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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水话蓝天     攻约梁山txt下载     攻约梁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85节晴雨不同天

    军民混杂臃肿又缺乏统一指挥的河北西路数股各州府叛逃队伍自卫实力并不强,但丝毫不慌张,也不急着拼命赶路。

    因为他们各自的领头大将们了解河北驻军,十分清楚:在东行的路上,没有军队能拦住他们。

    他们都是老边军,根本没把驻扎在前面的河间府庞大边军放在眼里。

    那就是一支新组建的由内地各种败类为主仓促构成的乌合之众,哪有胆量离开城寨驻地和他们这些百战老边军较量。

    就算宿元景忠心报国,敢奋勇挥军来弹压拦截,他们也不怕,自信能把再多的河北东路拦路军队也一击而溃。

    在宋边军系列里,他们自知不是什么骁勇善战精锐,可能是正经边军中战斗力最差的,但再差也比河间府那边的新编杂碎边军强太多,怎么说也是长年驻守边关抗击凶悍辽寇打过大大小小无数仗也打过恶仗的,在艰险岁月中磨出来了,自有一股子气势在,一列阵,只这股子煞气冲天的凛凛凶悍气势只怕就能吓倒根本不知战争为何物的生瓜蛋子杂碎军。

    想那也算知兵事的宿太尉也清楚这一点。

    他又不傻,想必不会轻率把下了大苦功安抚教导训练,却也仅仅是好不容易整顿出点表面兵样子的军队拉出来冒险。

    战场的血腥死伤惨烈之可怕不是从没身临其境打过仗的人能抗得住的。

    不知有多少平日里自负胆大勇猛的新兵汉子,真上了战场却吓得尿了裤子而不自知。

    面对排山倒海般扑面压来,眼看不可撼动的枪林弹雨刀山火海,人会感觉自己是那么渺小,那么微不足道;

    面对乱箭如雨、强悍的战马惊嘶着和勇猛的甲士主人浑身插满箭支轰然倒下,杀声惨叫声惊天动地、放眼望去到处是焦尸残肢血土烈火断枪烂旗,人人如绝望的肮脏狰狞鬼,这一刻生命是如此卑微易逝,无论是官是兵到了战场不分贵贱,命皆连草芥都不如,血战之惨烈能让风云变色,鬼神也惊悚动容,新兵,不被吓得只顾撅着屁股抱头无助的嚎哭,不被吓得瘫倒不能动弹,还能蒙头蒙脑随着军官声嘶力竭厉声呼喝指挥按平日的训练陷入狂乱厮杀的,这已经是好样的。

    敢战之军都是在杀与被杀中逐步锻炼适应后才能形成的。

    杂碎新军若是骤然上来就打恶仗,被轻易击溃,遭到重挫,刚形成点的士气兵样子必定完蛋。吓破了胆,以后就很难恢复了,这样的军队也就不是军队了,性子暴虐只能舞刀疯狂害民,遇战却望风而逃,连流寇乱民都不如。

    到那时还能指望用这样的军队守边抵御往来如风的凶悍辽寇?

    宿元景担不起丧关失地守边无能的重责。久浸京城富贵温柔乡出来的高官,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没胆子,缺血性,到了边关都把自家小命看得格外紧。出于这两点原因,再忠义报国怕也不敢任性率领靠不住的杂碎新军前来拦截叛逃。

    河间府那的十万大军不足虑。

    而东行路上最可怕的沧北军已经崩溃了。

    没逃走的沧北军即使有能力南下拦截,怕也不会拦截。

    都不知怀的什么心思呢。

    怕是他们的大帅文成侯不能回归,剩下的沧北军就死心了,也会立即叛逃,和先叛逃的兄弟仍做了一路,和西路的叛军也是海盗国同胞了,早晚是自家人,那么,沧北的兄弟们哪会在文成侯去向不明下场未定的时候积极南下拦截叛逃者。

    东行路上还剩下个沧州军。

    刨去守边塞动不得的那部分军队,沧州城也还有四千之众呢,但那不是拦路虎。

    那就是只废物军队,是贪生怕死无耻又邪恶的边军烂人组成的样子货,貌似勇悍却只配吓唬吓唬辖区老实百姓,根本就不该存在,全都应该发配去矿场什么的地方当苦力受罚。朝廷居然还让这样的群体守边关重镇,真是荒唐可笑。

    当然,沿途还有南边的其他州府军队可用。

    可南边内地官府军也是夏季国难中新组建的烂玩艺,守城还不知能不能守得安稳呢,哪敢多事北上来出战拦截。

    总之,东边的官兵全不足虑。唯一最可怕的是西军追杀过来。

    西军六部之一的折家军可就紧挨着河北西路。

    叛逃的河北西路军很清楚自己怕是以两倍甚至三倍的兵力也打不过折家军。

    曾经威名远震的折家如今也衰落了,虽然家族子弟仍众多,人口堪称繁盛,但早不是从前那个勇烈报国的顶级将门了,子弟要么是只知腐化享乐害民的纨绔废物,要么是折彥质这样的嫡系骨干,有志有才有背景却改行从文想走士大夫路改变卑贱武夫门庭,混在京城官场意图提升家族在大宋的政治地位获得更稳定更高等富贵,要么就是落魄的旁支庸才,只能继续混军伍这碗饭,希望能以卖命吃苦混点战功,加上家族青睐助力,熬出头混上一官半职从此过上体面富贵日子。

    如今当家统军的是折可求,此人会治政,精通领兵打仗,是个将才,但也就那样,在大宋这种体制和社会氛围下也必然是个只重自家富贵利益的官油子,无论是品行还是能力怕是比祖上差的都不是一星半点。

    折家军部下看着将领众多,一个个很勇猛有才的大将样子,实际没听说过有一个是真勇武过人能力出众可堪大任的,多是盘根错节将门出身的子弟,不能说是徒有其表的草包领不了军打不了仗,但也就是靠着出身当大将混富贵。

    河北西路边军的叛逃大将清楚的是,折家军上层不怎么样,但底下的兵还是极耐苦战的,血勇不减当年多少,如此,折家军仍然战力不凡,和凶悍辽骑交锋也不惧,常有胜迹,不是他们这些河北西路边军能抵挡的。但也不多担忧。

    因为折家军属于河东路的边军,不得圣命,尤其是边军是绝不敢贪功擅自调兵越辖区行动的,更不得入内地。朝廷就怕这些眼里只有头上的将门而轻视朝廷命令的凶野边军造反或祸乱内地。可等消息千里迢迢报到京城批准,再回到折家军这,耽误数天甚至更久的时间,河北西路的叛逃大队早扫荡了向东沿途的州县到达沧州海边了。

    而且,他们已经提前探知了,先叛逃的沧北军民及时得到了正在北方沿海以食盐、精美银币、诱人宝石大量换取粮食铜铁等的海盗的接应,也会有足够的海盗船及时在海边接应他们逃走。他们出路已定,没什么可怕的。

    就这么着,河北西路叛逃者如同清真山流寇一样,肆无忌惮横扫沿途财富,一路畅通无阻奔去了沧州沿海。

    郑居中回城后,想必不用多久就能惊恐看到这支叛逃者是怎样浩浩荡荡逼过来。

    祈祷叛军别顺路攻破沧州城吧。

    宿太尉此行,心里七上八下的,堪称忧心如焚。

    他知道河北西路的边军大举叛逃也应该是投靠海盗。他也确实不敢率领手下不靠谱的大军迎上去强行镇压和拦截,临行前已对各部将领严令军队一律严守城池营寨,没他的新令,任何人不得擅自外出阻击叛贼。

    他也知道海盗有船就在附近沿海准备接应叛逃者,但他不知道河北西路的叛军会不会有人投奔赵庄强迫赵公廉带领他们悍然造反谋富贵,更担心朝廷这么犹犹豫豫迟缓处理危机,浪费太多宝贵时间,没叛逃的沧北军会等不耐烦了而悍然私自南下投奔他们心中唯一认可的大帅,最终也强迫退无可退的赵公廉不得不走上造反路。

    河北这已经是风云激荡,雷霆满布,随时会爆发出惊天动地甚至毁天灭地的大灾,可皇帝和朝廷也不知在怎么想的……

    宿元景从朝廷的举动中看得出皇帝不晓得其中厉害,怕是想就此铲除沧赵满门的心不但没死,而且仍然很强烈,仍在试试。

    他忧心重重的叹惜一声,带着自己的卫队,在传旨太监的陪伴和监视下快马来到了赵庄。

    整个河北都陷入混乱崩溃了,偏居沧州东角的赵庄这居然仍然一片祥和安宁的秋天景象,浑不是引发风暴的核心模样。

    巨大的反差让宿元景越发啧啧感叹。

    这特妈的算怎么个事啊这!

    这还真是纯是朝廷自作孽自作自受。能怪赵公廉什么?

