子和脸顿时看不成了,也不知被锋利的竹枝切开了多少道口子,血很快糊了他一脸一脖子,他雄壮的身体略晃了晃就倒下了。脖子被拉开了数道深浅不一的口子,最深的切开了动脉或气管,自然活不成了。
众歹徒千算万算,什么都算计好了,就是没算计到攻击赵岳的犀利长武器竹枪会轻易被赵岳夺走并且成了赵岳反利用来当最有力抵抗围攻的长武器。在稍眨眼间,又是几个冲在最前面的最凶强歹徒倒在了乱枪罩刺般追杀下
其它歹徒嚣张攻击宿义兄弟和龙虎二侍卫就更沾不到便宜了。
在削铁如泥的锋利长戟下,竹枪的长度优势又能起到什么作用。
刺向宿氏兄弟的竹枪不是被大戟轻易荡开就是被戟刀轻易削断。
而龙虎二卫连刀都没拔,只凭此前强夺的棍棒,一手一只挥舞就破解了竹枪远远攻击。棍棒打得竹枪碎裂折断
这次来京城,赵岳一行五个人不是来京城受约束管教受气的,而是专门来闹事耍威风打脸的。
有人既然积极主动配合找死,哪还客气什么?
宿氏兄弟在老家当富商阔少时就是让他们老子头痛不已的一对混帐二货,为老家当地最出名的恶霸兄弟,只是那时,他们还是良民,受朝廷王法约束,虽然家中有财有势庇护,但凶强耍二也不敢真随意取人性命,无非是仗着武艺和势力欧伤过往商旅,威逼强夺人马匹财物。可,自被赵岳招入海盗帝国,这兄弟二人开了眼界,有了最强大的依仗,又武艺大长,再不是窝在老家称霸时的二五眼半吊子高手,这胆子就彻底放大了,心彻底野了,自信满满,但拘在梁山没仗打,空有本事却没地使没处耍二货性子,早憋坏了,此时逮着了机会,哪还不赶紧杀个痛快?何况这里还是京城,是最露脸的地方。
他们依仗戟刀优势轻易破开竹枪围攻,都闭嘴不吭一声却个个瞪眼凶狠反追杀上去,把往日憋狠了的凶横二货性子耍了个彻底,纵马追击,长戟挥舞呼啸把这伙敢跳出来的京城地痞凡追赶到的全部都无情击杀掉
龙虎二卫自然也不会在此关头手软。
他们久随赵岳走南闯北,都身经百战,熟悉各种环境下的战斗,论战阵混战杀人更有经验,虽然此时没用刀,但只更利于马上作战的棍棒挥舞已经是高效杀伤敌人的利器,杀得围攻二人的众歹徒鬼哭狼嚎。
一行五人都闷声不吭,但手上发狠,绝不容情,默默纵马咬紧这伙人类败类渣子凶残反杀。这时,原本排在第二位的赵岳已经冲到了最前边,两只长长的竹枝乱枪在他手中展开呼啸飞舞,攻击力比戟什么的正经武器高效不知多少倍
稍远处二楼围廊上正瞪眼瞧好戏的这帮公子衙内读书人,一齐傻眼了。
他们以己度人,料到赵岳这种骄横惯了纨绔恶霸衙内不会在围攻中老实承受羞辱攻击,料到赵岳一行必会愤怒反抗,但万万没料到赵岳势孤力单身陷京城,完全处于凶险被动中,居然还敢放手杀人犯法并且死咬不着不放。
而参与行动的歹徒们则更傻眼了。
他们无法理解赵老二为什么敢在京城肆意杀人行凶。这和他们事先预料的完全不一样。
本来,他们以为这次的活很刺激,最能出风头,又能获取极大好处,但只有他们行凶猖狂的份,赵老二一行只有陷入被动挨打受欺承受死伤的份,他们出手是安全没大的凶险的,这趟活太值了,还极可能有某人在忽悠他们参与时描绘和承诺的来自朝廷、权臣满意下的政治上的后续巨大好处,油水大得吓人,风险却不成比例的极低。谁知却是这个样子。
这个赵老二是被家中娇纵袒护坏了,是个不知凶险与行事分寸变通的没脑子凶货,还是在京城仍有什么护身依仗
但在此要命关头已经来不及多分析这些没用的,没时间惊骇不解或后悔参与这趟活感叹自己被人忽悠惨了。
赵岳一行的胆大凶残与强横杀伤力迅速击溃了这伙歹徒的围攻,也把他们嚣张的气焰、勇气与贪婪渴望击得粉碎。随着一个又一个同伙倒下,一个又一个同伙在倒地惨叫中又被奔腾来的战马铁蹄渗人地践踏而过,众歹徒瞬间崩溃
没人敢退入之前出来的那间房子中躲避追杀,那只会是被轻易堵在里面送死。
都一窝蜂地向前逃,因为前面不太远就有岔道,分散拐进复杂的小巷子里就大致安全了,能依仗熟悉地理极有效地甩开追杀,找地方从容藏匿瞧风头,日后接着享受横行京师逍遥眼前的唯一关键是如何在战马的追击下逃过这段并不太长的路段。
他们自然是跑不过速度很快起来了的战马,但这不要紧,自己不需要和战马比速度,只要自己跑得过同伙就行了,这方面,他们经常和别的帮派团伙打群架,战败逃跑很有经验,所以虽惊恐却也不是太慌到脑子一片空白
这时,突然赵岳大喝一声趴下。
争先恐后正狂奔得起劲的歹徒们自然不会听这种吆喝。趴下?开什么玩笑呢你?这时候停下就是送死,更别说趴下。你当我们真蠢啊。而龙虎二卫和宿氏兄弟则闻声立即本能般猛俯在马上,同时不约而同地脑袋扭向长街另一面扫视过去。
在寒风呼啸与马奔人逃、观者惊呼的一片混乱嘈杂声掩饰下,嗡的声响显得微不可闻,对面街边的楼上有什么东西电射飞来。宿义他们一晃眼间就知道是强劲弓弩发射的利箭。
有人在对面楼中放冷箭偷袭,而且是五处,沿街边楼房分布开来呈前后中夹击之势,目标正是五骑的人。若不是赵岳事先预感到了凶险并及时提醒小伙伴们,如此强弓硬弩偷袭,又是在如此近的距离有嘈杂混乱背景掩饰,龙虎二卫和宿氏兄弟本领虽高,也休想逃过袭击,有内甲护身,挨上一箭,最轻也是不好受,多半是脑袋脖子等没防护部位中箭而亡。
四将这一眼就惊出一身冷汗:京城此行果然凶险万分
说了这么多,实际只是刹那间的事。
五箭偷袭,目标齐齐落空,但余威不减,继续飞行。
意外的是,曹腾等搞事的这帮子富贵儒生瞧好戏所站的围廊恰恰在此时突然坏了。
这种围廊正经用途是在外居高吹风说笑观京城风景的,有的有遮阳顶,有的没有,干脆是更开阔敞亮的露天的,建在三楼或以上的都是建在下一层顶板上的,而二楼这一层的却多是凭空突出来的,既是观景平台,同时也可做一楼的防风挡雨屋檐,方便客人站在外边闲聊等人什么的,也方便店伙计在雨雪天在门外迎客属于.一举多得。
曹腾这伙人所在的围廊就是凭空而出而且有遮阳顶的,建得甚是华丽美观,显示了此楼主的豪富底蕴。
但此刻,精美复杂的防护雕栏突然断了,一方面是木制品,年久内部有些腐朽而外部有漆掩盖了,或是受白蚁啃食腐蚀破坏,却是在不显眼的隐蔽处,都难以察觉,没得到细心检查与及时修补,另一方面却只能怪曹腾这帮人自己了。
他们两派共二十几个公子书生都聚在这悬空围廊上瞧戏出风头,又都有小厮或随身保镖紧跟着京师今非昔比,不安全了,满京城的怨愤者,官、民,都如此,人心混乱大坏,铤而走险的大有人在,富贵者出行哪还敢不带保镖打手护身。
这么多人一齐集在临街围廊上,本是开心看好戏,悠然自得欣赏自己杰作下沧赵老二如何稀里糊涂倒霉,结果却是看满眼失望与惊吓:凶残厮杀,人头残肢在戟刀下飞舞,脑瓜子在棍棒击打下如碎裂的西瓜般崩裂,开膛破肚,肠子掉出来就拖在地上随惊恐的主人仓皇移动而糜烂,渗人的血腥,鬼哭狼嚎般刺耳惨叫,赵岳如刀一样冷冽残暴看过来的眼神
这帮公子哥都是京城的读书人,平安富贵惯了,不知战争为何物,几时见过如此可怕的厮杀场面,
一个个吓得早没了之前整治教训赵岳的雅兴与从容自得,只想转身逃走远远避开这修罗场,却双腿哆嗦得如弹琵琶,牙齿上下一个劲打架,格格直响,没直接吓瘫了已经是英雄好样的,哪挪得开步子,又被身侧的同伴书生或身后的小厮保镖挡着,仓皇想退一时也退不开,
再者,自己在二楼,不是身陷当街厮杀场,很安全,如果就这么也被吓跑了,会被围观的京城其它群众和在此的对头一伙耻笑,更怕成京城士林笑柄,被整个京师的读书人耻笑,被那些高官显贵甚至皇帝知晓而鄙视失望这么综合一纠集,他们就没逃成,但惊恐紧张却无法消除,双手都下意识抓住面前的雕栏,抓得是那么用力那么死,要把栏杆抓碎一般,手都抓痛了而个个不自知,如此缓解紧张也是借此支撑身体别瘫倒当众丢丑,有的身体都压靠在雕栏上,仿佛是胆大勇敢不畏血腥凶险在探着身子以便把厮杀观瞧得更近更仔细,实际却是双手不够用,借栏杆支撑瘫软的躯体
可内部腐朽的围廊渐渐不堪一下子这么多汉子践踏重压,雕栏精美复杂却也同时意味着脆弱不堪承重,突然咔嚓咔嚓断了烂了,依着雕栏借力的那些公子衙内儒生一下子就随着翻掉了下去,身后的保镖小厮大惊,本能扑上去抓去拉,谁知,围廊在此时也突然塌了,因为受力集中在外围,围廊一坏却是由内而外形成斜坡,导致站在这的所有人都跌了下去
这不算什么。
区区二楼嘛,不高,掉下去会受伤,会在倒塌的围廊与顶棚砸下中各种倒霉,但大体不至于送命。
但恰巧在这时,有人弓弩偷袭。
犀利强劲的箭没射中预定目标,却正好迎上跌落的这帮公子书生。
曹腾很不幸。
他自然是站在最风光显眼的中间最前面,最先跌落却正被正对面来的利箭从太阳穴穿脑而过,侧歪的整个脑子从前到后被射穿了个大洞,箭势是如此强劲有力,以至于轻易射穿了曹腾头部后又射中了后面一个跌落的,箭枝仍透体而出大半
另一个此前最风光最嚣张威风的大儒家刘公子死得更有趣。
他在骤然跌落的惊恐中凌空张牙舞爪惊叫,脸仰天瞪眼却斜视向下,惊呼而大张的嘴巴被一箭正入又贯脑而出,强劲的箭势又射死了另一个紧跟着刘公子跌落的衙内好友
偷袭者其余的三箭也箭箭不落空,全部射在这帮吃饱了撑的富贵书生身上。
其中一只箭格外粗大,大拇指粗,长有一米,也尤其强劲有力,却是从赵岳身后侧的街边楼上射来的,目标正是赵岳。
显然这是个射雕手级别的射术高手,从后面射击偷袭,根本不在乎从正侧面偷袭近的那点距离,意图袭杀个更难觉难防,力求赵岳即使是高手高高手也难逃此劫,却没想到如此算计如此势力却仍是落空了,但他的强大攻击力没被辜负,一箭斜穿了数个跌落的书生。
和曹腾不对付而算计教唆曹腾出手对付赵岳的这伙书生中的两为首者是这只夺命箭伤害的最后两位,被此箭残威从脖子斜穿在一起,死在了一块儿,不愧是生前配合默契的死党好友
第70节重重险,3
华丽精美游廊的意外崩塌,上面众多富贵公子书生遭殃,道边楼内居然藏有强劲弓弩手突袭赵岳,没能成功射杀赵岳一行,却巧合地把“看热闹起哄耍威风”却跌落游廊的公子儒生们杀死杀伤了数人,这一系列突变惊骇了太多围观者。
如果说此前的血腥凶残厮杀还没有把京城这些有闲的围观者吓跑,还大有人因心怀无处发泄的怨愤与因此生成的邪恶歹毒祸世心就盼着有凶案发生的刺激,又吃饱了撑的没事干,穷极无聊,热烈围观看热闹,并且盼着杀得越凶越可怕死得人越多越好,那么受此剧变一惊吓,围观者在京城温柔乡打造的并不强悍的神经终于抗不住了,终于哄,纷纷惊恐缩回家关门闭户,或惊叫着撒腿拼命逃离这一带,生怕可怕的意外也突然降临到自己头上,受了无妄之灾。
这一系列事故一连系在一起看就透着邪乎,太邪乎了!
那酒楼和观景游廊存在不知多少年了,以前从未发生过意外,就算年久失修会塌,为什么早不塌晚不塌,偏偏塌在弓箭偷袭而来的这个时候?
塌了就塌了吧,算是这帮公子读书闲人时运不济,今日恰巧倒霉碰上了,却偏偏在跌落时恰恰正中本是偷袭索命赵老二一行的强弓劲弩的伤害,本来从二楼跌落一楼街面,这点高度,虽然难免受点惊吓和伤害却也不至于丢命,甚至重伤都不会有,结果却死伤一片而且死得可笑可怕......那文质彬彬,儒雅大气,形象极佳,此前慷慨叫嚣得也最犀利正义有理的书生,是位常见的爱出风头、爱卖弄文才见识、爱标榜道德伦常大义的京师大嘴巴读书人,没见他正巧是大嘴巴中箭的?
这事,就算唱戏一样事先反复排练预演过,也绝不会那么巧到正正好啊。
这是大嘴巴张狂的报应?还是连老天都对肆意羞辱陷害沧赵这种事看不过眼了,发了神威,做了暗示?
领头起哄教唆的那位是曹家的那位有出息的公子才子吧?
啧啧,也死了,脑子好使,是将门子弟中难得一见的读书的料,却正是脑袋被箭整个贯穿了,死得那个可怕那个惨......
死得还有另一伙书生中虽不高调却站在最前边肯定是最有身份的领头的那二位......
啧啧,总共在箭下也没死几个书生,这几位风头最劲的却恰恰全在里头,一下子在这次意外中死了个干净......
天下居然会有这么巧得事?!