    但看到赵庄这并没有蓄势造反前的那种风厉势寒的紧张戒备状态。宿太尉还是感觉到心猛然一松,看到点希望。

    已经有了前两次钦差碰壁而回的教训,他上来就对挡在西河桥上的庄丁卫兵招呼道:“本官是河间府知府兼高阳关路安抚使,当朝太尉。烦请守桥小哥儿去通知你家主人一声,就说京城故旧宿元景来访。见不见是你家主人的事。你休得放刁罗嗦。”

    展示身份威严,却又姿态放得很低,他是怕再被守桥庄丁撒野干扰住,落得象前两波一样根本没机会对赵公廉说旨意内容。

    他不知道的是,来赵庄的圣旨,包括给郑居中等的秘旨一出来,赵公廉转眼就能知道得一清二楚,根本不用听宣才荻悉。

    前两次的旨意全是糊弄人,仍想把人当傻子耍着用,毫无诚意,传旨钦差自然连桥都过不了就撅回去了。

    这次辞职回家摆务农姿态不是赵公廉心血来潮的决定,而是和弟弟事先商量谋划好的。

    不折腾得赵佶老实低头,岂能罢休?

    宿太尉哪知道这个。

    他欣慰看到自己这么一说,守桥庄丁虽然仍是没什么好脸色,但也没凶横撒野直接代主家拒绝。

    “既是故旧。那请在桥外耐心等着俺们去请示主上。俺们大公子下地去了,就是愿意见你,怕也不是一时半会儿能过来。”

    宿元景捊须一笑:“那倒无妨。老夫不着急。你只管去通知就是。”

    果然得等着。

    在大太阳底下大约干巴巴熬了有半个小时,赵公廉才出现了,是从东河外那边的田地过来的,骑得马。

    但赵公廉肯出面,这已经让宿太尉欣喜不已了。

    看来这位奇才虽然被朝廷整治得心灰意冷了,但品行节操未变,仍记得当初在朝堂上帮着斗宰相的恩情,愿意给情面。

    可当两匹马来到近前后,远远能看清形象面目了,宿元景刚刚有点欣慰雀跃的心顿时一沉。

    来者确实是赵公廉,伴行的是随身侍卫焦挺。

    可赵公廉和天生缺毛的焦挺一样理了个大光头,身上穿着简陋半旧粗布草民衣,高挽着袖子,衣服上有好几个干活时磨破或刮破的口子,脚上是草鞋,脸、脖子、胳膊、脚都晒得很黑,虽然连草鞋都在过东河时洗过了,但身上有拍打不掉的劳作灰尘,显然是直接从田里过来的,骑在马上,整个人就象个着农夫装的贫贱僧人,让人心折的是,那股子气度仍是那么耀眼。

    人说腹有诗书,气自华。

    赵公廉不止腹有读书,更有博大的济世安民情怀与能力,与通常的才子相比更绽放着一种难以用语言描述的神采光芒。

    那是种不得不忍让世俗无耻贪婪的无奈与坚持自身无圬的圣洁。

    迫于形势,他把慈悲情怀不再置于对天下万民,而仅限于赵庄,或者稍大一点仅限于赵庄能辐射到的沧州部分地区。

    宿太尉是这么看的。

    他相信赵公廉这形象不是在作秀装可怜。

    事实上赵公廉回家后,孝顺祖母,陪祖母说话,听唠叨,逗老人家开心,也立即解下华贵,扫去浮华,带着没轮到守卫任务的部下几乎天天和庄户们一起下地干活。今天,他是在东边的大菜地挑水除草来着,根本不知道宿元景会来。

    宿太尉心里发沉的是:

    赵公廉身为士子,身为曾经的最年轻最风光显赫的高官显贵,却剃了个和尚一样的光头,怕就是表明了一种决心,在表示象和尚一样对世俗追捧的东西,比如权力,比如光宗耀祖,不再眷恋,不稀得再拥有和追求这些扰人烦恼的事物。

    赵公廉眼里没有野心勃勃的迫切,没有权势者自然而然有的那种威风与讲究,阳光,平淡,从容,轻松,悠然,知足。

    他的眼中仿佛群星璀璨,注视的不在是大宋天下与大宋政治,而是仰望着天空,与星辰大海辉映。

    是的,赵公廉的心已不在大宋,不在意大宋营蝇苟狗那点事。

    他心里装是新帝国的臣民与大业激情,目光转而注视的是整个世界。

    大宋不大,太小了,早已容不下他的治世才能与壮志。他早已厌倦了这片龌龊懦弱陈腐故土上的一切。...

第186节勿谈国事

    让宿太尉注意的是,赵公廉和焦挺虽然在务农,但出行仍然骑战马,而且马上挂着刀剑武器,还带着个马囊。不用说了,包里装的肯定不是下地好吃喝的东西,应该是盔甲什么的战斗装备。

    显然赵公廉对自身的危险处境不是无知,更不是无备。

    连赵公廉下地干活都是这样了,可想而知,赵庄肯定是外松内紧,已经准备好随时迎接敢攻击来的大战。

    这里可能是在戒备在附近海面游荡的海盗再次登陆突袭杀到赵庄,但显然更是在防备朝廷和官兵。

    赵公廉果然不会愚忠朝廷,不会把家人和满庄的追随者的命运任由朝廷随意拿捏摆布,不会等着束手待毙。

    准备好和官军厮杀了,无疑是准备由官兵挑起撕破面皮,走向朝廷对立面,不是造反也必然反了。

    看看刺眼的光头,看看战马刀剑,宿太尉对皇帝下的这道糊弄人的圣旨越发不看好了,但没办法,事还得试试干下去。

    他不等赵公廉来到近前打招呼,抢先指着光头满脸惊讶痛惜叫道:“公廉贤弟,你,你这是为何?”

    说着一甩袍袖,重重嘿一声,神色转为悲愤沮丧无奈。

    赵公廉对宿太尉这个人既无好感,也无恶感。

    这人就是个有文化而可以从官场讨生活的众生,是无数以权为生的官僚中的一员,只是水平不凡,混得级别高。

    弟弟赵岳曾说过:这古往今来的官场,有一类人,你说他好,不见得他能干什么为国为民的善政,可你说他坏,他又有良知,做事有人性底线,讲操守,有原则,他有知识,也可能有实干之才,但一生没干过什么亮眼业绩,没什么突出的贡献,也没什么轰动的感人肺腑的事迹,没见识过他有什么过人的胆识气魄胸襟,甚至他一生就没干过务实的事,但就是会做官,不知不觉他就上了高位,甚至能成为一国的领袖级权臣大佬之一。你若说他有过人的政治智慧,那是过誉了,他就是在当官讨生活。

    这种官就是在享受权力,混体面方便的生活,这才是他当官的根本原则,为了当官而当官,能力和精力放在当官、当上待遇更好更体面的更大的官上,当国家民族陷入危难时,他既没能力挽救,也没那个胆量血性和牺牲精神为国为民去奋勇赴汤蹈火,仍是明哲保身随势而为,国家没倒,政权还可能有救时,他会坚持一下忠诚,可能振臂大声疾呼几句,事不可为,或主流坚持投降,随众温顺投降的也是他,耗费国孥,对国家发展大计无益,对改善民生无助,但他在官场总存在着且混得舒服。

    一个混字就清晰说明了一切。

    而官,尤其是大官是不允许混的,必须担当起破除万难领导民众走向富强幸福的神圣责任。

    宿元景这样的人,在赵公廉眼里为民可,毕竟百姓绝大多数就是这样子,但当官,他不合格,当新帝国的官他不配。

    这也是早就认识了并结过善缘,但赵公廉从不真热心帮助宿太尉当大官谋要职大权,更不会拉他投入新帝国大业的原因。

    当然,赵公廉也清楚,宿太尉这一番言语动作表情也不全是演戏,良知在,他确实是在为国忧心无奈也在为他痛惜难过,为他的这部分真情实感至少是有一些的。

    所以,到了近前驻马,他爽朗的哈哈一笑道:“太尉大人何必如此?公廉最近过得可是轻松自在之极。”

    他并没有下马,只在马上郑重一抱拳见礼,又笑着说:“当年太尉在金殿上的仗义之举,公廉至今记忆犹新,这份恩情难以忘怀。识趣急流勇退务农在家,从此不和官场再有牵扯,不想太尉却突然大驾光临到访寒舍,怪不得今日喜鹊叫个不停呢。”

    宿太尉一听这个,心中叹惜一声:果然,人家肯出面想见。也仅仅是处于往日那点情面。

    而往日那点仗义相助的情分,人家在京城当小相时就以各种途径和方式偿还过了,早不欠自己什么了,今日登门传旨的事也就另当别论了。没有情分好讲,一是一,二就是二,就看人家到底是什么心思,愿意不愿意妥协了。这也属于公是公,私是私,公私分明,不能以私人的情义说事和定事。国家大局,朝廷危机,人家都未必在乎。强拿情义说事,人家也不会听。

    不论怎样,能和赵公廉当面谈谈,这已经是个机会,甚至是种胜利成果。

    在盛情邀请后,宿太尉很自觉地命令部下卫队就在桥西等着自己,不得惹事生非,没他的命令更不得擅自强闯过桥去寻他,他只带着贴身小厮和那个不能抛下的太监随赵公廉主仆进了赵庄。

    对闻名遐迩久已的赵庄,宿太尉也难免有些好奇,进庄堡后就游目打量不已,沿途没遇到几个人,看到的几人也都是衣着普通甚至贫贱,但看到一排排房前都晾晒着衣服被子什么的,有生活迹象,似乎庄上仍住满了人,不是传闻的被杀光样子。

    赵公廉注意到了,淡淡解释说:“如今的庄上人家多是夏季躲避辽寇而南下的沧北民众。这空了,他们一看这有地方安身,房舍比他们在沧北的家好,住这远离辽寇兵锋和沧北苦寒,也不缺地谋生,出于对我家的信任就索性留下了。”

    “大人看不到几个人是大家都外出干活了。现在,我不是官了,一样要种地纳粮服劳役,又负债累累,不但不能让庄户们过上富足轻松自在的生活,反而会格外劳累他们,却是连累了这些不嫌弃我家仍追随着不走的百姓。”

    宿太尉听了这话,又是一叹。

    他更清醒了,沧赵家族落到这步田地,生计本就艰难,被巨大的债务逼压着,怕是心中酝酿着滔天怒火悲愤不得发泄,若是官府再不长眼,那些势利小人贪官污吏欺上门来寻衅滋事搞什么征粮征丁强行摊派,甚至敲诈勒索,沧赵岂会不杀人造反。

    他瞧出来,赵公廉对国事没有丝毫兴趣,对不可能没听说的河北东路军民叛逃一事丝毫不关心不在意,怕是痛恨朝廷很深,至少是心灰意冷,以超脱的姿态冷漠袖手旁观,谁管它官府难受不难受,管它大宋江山倒不倒,全不相干,决不再伺候朝廷。

    想劝说赵公廉,唯有设法打动沧赵老太君一条路了。

    那可是位极睿智的老人,骨头硬,主意也极正的,怕也不是好说服的。

    宿元景大感头疼,心中暗恨:我倒是招谁惹谁了我?凭什么朝廷和那些烂官小人作孽,却要本官来当说客遭这个难。本官无辜受累。该难受该痛苦的那些人却仍然可以悠然自得的当他的官耍他的权威和阴谋……真是不公。真是该死的!

    赵公廉不能拒绝宿太尉探望家中老人尊长的好意,只得歉意一声先入内问候祖母见是不见。

    让宿太尉长出一口气的是,老太君也给面子。

    他坐那喝着香茶,对赵庄被抢光了却仍然能拿出上等茶叶招待他丝毫不感到奇怪。

    不多时,等见到同样闻名遐迩的老太君出来了,宿太尉一瞅老奶奶却就是一愣。

    遭受了大难和重大打击的老奶奶并没有想像的那样寒酸和憔悴衰老不堪,穿着仍然是华贵锦服,只是头上只插着支木钗,除此再无任何装饰,但面色红润饱满,精神极好,素面朝天,脸上却皱纹几乎看不见,头发都有光几无银丝,眼睛更是有神。

    她在长孙小心翼翼搀扶相伴下很是稳健地走出来,脸上也无愁苦绝望或什么悲愤之色,嘴角甚至还有淡淡的笑意。

    “宿元景见过老太君,愿老太君福寿康泰。”

    “太尉大人太客气了。贵客快请坐。”

    老奶奶没说什么不是诰命夫人了草民之妇挡不起太尉大官如此见礼,话说得热情,流露着一股子感激的情分。

    显然,老奶奶也是在感念宿太尉当初帮了她两孙子一把的事,才会有今日的格外热情。

    好个气魄非凡的老人!

    宿元景打心眼里不得不赞叹佩服一下。

    从老奶奶身上,他分明看到了孟子所赞美的威武不屈,贫贱不移等等高尚特质,就是有这份心胸气度和自信。

    见礼已毕落座,宿太尉一瞥赵公廉居然并不坐而是恭谨安静微笑着侍立在老太太身边,而老奶奶一边客套着请他喝茶解渴,一边却时不时看看身边的长孙,满脸的满足笑意,满眼的慈爱宠溺,他再一想传说的这老太太骄纵小孙子赵老二胡作非为,但最宠爱的却是大孙子赵公廉,不禁恍然大悟:老太太精神好,不是不在乎灾难打击,而纯粹是有心爱的长孙安生生在眼前孝顺。

    宿元景不禁叫声苦也。

    老太太如此疼爱长孙,又看事看得明白,极有主见,岂会答应让长孙出仕当什么官再踏入凶险官场被无数阴谋诡计算计着冒这个险。赵公廉能刮成光头决心斩断官场,怕正是有这老太太的态度在。

    忍着牙痛,宿太尉打个哈哈道:“看得出老太君和公廉贤弟的祖孙之情不是一般的深厚。”

    “哎呀,看到这一幕,本官就不禁想起我家祖母来。当年,她老人家对我也是如此宠爱,可惜家祖母身体不是那么硬朗,不够长寿,去逝有年,如今早已物是人非,再享受不到这份宠爱,我也不能再好生孝顺她老人家了,真是令人唏嘘岁月无情。”

    老奶奶显然爱听这个,笑呵呵道:“让大人见笑了。老身骄纵顽皮的小孙儿,就是疼爱那爱胡闹的小猢孙,就要他一生平凡却平平安安,自自在在,快快乐乐的,谁想欺负他陷害他,我也不答应。但说到最宠爱的,也不瞒大人,还得是我这长孙。”

    “公廉是老身一手带大的,这感情自然不是顽皮小孙儿能比的。他又是如此有出息而孝顺,样样让我满意,又是长孙,是我沧赵家族要当家立户的顶梁柱,老身自然格外重视偏爱些。”

    “那是,那是。人之常情嘛。老太君又是如此睿智有风骨,实乃天下奇女子,无人不敬仰佩服,必能名载史册流芳千古。”

    宿太尉狠劲一通夸,想把老太太往国家大义清史留名上吸引。

    老太太却淡然一笑:“什么奇女子不奇女子的,苦难熬出来的生存本能罢了。”

    “太尉大人,我知你今日屈尊登门拜访之意。你也知我爱惜长孙之心。坦白的说,我不会再让公廉出去当什么官再陷进官场凶险了。我们家的人实在不适合当官,公廉不笨,但性子使然摆弄不开官场那些复杂莫测的人心和事,就老实在家务农就好。所以,请太尉勿谈国事。我家是草民,担不起那些。国家大事与草民也不相干。”

    “老身出来是想当面感谢太尉当年的义助之恩。大人位高权重,想必也事务繁忙,时间金贵着呐。如此,老身就不多陪了。大人也早些回去忙该忙的大事。可不敢在这简陋乡下多耽误大人的时间。”

    老奶奶客气却很是干脆决绝地堵死了宿太尉的嘴,说完了又郑重吩咐大孙子:“公廉啊,咱家不比以前了,拿不出什么能感谢宿大人的。你看着能操持点什么好好招待大人,啊?”

    “孙儿晓得。”

    赵公廉恭敬应着祖母,向宿太尉歉意一笑,扶着祖母又回了内屋,过了一会儿出来后搓搓手,显然不知说什么好。

    宿太尉一叹,摇头道:“贤弟别为难了。我来不是贪图吃喝招待或金银财宝什么的好处。你我之间没庸俗到那份上。唉!你知我来意。你这一辞职可引起大宋大灾了。可看你祖母的态度,我知我说什么怕也没用。可我还是要说。”

    他拿出圣旨,展开了拍拍:“圣上知你委屈,封你为靖国公,掌沧北四军州军事。此外还赏赐十万贯以酬功,也算间接缓解一下你家的债务压力。你看圣上自始至终丝毫没问你的罪,连怪都没怪你一声,圣上可是从未有过象对你这样的体谅包容......”...

第187节关我屁事

    可未等宿太尉费尽心思劝说完,赵公廉就淡漠的轻笑一声道:“惭愧呀。我这样的岂配十万贯的大方赏赐?”

    “请大人回禀圣上。恩情,某记在心上。但我家的债,我家会设法还掉,五年不行就十年,十年不行就一代代还。这是我家的命。我家认了。我的错,我自己担。曾经贫贱了上百年,如今重归贫贱也不是不能过。草民不敢领朝廷所赏。”

    “还有,世间总说我家是富可敌国的天下第一巨富,却不知我家一直是举债经营,那些年为国为民以命搏层出不穷的各种凶顽海盗、海啸暴风巨浪、异域刁钻凶残愚昧野人和各国贪婪霸道狡诈歹毒统治者及他们的凶暴军队,还有更多未知的人力不可抗的凶险灾难,比如骤然暴发的海底火山,历无数宋人无法想像的大险,牺牲了我家太多宝贵生命和利益才从海外换来大宋能吃饱饭的今天,推动了大宋经济跳着高的繁荣轻松十几年,加上各种不得不支付的巨额政治勒索损失,我家净产一直并没有多少。世间更不知大宋真正富可敌国的人家可不少。上至朝廷权臣,下至地方官僚士绅甚至小吏,个个用权有术,发家有方,官家又打赏得大方,动不动就是金珠财帛数万数十万的赏,人家只进不出,那才是真豪富。”

    ”象我家这种名声在外几乎无人不知的人家,从来不会是真富有的。想必太尉大人心底也清楚,那些不被常人所知从不出现在富豪榜上,却由复杂的权力社会关系网掩盖的隐形掠夺者才是大鲨鱼吞金兽。那些人才配得上顶级豪富身份。”

    “说到眼下。河北出事可不是我的责任。”

    “我算什么?稀里糊涂,瞎热血太久的傻子一个。怎么可能有那么大的威力?”

    “那是朝廷与地方官吏豪强默契的上下齐心协力这么些年形成的能耐。”

    “不客气地说,就算河北军民这次全叛逃光了,又关我屁事。“

    ”寻常百姓也懂得享受了权利就要担负相应的责任和义务。朝廷不是一直就在这么教化大众并着重强调这个?”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是个再简单不过的道理。”

    “怎么着?“

    “上下欢快折腾了十几年,如今玩出了大事,反而是我这个无关者的责任,是我有罪了“

    “呵呵,朝廷不追究所谓的我辞职引起的这种风波大罪就是天恩浩荡了?”