但这事肯定又不是沧赵家族事先做了手脚。
不会是沧赵有意安排布置的灾难巧合。
那不可能。
出事的这座酒楼可是大有来头,是现今京师北城区唯一还能照常营业的强悍存在,日夜都有人值守,沧赵家族又不是神仙妖魔会法术,不可能在酒楼完全无察觉的情况下偷偷摸摸布置下游廊塌陷的陷阱。就算能,也不可能正巧此时出事......
啧啧,这事越想就会越觉得邪乎,越琢磨就越会感觉诡异瘆人得很。
围观者吓散了,但并不是所有看热闹的都逃避开了这里。
那些来自不同势力和主子,专门负责盯梢和随时掌握赵岳一行入京动态意图的各种探子就不能退走。
寻常围观者都惊缩只顾仓皇退避,但这些探子在混乱中却绝大多数都不约而同把目光骇然扫向利箭发出的方位......
但他们只看到了几个微开着缝隙的二楼窗户,看不到偷袭的刺客身影。
窗户都是上下扇的,下扇是死的,上扇才能活动开启,纸蒙的不是玻璃,不透明......有人藏匿在窗后,外面也看不到。
处在最危险中的赵岳却不理睬这种意外的也是最有威胁力的远程偷袭,也不理睬“围观者”的反应。
和小伙伴们成功避开了第一波射击,他看都不看偷袭方向一眼,马不停蹄只顾继续追杀那帮歹徒。龙虎二将和宿氏兄弟跟着赵岳来,哈一声紧催战马,也不管不顾地继续追杀而去,只是这次杀得越发凶残狠辣迅猛,追到的一个不放过.......
各路探子又惊愕了,很不理解赵岳一行的作派。
在这种情况下还只顾着追杀这些无关紧要的地痞混混,赵老二这是没脑子的鲁莽冲动不知凶险,还是另有依仗......
另一方。
一击不中,立即遁走。这是刺客第一信条。
被人发现了,有了防备,再想偷袭暗算就不可能了,偷袭者自身暴露了,反而会陷入危险,反赔上性命并暴露身份。
但,这伙偷袭者却是没遵守刺客信条。
他们没有立即退走,也不知是胆大自信,还是奉命不杀死赵岳不得放手。
自信万无一失的一击居然失手,五个偷袭者都愕然了一下,但随即就抽出第二枝箭,转瞬搭弓上弦,顶大窗户缝隙,感受了一下外面的风力风向.....再次瞄准锁定奔马上的目标,而这一次全部盯的是赵岳,显然已经认准了哪个才是赵岳。
他们五人都是射击高手,自负自己的箭术,都自信这次攻击虽已是半公开化,却也必能把阻击主目标成功射杀掉,也自信得手后还有足够时间和空间能从容遁走。
但刺客第一信条之所以成为信条,就是它已经被漫长岁月和无数刺杀事件反复验证了的最高准则。
不信邪,不遵守信条,通常就意味着要受到违背的糟糕后果。
一个刺客嘴角含着一丝狞笑凝神锁定在奔腾的马上只顾追杀的赵岳,感觉正好,正要松弦,突然脖子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一阵深入颈项的刺痛传来。
他警惕地惊骇急扭头,骇然看到身后稍远处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个蒙面人,京城寻常百姓打扮,但目光锐利闪亮凶狠,一手拿着个细长的吹筒正揣入怀里,显然刚才扎中他的吹箭正是这玩艺吹出的,另一手则持一把锋利尖刀。
他反应也确实快,急转身转弓射击,但猛觉得脑子发昏,眼前发黑,全身自负的力量似乎也决堤的洪水一样瞬间泄光了,弓弦失控一松,强劲的利箭射了出去,却失去应有的准头,嗡一声深深射入了一侧的木墙中,力量之大把两巴掌厚的木墙射了个对穿,开了个渗人的透光窟窿。刺客本人也随着瘫软下去,手中的强弓随着人倒砸在地板上。
几乎同时,蒙面人已闪身上前,右手尖刀在刺客咽喉一划,左手把那只吹箭从刺客脖子上取了回来,收入怀中,又尖刀一挑刺客戴的那顶京师寻常百姓常用的那种棉帽子,看了看露出的正常宋人发式,蒙面人眼一眯,冷冷微哼一声,随即在尸体上擦干净尖刀血迹,把尖刀往棉大衣怀中一藏就从容悄然遁走了。
这种反刺杀的刺杀突袭也同时发生在其它四处刺客那。
其中,有两个弓箭高手刺客同样死于脖子所中的剧毒吹箭,全是宋人发式。另一个却是撞破了窗户,惊叫跌出了楼,重重拍在地上时已口鼻窜血,两眼上翻,从腰部呈现一个诡异的反折,显然是被人从背后以奇大的力量偷袭猛撞击了后腰部硬生生砸出了窗户......
这个刺客跌拍在地上,脱落了帽子,露出了头型真面目。
那些留心刺客方位的各路探子看到后,目光一凝又恍然大悟:契丹人发式。原来如此执着刺杀赵二的是辽国人!?
剩下的最后一个刺客正是那发射巨箭一箭杀伤数个书生公子的家伙。
他是个射雕手级别的高高手,不但目锐臂力奇大而箭术惊人,而且耳朵也敏锐过人,反应也奇快,在凝神瞄准中也及时察觉了有人微不可闻的潜入,并且敏捷躲过了背后的吹箭偷袭,可惜的是,仓促间他匆忙转身射击的一箭也落了空。
刺杀他的也是个形象不引人瞩目的蒙面人。
蒙面人偷袭失手也不惊慌,一手把吹筒揣入怀中,同时身子一纵扑上前去,另一手却是一把钢刀如电劈下。
射雕手身后就是窗户,退无可退,宋国百姓式棉大衣怀中也藏着口弯刀,但此刻却根本来不及拔出,他目射如狼凶光,把手中的巨弓狠狠挥出,拨开了这一劈。
蒙面人再失手一次却仍不慌乱不急躁,顺势旋身如电劈面又是一刀猛砍。
射雕手此时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也站稳了脚跟。
他没把眼前这位身形相比他矮小单薄不少的蒙面杀手放在眼里,自信地狞笑一声,这次从容猛挥巨弓再次抵挡,另一手已探入怀中拔刀。只要弯刀在手,他自信几下子就能收拾了这个能这么迅速突然摸到他身边的对手。
但不料,意外发生了。
巨弓居然被一刀劈断了。
这弓是五石的强弓,非力量超千斤的猛士不能拉开,更别说瞄准射箭了。弓背可是精铁打造的,厚厚的非常坚韧,整张弓有几十斤重,力气小的汉子拎都拎不起来,用于抽人能轻易砸死人,可如此铁利器居然被蒙面人一刀劈毁了。
射雕手曾经用这张宝弓在千军万马混战中,在来不及拔刀防身时当近战武器,不知抽死打退过多少欺他手中无刀想抢攻占便宜趁机砍死他的敌人,而宝弓却从无大的损坏,这次猛然被劈断,太意外了,意外得他惊愕稍一愣神。
蒙面人却不会分神,对自己的一刀断弓之功也不意外,紧跟着劈砍的一顿,把刀顺势狠狠捅向刺客胸膛。
锋利的刀锋轻易扎穿了刺客内穿的棉衣,深深扎入胸膛,随即双手用力把刀一搅,瞬间又抽了出来,缩身并急退身,险险避开了刺客临死前暴发的猛挥断弓凶悍一击。
他整个刺杀流程坚定流畅,显示了丰富的刺杀经验和良好的心理素质。
射雕手低头看看胸口鲜血喷涌的烂洞,又艰难地抬头看着得手了也似乎毫无情绪反应的蒙面人,凶恶如狼的目光中流露出难以置信的光芒,随即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板上,沉重的身躯砸得地板一阵震颤,整个木楼也似乎也在摇晃。
蒙面人上前用刀挑开了刺客的帽子,果然是辽人发式。
他把刀在刺客身上擦了擦血迹,收入怀中以棉大衣藏匿了,并不管尸体,立即轻盈转身迅速离去。
不久后,这五处歇业无人的店铺楼房,有人从前街藏匿处来接应刺客撤退,却都被另一伙京城寻常百姓似的人秘密杀死了。查看发式,接应弓箭手刺客的人全是宋人发式,看相貌也难区分这些人到底是宋人还是潜伏京城的辽国人。
但截杀接应者的这伙反刺杀者却心如明镜,清楚:这些死者中必有化身宋人的契丹人,但绝大多数必是真正的宋人。
这个结果,他们不觉得意外,但也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最讲忠孝的儒教国度中却就是这么容易涌现汉奸卖国贼。
这与儒教国度长期形成的虚伪社会环境有关,统治者大讲仁义忠孝道德,自己却无耻不遵守,以玩弄人心为能为乐,孔孟倡导的美好道德伦理信条也就成了空洞骗人的东西,好好的经被统治者蓄意念歪了,不但不能让有见识的人真正信服遵守,而且反而会激起某些人更加唯利是图,更加不忠于民族和国家,并且专以背叛和祸害本族本国来获利为能为荣。
另外,汉奸辈出也与游牧民族与农耕民族的生存状态和生活方式有很大关系。
汉民族,无论城乡,居住生活都是固定的,有少量人口流动,由此异族敌国很容易安插奸细冒充汉人长久潜伏下来,也方便收买培养某些汉人当某地的长期奸细。尤其是宋京城这样的人口复多而杂,商业繁荣,难以有效控制的巨城。
而游牧民族,比如辽国人则不然。
连辽皇一年中在绝大多数时候也是在外游荡的,城市只是短暂的居住停留地。而且,辽国是半奴隶社会,普通辽国百姓就算不是奴隶,也近乎奴隶,城市等要害之地的人,真正的自由民极少,而且多是从事固定的工商业的人,一辈辈干这个老本行,就这么点人,都是熟面孔,外人很难冒充来长久潜伏下去。想收买培养为奸细,却不是没价值,就是很难得手。这种游荡的政治体系和容易区分的人,看似混乱无序,但想象在农耕民族内那样形成强大稳定的奸细网,太难。
等有心人急忙赶来查看五处暴露的刺客地,蒙面人和同伙早已在茫茫京城中消失无踪了......
赵岳这边不知不觉已经脱离了远程袭杀的凶险。
他们五骑不理睬在倒塌的游廊下惨叫呼救的那些公子衙内保镖小斯什么的,绕开了塌陷处,纵马凶狠追杀敢跳出来行凶的残余歹徒,大有不杀光了这伙人决不罢休之势。
眼看这伙歹徒快不过战马,要全死在这条街上,这时,前面岔道口突然拐奔出了一伙巡城禁军,约摸有三十几人。
这伙早不冒晚不冒此时突然冒出来的禁军好不威风,个个倍有精神,浑身的气势凶威。
当头的军官带队急奔间看到赵岳一行追杀不休,下手凶狠专要人命,在京城之地杀人也敢简直肆无忌惮,他挥刀嗔目大喝:“住手。哪里来的狂徒在天子脚下也敢如此猖狂作恶?”