    “是,理全是朝廷的理,权力者的理。谁有权,谁势大,谁就嘴大。可你说说有这么可笑的罪过与天恩宽恕吗?”

    “是不是我若不听招呼,不肯接下这个乱摊子,不肯再牺牲自己去维护他们的利益,或者听招呼了却不能为他们作下的孽擦好屁股,改变不了叛逃局面,那就没用了?就是罪该万死了?是不是问罪的旨意和围剿赵庄的军队早已经准备好了,我敢拒绝,就会立即凶猛有力杀来,杀得我满门鸡犬不留了?”

    “太阳高照,朗朗乾坤。苍天在上,真当权力是一切,史册是可乱写的,天下万民是可随意虐待愚弄的?”

    “我是傻了点,可也没那么傻,也不愿总被拿着当傻子利用。”

    “管它天塌不塌地陷不陷的。出事总有高个先顶着,死也是有该死的人先死。我当官时,没人在乎我家被肆意伤害。如今我成了草民了,为什么要在乎国家难不难?我操什么闲心?我操心得着么我?国家大事关我个草民屁事。”

    “我就在家劳苦务农,孝顺祖母,尽量清还债务,贫贱了此一生。谁若是连这点权力也不让我拥有,哼哼”

    “那些人既蒙受皇帝恩宠信任,得重赏重用,可谓有才有根又有势,什么都顺风如意,舒服享受了一切太久,那么国家有事自然也要担起来以回报圣恩。只为切身利益不受侵害,他们也该挺身而出解决一切危难,您说是不是宿大人?”

    讽刺完了,赵公廉也不再客气,直接道:“想好好招待大人您,可我家现在实在拿不出象样点的饮食。心意在,心诚则灵。大人也不是那些无耻官僚,想必也不会为招待不周这点事怪罪于草民。如此,草民也就不客套耽误大人时间了。”

    “大人也不是我这样无官一身轻的草民,位高权重,职责在身,朝廷大事推脱不得,在这个时候必有太多要紧大事要紧着处理,草民也不敢耽误大人。我想,大人也不会有心思在这吃吃喝喝的浪费时间。”

    这就是直接赶人了。

    再下去怕就是立场不同话不投机,要翻脸了。

    宿太尉被赵公廉的一席胆大露骨的话说得莫名震撼。

    说赵公廉心怀无穷怨恨和怒火,已有心准备好了随时应变抵抗来围剿的官兵索性造朝廷的反,这个暂且不说。

    宿太尉最深切感受到的是赵公廉从骨子里透出的对朝廷事务的不屑和不耐烦。

    无法伸张,甚至无法诉说的委屈和压力无疑让这位年轻有为总是能镇定从容应对一切的奇才无法再保持平常心。

    宿太尉也是久处高位虚伪官僚惯了的,骤然被人如此失礼也可称是无礼对待,感觉官威体面受损,很自然的不免心中很不快甚至颇为恼火,但对赵公廉这样的强者能人,还真是只能干受着,他没资格,此时也没心思在这上面计较。

    暗暗恼火中,他心里也多少有些羞愧。

    自敏锐察觉风头开始变了起,他就从来没有为沧赵被上下官僚们肆意不法侵害说过一句公道话,一个字都没有提过,事不关己,冷眼袖手旁观,确实不在乎。赵公廉嘲讽没人为他家说公道话,所指的人中就包括他的无情无正义。

    唉!这一趟果然失败了。

    就知道不会有那么容易说动赵公廉。

    泥人还有三分火气呢。何况是为国为民做出不可估量的贡献,名动天下却下场如此凄惨的一代圣人般奇才。

    此时此刻以他的立场利益说什么都不对,说什么也不好。

    他只能仰天幽幽长叹一声,心事重重缓缓起身向赵公廉一抱拳,低沉道:“贤弟切勿急躁。请多多保重。”

    被赵公廉笑着客气礼送到西河桥,告别,分手,宿太尉唯恐归路上恰巧遇到叛逃成凶残流寇的河北西路军民什么的,不敢慢腾腾赶路,也没敢顶着四处闹得正凶的叛乱风潮凶险回他的河间府,飞马就近去了沧州城。

    他也有事必须去沧州城搞明白才能更有针对性的申报朝廷怎么处理赵公廉的事。

    宿太尉是官场老油条了,见识和头脑都不简单。

    他总感觉是赵公廉回家务农后又遇上了什么不开心的大事才会变得对朝廷如此露骨的不屑和不耐烦。

    到了沧州城,看到郑居中立即堵上来的那张关切宣旨结果关心朝廷安危的嘴脸,宿太尉敏锐感觉到郑居中得知他此行失败的窃喜,看出这位形象极是忠君爱国儒雅高贵的高官才子心里只恨赵公廉满门不死,只为有机会问罪剿灭赵庄高兴,这人只在乎他那点受损的颜面利益和私怨,根本不在乎什么江山社稷安危什么大局。

    这,这就是大宋的高官重臣!

    宿太尉听着沧州主要文武虚假热情但很周到的迎候客套,瞅着为首的郑居中石符练脸上不自觉间流露的得意洋洋和阴险,不禁暗骂这些所谓的朝廷要员都是那么虚伪无耻,也头一次感觉官场上的这一套迎来送往是那么无聊。

    他推辞累了,谢绝了酒宴盛情招待,自己草草用了点饮食,闭门休息,实际心里火烧火燎的哪睡得着哇,努力静下心再推敲分析了一下今天的所获,越发认定必是赵庄又出了什么事,也清楚想打听事不能找郑居中这些人,发愁间猛然想起那位说是年纪大了身体欠安而缺席迎接的沧州老通判,立即有了主意,后换了便装,趁夜色掩护偷偷从小门去了通判家。

    在得知宿太尉的来意和急切后,老通判倒也爽快,说了些宿太尉最关心最想知道的事。

    果然呐,果然!

    在赵公廉辞职回家后,赵庄又出大事了。

    国难后,经过一两个月的社会逐渐稳定和消息流散,大宋各地直接或间接知道沧赵家族破产了的债主们无不震惊和发急,但是,在赵公廉仍是高官显爵时不敢上赵庄堵门讨债闹事,或许也还抱有赵庄能重新崛起缓一缓还有能力还清债务的希望,都还能耐着性子等等看,可一听说赵公廉居然辞职了被官场排挤掉了,被朝廷和皇帝抛弃了,灰溜溜回家成了农夫草根一枚,这些人顿时就急眼了,坐不住了,再也不敢给沧赵留什么情面和还债时间了,但畏惧沧赵骁勇善战的凶名,仍然不敢擅自到赵庄强行追讨债务,免得激起本就窝了一肚子火和凶戾的赵庄人一怒行凶,债没讨回来,命还搭上了。

    沧赵家以前是最讲信誉最重商业规则和体面,这不假,可特妈的,谁知道如今陷入危难的沧赵还会不会仍然如此?

    人过得顺心如意时自然大度守约定,愿意讲讲良知什么的,可一落难了,甚至活不下去了,没心思穷讲究了,顾不上脸面不脸面名誉不名誉了,变得翻脸无情不认账甚至穷凶极恶,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

    但,谁有钱也不如自己有钱,谁倒霉也别是我倒霉。

    债主商人唯利是图,能有什么好东西?都认为有罪吃苦受损失不能是我这个债权人,还是沧赵自己倒霉自己担着好。

    再怎么着,这债也必须讨,必须赶紧讨。

    债主们也要吃饭,也要养活一大家子,讨债是天经地义的事,都害怕追讨得晚了自己的债权利益损失得干净什么也捞不回来,不敢单打独斗上赵庄讨要,于是就纠集在一起壮胆,并推举了最熟悉了解赵庄和赵公廉的人为代表,一纸诉状把沧赵家族告到了沧州官府。

    “柴进?”

    宿太尉诧异了一下问老通判:“这个柴大官人又是什么人呐?他如何就有胆有资格担负起代表向赵公廉追债?“

    老通判对宿太尉不知柴进是谁丝毫不奇怪。

    大宋立国上百年了,如今别说是朝廷,就是地方上的官吏,若不是沧州这边的,谁还记得昔日皇族柴家。

    他淡淡解释一句:”就是大宋当初能接了位立国的那家之后。”

    “哦——”

    宿太尉恍然大悟。

    是了,昔日皇族柴家是没落成平民百姓被官场早遗忘了,但柴家却仍然不是真正的寻常百姓。

    当初开国太祖仁厚,虽然仗兵势权威抢了柴家孤儿寡母的位子显得背主忘恩负义,但并没有象历代背叛者那样索性把前皇室铲除干净彻底斩草除根并掩人之口甚至颠倒黑白篡改历史真相,而是仅仅剥了柴家的权力尊贵荣华却给了安稳生存的保障权,赐予了财帛和一些不同于正经平民的权力,并且历代皇帝都坚持了这一仁慈,或者说是赵宋权力在握,位子稳固,不必在意没落到毫无威胁了的柴家,曾经严密控制监视柴家很多年,逐步剥夺了特权任其自生自灭,时光荏苒后来就完全忘到脑后干脆无视了。

    或许当今圣上压根儿就不知柴家还有人活着,只是柴家有人就有当初太祖给的最后一点特权体面,劳役什么的摊不到柴家头上,当地官府也有意无意自觉照顾皇室善待柴家的仁厚体面名声,只要柴家会来事,甚至只要不主动惹事,官府就轻易不会去招惹这户身份特殊的平民人家,免得生事招骂名。柴家人应该过得也算自在,至少是比其他寻常草民自在些。

    如此,这位柴家之后柴进也就不同于沧赵家那些商人债主,有资格当代表出面讨债,理论上讲也真不必怕沧赵什么。

    官场无情。当官的都是很务实的,或者难听点可以说是都是很势力眼的。宿太尉难脱俗套,自然也是如此。

    他不关心蝼蚁柴家如何柴进又是怎样的人。

    他只关心讨债团给赵公廉带来什么麻烦引起这位奇才对朝廷如此厌恶。...

第188节一个人和一个王朝的较量,终

    “那沧州衙门受理了吗?是怎么处理此事的?”

    “当然要受理了。这是官府的职责。不能事涉沧赵就别样对待不是?”

    老通判理所当然的淡淡说着。

    可宿太尉总感觉这老头子是在隐隐约约嘲讽。

    “知州大人立即受理了此案,传召赵公廉赶紧出庭应诉。赵公廉没来,但也没拖拉推辞,立即派了赵庄主事李助,也是赵公廉的姐夫为代表来衙门应诉。老夫敢保证,郑大人绝对是秉公执法,绝对没以权谋利,没收债权人任何好处,却不辞劳苦当堂理清庞大复杂的债务关系,并积极维护债权人正当权益和国法威严,当堂迅速果断做出了正确合法判决。”

    听着老通判慢条斯理的陈述,宿太尉的心却越沉越紧,急问:“到底是怎么判决的?”

    “呵呵......”

    老通判捻着胡须笑了笑,喝了口茶才平缓道:“判沧赵拥有的所有财产,包括沧州这边的一切,还有外边仅有的山东梁山那的赵老二名下的那份产业,全部赔给债权人。”

    “因债务数额太大,粗粗一归拢也是四五百万贯呐,沧赵虽然拥有不少土地,但沧州如今没几个人了,咱们大宋腾出的土地也众多,光是沿海的无数良田怕也缺人占有更别说是耕种,对吧?这里,官府白给的地都缺人领,地也就不值钱了。梁山那又不过是个荒山野地破水洼子,没有了工厂商贸,也不值几个大子,全陪进去也远不顶事。“

    “债权人又众多,上百号人呐,当时衙门是乌泱泱一片人头,说什么方言的都有,债权复杂,少则几千,多则达十几万贯,都是债主,不能尽着陪谁不赔谁。听说这些债主还仅仅是离得近的或是得信抢先赶来的,象远处的江南等天南海北的众多债主还没听说或还没来得及赶来呢。这债眼下也就没法具体划分赔谁。赔了,也没债主稀罕要。

    柴进就代表众债主建议,把沧赵的所有产权都抵押在他那里,由他暂时保管着,后面来的债主找他商量,就不用再麻烦知州大人辛劳了。沧赵家族还可以住在赵庄。地还由赵庄耕种。让沧赵人自己辛劳耕种和设法挣钱逐步偿还债务。”

    “毕竟现实就那样,沧赵穷得什么钱也没有,吃饭都是问题。你现在硬逼他也没用,是不是?若是就这么眼下有什么就赔点什么,完了就完了,反倒便宜了沧赵让赵公廉一家反倒轻松了。这样退一步,说不定聪明的沧赵还能再发达起来还清债务呢。若实在不行,看不到苗头,再把手中的抵押由众债主按比例分一分也不迟。”

    “作为当代表出头的好处,柴进也是债主大户,有优先占有赵庄城堡以及赵庄两河间和河东几千亩地的特权。”

    “呵呵,郑大人很是赞同此议,说如此确实公平,对沧赵也是公平宽容,赵公廉得感谢债主们才对,否则还不得带着老祖母住露天地到处讨饭喝西北风去。就这么批准了。那李助脸色很黑却不赖账,也认了,并把地契什么的当堂结清了。如今,赵庄实际已经不姓赵了,改姓柴了。赵公廉一家以及属从只是暂时寄居那而已,随时都可能被赶走。”

    宿元景听完后,心沉到了底,脸黑得象锅底。

    果然呐,果然,郑居中这个王八蛋果真是作孽做不够哇!

    他哪还有半点顾全大局的心胸?哪还有半点忠君爱国的真正节操?

    如此判决,从法理上讲是没错,是谁也不能说他这么判得不对。

    可具体事,它得具体分析对待。

    涉及到赵公廉这样的特殊人物,债权人再追得急,再人多势众,你郑居中作为受理衙门的主官也得千方百计拖着。

    这可倒好。赵公廉一家都沦落到随时会被扫地出门风餐露宿乞讨了,他岂会有心思为国家出什么力解什么难?

    国事,国难,自有朝廷顶着。要出力,要解难,赵公廉有才也得先为他自己家拼搏。

    赵公廉何等孝顺祖母?

    祖孙之间的感情何等深厚?

    赵公廉又是何等的高傲要面子?

    他岂会不顾祖母面临随时当乞丐的安危冷暖,去管国家不国家?

    自身都顾不得了,在这个时候,确实是,国家的灾难关他屁事。大宋若是倒了,天下若是乱了,反而是沧赵之福。

    宿元景再也坐不住了,一刻也不敢耽搁,也没避讳这位有良知应该也是暗里看不惯郑居中的老通判,就在老通判家挥笔写了紧急奏折,并找了个名目,说是紧急传令河间府军队,派一队亲卫暗带着奏折连夜快马飞奔京城汇报去了。

    赵佶和白时中、张邦昌等从这封八百里加急送来的紧急奏折中得知赵公廉居然已经沦落到一无所有的困窘绝望地步,既震惊不已,同时心里又总有股子不好宣之于口的痛快感,就是难以抑制的感觉特别解恨。

    没有一个有羞愧心的。

    也没有一个同情沧赵家族如今的处境的。

    都只暗骂:敢甩手辞官不干了?敢决心不效劳朝廷?敢无视皇权至尊朝廷权威骄横野蛮拒接圣旨?哼哼,你赵公廉算个什么东西?你以为你是谁?敢抗拒朝廷,活该你家倒霉。

    君臣皆是儒学精英,皆做君子状,虚伪之极,嘴上略唏嘘感慨一下,实际上心照不宣的各自在心里偷着幸灾乐祸,心情大爽,又立即变脸做一心公正为国状热烈探讨着是不是正好利用沧赵家族的困顿危急局面,拿住赵公廉的被动逼其就范,如此连之前所封的靖国公、丛一品诰命夫人、四州军权什么都不必给了,反正赵公廉也没接旨,正好否认不给了,赏钱更不用给了,一点额外好处也不用加,一个大子也不用给,就这样逼其回任老实乖乖为朝廷拼命稳定边关安抚河北吧,若赵公廉还敢不识趣,不妨在债务上做做文章,让那些债权人再纠集起来上赵庄逼赵公廉立即还债滚出赵庄和梁山,让他一家子居无所居流落荒野冒寒风吃沙子去。

    到那时,看他赵公廉还傲气什么硬气什么?

    看他还敢摆架子和朝廷作对。

    就在你一言我一语讨论得开心热烈,计定得阴险透彻,君臣正心照不宣其乐融融时,一盆冰水当顶浇下,不,应该说是如一颗流星砸在了皇宫,差点儿砸在这帮君臣的无耻嘴脸上,震得从皇帝到宰相重臣们全惊得瘫倒在地,全吓蒙了。

    这是因为又有八百里加急惊报。

    这一回报的是紧挨着河北西路的折家军也发生军民叛逃的恶性事件。

    一向对折家很忠心的折家军将士闻讯后居然也骚动起来,在军中一些起了异心不忠于朝廷的中层将领和下层很多军官的带领下突然暴发反叛,杀抢了所在州府县城一些权大富有的官员后也卷着武器装备钱财家人以及认可的好官吏跑了,并且迅速追上了河北西路的叛贼,兵力汇聚在一起,相互呼应,势力大增,堪称无所畏惧地浩浩荡荡奔向海边。

    遭遇巨变,折家并没有赶紧挥军奋勇拦截和追杀。

    一是没叛逃的将士们军心也在激烈动荡不稳,都不知心里想的什么呢,说不定也在暗暗琢磨是不是也叛逃吧,另外从感情上也不愿意追杀昔日的同袍战友和家眷,这样的军队若是一拉出去,说不定追剿叛逃者没追成,连追剿者自己也加入背叛趁机逃走了,折家军将主折可求在这样的情况下哪还敢轻易出动。

    二则是叛军起事仓促,根本没有事先准备,军方几无察觉,彼此没有大串联,就是凭战友间的熟悉从眼神判断勾通后临时随机自发叛逃,一人振臂喊反了,咱们逃吧,带家人投海盗过安生好日子去,顿时一群人跟着大喊反了,汇聚一部部行事,但却知道抓重点揪成功逃走的关键,他们分属各部各地却默契地几乎都是一动手就先把战马几乎都抢走了,还尽可能多的卷走了神臂弩这种最可怕的阻击和追杀利器。没马,折可求再震惊再愤怒再想拦截叛逃,恨不能把敢背叛他的人全砍成肉酱,可大军只凭两条腿追不上骑兵,就算能追上叛军和家眷混一起的缓慢,也没信心和叛逃的大量骑兵野战较量。

    都是同一军甚至同一口锅吃军饭的,谁不了解谁呀。

    都清楚身为西军的厉害。

    着急逃走必会为自己及家人生存而玩命的西军更骁勇厉害。这样的的红眼军,轻易谁敢阻拦?