急奔呼喝间,他猛然看到塌陷的游廊和下面遭殃的人,眼睛猛然瞪大了,目光中不禁流露惊骇恐惧之色,又大手一挥,刀指赵岳这方戾气勃发大吼:“来呀,把这伙凶徒全部拿下。若敢反抗,就地格杀勿论。”
第71节层层套,1
这位巡城军官的执法态度本已经让瞧出大疑问也感知其恶意的赵岳杀机暴起。
使出吃奶的劲拼命逃窜向岔道口的残存歹徒,猛然看到官兵出现,并且正挡在去路上,却不但不惊恐,反而精神一振,个个仿佛见到了爹娘一样欣喜亲热地猛奔了过去,根本不怕自己是作案的歹徒会撞入官兵之手落入法网。
逃得最快的那位更是亢奋,奔逃速度骤然又快了几分,猛冲向官兵,正迎带队军官,如奔向久盼的救星。
他显然是位武艺不凡的好手,决非混京城以敲诈祸害百姓寄生社会的下贱地痞之流,显然和带队军官很熟,双方必定存在某种关系,说他不是冒充地痞的军汉,那才叫见鬼了。而这伙“恰巧”冒出的禁军也必定大有名堂
赵岳越发瞧得清楚明白,微哼一声,不理呼喝威胁,丝毫不停战马,挥舞两只巨大的竹枪越发快冲狠杀下去。
龙虎二卫等四个小伙伴自然紧跟着赵岳的行动走,杀这些该死的地痞人渣更不会手软,催马追杀得更急。
转转眼间七八个歹徒倒下了。
带队军官指挥着部下扑过来围捕赵岳,并且带头奋勇冲来,实际上却注意力并不在赵岳这边,而是在塌陷的游廊那。
但,赵岳一行的凶暴肆无忌惮仍然深深刺激了他,加上他惊惧担忧游廊那的惊急之下也就越发凶恶起来。
“好个不知死活的狂徒。快,给本官杀了他。”
军官刀指赵岳怒吼。这次连抓捕之说都不用了,直接杀人。
赵岳呢,一瞅逃得最快跑在最前面的那位已经欣喜地扑向禁军队伍,他立即把一只竹枪一调头,当标枪掷了过去。
竹枪在寒风中呼啸飞出,
众多碎竹枝扎散散的粗的这头成了尾部,如绽放中的花瓣,和整只竹枪如同一只不喷火焰的火箭疾飞而去。
腿脚最快的汉子已经逃到禁军面前,成功在望,却听到了背后的呼啸声,知道有东西袭击来,也是有些本事,狂奔中也能灵活调整方向极快地猛向一侧奔腾而去,身体越起凌空中还下意识急扭头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在攻击自己,他回视的目光中还闪烁着说不出的脱劫的那种狂喜。
可,他低估了赵岳的暴发力,错判了这一掷一威。
竹枪如床弩射出的顺风巨箭,
削尖的竹杆细的这头锋利不下枪尖,把这位侧跳在半空中的喜悦汉子自侧后背扎入并透胸而出。
汉子在狂奔的惯性和竹枪的惊人撞击力加成下,身体凭空飞出老远才扑跌向大地,透体的竹枪这头先触在地上,由于竹子细头这段的良好弹性韧性,撞击地面并没有咯吱折断,而是支撑着汉子前扑下的躯体重重弹了弹,汉子才慢慢侧倒下了,直到这时,那汉子才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然后就没力气再叫那么大声了,在地上侧躺着不断抽搐
这汉子几乎就死在带队军官的眼皮子底下,把带队军官吓得一跳避开,脸已经惊得失了色。
但他自负是军官,料赵老二鲁莽凶狂再胆横纨绔也万不敢在京城对他这样的朝廷正经军人当众行凶动手,所以胆子转眼又一壮,刀指赵岳瞪眼怒喝:“挑衅王法,你这是找死”
喝喊间又带队急奔杀来,气势更加凶戾恶毒,更加理直气壮。
眼尖明白人却看得出:这军官已经被连锁意外事件猛烈打击得失去了理智。
官兵正当执法。不料赵岳手中的另一只竹枪也化作了火箭掷出,而目标正是这个自以为赵岳决不敢杀他的朝廷军官。
竹枪呼啸着转瞬把大意而猝不及防的军官射了个对穿。
透体而出的长长细头那段竹杆和倒仰的军官一齐支地,形成了个三角架,军官随着竹杆的颤动上下起伏了数下,双腿一软支撑不住身躯了才轰隆倒地,却和前面那中招的汉子一样照样不会立即死掉。
他躺那吐着血,在极度痛苦中向赵岳这边伸张着一只大手,脸颈上青筋暴涨,眼珠子瞪得似乎要流出眼眶子,似乎是想隔空掐死赵岳,又似乎是在向赵岳招手渴望能得到赵岳的同情救治或原谅但迎来的只有看不到真面目的套头帽子中露出的两道炯炯如电冷漠目光。
没了竹枪,赵岳也停止了追杀,缓缓驻马,扫视躲在街楼各处正惊骇偷窥的各类角色。
此时也不剩几个歹徒了。
这伙余孽惊骇看到赵岳连禁军都照杀不误,原本看到禁军来接应的得生希望转瞬又化为了无限惊恐绝望,露出了地痞无赖的不堪本质,惊悸,腿发软,连逃命都丧了胆子和力气,转眼就被宿义他们纵马而上无情杀光了
这伙禁军死了主官却还有带队的副官。
副官惊骇瞅瞅就躺在他面前没断气还在抱着胸前透出的竹杆痛苦抽搐想说话却说不出来的主官,再瞅瞅宿义他们肆无忌惮当他们面把残余歹徒如秋风扫落叶般迅速全部屠杀个净光,不知是惊得还是气得,他不禁猛猛打了个冷颤,脸上瞬间染上紫涨之色,发红的眼珠子流露出惊惧胆怯和某种冲动,但转眼再一瞅瞅游廊那边,这个距离已经足够近了,能够看清游廊这的情况,他看到了,确认到了曹腾死了,利箭贯脑死得极恐怖极惨,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更加惊惧却又有了勇气。
“来呀,随本官把这伙凶徒全部就地正法。”
他的声音流露了颤抖,但也流露了更深的凶残恶毒戾气和某种决定,并且奋勇带头继续扑击向赵岳这边。
已冲到了赵岳前边的龙虎二卫见此,目光个个一戾。
雕龙把两只手各持的一根棍棒同样当标枪转瞬掷向那副官。
别看他和绣虎的体量并不雄阔,不象是极有力量的,实际却是象八臂哪吒马灵一样浑身都是筋骨浑身都是力气。两只棍棒这一掷出也是快如闪电,力量了得。
副官亲眼见识到赵岳掷巨大竹枪却能远距离准确射杀他上司的可怕,却还敢带头围攻,不是忠于职守勇于献身,而是由曹腾曹衙内的惨死带来的某种恐惧逼得不得不奋勇一战,另一方面也是真有些本事支撑他有胆子试着围杀掉赵岳一行。
终于幸福咽了气的主官有佩刀。带队副官并没有佩刀。他和部下一样只拿着一杆长枪。
夏季反击海盗时,京师的战刀、铁甲、皮甲等精良制式装备及储备和培养的优良战马几乎全都被率军出征的高俅等挑出带走并“奉献”给了海盗,“慷慨”的,连四十万选出来的精壮听话应该能战一战海盗的禁军都“送”给了海盗。
又加上留守京畿的禁军和去震慑和守卫江南的十万禁军,以及京城匠将营的工匠等也大举叛逃,卷走了太多武器装备等,如今的京城,极度缺乏工匠,也缺乏材料,无法及时锻造补充,即使灾过了这么久,京中战刀盔甲什么的也没多少。
除了没出征也没发生大量叛逃的,因为和宋皇利益捆绑一体,一损俱损,一荣俱荣的皇亲国戚、勋贵功臣等所谓最忠诚宋皇,也最可靠的子弟组成的皇宫御林军五千多将士,以及留守京畿的比较高级的将领或将门家等还有常备的昂贵铁甲、精良皮甲和佩剑战刀可用,其他将士眼下想配备上这些精良装备却是基本无望。
钟相代表海盗帝国轻车简从来敲诈大宋王朝,简直敲骨吸髓般要搜刮尽宋王朝财富,却只靠一张嘴在金殿上吓唬几句就能轻易成功,除了赵岳统军短短时间内横扫辽国、彻底铲除西夏国和河湟吐番的恐怖威势吓坏了宋王朝这帮君臣,京师装备太不济,新组建的由大量的黑社会成员补充的禁军也不堪用,实在无法让宋君臣有信心,也是个主要原因。
人不行,武器装备也不行,仗还怎么打,怎么守京师?
何况海盗军的战斗力也太强大了,强大到太不可思议了,简直是魔鬼军一样可怕,战果完全颠覆了宋君臣对战争的认知。本就是一群被历史证明了的糜烂懦弱废物,怎么可能在认了敲诈就可能有活路的危机面前暴发出决死一战的勇气?
而这位副官只是个小小巡街军头,级别太低,京师即使有点富余的精良盔甲和战刀,又哪轮得到他配备上。
因而这位副官身上也无铁甲皮甲护身,连往常普通禁军将士在战时能配备的精良纸甲、扎甲,他都没有。
但没刀没甲却有本事就不防碍他在此刻试着奋勇一战。
此时若不敢战,不装不知肆意杀人的凶手正是赵岳而趁机合理合法杀掉赵岳一行,仍只顾往常那样习惯地退缩不作为,不堪用,那么,事后他也九成九没命可活。
曹腾的父亲决饶不了他。
曹腾的父亲正是他所在军的主将,想收拾他就象随脚碾死一只蚂蚁一样方便而容易。
这一队禁军在这恰巧出现,也正是听从了曹衙内的支使,是为配合收拾赵岳的行动的,原本巡城军都是以宋军最基本的单位——伙,也就是七八个人或十个左右将士为一小队,按所分路段和区域巡逻,此次为完成好曹衙内交待的任务,这才把负责这一带治安的四伙禁军凑成了一组,并由级别更高本事也高的军官统一带队,算是做了加强版执法队。
堂堂朝廷禁军为什么会如此服从无官无职的纨绔衙内指挥,这个不难理解吧?
权本位社会,执法者,公私是不分的,对领导的子女哪个不是捧着敬着屁颠屁颠的效劳,不怕效劳,就怕没机会效劳。君王独裁封建王朝的人,对主管领导的公子的命令,那自然是只有万分积极踊跃。
而且,衙内的命令常常比衙内掌权的爹还好使。
因为衙内他爹下的命令,下面的人再怎么积极奋勇执行,公子他爹一般看不到,就算下面完成得很好,由于地位权力使然,衙内他爹也只会习惯地视为理所当然,完成得不好,就要惩罚。而为衙内效劳,衙内却是会注意观察到表现的
曹腾不愧是京师将门子弟中难得的聪慧能读书能凭真本事考一考科举的子弟,尽管他还没能中进士证明什么,但已经有了读书人或者说是文官的那种精细周到权谋,为把握地收拾赵岳,在临时起意的仓促间,事先也能准备好两手准备。
第一手自然就是以民间纷争形式的地痞夹杂军中好手的围攻了。
第二手就是这只巡街禁军,负责万一第一手失败,就以执法者身份合理及时接应地痞,并接着光明正大收拾赵岳。
可他还是失算了。
曹腾万万没料到赵岳敢在京城悍然放手肆意杀人而且战斗力强悍,只区区五人也不是他曹腾耍手段就能收拾掉的。
负责接应的这只加强版巡城禁军其实就藏在前面岔道左侧街道不远处,并且派了人手盯着事发的这边以便及时呼应。
只是这种似乎万无一失的布置也没鸟用。
谁也没料到游廊会无巧不巧的及时塌了。而对面楼上又暗藏了刺客正好偷袭射击,正好收了曹衙内一伙的命。
作为新兴的帝国之王和世界必然的主宰,沧赵家族无疑时运正旺,迷信一点,用老话说就是真天子自有龙气护体,万劫不侵,诸邪难犯。那么作对的这伙衙内公子书生就必然走了霉运,反衬,反映了沧赵的气运之正之强。
这只禁军伏兵就是就在厮杀现场也无济于事,救不了曹衙内等的命。等得知大事不好了才赶来出现,那更是晚三秋了。但,曹衙内死了,这是意外,却彻底坏菜了,这可要了老命了。带队军官唯有一搏,稍作弥补,以求一丝生机。
雕龙掷出的两只棍棒稍分先后呼啸而来。
副官意识到这一击力量非凡却没惊慌,厉喝一声,急舞枪左右一拨,果然有本事,成功挡开了双击。
但,紧接着,绣虎狠狠掷来的棍棒也呼啸而至,也是两只。
那副官仓促急舞枪再拨打,又扫开了一只,但另一只却怎么也来不及对付了,正中他胸口。
这一击,力量是如此之强,虽然是钝棍头不可能扎进去,但仅仅是撞击已经足够可怕了。副官即便穿着厚厚的棉衣,却仍清晰听到胸骨断裂的声音,感受到了肋骨塌陷扎入内脏与随即暴发的难忍巨痛。
他知道自己伤得不轻,至少是无力再战了,痛苦惊骇间转眼又看到宿义正策马挺戟向他猛冲来,那凶戾的气势和冷酷眼神无疑是成心要勾走他的命,他不禁惊得失魂落魄,哪还顾得上为曹衙内报仇不报仇,本能地转身就逃
第72节层层套,2
人在危机中常常能暴发惊人的潜能。收藏本站
这位副官就是这样。
他强忍胸部巨痛,拼全部力量逃窜,速度骇人,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受伤还能这么快,但却又哪快得过奔腾得战马。
他离宿义太近了,到底没逃了,几转眼间就被追上,以后背对敌人,力量全在奔逃上,听到战马到了身后惊骇得面无人色,有心反抗却根本来不及转身就被迅猛一戟穿了后心,完蛋了,到是省了忍受胸骨断裂的痛苦和任务失败的忧虑。
带队的主副军官全死了,按宋王朝京军的尿性,这只巡城军会立即不顾形象地崩溃,各自逃散,哪管什么职责不职责,任务不任务。有事,有罪,过后算账,曹将军也不能把罪责算到他们这些小兵头上。罪只在死掉的两带队的官。
但,这只军却出乎意料地没崩溃而逃,准确地说是没全部崩溃逃跑。
惊骇逃走的是原禁军,没逃的多是新禁军。
宋王朝如今的四十万禁军是由海盗拒绝要而宋王朝却可视为最可靠的武装力量——原禁军二十多万老兵痞恶棍,加上突袭剿捕的京城黑帮十几万精锐成员混编而成的。
这只禁军比挑选良民补充组成的原禁军难控制得多。但也有原禁军不可比拟的优点。
良民禁军听话,老实,好领导好教训,但整体却是蒙头混军饷熬枯燥军旅混日子的,领导安排干什么,会听话地去干,不会有抵制反驳,哪怕他心里再不愿意干也决不会也不敢吐露出来,但若无升迁出头希望也绝无积极性、主动性,干什么都是糊弄事,应付过去公差就得。这样的将士怎么可能有在铁血战场搏命杀敌的意志勇气与战斗力。
至于那些老军痞就更不堪不用说了。
那纯粹是有利就上,有敝就躲的,一个个成精了似的,油滑无比,在军中当恶霸,或以公务之名祸害百姓一个顶两,很是骁勇有能,其它的正经方面就不要指望什么了,只是精通混军旅,在上官眼中却是忠勇凶强有力,而不是没用而已。
如此禁军上战场根本不是准备浴血打仗消灭敌人夺取胜利的,不是准备以热血和生命执行保家卫国神圣职责、誓死捍卫军人荣誉的,而是瞧风头,只要一有不对头一有机会,就会随时果断转身溃散逃跑,哪会听将领吆喝忽悠去冒险拼斗。
打仗不行,逃跑绝对赛过中枪的兔子,而且神勇狠辣无比。
危急时,谁若是敢不自量力或自负权威地阻拦或防碍到他们逃跑,他们就会悍然挥舞起无情的钢刀。
嗯,辽皇耶律延禧当初指挥的护步达岗一战,惨败于金军,辽军的表现也是这样。
那一战,死伤的十几万辽军和众多大小将领绝大多数不是灭于金军之手,而是倒在争先恐后逃跑的自己人的刀下。
而强编的黑社会精锐所成的禁军将士,经历和心性使然,普遍有一种赌徒心态,以前就拉帮结伙作恶和争斗惯了,胆子也大,凶恶冲动好斗,瞅到机会了,只要看到能获取的好处足够大就敢放手冒险一搏。
这是犯罪团伙的最基本特征。
也就是说,正经禁军对生活和前途没奢求,不抱任何希望,知道自己就是个强壮些的普通人,没本事打出头,也没好爹好亲戚,没靠山没出路,干脆啥也不想了,死心地就是混,能坐着决不站着,能躺着决不坐着,舒坦一会儿是一会儿,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混一天算一天,而黑社会禁军成员却有**,**催动相对的积极性、勇气和相应的战斗力。
眼前没立即溃逃的这些禁军正是如此。
他们看到了为曹衙内等贵公子读书人报仇能得到的巨大好处,又感觉人多势众,对手却只有区区五个人,威名赫赫的赵岳赵老二也只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睛又不是长了三头六臂,而己方有锋利的长枪在手,只要齐心合力一哄迅猛而上,乱枪搠上去指定能创造战果。
二三十个地痞无赖持棍棒尖刀对付不了赵岳五人,反被全杀了个光,但不代表有枪而且擅长打群架的我们也不行。
这就是这些不逃反奋勇叫嚣着围攻上来的禁军的心态。
在最前面,正当其锋的宿义咦了一声,不惊反乐了。
你们若全都一哄而散逃走,不好追呀。不逃?居然有勇气反扑上来?嘿嘿,这太好了。给你们点个赞。
大戟一抡,呼地刺出,戟刀撞开最快扎来的一只长枪,戟尖点到了那人的胸口上,眨眼时间不到赞死了一个。
随后的事就不必多描述了。
官兵木制的长枪抗不住锋利的戟刀。这些原黑社会成员,虽是原帮中骨干,有决心有自信乱枪围杀掉赵岳五人,但这不等于真有那实力和机会。他们自信的战斗力挡不住宿义一流的骁勇疯狂,被扑上来助战的龙虎二卫及宿良杀得惨败
这伙禁军终于全体溃逃。
跑晚了,拉在后边的几个凶徒也被快马追上无情屠杀掉了。赵岳压根儿没机会亲自出手。
完事了,赵岳的四个小伙伴们在尸体上擦了擦兵器上的血迹,然后在各类探子的惊骇盯视下若无其事地继续入京。
赵老二闯下如此大祸,居然不趁着京城相关部门来不及反应前赶紧快马一气逃出京城,还敢滞留京城?