    再说了,别说西军了,就是大宋那些再不堪的军队以前也从未发生过这么迅猛齐心这么高效的集体叛逃事件。折可求等上层将门军官面对突然暴发的这场危机,当时全震惊得蒙了,脑子都木得不会思考了,自己的手脚一时都不知在哪。

    让赵佶君臣吓瘫了的是:若是西军闻讯也会发生大规模叛逃,那大宋江山可就真完蛋了。

    且不提叛逃海盗这个大宋根本没有一点办法对付的海外强敌大患,就是散入大宋为盗,没军队能剿灭,大宋也完了。

    那可是西军,大宋最强大的军队,是大宋江山的最主要柱石。

    柱石倒了,不用全倒,还成了敌对势力,江山宝座还用再惦记着长久安稳坐下去?

    只西夏趁机来攻,大宋也得死。

    幸灾乐祸沧赵倒霉的君臣再也乐不起来了,算计逼迫赵公廉如何老实继续当牛马的得意和信心也不敢用了。

    直到这时候,赵佶等才清醒清晰认识到伤害了赵公廉逼得沧赵家族那么惨,实际却是悄无声息寒透了边关军民的心。所以,当赵公廉都干不下去了,无法在大宋官场立足了,边关军民也就丧失了对朝廷的信心,对大宋没指望了。

    事情迅如烈火几天时间就漫延发展到这个地步,大宋政权说倒随时就会塌了,这帮君臣哪还敢再磨磨叽叽耍心计。

    就在这时,负责调查梁山的钦差薛弼等人也恰巧回京了。

    在得知梁山并没有兵力威胁,判断赵公廉虽对朝廷强烈不满,不愿意再出仕为朝廷效力,但也并没准备造反,惊恐的赵佶松口气赶紧又下了道圣旨:加封赵公廉为靖国公,高阳关路副安抚使,平常主理沧北四军州军务,同时对该路其他军队有督察练兵守边之权,战时有权协助宿太尉调动全路军队统一作战。另,赏钱十万两银子。若是能迅速稳住沧北军并有效影响到其它地方的军民能恢复安定继续忠诚大宋,另有赏钱百万贯,并有黄金一万两。”

    这次急眼了的赵佶终于舍得动真格的了,不但肯给实惠的,而且下了血本。

    此外,他还和众臣紧急探讨后紧急下旨:梁山周围凡是和梁山不对付的诸州府,军队全部调往京东东路,驻扎在青州、潍州,严令负责尽快清剿掉以二龙山为首的强盗山贼,戴罪立功,若敢不尽力必严惩不怠。各知州知府等主要官员在剿灭桃花山强盗一事上欺骗朝廷,侵吞梁山义民壮士独立的杀贼大功,这些长官也全部调任它处。其中,东昌府知府田师中调往青州接替慕容彥达为知府;蔡京的门生郓州知州调任潍州;济州知府平级调任河北西路接任在兵变中被杀掉的帅司驻地知府空缺。同时,其他州府主要官也全部调任河北西路顶上死官的空缺。并且圣旨到,诸官要即刻赴任,不得迁延。

    总之,这些州府的主要文武官员和本就早该退役罚为苦力的官兵都再享受不得安逸快活,都打仗冒险赎罪去吧。

    圣旨中还格外严厉阐明:朝廷没问罪这些官员罢官下狱抄家,已经是天恩浩荡法外施恩,若敢不识趣或还象以前那样只顾贪图享乐捞钱害民祸害地方欺骗朝廷而不思尽忠报国不好好效忠朝廷,那么决不轻饶。

    赵佶这一手实际是在向赵公廉委婉道歉,并表明朝廷很信任沧赵家族,不再以敌对官僚和军队围堵仇视防备梁山。...

第189节演就演全套的

    紧急发往赵庄的圣旨这次不是传旨太监负责送了

    因为这些宦官马术不行,也经不起激烈颠簸折腾,而这封圣旨多耽误一刻怕也会造成无法弥补的大祸巨大损失,所以专门由禁军通讯兵,也就是通常所说的红翎急使以及秘谍司选出来的骑术精干护卫人员共同承担任务,换马不歇人,玩命似的飞马赶去,途中也不知跑死了多少匹马才以宋代能做到的最快速度把圣旨送到了沧州城。

    能做到这一点,还是多亏了赵公廉搞边关开放与新马政政策,使沿途驿站能配上既多又比较好的奔马可供换乘。

    此时的宿太尉等于坐在引信已点燃正哧哧烧的火药桶上,心烦意乱担心随时会被炸得粉身碎骨,正等得焦躁不堪片刻难安,接到圣旨,不客气地立即展开,先察看是什么内容。

    若朝廷这次还是不知轻重的玩虚的糊弄傻子,他是决不会去传个这个旨的。

    去干什么?

    去看赵庄人的愤恨冷脸,接受无礼嘲笑吗?

    上一次去,以赵公廉那么深的涵养,那么宽宏的气度,又是看在往日情谊上尽量克制了怒火,尽量讲究礼节体面了,却都抑制不住对朝廷的满心厌恶和不耐烦而口出粗野不逊,这一次若是再上门继续硬拿嘴忽悠人,哪纯是找喷,翻脸彻底搞僵可知。

    确实是,朝廷自己乱搞造成国家危难,关人家屁事。

    人家凭什么不顾自己家的灭顶之灾,先去为先是步步紧逼人家破产丧亲失众并债台高筑,后不但不肯伸手帮一把而且雪上加霜继续刁难人家巴不得人家满门灭绝的朝廷解难分忧?

    朝廷众臣济济一堂,又不是没人了。

    人家为朝廷可谓牺牲了能牺牲的一切,朝廷却如此无情如此不要脸,什么大局大义,和人家说得着吗?

    当然,按常规来说,国家要你干什么,你就得干什么,要你去死你也得溜溜去,没任何道理和理由可讲。

    哪怕你家正陷入再大的难,你也得全心全意顾着国家这头先向君王和朝廷尽忠,并且得任劳任怨死而后已,此所谓士大夫极力宣讲要求的君子臣子大节,敢不听圣命,那就是不忠不敬的大罪,就得死,暂时不死也得满门下大狱生不如死。

    可赵公廉就是敢这么硬顶着干了,而且屁事没有。

    朝廷倒是想狠狠弄人家为天下立个教训,却被比人家面临的困境更残酷可怕的现实逼得不能降罪。

    既已妥协,朝廷的威严既然对人家施不得,人家早有退路怕是也不怕朝廷发威,那,朝廷为什么不真诚大度些请人家出山,一步到位尽早结束这种局面,也少在人家那丢点朝廷的脸面,少招些尴尬,也能迅速把赵公廉辞职的恶劣影响尽量减小,仅局限在沧北,朝廷也少些损失和困窘被动?

    朝廷和皇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磨磨蹭蹭,颠三倒四,又想弄死人家又想用人家,尽出昏招,荒唐可笑,招致恶劣之极的影响和损失,真是不知所谓。

    宿太尉是这种烦恼与感慨心态。

    他不知道的是,在历史上,北宋朝廷面对凶悍扑来的金军时就是这么荒唐可笑的,并且最终自己主动找死的。后世有唐乌龟、宋鼻涕的恶劣评价可不是凭那些野史传说随便下的玩笑结论。

    可以说在北宋末期没有最不堪,只有更不堪,在中国所有正统王朝中再没有比北宋皇室更苟且更无骨可耻的了。

    虚荣自大与懦弱无能苟且本质一遇到要命的国难危机就必然会是这种昏聩搞笑表现。

    好在这道圣旨总算肯玩实惠的了,表露了朝廷的诚意。

    宿太尉看罢顿时大舒一口气,喜上眉头,

    同时心里又不免冷笑嘲弄一句:早干什么去了?正是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啊、

    他感觉这回可以和赵公廉好好谈谈了,赶紧又快马奔去赵庄。

    可他遇到的又是一头冷水。

    赵公廉给面子,仍然出面热情招呼了他。

    但一提圣旨内容和圣恩,赵公廉就笑了,淡淡问了句:“稳定西路甚至西军地区的局势?”

    “逗闷子说笑话呐?安抚天下,尤其是安抚西北军心民心,只有君王才能有那本事。也只有君王才敢有那本事。”

    “朝廷就算不是在说笑。公廉也干不了。”

    “我没那本事,也不敢有。我若是天真的去努力了,成与不成都是在找死。”

    “太尉大人,你也是明白人。你难道没看出来朝廷是在急眼了的情况下才不得不退让却不忘给我下了套吗?”

    “就算是慷慨的封王,那也不过是临时的应变手段而已。我敢说,我若再不知深浅的出去当官,达不到朝廷期望,我得死。达到了朝廷期望,我只会死得更快。越快挽救了大宋危机,我死的越快。我满门也只会灭得更惨。”

    “十万两银子?百万贯赏赐加黄金万两?”