躲在远处围观的人惊愕不已。而那些探子们则赶紧分出人手飞一般向各自背后的主子或势力报告去了。
赵岳渐渐深入京城,在快离开北城区时,迎面一辆宽大而豪华的马车驶了过来。
车边和车后跟着一群凶悍家丁。
驾车的汉子长得精瘦,但那气势却是更牛逼狂放,在权贵多如狗的京城核心地带也敢霸着大街中央驾车狂奔直撞。
目中无人。
这一切都清晰显示着这车的主人不简单,或者说是此时乘坐此车的人身份不简单。
这伙人牛逼不牛逼,赵岳不关心。
在君王独裁的封建特权社会,尤其是京城这种地方,牛逼的主多了去了,很正常。只要与己不相干就当无视了。
但没想到,赵岳不想在这伙人身上浪费时间精力。这伙人却偏偏主动找他的事。
这条北城主大街宽阔得很,就算对面这么巨大的马车并排三辆行驶也绰绰有余。
赵岳一行还是之前那种前后拉开的不规则前进方式,也走在比较靠中间的路上,但并不防碍对面的马车从中央驶过。
但那车夫看到他们后却立即驾车拐向,并且扬鞭策马直冲过来。
这无疑是成心找事的了。
在前面开路的宿义眼神一戾,手中大戟已遥遥指向那马夫。
稍后的赵岳也没策马回避,而是就地驻马冷眼盯着这辆牛逼无比的车奔来。
他们表明了不肯让路,那马车也丝毫没停的意思,车夫嚣张地冲赵岳这边狞笑了一声,扬鞭加速直撞而来。
可惜,车夫和跟车的众家丁凶狂嚣张,车却不给力。
自沧赵家族推出水泥,证明了效果并把工艺无偿献给了朝廷后,这种基建利器就迅速在东方世界流传开了。辽国、西夏国是最早的受益者,如同赵岳家当初推出的玉米、土豆等一样,自有奸商和官僚卖国贼积极出卖给异族敌人。随后,半岛棒子国、安南等也轻松获取了这项技术虽然各方生产水泥的技术有差别,但怎么也是会了,能制造水泥大用了。
作为本族创造的技术,又是以防御为主的农耕大国,宋王朝自然是应用水泥最广,技术最高,受益最大的。比如,京城的主要街道如今全是水泥铺的,坚固平坦再不是除了有限的几处石头铺的要紧路段外一雨雪天就满城泥泞不堪行。
北城这条宽阔主道正是水泥的,很适合马车行驶。
但有意冲撞赵岳的这辆马车在车夫故意扬鞭加速想猛撞来的情况下却仍然快不起来。
这车,看做工,绝对够豪华气派,但无奈,也实在太大,太笨重了。
这么巨大沉重的车轿,或者应该叫撵,正常情况下应该是四匹马或更多的马拉才对,最少也得是双马拉动。但此时它却只有一匹。而且还是头骡子,不是马。
以赵岳一行对马的熟悉,一眼就能分清这头拉车的畜生是马还是骡子。
骡子通常比马的力气大,拉车耕地什么的比马通常更有优势,但骡子通常也不擅长奔跑,尤其是农耕国的骡子。
这辆巨车虽然是沧赵最先推出的那种四轮车,不需要拉车的生畜架起车子行驶,少了生畜的重大负担,但区区只一头骡子拉如此巨大沉重的车,而且估计车内拉的人或什么的分量也极大,车子越发沉重,此际又是正顶着冬季强劲的寒风由南向北行驶,即使这条路是很平坦好行的水泥大道,它也快不起来。
最可笑的是,本就怎么也高速不起来的巨车冲到近前了,居然生生停下了。
原因是,驾车的人嚣张无畏,但这头骡子却不是无畏的。
动物对危险的感觉通常比人灵敏多了。
这头骡子被宿义寒光闪闪的大戟指着,显然是感受到了冲上去的危险。它可不愿意冒险送死,独自拉这么沉重的车又极吃力劳累,如此就索性停了,死活不走了,而且被战马的暴烈气息以及宿义挺戟的凶煞气逼得哼哼着还调向想避开。
这个笑话一出,赵岳和小伙伴们忍俊不禁都噗哧一声,喷笑出声来。
车夫和跟车的家丁打手们自然是全黑了脸,张狂的狞笑僵在了脸上,一个个的神情古怪难看无比。
赵岳他们以及看戏的附近观众暴发的笑声无疑强烈刺激了这伙人。
那车夫就怒极,气急败坏地跳了起来,站在车辕上冲赵岳这边大吼:“赵岳小儿,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当街阻挡福王殿下的车仗。你这不懂上下尊卑的贱民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跟车的家丁们跟着纷纷指着赵岳这面叫嚣大骂。
“小畜生懂不懂京城的规矩?”
“小畜生还不立即滚下马来,老实跪拜路边向俺们王爷叩头认罪求饶?”
“哈哈小畜生,你若认罪态度好,俺们王爷是出了名的仁慈宽厚,高兴了或许会大度饶恕你一回。”
果然是有意堵上来找事的。
车夫和家丁的叫嚣,不止当事的赵岳一行明确无误地听懂了,连单纯的吃瓜观众也都瞧明白了这场冲突的起因。
观众们顿时亢奋了。
连一路跟踪而来的各路探子们也不禁精神一振。
这场热闹有得乐子瞧了。
看看如今风头最劲的沧赵家族家的小霸王和最尊贵的大宋皇室混得很得意的福王打擂,到底谁才是真牛逼的那个。
观众们早认出了熟悉的,也是城北最可怕的这辆马车,知道是缺德福来了
福王,大名鼎鼎的福王啊!
京师北城首富,更是北城最大最有势力的恶霸。
城北的居民不论新老都太了解这位福王了。
其人是当今的本家近支,长得身量不矮,体量更是不小,至少也有三百来斤,是个痴肥的大胖子,需要有力的小厮扶着才能起立、行走,但人痴肥笨拙,脑子却不笨,生性贪婪狡诈无比,或许正是因异常贪婪才大脑活跃异常狡诈。
这位王爷骄横凶残贪婪张扬的斑斑恶迹就不必说了,可谓臭名远扬,和宋皇室宗族子弟注意表面上的低调内敛仁善生存模式大相径庭,尤其还是在京城天子脚下,不是在山高皇帝远的地方,如此作派,这很不正常,本来是应该没好日子过的。
不论怎么说,宋朝的皇帝都是很要脸,很注意在民间的形象的,不允许皇族子弟仗着出身在民间肆意嚣张。
但这位福王却确实特别。
他就是能如此为非作歹凶横高调地活着,而且活得一帆风顺。
这赖于他痴肥忠厚的长相,又狡诈异常,擅能伪装,擅能找准皇帝赵佶的心意,总能迎合准赵佶的喜好。
赵佶对这位总是一脸憨厚仁善老实,甚至有点没心没肺傻乎乎笑容的本家兄弟很是信任,对福王对他这个皇帝的忠孝温顺听话,又不乏知情识趣总会,总能积极满足他心愿的品行,非常满意,对其格外宽厚,不但把其封在京城居住享福,并且赐号福王以彰其福分,曾当众笑称:“你天生痴肥,是个天生有大福相的,温厚老实,就好好当个有福的王爷吧。”
赵佶是个荒唐主,把一个本性异常狡诈贪婪凶暴的宗室子弟当大熊猫看待,这不算什么稀奇事。
赵佶当皇帝,他过人的聪颖天资和才能在治国执政和识人任贤上并没有用。
他的风流放荡、好大喜功、虚荣最好面子的特点让他注定听不到福王这类人真实面目的反应。
他听到看到的全是他想听到看到,愿意听到看到的一面。
满朝文武以及皇亲国戚什么的都清楚赵佶的鲜明个性,都在不约而同默契地哄着甚至骗着赵佶玩,君臣各取所需,各得其乐,一齐开心享乐繁荣昌盛的大国之利。
尊贵的皇室福王突然杀出来,这对赵岳是个重大考验。
从朝廷到民间,有无数的人在紧盯着这场冲突,想从中窥探到沧赵冢的这位宝贝子孙突然来京城到底是什么目的,以及更关注的沧赵家族到底是不是想悍然造反
第73节不习惯,1
福王手下的张狂辱骂叫嚣并没有引起激烈反应。
观众们失望地看到赵岳一行只是静静驻马默视着对方肆意挑衅。
一些探子们则是相反,轻轻长舒一口气,紧张的心放下了不少。
嚣张的赵岳不对皇室子弟同样嚣张,这应该暗示着鲁莽冲动胆横无畏的赵二对皇室也照样忌惮,也许侧面证明了沧赵家族目前还并无下定造反的决心,应该还是在观望朝廷对沧赵家族的态度。赵岳突兀进京,目的应该也是来试探朝廷。
福王狡诈无比,一向无利不起早。
他此为也是经过多重思量的。
其因之一是,曹腾等公子读书人所在的酒楼正是福王家的。
游廊塌了是重大损失。
贪婪无比的福王自然心痛无比,会想方设法从别处捞点做弥补。
出事的一帮子公子哥儿的家中虽都不是什么顶级权贵,却也不少是颇有实权,在朝政上颇有分量的。事故中伤的衙内也就罢了,一下子死了近十个,这事就大了。
别管是不是死于游廊塌陷,这事都和福王脱不了干系,一下子对上这么多实权官员,必有不小麻烦。
那些官员可不管你福王不福王的,不怕你是皇族王爷,大宋的王爷再尊贵再牛逼也是没什么实权势力的,再凶横强势,官员也是不惧的,尤其是眼皮子朝天的士大夫。以前是相安无事你好我好大家好,现在出事了就得好好算账。
这个麻烦,福王可不会背,更不肯自掏腰包赔偿。这也得找替罪羊偿命又赔钱。
话说,他如今真穷了,也赔不起。
曾经不择手段捞取的巨额财富以及族上代代积累传下来的财富共同构成的惊人财富都没有了,全被海盗搜一下刮走了,刮得那叫个干净彻底。他再不是皇族中的超级富豪王爷,不是什么北城首富了,和其他王爷或皇族尊贵子弟家的财富都一样同处于平等起点上,说白了就是,都特么一样穷困艰难,日子过得连京城以前的普通人家都不如。
那时的京师普通人家也有新衣穿,三六九的也至少能吃到肉蛋......还有小酒喝呢。
而王爷们,包括皇帝在内如今是啥日子?
没山珍海味美味佳肴,没美酒香茶,没美女,没华服,没有......
有的只是海盗不稀得要的老毒贵妇、丑坏婢女、刁奴......
身为权门、富豪、大儒家的贵主贵公子,如今却过着连昔日贫民都不如的日子,靠朝廷发的那点钱粮才有悠闲饭吃,简直是住在家徒四壁豪宅中的最可笑乞丐。因为豪宅如今也不值钱了,而且想卖了换钱也死活卖不动,换不来可挥霍享受的大把财富,就是个气派的住的地方,偏偏又奈何不得把他们祸害成这样惨的海盗,有恨,有怨,有无穷怒火却根本不敢冲海盗来,连骂都不敢公开骂,生怕海盗有眼线探知了去会一怒报复要了他们的命,干郁积了满肚子的邪火无处发......
这也是曹腾等公子读书人那么积极有精神头整治赵岳一行的内在一种强大动力。
有火却长久不得发,还越憋越多,憋得实在难受啊!
也憋得一身的精神头和烦躁暴戾兑换成的作孽作死勇气。
由天堂骤然跌落地狱,这些有体面身份的人,包括太上皇赵佶,全都无法适应这种剧烈转变,即便过去了不少日子,仍旧是不习惯。他们没了高级享乐,却仍旧是高高在上的贵人,仍有资格骄横奢侈,过去的心态也就难改,这憋的邪火也就格外强烈,从太上皇赵佶起,到下面的所有体面人,都想找点什么把满肚子的邪火好好发泄一下,嗯,赵岳来了。
沧赵家族不是造成他们困苦不如意的人。
也不是沧赵家族把一个极度富裕兴盛的大宋王朝**搞垮掉的,相反,赵佶王朝能曾经空前富裕好过,正是沧赵家族近乎无偿奉献的主要功劳,
但这些都不是这帮无耻统治者在此时不仇恨不迁怒沧赵家的理由。
不能仇视报复海盗,却总得有人承受他们权威好使下的愤恨怒火。
官老爷、贵人们委屈了谁,也绝不会委屈了自己,有火,想杀人,就必须有人承受,让他们痛快了。
正好赵佶看沧赵极不顺眼,早有心除之。
正巧,沧赵家也在此时段不识时务,找死,赵公廉敬贺新帝登基,和大家一样按惯例上奏折唱唱吉祥喜歌,随便说几句好话应付一下也行啊,却偏不......在奏折中偏要展现忧国忧民、鄙视.......无形中标榜自己才是治国安邦奇才,把新帝和正走运的新相爷全得罪了,沧赵又名头足够大,分量足够重。拿沧赵泄火逞凶威,展示威权犹在握,正是最合适的对象。
于是,很自然的,朝廷这边集体的就一齐自动把怒火杀机对准了沧赵家的人。
福王正是明白这一点,也正是看到赵岳敢在这个时候进京,判断沧赵并无真反意,换句话说就是:以他尊贵的身份亲自出面欺辱甚至找理由就势虐残赵岳,也没有危险。沧赵家不敢反就不敢把他这种尊贵的皇室子弟怎么样。而他本人不但能好好发泄一下心中邪火,再尝尝命好投胎技术高带来的欺人便利与强烈快感......踩别人不敢踩或没资格踩的风头最劲也太久的沧赵,太爽啦。而且会不但无过,反而有功,能极大应和包括太上皇和新皇帝在内实权大人物的欢心和报复欲.......
还有,
沧赵如今虽然破产了,负债累累,据说连老家的房产祖业都赔了进去成了别人的,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沧赵家肯定还有油水可刮,至少还有个据说是有满山牛羊财富的梁山还是沧赵家的,而赵公廉执掌沧北四个军州军务,大权在握,一言九鼎,手下有那么多军队那么多的地盘和财富,捞钱太容易了,也必定能攒下不少财富可刮。
嗯,亲自出马收拾住沧赵家的宝贝儿孙赵岳,咬死赵岳有罪,逼迫赵公廉低头老实掏腰包赔偿,最好是把梁山赔偿给他。那,他的日子就立马好过了,而且连带的好处太巨大了......太上皇如今也没肉蛋可吃啊,而梁山有一切,却归了他支配......