    “呵呵,别说得完成朝廷的期望才能兑现。就是立马兑现又怎样?“

    “用完了我,我满门一灭,什么不都又回了朝廷手中?“

    ”就是赏亿万贯又如何?那仍是朝廷的。对我家一切都是空的。”

    宿太尉目瞪口呆,无言地琢磨了一会儿也醒过味来,情不自禁也重重叹口气,也没试图辩解。

    在赵公廉这样的明白人面前,若是多嘴辩解,只会惹人嘲笑反感,徒取其辱。

    之前他是太着急,又太兴奋了,没习惯的用官场的老辣阅历经验细细琢磨过圣旨,一时没想到这些。

    “大人请回吧。”

    “请回复圣上,就说赵公廉惭愧,无力效忠朝廷担此重任和期望,更无力扭转朝廷危机。“

    ”自家知自家事。我就不是力挽狂澜的材料。但朝廷有如此贤才,而且还不少。朝中诸公中有大志大才者不知凡几,埋没委屈了不知多少能臣干吏。这些官员平日里于酒席欢宴或私下闲谈中可没少抱怨空有治国安邦的奇能和壮志,可惜却没有挽狂澜于既倒的机会。圣上张慧眼识人善任挑出一批能臣来,应该赏赐这些人有机会展示摩弄乾坤的能力。”

    “如此,天下可安。诸公得志。君臣相得。还有什么可忧虑的?自然皆大欢喜。”

    “反正我是决不敢再踏入搞不明白的凶险官场了。朝廷想解决问题也找错了人。抱歉让大人又空跑一趟。”

    宿太尉没辙,只能再空手而回,但也是拼了,就在赵老二家要来纸笔当堂再写一份奏折急报京城。

    他是当赵公廉的面开写的,想让赵公廉看看他写的内容了解他的美意和诚意。

    可惜赵公廉径直回避不露面了,连他走时都没出来送送,根本不在乎他写什么,也表明斩断和官场任何联系的态度,以后就当农夫为平凡却更能长久生存而努力。

    这段时间内,西军六部那接连出现军心动荡民心难安,虽然没象折家军那样发生集体叛逃,但形势更加危急。

    京城这时已经急得火上房子了。

    赵佶急看了这封奏报,见居然仍没把赵公廉调出来,耳听着下面不少重臣愤愤议论赵公廉太狂悖明显已是不臣之心该杀,他心头压抑的惊惧焦虑不安顿时化为怒火爆起,却不是冲赵公廉而是这些只会耍嘴的所谓柱国大臣。

    他拍拍宿太尉的奏折问群臣:“这里面说赵公廉自认无力扭转危局,但也自认朝中有远超他的大才大志能臣可出面力挽狂澜。朕平时也常听说有臣子在酒席欢宴上或在相聚闲聊中批评说,我朝才子何其多,不是只他赵公廉一人年轻有为能干大事,抱怨说空有奇才壮志却无施展的舞台,怪朝廷不给他机会。好,现在机会来了,不知哪位奇才能为朕分忧哇?”

    大臣们诋毁赵公廉说该死,不过是从宰相那知道了奏折内容,料定皇帝会痛恨赵公廉之极才议论攻击一下,实为巧妙拍马屁讨皇帝欢心,谁知却拍在了马蹄子上拍错了位置更拍错了时机。皇帝这一问,顿时一个个尴尬得站那吱唔。

    赵佶这时候哪还有闲心享受往日最喜欢的马屁。

    他只急着危机解决,只要有人能站出来抗起塌陷的天及时为他解忧难,耍嘴扯蛋吹捧有个毛用?

    他也知道这些人没赵公廉的本事和胆略不敢出头,但此刻就是压不住火,狠狠拍了桌子怒问:“怎么都哑巴了?”

    “总抱怨自己不得机会太屈才了的奇才者,怎么这时候不抓住时机站出来勇挑重担证明自己了?”

    大发一通火,但发火解决不了问题。

    赵佶又展现了一把他的聪明和难得的果断,抛开了众臣没用的议论、可恨的嫉妒不平和废话建议,独裁了一把,又下旨:令户部立即把之前许诺给沧赵的赏赐现在就兑现,又加了不少布匹粮食物资,命令以最快的速度全部送往梁山收着......

    话说他这点果断还是当年赵公廉当秘书时无意中影响他形成的底子。

    宿太尉三顾茅庐,又飞马来了赵庄。

    这时候,最远的西边叛逃军民也已经到了沧州海边被海盗转眼接走一空了。

    郑居中等龟缩在城中不但不敢出兵拦截,而且唯恐这些嚣张凶残的叛贼又发疯毁灭其它州城一样猛攻进沧州城大杀大抢,一个个紧张得要死,看到叛逃者没理睬城池,自顾浩浩荡荡路过这里沿途宰了些不知死的地痞恶棍什么的乡霸,上船迅速走了,他们才击掌庆幸自己命好又逃过一劫,欢喜的松口气。

    而这次的圣旨,赵佶恢复了些往日宠信赵公廉的心态,总算去了虚伪,至少掩藏了算计痛恨和杀机,旨意中的话一改之前的庄严谦和却虚假客气,就着看宿太尉奏折当时的怒气当堂挥笔用大白话怒骂赵公廉孝也是小孝,对他这个应该得到孝敬的君父长辈不孝,那就是不忠也不孝.......最后怒问,你是不是想看着朕被朝廷这些混账东西活活笑话死气死?

    宿元景窃喜看到赵公廉这次不但肯读圣旨而且读罢这道圣旨后是耸然动容,再不是从前那两次的浑不在意纯应付样。

    有门了。

    皇帝到底是最了解赵公廉的,到底是打动了这位昔日第一宠臣干将。

    梁山那边则是有钱有东西来,立马就收,收得贼快,才不管它是来自朝廷还是哪里,也不管它是什么原因来的。

    押送钱粮前去梁山的官员和禁军只看到梁山泥腿子们收到东西的欢欣鼓舞,一个个兴高采烈嚷嚷什么这下可有钱吃饭了。也许梁山也能赎回来了......这些官僚看着此景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只是面容严肃温和目光却暗藏阴冷和嫉恨。

    禁军船只随梁山引领船进水泊时更是沿途仔细记录方便进出梁山的水道,为的什么自然就不用说了。

    无非是为秋后算账准备。

    他们不知道的是,等刻意割掉的芦苇明年长出来,浩大的梁山泊就会成了另一个水上迷宫样子,不是长久生活在这的人根本不可能真正摸到进出的路子,拿着临时暗记的航道图进了梁山泊根本就对不上这的地理参照,能有个毛用?

    况且,梁山守卫水泊最依仗的可不是复杂的水道。官兵若来围剿,来再多战舰和大军也只是送死。

    赵庄这,赵公廉读罢圣旨,神情激动的告罪一声匆匆去了内宅。

    不多久老奶奶又出来了,这次反而没了上次的从容满足慈祥笑容,脸板了起来,而且眉间流露焦虑愁容。

    客套见礼已毕,老奶奶就直言不讳地说了。

    “太尉大人,想必你也看出来了,我这傻孙子被圣上情真意切的旨意又鼓起了满腔热血。可老身不能放他出仕。”

    很强势的一摆手阻止了宿太尉张嘴,

    老奶奶又说:‘封赏的钱粮物资,朝廷这次是大方了一次,但老身不客气地说这是我沧赵家族早该应得的回报,而且不算多,算不了什么重重恩赏,老身并不多感动。”

    “我这孙儿太傻,还是太年轻气盛不知畏惧。老身却活了六十年,这一辈子吃尽了苦头,见多了世道艰难人情冷暖,深知人心险恶。主要是,事实已经证明了我孙儿不适合官场。”

    “圣上真心也好,一时的权谋之计也罢。这不重要。人心是活的,随时都在变。人嘴不过两张皮,今日这么说,明日也可那么讲。皇帝金口玉言,但皇帝也脱不了人的本性,发的话也是随环境需要和心情转变而转变的,今日说好,是算数,可明日说坏,它也算数。皇帝一言九鼎,但不意味着说了就永久定了不会变。在位时可自我否定,成了先帝,对权力失去控制了,后人更可以随形势需要灵活选择,守先帝的话就是遵守祖制,违背了就是时移世移、因势利导、与时俱进的破旧创新大得人心的正举。总之,我不能让孙儿再当官踏险在那个莫测的是非窝里当糊涂死掉的傻蛋。”

    ”至于那些钱粮,朝廷若是感觉亏了,就去梁山那边再收回就是了。”

    “放心,不会少一点,更不会耍赖放刁。我那顽皮小孙儿虽不成器,但很孝顺听话,而且一向大气得很,视金钱如无物,这点气魄和担当是有的。我只要我两个乖孙儿在我死时都还安生生在眼前,就能安心闭眼去地下见他爷爷了。”

    这话,老奶奶说得格外情真意切,心里真就是这么想的。

    赵公廉听了,眼圈顿时红了,扑通跪在老太太面前哽咽道:“都是孙儿不孝,让老祖宗多了额外的担忧费了心。”

    老奶奶宠溺的摸摸长孙的光头,笑着柔声说:“傻孩子不要说傻话。”

    “我沧赵家族能有你这样的好后生,奶奶我幸福着呢,这辈子可没白活,操再多的心也是应该的。奶奶我愿意。这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别人想有,想担这个忧操这份心还没那福气呢。”

    祖孙俩在那享受着亲情,温馨满满的。宿太尉却如火锅上的蚂蚁一样急得不行。

    好不容易说动了赵公廉,却被精明老辣的老太太轻易搅和了,这怎么可以?