总之。
有太多理由促使福王移贵体亲自出面怼赵岳。
当然,出头替朝廷试探沧赵家到底是不是要造反,这个不是福王肯干的。
他没这个自觉性,没这个心思,没有为大宋王朝奉献牺牲的精神。
他才不关心国家啊民族啊怎么怎么样了。他关心的只有一条:我的利益。
如果葬送了大宋江山,而他福王却能获取更多的利益,能过得更好更威风体面自在,那么他指定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象他这样的富贵者在北宋末期不是个例,而是统治者群体画像。
诸如蔡京、童贯之流的权贵,本质上都是如此信念。
只是他们的富贵尊荣是和宋政权绑在一起的。大宋政权在,他们才有权耍有尊贵日子过,才显得忠君爱国。
这是宋朝历史已经清晰证明了的。
也当然了,福王正是判断只有巨利,没危险,他才愿意亲自出面对付赵岳,顺便为朝廷试探一把沧赵家的意志。
福王精明深刻的算计,不是手下满脑子依仗主子的权势耍横行凶习惯了,成了本能一样,不会动脑子了都的奴才们能看得透的。
这位嚣张车夫正是如此。
好久没驾车出来张狂了,真是憋得慌,委屈得很,太不习惯了,今天终于有机会了,哪还不赶紧耍个够.......尤其是踩的是威名赫赫的沧赵.......
他一看赵岳一伙被如此当众羞辱却不敢吭一声老实得很,顿时就得意了,小宇宙爆发,双眼放光,浑身能量......
“赵岳小儿,既知道了是俺们王爷的车架当面,你这贱婢生的贱种还不乖乖赶紧让路下马跪拜尘埃,死人一样站那不动,是吓呆了还是等着爷爷我慈悲打赏你呐”
这个精瘦的家伙象个醉酒大马猴一样站在车辕上跳脚叫嚣,威风凛凛喝骂声中,手中的赶车鞭子已凶狠抽过来。
这鞭子不是一般的长,杆本就长,皮鞭更长,本是赶王爷级尊驾所配的神骏四马驾车的,自然短不了。
可如今只有一匹老骡子凑合着拉车可赶了。
老骡子还是海盗敲诈后,他从京城乡下四处搜摸“买的”,否则堂堂福王府如今连拉车的牲畜都没得用......当时,海盗使臣把京畿所有看得上的牲畜都勒索光了,包括皇宫大内以及王府在内的所有权贵家自购的或别人孝敬的全部骏马,一匹不剩。超级豪富又最爱威风面子的福王家的马全是宋王朝能搞到的骏马,哪怕是用于为王府采购买菜的拉车马都是好马。
不如此,无以显示福王府混的富贵、得意、威风,有分量。
但海盗狮子大开口玩敲诈京畿,福王府也就被盯着刮得最惨最倒霉了,连买菜拉车的马也被刮走了。
尽管京师养的军用马匹,其中的骏马也被海盗要走了,却还剩下两万匹,数量不小了。按惯例,皇族为国家做了牺牲,服从皇帝的命令而吃了亏,皇帝为安抚这些亲戚继续忠诚拥护自己也应该想方设法主动补偿一下,京师既有大量军马可调配,也应该赐给皇族子弟家一些用,至少要维持皇族的体面,可是,这次没有。
别说金银财宝绫罗绸缎精美稀世瓷器、美女.....赏赐安慰,就是鸡毛都没一根。啥都没有,更别指望赐马了。
这一方面是条件所限,皇帝想展示皇恩浩荡对皇族的体贴大方关照,他也没那个财力。
另一方面,有马却都不肯赐,却是朝廷这次被海盗刮得太虚弱,是真吓坏了,也真急眼了,空前重视武夫和军队。
今年的一系列灾难,朝廷在天下人眼里威严丧尽,赵佶父子这对新老皇尊在天下人眼里权威即使没丧尽,怕是也所剩无几了。如今的天下州府文武,有几个还保持着对朝廷对皇帝的足够敬畏与忠心?都不知暗藏着什么心思呢。
国家财力困窘、整个天下的人心动荡思变.......
最可怕的是:灾后新编的军队不堪用,忠诚度都不好说;震国的西军精锐没了,西北将门自己组建的新西军,战斗力如何且不说,只还听不听朝廷的,到底愿意不愿意继续真的为效忠大宋而战都难说的紧。
那些西北将门奏折上声称仍坚决效忠大宋,决无二心,却只怕只为的是有理由理直气壮向朝廷要钱粮物资,要这要那,索要一切需要的东西,只为维持将门自己在西北的军阀统治。实际已经表明听调不听宣了。
而大宋没了西夏和河湟吐蕃的威胁,其它的边境威胁却一点没少。
辽国依然强大而对大宋虎视眈眈,或者说正是辽国被女真逼迫得厉害,才比以往格外想侵略宋王朝,为补充辽国连年战争损耗极度缺乏的钱粮物资,为南占拓展生存地,让出北方,尽量避开金军锋芒远点。
而遭受了海盗祸害的西南大理国,因为四川被一伙人抢占了,如今整个西南地区都被那伙人把控,边境被封锁,内部控制又人口极集中而严密,其它地方又大片大片荒无人烟,成了野兽的天堂,外人潜入连生存都是问题,更别说当奸细混在人群里面,宋王朝无法从两广、两湘或西北那进入西南刺探到详细准确的情报,也没能力敢招惹,所以至今不清楚到底是大理国已经被海盗顺路灭了,并扶持了一伙人把持了西南当贡献财富的傀儡政权,还是大理国暗中投靠了海盗,腰杆硬了,耍花招变相侵吞了大宋的四川全境,但总之西南的威胁不但没消失,反而更加神秘难测不透明而格外危险。
海盗只区区一使节来放话就能威逼大宋老实交出所有海盗想刮的财富。加上国内与国外复杂难测的凶险,在这种可怕的危机压力下,整军备武成了宋王朝君臣最重视的第一要务。
必须全力强军。
再不能轻贱和儿戏军事,以至被外敌再来一次轻松的威胁敲诈羞辱了。
这不是宋王朝君臣知耻而后勇,而是懦弱格外怕死,更怕真象海盗使节威胁的那样:抓去当矿工奴隶,生不如死。
强军,全力强军,
即便不能整备出能抵抗海盗的武装力量,也至少得准备好对抗辽国或西南那伙不明势力的军队。
而骑兵无疑是这时代最强大的战斗部,最机动可用,自然更是建设的重中之重。
所以,京畿地区的马,刨去老弱不堪的,除了一些衙门一些公务必须配备,其它的马都得投入军用。
第74节不习惯,2
朝廷急眼了要组建和训练出尽可能多的骑兵。
相应的,象福王这样盼望皇帝安抚赏赐下骏马给他用的念头就白瞎了。
别的官员贵人什么的喜欢以人为骑,坐轿,但福王更喜欢坐这巨车,因为更威风霸气,也更方便他横冲直撞。
瘦猴马夫赶四马驾的机会没有了。
但他还用着这根极大,分量也不轻的鞭子,是习惯了,也是这鞭子方便抽打更远的他想欺负的人。
以往,他驾车出行时沿途没少耍这根极长的鞭子开路抽人虐人耍威风,为尊贵的福王主子长威势,这也是习惯。
他鞭子也耍得极好。
鞭子也真特么长,被他亢奋地一耍,他离赵岳这边还老远,却能抽到最前面的宿义身上。
鞭子是软的,可不象常规武器那么好抵挡。
鞭子凄厉抽来,宿义却是有长戟在手,把戟迎着鞭子向空中远远斜着一伸。
鞭子啪一声脆响,重重抽到戟杆上,立即象毒蛇一样缠了戟杆无数道,被宿义较劲一拽。
那马夫猝不及防,又猛力挥鞭子握鞭杆太紧,结果被拽得一头栽向前......骡子和车辕之间却是空档。马夫这一扑,脸重重拍在骡子屁股上,那酸爽滋味且不提,他身子是悬空的,尽管干瘦,分量不重,腰也有不错的柔韧度,这一猛扑不至于把腰折成两段,但他的脖子可承受不住,咔吧一声脆响,折了,他两眼一翻,叫都没叫一声,脑袋就从骡子屁股滑了下去,再次一头倒栽在地上,脚朝天,脖子折得更彻底,当即就挂了,尸体躺在马车与骡子之间的空地上永远安静了......
这一切发生的太突兀,太意外了。
王府豪奴们万没料到赵岳这边对上皇族也敢动手。他们横行北城自在太久了,从未遇见这种事,以前挨打受欺负的哪个不是或老实受着,然后惊恐跪地求饶,或仓皇逃避开,他们呢则自然是猖狂得意地尽情笑,尽情喝骂........此时无法适应有人敢反抗,太不习惯了,看到极得福王满意的车夫倒栽葱跌下车去的瘆人情景,不禁啊地齐齐惊呼出声来,一阵混乱......
“大胆。”
“放肆。”
“你们这些刁民想找死不成?”
......
诸如此类的喝骂威胁叫嚣声自然而然就顺嘴喷了出来。
而拉车的骡子就更不满意了,
辛辛苦苦的独自拉这么重的车已经够苦逼的了,还得时不时的挨那瘦猴的鞭子抽打,但仍任劳任怨地干,它都这样不计个人得失尊严地忠心无私效力了,该死的瘦猴居然还不满意?居然从后面偷袭扑上来用脸重砸它屁股用嘴狠啃它屁股,虽说它皮糙肉厚的,遭受这猛一下也......不太痛,但是,这也太欺负......骡子了。
骡子也是有尊严有脾气的。瘦猴又不是它喜欢的母骡子,不可以用脸挑逗它屁股,更不能象豺狼那样无理由地无耻偷袭攻击它啃它妄图吃它的肉,所以它怒了,惊了,扬蹄愤怒嘶鸣一声,一阵踢腾乱跳,想甩掉束缚,撂挑子不干了......
坐在车里的福王有帘子隔着,还不知外面发生了什么。
他听到手下一阵惊慌呐喊,只感觉车子一阵剧烈乱晃,猝不及防,脑袋呯一声撞在身后坚硬的车厢上,后脑勺那个痛啊,脑袋还一阵晕乎。好在他分量惊人,能稳定江山,四轮马车的摇晃还撼不动他到颠倒翻滚程度,底盘也足够大,山一样坐压在那能坐得更稳,所以只是上身随着车子一阵乱摇摆,浑身的肥肉一阵乱颤。
在体贴称心的小厮诚惶诚恐殷勤伺候下,福王从巨痛眩晕中缓过神来,不禁勃然大怒。
想他堂堂皇帝赵佶都亲口赞美承诺富贵尊荣一生的尊贵福王,几时吃过这种大亏遭过这种痛罪啊!
这些日子久憋而随时会发作的邪火格外上窜,这时终于憋不住,彻底发作了,如同久积而突然爆发的火山一样猛烈......
“发生了什么?”
福王冲车外怒吼质问着,嗓子都扯破了音,象受惊的娘们一样尖声尖气地。
他还不知道他称心的车夫已经以一种可能是世上最奇怪最奇葩的方式利索死了。
在火山般邪火暴发促使下,一向行动迟缓笨拙无力费老劲了的肥躯这回变得有力起来,在如意小厮的奋力帮助下以他那种体重罕见的速度站了起来,并且自己屈尊动手,利索地一把撩开了车帘子,颤着一身肥肉很快挪出了车厢,站在车辕上,第一眼看到的正是正对面的赵岳一行正嘻笑着安坐马上堵着他的去路。
尽管福王看不到几乎一模一样的黑色套头棉帽遮住的脸的表情,也分不清五骑中到底哪个才是沧赵老二,和朝中众臣一样也不确定来京城冒险的到底有没有赵岳本人,但是,福王大脸蛋子上的那对缝一样的小眯眯眼却是不瞎,贼好使,以往他就是靠这对贼眼观察赵佶举止表情心态并且总能摸准圣上心思而为的,现在这双缝眼则仿佛突然具备了透视功能,能直接透过头套看到五人脸上现在是何等嚣张得意的笑。
这让傲慢骄横自负早习惯了的福王浑身的邪火越发窜得厉害,爆发得更猛烈可怕。他彻底怒了,不堪承受痴肥的小心脏一阵如擂鼓激跳,头一阵眩晕混沌,也失去了往日骄傲最自恃的狡诈理智,他彻底暴走了。
“......你,你好大的胆子。”
他颤着粗大肥重的胳膊,喘着大气,亲自指着马上挂剑的认定为赵岳,尖声怒吼:“赵岳小儿,你这满门贱种出来的下贱贱夫胆敢冲撞本王?”
呼,呼
缓了缓气,他又亲自怒吼:“传闻赵公廉这贱种有反意。本王看你这满门贱人确实是眼中无君无父想造反。”
赵岳这边仍然一声不吭,没有反应。
这却让福王更愤怒了。
他转而又怒喝车旁的刁奴:“车夫呢?你们是干么吃的?对这种嚣张的逆贼还不给本王立即抓起来好好折磨死......”
他还是不知车夫就死在车与骡子之间。
他太肥,肚子太大了,脖子又太粗短,以至于只能看上,不能看到下面,他也习惯看“上”,尊贵傲慢如他岂会在意下面的人,不屑看“下”一眼,此时即便站在车辕上,纵然肯低下头往下看了,他也仍然看不到死在下面夹缝中的马夫。
众刁奴一看主子如此愤怒,那保养得比太多女人的肌肤都白嫩细腻的大脸蛋子是紫涨色的,更有吃人般瘆人的狰狞,让太上皇赵佶一直视为憨厚仁德天生大福相的满脸肥肉此刻全化为吓人的横肉,露出了真实面目。众刁奴知道主子这次急眼了,这时候谁敢不奋勇效劳,绝无好果子吃,必有重罚,被打残后喂狗活活撕吃了都是轻的,又一听主子如此命令,顿时个个露出往日行凶作恶的狰狞面目,呼啸呐喊一声,争先恐后从车两侧汹涌冲出,举棍棒疯狂围攻向赵岳这边。
众刁奴如此英勇也是因为他们相信:陷身在京城,赵岳毫无援手与依仗,敢放手杀地痞无赖,也敢杀意图袒护地痞并蓄意捉拿妄图趁机加害他的巡城禁军,但赵岳却绝不敢真和皇族王爷作对找死,也就不敢对他们这些王府家奴真动手。
谁知,他们一冲杀。当头的宿义就动手了,而且上来就是下死手。
大戟一颤,呼地激刺出,
戟刀撞开了抢先在最前头正较劲冲宿义脑袋狠砸来大棍,余势不减,尺长的锋利戟尖扎中这位表现得最凶恶积极的刁奴的面孔,手腕一翻挑杀了此人。大戟一抡,又扫开了紧跟着砸来的几条棍棒,吹毛断发的戟刀切豆腐般斩了一刁奴......
拦腰分尸的瘆人尸体,刺鼻的血腥.......众刁奴虽凶残作恶见惯了血腥,也惊得啊,乱叫一片。
万没料到对方不但敢动手反抗,而且仍敢如此果断凶残利索地杀人。
众豪奴一时被吓住了,汹涌的冲势一滞,随即是下意识地后退躲避。
这是豪门家奴的典型特点。
怼上比他们弱的,他们就英勇无比,对方越是软弱好欺负越是跪地求饶可怜,他们就越是勇猛暴烈而上,气势如虹。若怼上比他们厉害的,或是主子后台比他们硬的招惹不起的,他们立马就是另一副嘴脸和表现,卑贱无耻弱势不堪。即便他们当中不乏本事不弱的好手,骤然遇到这种激烈翻转,习惯使然,在第一时间仍然会仓皇退缩,而不是凭本事趁机奋勇表现。
但众刁奴受惊想退,宿义却是不肯放过他们了,一策马,舞戟凶猛反冲杀了上去,连挑带劈,把个退不急而密集在一起的刁奴群杀得人头滚滚鲜血飞溅,一气连杀了数人。
另一边,同样使长武器戟的宿良如何肯让自家亲兄弟陷入单打独斗,也旋风一样冲上来了,冲杀的是车另一侧涌过来还没遭殃的众刁奴。
兄弟二人一人负责一边,狠杀了一阵,杀了十几近二十个,把幸存的众刁奴都吓缩到马车侧后边,他们才停手。
如山一样霸气挺立在轩辕上的福王爷吓呆了,脸上的肥肉和浑身的肥肉一齐颤抖出波浪。
但这位王爷够凶残,往日虐打虐杀过不少人,也是见惯了血腥与可怕的场面,并且很享受那种血腥的刺激,所以在此刻也有些胆量,不至于吓得当即屎尿齐流更丢人现眼。
但这时,一直没动静的赵岳突然动手了。
在各类观众以各种表情的紧密关注下,车夫那根长长的马鞭不知何时从宿义那到了雕龙手里。雕龙拔刀一刀削去了系鞭子的那一头,赵岳左手一张接过了鞭杆,这根马鞭立马就化为了锋利的标枪飞向马车,把大冬天也汗流满面正奋起全力搀扶着福王的那个小厮从前心到后背扎了个通透。
说了这么多,这一切发生其实是在转瞬间就完成了。
赵岳和雕龙主仆始终都没吱一声,但心意想通般一个眼神就能彼此配合默契到天衣无缝,这一击行云流水般完活了。
那小厮也是会点武的,想当福王的贴身小厮,要求很高,不但要长得可人,嘴要极甜,并擅能把握主人的心思,而且还要会多项技能,比如精通按摩,比如能写会算,比如充当侍卫贴身保护主人安全并随时准备为主人当肉盾牺牲品。
只是,别说他没料到赵岳这边敢直接对福王这边下手,就是有准备,又如何闪开近距离的如电一击。
他的主要精力正忙在搀扶主子上。
小厮死了,脸上不是痛苦惊恐表情,而是满脸茫然地随着马鞭扎中猛地向后瘫栽了下去。
在观众也不禁惊呼出声中,福王骤然失去了强力搀扶,惊恐万状中又被后倒的小厮一带,如山般沉重的身躯哪还挺得住哇,轰隆一声栽进身后的巨大车厢,砸得巨大的马车都一阵猛烈震荡摇晃。
也幸亏车造得极豪华讲究也沉厚结实,车底板够厚,否则就福王这可怕分量,这么猛一砸进去,还不得把车底盘直接砸个大洞把尊贵的福王漏到车底下去,肥大的身躯挤顶着车底无奈地躺着。
但福王这一栽仍然吃了大苦头。
这车的装饰原来是极尽奢华的,比如地毯就是宋王朝能弄到的最华贵的那种,图案精美绝伦,做工精良,厚度也极厚,踩在上面如踩在棉花团上一样,如在云端,但一切奢华都已随着敲诈归了海盗,这辆马车就只剩下木头空架子。
灾后的福王就算想奢侈讲究,他也没地弄到那么好那么厚那么舒服的地毯铺马车里,想弄点布凑合装饰一下车都不可能,贵如他这样的王爷也连做身新衣服如今都成了一种奢侈,这车的车帘还是拆了王府奴才的棉被上的旧到海盗不稀得刮走的缎子被面才有勉强充门面遮羞的,王府主子们用的棉被等都被刮干净了,如今只能将就着夺了奴仆的好点的用......否则这个冬天得冻死,眼下就是这么困难尴尬,所以这辆牛逼马车的车底板就只能直接裸露着,而地板木料坚硬结实。
福王这一砸进来,巨大的屁股先砸在车地板上,然后是躺倒,脑袋又重重砸在木地板上。
外面的人就听到车厢里轰隆声中伴着嗷唠一声怪叫,原来是福王的尾椎挫断了,那么大的屁股也没能护住尾椎,那疼痛滋味可以想像会酸爽到何种人无法享受的程度。
福王的肥腰也重重挫了一下,这一下却没引发怪叫,只让福王怪异地闷哼了一声.....
第75节不习惯,3
赵岳他们能看到车厢内的人惊愕看到,那么巨大沉重,平日里自己起床都费劲得有人帮忙的福王,突然如神力附体般居然能在脑袋晕乎乎仰躺着的情况下转瞬相当敏捷地起身坐了起来,随即却又是一声更大的怪叫,接着居然能以更快的速度只凭自己的能力就由坐变成了弯腰站,却又一声怪叫,这次是挫伤的老腰让福王爽得受不了了,随着怪叫,福王又猛扑出车厢,这一扑不由自主就展腰真挺挺砸向车辕,他本能地伸双臂想撑住身躯别让脸和坚硬的车辕亲密接触,可惜没撑得住。
他那胳膊虽比太多人的大腿还粗大,却全是脂肪肥肉,整天被人小心翼翼周到伺候着,养尊处优的,只动嘴,不动手更不动腿,吃饭喝茶这种事都常常要美婢侍女喂他以省力,当然也是享受,在床上应该展现男性雄风时实际都是女人反干他,若不是上厕所方便这种事只能自己完成,他也会吩咐奴才什么的代他干了......如此大胖子,极度缺乏运动,可想而知,他的力量弱小到也就能拿筷子吃饭拿杯子喝茶或写个字耍耍扇子,哪能撑得住他那山一样的身躯,而且是猛扑下的力量。
嘭,
福王的大肚子先拍到车辕上,然后才是整个身躯全砸在车板上,在两只胳膊咔嚓断裂的一软中,福王的大脸蛋子抢地结结实实拍在车的坚硬木头上。他一向自豪为标致福大的坚挺大鼻子平了,上门牙磕掉了数颗,下门牙也松动了一片......
尊贵的大胖子肉山一样的身躯随着痛苦闷哼声,象一砣跌在地上的肥肉团一样在车辕上颤动起伏不已,伟为壮观。
赵岳也万万没料到自己的随手一击威慑居然能引发如此神奇的系列后果。
当然,他久闻这位福王的可恶该死,此时也不会因为福王够惨了或害怕事大了而胆怯心软什么的。
在各类观众或惊骇或神情古怪忍俊不禁关注中,在马车后侧战战兢兢的王府刁奴惊恐注视下,赵岳和雕龙绣虎一齐策马上前,去了福王趴着还在做肉山颤动景观的车辕那。
期间,受伤倒在车侧却还没死的刁奴打手们无力逃开,在车左右驻马横戟虎视眈眈的宿义宿良兄弟二人威慑下,又没有同伙这时候肯拉他们一把,就只能或躺或歪趴着惨叫呻吟,乱七八糟挡在车辕边,赵岳三骑如不见,三匹战马碗大的铁蹄无情踏了过去,踩得刁奴们越发惊恐绝望拼尽体内最后的全部力气嚎叫哀求,但赵岳三人如若不闻,无动于衷.......
在边关地区,无论是对阵西夏侵略的西北人,还是对阵辽国侵略的河北人,都见多了游牧蛮子仗着骑兵优势以战马奔腾撞飞并肆意践踏或宋步军或宋百姓步行人群的那种惨烈恐怖情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简直称得上是习以为常了,麻木了,心理承受能力就渐渐大了,看到蛮子张狂得意地在宋国境内纵情纵马践踏,就不是畏惧,而是愤恨并设法反抗。
而在这,随着沧赵家族逐步发力强力推动经济高速发展十几年,宋国越发富裕,京城人,包括没有战乱的其它地区富裕安宁的内地人都沉浸在虚妄的国大民娇中,不知自己的国家是富而不强反而日益更弱,不知军队整体不堪一击,也正因为太富裕而格外更危险了,尤其是京城人,享受了天子脚下的太多便利与福利,沉浸在醉生梦死的红粉温柔乡里,得意洋洋,浑不知天机早变了,宋王朝很快要灭亡了......京城平安富贵太久了,虽不久前刚刚经历过海盗敲诈惨变,但也没遭受战争荼毒,这的人哪见识过马踏人体这种触目惊心的“壮观”事,不说那些闲得没事在津津有味看热闹的命好富贵却更懦弱的怕死者,就算是那些把杀人都不当个事的恶棍地痞凶徒猛一看到三匹战马无情踏过王府家奴的情景,也吓得失色战栗。
堂堂大老爷们的各种惊骇失声;女人那能刺破天空的惊恐尖叫;站在街边远远围观的各色人掩面惊恐奔逃退缩到家里,四肢战战,擦着惊出来的一脸虚汗......这种种现象都在进一步清晰演示着大宋京城是何等虚荣浮躁懦弱不堪,若是北方蛮子卷着暴动的野兽群般气势纵马挥刀铺天盖地杀来,东京城会表现出怎样的恐慌与可笑可悲荒唐乱相,可想而知。
盯梢赵岳而紧密窥视这的各类探子猛看到马踏一幕,其表现也比寻常京城人强不了多少,不少的人惊得倒仰吸气,眼睛瞪得溜圆......但还是有一些胆子够大能抗事的,这些人要么是皇宫秘谍司的人,要么是军人,在执行皇帝交待的任务时在边关地区见识过蛮子入侵时的马踏事,或至少在国内的战场打过恶仗,见识过骑兵冲杀的惨烈与可怕。
正是这些还有些胆子的探子在惊骇后,随即把目光骇然转到了赵岳三骑身上,尤其盯紧了马上挂剑判断推测是赵岳的人身上。
在京城公然马踏王府家丁,根本无视福王的尊贵皇族身份,等于公然直接挑战皇室的威严、皇帝的至尊统治地位,这种举动意味着什么?
莫非,沧赵家族真的已经有了决意造反的准备?
这可太可怕了。
这可和那些大人物们对赵公廉近期举动的判断不符啊。
可是,既然沧赵家族要反,又为什么派家中当眼珠子一样宝贝着的子孙赵老二冒险来京呢?
难道这五骑中根本没有真正的赵岳在,只是沧赵家族派了些死士打着赵岳的旗号来京城查看具体情况并试探朝廷?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恰恰相反,从这五骑入京以来堪称肆无忌惮行凶杀人无视国法纲纪上看,绝对有可能。
毕竟,赵岳突然来京的消息也只是这五骑在入城时自己宣称的,由城门军紧急上报的,而城门军并没有亲眼看到五骑的真容,直到了此时,所有京城人也仍然没见到五骑的真面目。
当然,就算是城门军当时看到了,或是京城人看到了五骑真面目,也不认识到底有没有赵岳本人亲来冒险。
直到此时,京城上下关注赵岳进京的人才猛地悲哀地发现一件事:不知赵岳到底长什么样。
上至太上皇赵佶下到大小官吏,大家都早听闻过赵岳是如何纨绔如何仗着家势到处凶强霸道的,早知道沧赵家不顾名声脸面地一味惯着护着这位象征、预示并似乎曾验证了就是沧赵家族子孙繁荣的吉祥宝宝的败家子,。
大家也都知道沧赵老二曾是大宋风头最盛,最凶名赫赫远扬到国外的,整个东方最有名的超级豪门恶霸衙内。
传闻,赵妈因担心幼子象二子一样夭折,就把幼子作平头小沙弥相,意在托附佛祖保佑赵岳平安长大。以至于赵岳长大了也不留长发,喜爱出门就戴昂贵价比黄金的蜀锦彩绣遮掩小平头,却曾经引起整个大宋的年轻人甚至包括无数迷恋风雅爱出风头的风骚中年人争相效仿,引领时尚多年,风潮能到波及到辽、西夏......以至于赵岳近些年销声匿迹了,没人知道他到底在哪里、在干什么,久未在世人面前露面了,这种风尚也仍然没有消退,以彩绣裹头代替帽子出行的仍大有人在,由此可见赵岳对宋人的影响力。这种风头是任何名门豪门公子衙内也远远比不上的,包括尊贵的皇子王子。
大家也都听闻过赵岳或真或假许多事迹,听闻过无数种对赵岳本人形象作派描述的传说。
有的人说沧赵老二深受家中长辈喜爱是因为:他相貌好看无匹。文成侯长得已经是玉树临风出类拔萃了,又极具才华,会做人做事,所以曾深得皇帝赵佶的喜爱。但赵老二比赵公廉长得更胜不止一筹,而且仁慈侠义,深具沧赵家族的优良传统与作风。那些骂赵老二如何如何纨绔败类如何败坏家族名声的,全是没影的胡说八道,是嫉妒,是别有用心。
但更多的人或更多的地区流传的则恰恰相反。赵岳的形象就变成了肆无忌惮到处作恶欺负人的恶魔。
说沧赵老二和大名鼎鼎的文成侯完全是两种人。
文成侯有多少优点,其弟弟赵老二就有多少缺点。
文成侯有多仁慈博爱伟大可敬,赵老二就有多凶恶狭隘可恶.......
民间盛传最响最久的赵老二形象是:别看年纪小,却身高过丈,头如芭斗,眼赛铜铃,腰大十围,汗毛都比人的头发粗,力大无穷,武力绝伦加粗野无文凶恶任性无比,如魔鬼现世......
这明显是演义夸张了。
包括赞美赵岳长得如佛前仙童一样好的说法也是善意地夸张。
这都属于民间艳俗小说的说法,是世人喜欢说喜欢听的一种恶趣味谣传。明白人都会不屑地一笑。
说赵岳长得丑恶无比,这点却是有理智的人不信的。
赵老二和赵公廉是同父一母所生的亲兄弟。赵公廉长得那么出色,赵老二的长相再怎么差,也不至于成了大白天出现也能吓死个人的魔鬼相。还腰大十围?那还是人吗?
赵老二还有个姐姐赵明月,据说也是美貌过人的罕见大美女。这就证明了赵爹赵妈夫妇相貌也差不了。
宋时人不懂遗传学说,却也知道好爹好妈生的孩子相貌再丑恶也差不到哪去。除非真是恶鬼借腹投胎。
重要的是,如果赵老二真是长得那么苛孱,如此面目可憎的怪物又岂能得家族长辈的疼爱。长辈们都是名声极好的正经老人又不是变态或眼瞎了。而且赵岳的老家沧州人对赵老二的评价虽有好有坏,但却没人把赵岳的长相描述成魔鬼形。
当然,赵岳到底是怎样的人,作为一个无爵无职的纨绔衙内草民,无足轻重,在大人物眼里是不屑一顾的。
赵公廉才是沧赵的支柱关键人物。
赵公廉的威势和能量才值得大人物们关注。
赵老二?
再能折腾,再出名,又能折腾出什么花来?依仗赵公廉得富贵而行事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蝼蚁罢了。
当然,也不是所有权贵都漠视甚至无视赵岳的存在。
作为风头最劲最富豪强势的新生政治家族唯二的嫡系子弟之一,赵岳再差再无关紧要,也是有值得留意一下的。
说不定就能从赵老二这拿捏住点什么致命把柄,从而在必要时一举能整翻整个沧赵家族捞取早就想得的巨利呢?
象赵老二这样的纨绔衙内正是官僚贵人最喜欢的人,因为可以为他们提供政治斗争中可利用的漏洞。
赵公廉能精明到无懈可击。那么差劲的赵老二就成了对付沧赵家族的关键。
此时让宋朝廷大大小小的人物此时悲哀的是:无论是出于不屑而漠视,还是出于阴险目的给予了不同程度的留意甚至派人专门跟踪调查过,却全都说不清沧赵家这个名声赫赫到比文成侯可能更广为人知的老二具体到底长什么样。
天下传闻的赵岳的各类好的坏的事迹和形象海了去了,但真当面能准确认出赵岳本人的,竟然找不到一个,似乎就没有。就连据说是沧赵家族早早建立并划给赵岳立足生存的产业,赵岳因此常年生活的水泊梁山,周围的官府或百姓居然也说不清赵老二到底长什么样。
这种怪事的产生是出于三个主要因素。
赵岳年少,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形象在迅速改变,即使是相貌轮廓已定没大变化,但随着长大也怎么也会有变化的。只有爹妈兄姐等太了解赵岳的亲人以及长年接触亲近赵岳的人才能不论多久相见不论赵岳怎么长也能认出来。
其二是,大宋人口流失惨重,不相干的外人,就算曾经有幸亲眼看到过赵岳的真面目,也往往去了海外了,有剩下的目睹者也因为时过境迁,忘了不相干的赵岳长什么样。赵岳又在长大,相貌变化了,曾见过的再见也未必能认得出。
第76节不习惯,4
世人不识赵岳真面目,最重要的是一点是,赵岳每次外出都会特意在相貌上加上些伪装,有意遮掩混淆真面目。
这是为了出行和行事隐秘方便。
沧赵家族堪称恩济整个东方世界,广受天下人尊敬,但仇人也广布天下。
也可以说,沧赵家族有多受人尊敬拥护,在这个野蛮落后的特权时代也就有多受人嫉恨和仇视。
相比刺杀赵公廉或攻击赵庄,想害出门在外游荡最容易攻击到的赵岳的人多了去了。
赵岳又不是傻到不知此险,岂会不防。
并且随着朝廷翻脸想掠尽沧赵家族的财富,并迅速发展到要彻底铲除沧赵,家族失势,陷入被动危险中,赵岳近年也不招风了,出行行事隐秘低调起来,遇事出手也再不张扬身份,如此,世人也就更说不清如今他的形象到底是怎样的。
赵岳近年唯一拉风的一次,去泰山打擂,他亲自去了,公开亮相了,但泰安人看到的也不是赵岳真正的面目。
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人都知道化妆术伪装术的厉害,
一个丑到让人见了想吐的女人可以在化妆大师手中变成勾魂动魄的大美女。
一个糙汉子可以变成媚人的女人。
一个人可以变成完全不同的另一个人......
赵岳知道这个。他也有手段做到这个。
就以被赵岳亲自虐待得不轻,差点儿吓死的泰安温知州本人来说,若是换个场合,赵岳少了持戟招眼的宿氏兄弟为伴当,换身打扮,比如以寻常民夫形象出现,温知州再看到赵岳也未必敢确认这就是赵岳。
泰安一行,赵岳给世人留下的形象仅仅就是相貌堂堂,身躯高大健美,最标致性的是:马上挂剑或背着口剑。
此时在京,探子们从五骑中区分哪个才是赵岳的重要依据也是:赵岳用剑。
至于相貌堂堂、身躯高大什么的,这纯是种抽象而模糊的标志。怎么叫相貌堂堂、身量是多少算身躯高大,这因人而异,没个统一的精确衡量标准,全凭个人主观评判。
况且也看不到五骑真面目,谁知哪个长得好哪个相貌差?而宿氏兄弟虽然不是八尺昂藏大汉,却也都是一米七多的雄壮者,在这个时代绝对属于高个的好汉子。雕龙和绣虎就更不用说了,都是一米八的大高个,没赵岳高,但在马上坐着也没有明显差别。再者也不是说五骑中最高壮的人就一定是赵岳。
赵岳本人到底来没来京城还两说呢。
马上唯一挂剑的人未必就能证明是赵岳本人。赵岳出行也未必就一定带着剑。
能用剑,难道就不能用刀带刀?
纵然赵岳是愣头青傻子,出行不知变化武器细节,可是,沧赵家族的人,尤其是赵公廉可不傻半点,岂会不考虑。
这些因素正是朝廷上下对意外的赵岳进京事件迟迟无法做出果断反应的重要原因。
真赵岳来了,朝廷还忌惮沧北军一怒造反而顾虑重重不知到底该拿赵岳怎么办呢。何况根本难以确定是不是真人。
若是想趁机捉了赵岳当人质要挟赵公廉不能擅动,结果却只是拿了个冒充赵岳的没用的沧赵死士,却让沧赵家族确认了朝廷的恶毒心思而终于死心反了,那乐子可就大了,不说沧北军那六万多宋王朝如今仅有的最精锐团结善战的将士和五十多万必定大恨朝廷的僧汉轰然造反南侵的可怕后果,只赵公廉守紧沧北却下令乾宁军把边防在临沧州一带稍稍放开个缺口,让辽国大军从莫州一鼓冲入沧州然后杀入河间府从内部反攻高阳关路边军,再南下,那,宋王朝怕是就此就玩完了......
沧州知州郑居中?
就连宠信郑居中才干与忠心的太上皇赵佶如今都清楚,那就是个绣花枕头,只嘴巴有劲会说的没用的官僚文人。
沧州军?
那就是群混军饷当祸害的渣子军队,整部八千多人,怕是绑一块儿也不够一小队辽军打的......辽军一杀来,就吓跑了。
沧州军统制官石符练?
原以为怎么也是个开国勋贵子弟中的将才呢,又曾跟着赵公廉怎么也学到些强军之法,结果却也是个将门纨绔废物。
指望郑居中石符练这种守边废物官,指望渣子沧州军能守住沧州挡一挡辽军,还不如指望魔鬼现身慈悲护佑宋王朝。
至于所谓的十万精锐高阳关路边军,那也就是嘴上说说,属于自我臆想与安慰。
镇守河间府边区的宿太尉,总领高阳关路大军,整军备武确实很努力,自上任就一心扑在守边工作上,堪称宋王朝此时难得的忠臣楷模,也确实懂些军事,整军带兵有些手段,但也仅仅如此而已。手下新编重兵仍不堪用,充斥了大量地痞黑帮冒险家亡命徒的军队,守城都未必能守住,怕是辽军从内部反攻,杀气腾腾一来,就军心崩溃,望风而逃。
世上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只有一个赵公廉,宿元景只是个久在京城安乐权谋的太尉官僚,不是在忧患中长大的赵公廉。
至少在带兵一事上,朝廷也不得不承认,二者的能力与威望可称天差地别。
何况,赵公廉也对把新编高阳关路边军训练成正经军队没把握,曾拒绝接收那些地痞帮派恶棍或无主刁奴打手或民间武馆子弟之类的桀骜不驯之徒组成的杂乱军队补充入沧北军,直言他本人亲自整训也无法改造这类凶徒的不堪本质。
沧北能把无良的武僧改造成可用的勇猛将士,那是这些武僧虽恶没半点佛门慈悲,但至少习惯约束,能守纪律。
也就是,沧北新编军带着也可持棍棒守家园打两下子的数十万僧犯能守住沧北这块生存地,但朝廷却不要指望河间府也能阻挡辽军南侵。宿太尉就算勇于为国捐躯,拼死守边,有十万新边军可用,正经兵力几乎比沧北多一倍也白搭。
国大国富,飘在上面太久不接地气而傲慢惯了的宋王朝统治者们,从君到臣如今终于醒脑了,真正认识到本国的军队和依赖的所谓智勇双全的天下文武是怎样的糜烂不堪用、江山和人心又是怎样动荡不稳,全不是之前以为的盛世万众一心、天下太平,指望这样的军队、人心想抵抗住穷疯了的辽蛮子大军,那无疑是缘木求鱼,纯属天方夜谭。
而辽国很清楚宋国遭受今年之灾极惨正纸糊的一样孱弱不堪好欺负,正理直气壮以索要盟约赔款之名想趁机威胁大敲诈宋国,使节和奸细必定已窥得宋国内地虚实,看透了新编宋军不堪战,狼子野心贪婪一起,必野心勃勃极想趁虚挥军南侵大杀大抢个够,有可能,就干脆占了宋国,拓展生存空间并弥补足辽国极度空虚的国力,并获得汉人口劳力兵力......
这一点,从来索要赔款的辽国使节一行对宋国的嚣张恶劣态度就能窥见一斑。
那简直是根本没把宋国皇权威严和法纪放眼里,充分展示了什么叫蛮子的凶野无礼贪婪无耻,言行肆无忌惮,已气势汹汹直接对负责谈判的右相耿南仲扬言,此次若不能得到全部满足,辽国就必定挥大军自己来取.......
到了此时,宋王朝这帮君臣才猛然意识到:赵公廉不是朝廷削其权就能遣一小吏锁拿收拾掉的。赵公廉和沧赵家族也不是只能忠诚和依赖宋王朝才能生存下去,不是别无选择,正相反,沧赵家族有多种选择可选。
比如:沧赵家族和辽国有血海深仇,不错,但不意味着就不能和辽国合伙。
逼急眼了,为了家族生存,沧赵和辽国以前的血仇可以放下,赵公廉最重视的名节只怕也没什么不可抛弃的,必要时忍辱偷生又算得了什么。而对赵公廉这样的旷世奇才,辽国也必定愿意放下恩怨欢喜地接纳并委以重任。
这种结合没什么难度。
政治决定一切。与国家利益相比,两族私人恩怨在必要时就只是完全可以忽略的小事。
毕竟,辽国正苦于缺乏大才与敢战的精兵强将抵抗将星正群显的女真不可抑制的雄起。
另一方面,沧赵家族,尤其是赵公廉对宋人的影响力实在太大了,对宋国的士林读书阶层的影响力更惊人,这与宋国读书人如今几乎都在跟着朝廷动向大骂赵公廉沽名钓誉伪君子奸贼不忠不孝......,至少是幸灾乐祸的情况不相干。
正是赵公廉才干太突出了,影响力太大了,象一座大山一样久久压在宋国读书人头上,所以才招致群起而攻。
不招人恨是庸才。
越是才高超出常人太多,越是招人恨。
至于针对赵公廉和家族.......反正也没危险,骂了就骂了,赵公廉知道了又能怎么地?
何况儒教读书人一向就以大嘴巴为能为荣,自觉是主持正义的一方,想喷谁就敢喷,哪怕喷的是当朝宰相甚至皇帝。
但若是赵公廉悍然反了,成了辽国的臣子,把屠刀调头对准了宋人,那情况就会立马调了个。已经被历史证明了的宋国读书人向金军一跪卖君王的丑恶不堪本质就会如历史一样发作,怕是绝大多数士绅官僚读书人会赶紧跟着响应投降。
辽国若能得赵公廉投靠相助,那简直就是上苍又开眼了重新眷顾契丹人。
困窘不堪的辽国必定如虎添翼,不但能至少抑制住金军再猖狂,更能轻取宋国.......对普通宋人大众来说,连沧赵这样的仁慈盛德铁骨家族都被朝廷逼得投靠了辽国,那宋朝廷这帮玩艺必是腐烂透了,得了失心疯了.......人心尽失,也该灭亡了,连文成侯赵公廉这样的高洁能臣好官都投靠了辽国,那还指望什么?咱们区区凡人也降了吧......
沧赵家族有选择,那,在这个节骨眼上,宋王朝就没得选了。
逼急了沧赵,赵公廉还真不需要公然投降辽国背骂名,只暗中与辽国灵活苟且一下,宋王朝九成就得随之灭国。
别忘了,辽国今年以百万大军勇敢杀入金国领地狠狠教训了女真,辽军杀出了信心,士气正盛,或者说是野性兽性正盛,这股大军若是转头扑向宋国.......
披毛带血肮脏的辽军如饥饿扑食的狼群一样红着眼挥刀南侵,那情景只稍想想就吓得宋朝廷君臣头皮发麻。
堂堂朝廷拿捏不住区区守边的官,君王威权、宰相重臣什么的自得的权威对地方官居然不好使了.......这让耍惯了大权的宋君臣们极不习惯。这火窝大了,对失控的赵公廉极不甘心,对沧北敢肆意挑衅朝廷恨得牙痒痒,可又真惊惧沧赵家族一咬牙真背叛了......对于如何处置赵公廉,朝廷自然又分成了两派,争吵不休借机争权谋利,但却一致想再耍着利用沧赵......
哄骗沧赵,设法利用剩余价值也是朝廷目前唯一可行的策略,也是唯一能化凶为吉的渴盼,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赵岳也正是看透了这帮家伙改不掉的自负权谋的优越感,才冒险主动进京做些事的。
当然,所谓的朝廷上君臣群臣一致的态度并不意味着赵岳进京就没有性命危险。
有胆子冒险投机的人,总是大有人在。
文武官僚们表面赞同某事也不代表他们内心也真那么想。
何况宋朝廷中必然有暗通辽国的奸臣卖国贼,在宋国如此脆弱不堪,说灭亡就随时可能轰然倒塌的情况下,说不得有人就想干脆找个能掩饰奸贼本质的正当借口帮着辽国逼反沧赵家族,也就是趁着赵岳进京弄死赵岳,激怒沧赵死心造反。
赵岳特意带着在泰安亮过相的朝廷已经知道了的双戟伴当护卫标致——宿氏兄弟来京,却借冬天出行以帽子遮掩面目,就是故意证明是自己亲自来了却又不是朝廷能真确定的,让朝廷多了猜疑,游弋不定,而不敢丧心病狂立即对付他。
孤身进京冒险,虽艺高胆大,却在初入京城,不知朝廷会怎么个态度的情况下又岂能不用小小手段多加层保险?
赵岳太了解北宋末这帮君臣的特点了。
只要挺过这帮人初期可能有的冲动,随着时间流逝与他在京城的事态发展,这帮家伙只会冷静下来,露出传统的骨子里的懦弱苟且习性,前怕狼后怕虎的犹豫徘徊不定,却自觉是稳重周密精明权衡,慎重对待,而越发不敢对他出手行凶。
他不是来京城送死或被捉了当人质的。
尽管以他如今的本事,又有杨林等暗中相助,乱糟糟的京城想害他捉他也奈何不了他,但宿义宿良兄弟俩是马上将,可没那个在京城里自如翻墙越瓦逃窜的本事。他必须为伙伴的安危考虑好,不能伙伴舍命陪他来冒险却葬送了性命。
此刻来到了动弹不得的福王身侧,赵岳就是要借踩福王的机会表明一下沧赵家族对朝廷的一些基本态度,让朝廷那帮无耻君臣,脑子更清醒清醒,对他更苟且理智谨慎些......
第77节有意无意的误会,1
赵岳和龙虎二卫并骑驻马车辕边。收藏本站赵岳在中间,雕龙最贴近福王。
福王在娇生惯养中长大,承爵后得赵佶喜欢而得以继续以王爵级富贵逍遥,并成为皇族中封号有特别意义与荣耀的以福为名的贵王,小日子过得自然是养尊处优越发如意,这样一个从未吃过一点苦头,没受过半点罪的富贵衙内,按理应该是瓷器一样娇气脆弱的,吃不得一点痛,本不应该能承受住此刻如此重的伤痛,但出人意料的是,他却硬实没痛昏过去。
这或许是他骄横跋扈凶暴残忍惯了,心性又天生狡诈过人,他的神经也就天生加后天锻炼得比寻常人强韧得多的缘故。
趴在车上如肉山一样颤抖不停,福王痛苦欲死中听到马蹄靠近声和马踏人体让他的刁奴尖嚎的惨叫声,他此时早忘了之前的自负金贵傲慢与种种狡诈算计,惊恐艰难抬脸侧脸瞅向车侧,一眼看到的是比他更胆大凶强的三骑已在他身边停立,三双在面罩中露出的眼睛正在无声无息注视他,目光都是那么冷酷无情,在福王眼里就是阴森、暴虐,欲要他的命。
他吓得一个激凌,第一意识就是立即逃走,惊恐到都忘了召唤手下保护他照顾他。
这是人类对危险的本能反应。
可是,他的腰重伤,此时断了一样巨痛而不听使唤,两条比象腿更粗的腿似乎失去知觉,动弹不得
就算没有这些,就以他的庞大体重,没人搀扶帮忙,他自己哪起得来呀。何况两条胳膊都撑撞断了,稍一动就痛得要死,根本无法帮他支撑起身体爬起来逃避。
他只能趴那动不了,腰、胳膊、脸一齐发作的巨痛,怕是非人能忍受。
他应该晕过去的,晕过去就不痛了。
这也是人类断绝疼痛的一种自我保护功能,可是他神经强韧的就是晕不过去。
巨痛使虚汗在大冬天也照样如雨下
赵岳冷冷瞅着这家伙,惊诧于福王神经的强韧:这家伙的心性该是残忍到何等非人程度,才有如此可怕的抗痛能力?此人的本质就是个野兽
福王此时的形象其实很可怜,鼻子平了,紧砸在脸中,只有不断流血的缝隙证明那曾是鼻孔,嘴唇也烂了,牙齿也掉了许多,在福王因痛苦而不自觉地龇牙咧嘴中,张开的嘴巴缺牙而血流不止不象人嘴,怪异极吓人,颤动的肥脸则血糊一片片一道道,有血红,有肥白,有紫涨,有只有那双眼睛此时极有神,往日总是缝一样睁不大,此时却张大到能看到黑眼珠子了,在冬日之阳下闪着毒蛇一样的寒光,被赵佶赞为大福相的大肥脸蛋子整个看起来如同吃人的异种怪兽肉虫。
这或许正是“妖怪”福王的本相——吃人而寄生人类社会的蛆虫。
因而他再让人感觉可怜,赵岳一行也决不会对他产生半点怜悯心,有的只会是更憎恶。
赵岳俯视着福王,冷笑对着福王那惊恐又闪烁着极度仇恨残虐报复欲的目光,徐徐开了口。
“沧赵家族上百年来一代代在沧州奋勇抗击辽寇,尽本应该是官府和朝廷承担却没尽到责任的保国护民职责。文成侯舍弃舒服的、也亲近皇帝更容易升官发财的红粉温柔富贵乡京官不做,自愿在河北受苦,带兵浴血奋战,捍卫了大宋王朝河北边疆的安宁和宋室江山的尊严。你,身为皇族子弟,白白享受着这样的家族这样的功臣的满腔热血无私奉献牺牲,怎么会没有一点点感动感恩?沧赵家族和文成侯在你眼里就只是贱种?就只是你可随意污辱和戏耍虐杀的贱民蝼蚁?”
赵岳故意说得很大声,让那些有心人都好好听清楚了,而且故意用的是第三人称。
但这些话对三观不同,就是自觉命好投胎技术高就该白白享福的福王无疑于对牛弹琴,什么用也没有,完全无动于衷。若说有什么反应,那也是让巨痛中的福王对赵岳对沧赵家族更仇视也更轻贱鄙视。
王就是王。
草民就是草民,草芥尔。
草芥长得再高再壮再有用,它也仍是草芥,为王所用,为王随便用也可随便毁弃烧掉的草芥。
当然,越岳这话也不是说给福王听的。
对这种畜生猪头人,没什么好说的。时间和精力是每个人最宝贵的。若是换个场景,赵岳才懒得废话搭理福王这样的。
赵岳能清晰感应到福王对他的话对他本人唯有的强烈仇视与越发强烈的鄙视不屑。
他也不生气,对这种人形富贵畜生生气,那才叫傻了。所以,刚才质问的冷酷愤恨声音也换成了带点笑音。
“我很纳闷啊。”
“福王,象你这种皇族祸害只会挥霍社会财富浪费粮食造粪,只会糟蹋万民的劳动心血、天下将士的浴血保国功绩忠心,不知感恩却反要害**国作孽作死的,以前也就罢了,大宋王朝如今动荡不安,眼看就要分崩离析,随时会灭亡了,你明明知道自己是个江山累赘和没有用只有害的废物,为什么还敢视天下万民与将士功臣是草芥?”
“你凭的什么敢对沧赵这样的家族一如既往地耍任性傲慢?”
“莫非你认为天下人都欠你皇族的,都命贱不敢触犯你的尊贵身份与淫威,更不敢杀你,不敢伤你一根毫毛?”
这话是明显的笑音喊问出来的,但在此时此刻让有心人听到了只会感觉心里骤然一冷,一股恐惧涌上心头。
赵雕龙听着自家主人的话,心中冲动的是一股强烈的愤闷与耻辱感,尽管他心里清楚强大的沧赵帝国并不委屈也不用任何委屈求全或求安,知道宋王朝这帮子狗屎君臣和沧赵家族斗了这么多年斗到如今也什么便宜实际也没占到,反而要倾家荡产地倒贴了进去,并且还要承受不久后的可怕刀兵血洗,也知道自己身为赵岳的心腹侍卫爱将,身为沧赵帝国人也没什么不能报复的委屈,但这股子愤闷情绪仍然澎湃涌起,难以抑制,也难以消除。
另一边的沉默寡言不爱说话总让兄弟雕龙为代表的绣虎也目闪凶光,下意识地嗄巴一声捏紧了拳头,握紧了刀把子。
雕龙再看到眼前的福王那丑恶的嘴脸和毫无忏悔只更凶恶了的可憎眼神,心中杀机越发暴起。
他呛啷拔出刀,用刀面拍着福王的大肥脸
福王吃痛中看到感受到雕龙眼中如火山暴发的杀机,更看到锋利无匹寒光流转的吓人战刀在拍打中随时会夺命凶狠斩下他的脑袋,到了这时候,他终于真害怕了,吓得劈哩啪啦一阵响,屎尿齐流,一股恶臭在酷寒中也那么瞬间刺鼻强烈漏风又疼痛难忍的嘴还在求饶,只是不断吞咽的血水让求饶声更含糊说不清,但他惊惧的小眼神无疑表达了一切
赵岳三人恶心地立即离远了些,顺风避开臭味。
剩余的王府刁奴想逃走也不敢甩下王爷逃远,此时都缩在车后可笑地避着。
他们惊恐看着主子被辱被虐甚至随时会丢命,有忠心的或自觉有些本事的想上去解救和帮助王爷主子,表现表现,可被两侧的宿义宿良盘马横戟虎视眈眈盯着,无疑是谁敢抻头跳出来就杀谁,这帮家伙心思动了不少,却到底无人出头。
在福王彻底露出草包不堪丑陋可笑相后,赵岳扫了一眼福王惊恐装可怜哀求他的眼神,笑吟吟轻蔑淡淡道:“别怕。你可是尊贵的大宋王朝的极品王爷呢。我这样的草芥贱民怎么敢杀你呢?”
这话不但没让福王松口气,反而让他更紧张更害怕了,生怕这话之后跟着的就是钢刀无情劈来因为他以前对别人就是常常这么戏耍虐杀的。给予希望,再让人绝望,这么玩才格外刺激!这时候自然猜忌别人也会对他这么干。
“不要杀我。饶命。求求你别杀我。我错了,我有眼无珠。我不是东西,我不是人,我怕你”
福王再次如神魂附体,精神来了,说话的力气有了,惊惧紧张下连巨痛似乎都忘了,感觉不到了。
赵岳又恢复了冷漠的声音,声音依旧响亮。
“福王殿下,你可以对我这样的草民说什么后悔呢?更不必怕我这样的草民。我真不杀你,是真不敢杀。”
“真的。”
“等北方蛮子汹涌杀到京城的时候,你展现天生命好尊贵的皇族尊严的机会就到了。那时,英勇抗敌决死不退不降,证明你到底是不是真的那么忠君爱国爱民,值得天下人敬爱你奉养你。若是不能,那时你对蛮子说怕了,再忏悔不迟啊。到那时,蛮子会给你一切你现在拼尽想像都想像不到的极致享受的。我祝愿皇族子弟都要好好活着。活到那一天。”
“嘿嘿,说不定那一天说来,它转眼就来了呢?你或者你们不用等太久。”
赵岳说到这,甩下福王这帮渣子祸害,和小伙伴们走了,继续深入京城,在尸体上擦干净武器上的血迹,若无其事平静地前行,似乎根本没这场凶杀争斗,刚才观众和探子们亲眼目睹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只是集体一场幻觉。
但赵岳最后几句话,尤其是那句似乎随口戏谑说的蛮子说不定转眼就会来了的话,却如同一个当头的炸雷炸在不少探子的心头,不久后也炸在了那些大人物的心头
对赵岳而言,杀了地痞无赖,没事;杀几个官兵,也没事,至少目前还没事。
但冲撞了福王这种皇族子弟,并且无形中导致福王重伤失去行动能力,嗯,福王的腰本已经因躯体太肥重而跌倒重重挫伤,福王在尾椎断裂的巨痛下又神附体般一系列迅猛动作下来,狠狠加重了腰部伤势,后又被“忠心”为主的家奴积极地一番瞎关爱体贴拼命搬动着赶紧急救折腾,越发加重伤势,结果导致脊椎在腰部出了问题,福王下身瘫痪了,尊贵的福王以后不但缺牙口享受吃喝,胳膊也好长时间不能用,而且还只能躺床上或坐轮椅上玩凶残狡诈了,在宋王朝顾头顾不了腚的仓皇尴尬时期,自然没人会再关注这个没用的废物王爷,王府必然衰败而奴才刁钻福王多重残疾的好日子有得他享受。但是,赵岳的麻烦,或者应该说是凶险,也转眼就来了。
五个人深入京城,走出没多远,刚离开北城区,不往京城核心走,想拐向东城方向,突然在一条巷子里就出现了一伙人,一伙穿着捕快公服的汉子,个个体魄雄壮矫健,眼神锐利有神,更有威
宋制,同是捕快,不同衙门的捕快配套的打扮却是有差别的。
赵岳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态土著,他对这个世界异常复杂繁琐的官僚体系和公服规则也不太了解,是不屑也不用在这种事情上浪费精力和时间去识记了解。
但他仍然可以一眼判断出来,
眼前这伙突然出现却也不算意外出现的捕快不是正管京城地面缉捕事的开封府捕快,更不会是外地追踪来的地方州县捕快或什么势力的手下冒充的,而必定是京城六部之一,排位靠前的大拿级部——刑部,的捕快。
因为这伙人除了拿擅长的特别武器的,全部都带着腰刀,在眼下大宋朝廷极度缺刀的时期,各衙门中,不算管军队的,只有刑部的人才有资格全配制式刀。
这是一伙刑部配备的专门从事大案要案侦破与缉拿连朝廷都引起重视的大恶强徒要犯的捕快团队,个个都是有两把刷子甚至有独门绝活的刑侦与缉拿好手,属于后世的中央级的重案组与武装防暴除凶队,轻易不会出手,俗称六扇门中人普通捕快或地方衙门的捕快是没资格称六扇门的,除了有一定级别待遇并记录在案的捕头都头,余者都是从事衙门司法工作的临时工,嗯,没有官府财政正式发放的工资,主要靠外快活得滋润,如此你也就知道了这样的司法队伍会是怎样的烂污黑恶本质,岂能真的执法公正为民。而刑部的这帮捕快,通过考核的,全都是有级别待遇在案的在编公务员,是捕快中的最精锐。
这帮人一下子出现了近二十个,堵在了这里,或者说是埋伏在了这里,在福王倒霉时不出来,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了,来意不善,必有阴险处也不用猜了,只看其满脸正义威武实则气势汹汹大步逼来的架式也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