    好在,他此行留了一手,也是遵从圣意先留着的,到了这时候,这个撒手锏可以亮出来了,也是不得不加上这份恩赏亮出来了。

    ”来人,把那盒子抬上来。“

    ”是,大人.“

    随着这声恭敬回应,贴身小厮赶紧跑出府去。

    过了一会儿,跟宿太尉进庄的两个仆从从马车上取出一个盒子样东西打外面进来,并且真的是抬着进来的。

    那扁扁的木头盒子瞧着寻常,也应该不重,但两仆人都是年轻健壮的汉子,一起抬着盒子走却还是很吃力的样子。

    宿太尉脸上隐藏的焦虑之色消失了,瞅瞅盒子,露出自信中夹杂着别的什么复杂情绪的神色,对正沉浸在幸福与伤感双重情感中的老奶奶恭敬的笑眯眯道:“老太君见识过人,睿智无双。本官知道您忧虑的是什么。圣上了解宠信公廉贤弟这么多年,也知道您祖孙俩会担心什么。这不”

    他一指盒子,“圣上为你家思虑周全特意准备了这个以解沧赵家族后顾之忧。”

    在赵公廉祖孙俩诧异不解的目光中,两仆人随宿太尉手势打开了盒子。

    顿时,在阳光映照下,一片金光从盒子里映出一大片来。

    真的是一大片呐。

    盒子里是一整块金板。

    两仆人吃力地拿出来后,只见这块长方体金板长有两尺,宽有一尺多,厚有一寸多,象块豪门王府家的门楣扁额,金灿灿的却整个是纯金所做,上面一面是“沧赵满门忠烈无双”六个赤色大字,另一面则是规整而密密麻麻的小字,表述的是沧赵家族自宋王朝建立以来一百年间所建立的所有功绩和忠君为民爱国伟大的情操,从贫贱草根百年却不忘抗击辽寇的忠勇义烈壮举,到家族崛起飞黄腾达这些年的种种丰功伟绩以及对朝廷对君王的忠敬报效事迹都有,列的很详细,表明了皇帝和朝廷对沧赵的功绩和忠心都是看在眼里了然于胸的,并且没有忘记,字多所以占地方大,这块金板才这么大。

    最重要的是,落脚注明的:功在社稷,利在千秋,不特别表彰不足以颂彰其功,特赐刑名不上沧赵满门,虽反叛也可得宽恕,免死,天恩浩荡,此为永制“的字样格外大些,也格外显眼。

    这就是块免死金牌,而且是真的金牌,超大号的。

    宿太尉看着惊愕动容的祖孙二人,笑道:”老太君,公廉贤弟,圣上交待本官特意说了,无论公廉贤弟答应不答应再出仕,所赏钱粮都不会收回,并以此免死金牌留镇赵庄,表沧赵家族之功之气节,保沧赵只要大宋在一日就安宁一日。”

    老奶奶听了这话,瞅瞅激动得已热泪盈眶的长孙,不禁眼一闭,半晌轻叹一声,什么也没说,在丫环扶持下满面愁容的转身慢慢回内宅了......

    宿太尉终于完成了任务,回去的时候浑身轻松。

    他藏在马车中的幕僚闻知详情后不禁感慨一声:这个沧赵家族就没有一个是简单的人物,当真是了不得。

    对跟了几十年的亲信幕僚,宿太尉也不藏着心里话。

    他眯着眼,捊着胡须道:”老子有云,大音希声。大象无形。这个赵公廉就是啊。“

    ”他担任边关主官数年对朝廷大政从不发声争执什么,若不是因其家太过招眼,在边关又功绩太迅猛而闪耀得刺眼,怕是朝堂上的人早把他忘到脑后了,谁知不发声则已,他只消极一个小动作顿时就是雷动于九天之上,撼动整个天下。这种威势就是坐在那位子上的九五至尊大怒发威也远远及不上啊!”

    “这是什么?”

    “这是真正的帝王之威雄霸之姿。赵公廉不是朝廷的皇帝,却早已成了民心的皇帝。可惜他不是王朝皇子。否则大宋还有什么可愁的?”...

第190节历史转折时关键的领悟和开导

    宿太尉赞叹着好话,实则暗藏深意。

    他清楚,在这个时候,朝廷越是退让,越是对沧赵家族展现宽厚恩宠和信任,沧赵家族最后越是不会有好下场。

    免死金牌?

    哼哼,那有什么用?

    自汉高祖刘邦创立这东西以来,它几时真正起到了免死的作用?

    越是免死说明朝廷越是忌惮这家,这家越是危险。

    本朝虽然格外重视和优荣士人,施政格外宽厚,对获罪官员格外宽恕,但该狠的时候照样凶残无比。

    这是政治本色。哪家当皇帝也脱不了这一点,否则他家就不配当皇帝,也坐不稳那个位子。

    本朝皇室对失去江山宝座的柴家够仁慈的,不但没象历朝历代那样斩草除根,而且反而给予额外保护,特赐了丹书铁卷以保其家,并且直到现在仍有效,确实真正起到了免死之效,让柴家子孙得以悠然安稳延续到今天,并且能出头代表天下的商贾债主向赵公廉这样的大人物发难,证明了本朝皇室言而有信和宽厚大度,但这照样不意味着沧赵也能如此。

    要是沧赵这次得到的也是和柴家类似的那样的牌子,那说明皇帝还真可能有那么一点宽恕之心,真可能给沧赵满门一丝生机,但现在给的却是真正的金牌,且超贵超重,可越是贵重郑重,反而越证明了皇帝对杀掉沧赵满门的心意是多么坚决,越证明朝廷不会放过沧赵家族一丝血脉延续。

    谦受益,满招损,这句话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月盈则亏的天道大理早已向天下人说明一切。

    幕僚也是多智有识之人,虽不当官,却也对官场的门道看得很清摸得很深。

    他听出了宿太尉话中有话是在明赞暗嘲沧赵家族能力和胆略都太突出,聪明绝顶却无大智而必然招来的悲惨结局。

    他也摸着胡须嘿嘿笑了,感叹道:“这家人确实是千年也未必能一遇的奇人家族,可惜到底是底蕴太浅,历代都是窝在边关乡下的草民,无人出仕,也就没能积累下做官的诀窍和当臣子为保身所必须防范的那些道道。可惜!可悲!可叹!

    宿太尉听着幕僚直言不讳的评价,眯起眼睛,手下意识摸着胡须也不知想的什么,只是神情凝重,最终也叹了口气。

    他为人为官都不是坏蛋,即使被这次折腾得不轻,对赵公廉也只有敬佩,没有怨隙,甚至只有一个服字。

    毕竟,他是有良知底线的,作官这么多年一直尽量坚持读书人讲究的君子节操,也理解赵公廉的难处。

    换作是他,只怕表现得比赵公廉更激烈更过分,岂会还讲究往日那点早已偿还清楚了的仗义而保持克制给以礼遇。

    但再有良知,再讲究君子之德,再同情赵公廉,他看破也不会说破。

    他绝不会点透皇帝在表现的极度恩宠中暗藏的阴险与杀机。

    点破了,吓着了沧赵家,甚至激得这家人更愤恨不平,那么他劝说赵公廉出山的使命就搞砸了。他的麻烦就来了。

    从另一个角度考虑,他也绝不会给予善意提醒。

    这做官就和修仙一样,最讲究悟性,最讲究功参造化。

    决定官场成就的不是当官的品德与能力,类似于修仙的成果不是靠最能打能杀。

    你身在官场却悟性不足,勘不透其中的凶险和玄机,功力不足,抓不到必须避开的忌讳,掌握不了窍门,参不了造化,无法趋吉避凶,辛苦忙碌千年万年也修不成正果飞升不了仙界那境界,那么结局只有灰飞烟灭,可怨不了别人。

    官场最讲究同气连枝结党营私,也就是最讲究派系关系网,但说到底却只是个人福祸个人担,全在个人造化。

    你高官得坐,大权在握,春风得意时,自然高朋满坐被敬重追捧爱护着。

    你落难了也自然形单影只,门可罗雀,没人真会舍身处地救你。

    赵公廉聪慧绝顶能力惊人,但参不透官场,看不破皇帝的用心,热血出山奋斗一场换来的却是族灭,只能怪他自己。

    这也是命。

    自古就是能干的不如有福的,生一副奇才本领不如生一副好命。

    命不好,死的惨,死得太冤枉,你可怪不了别人不够仗义不讲究品德在最关键点上不肯帮你。

    宿元景一无反顾地走了,甚至走得有点儿心安理得,对于是自己劝说诱使赵公廉再当官涉险不得善果没有愧疚之心。

    他叹气只是为大宋摇摇欲坠的凶险前景。

    他实在想不出这世上还有谁真能力挽狂澜重整大宋王朝恢复兴盛安宁。

    他也不敢想像当朝廷杀了赵公廉后,大宋没了这位能力与气魄皆能碾压世人的强者救难扑险,王朝会是怎样的结局。

    说到底他是在为自己莫测的未来深感忧虑。

    毕竟大宋这个大树上的窝若是毁灭了,他这样的寄身其间享受窝的好处的鸟蛋岂会有好下场。

    必是巢毁蛋碎。

    当然,叹气也有那么点为赵公廉感到惋惜之意。

    而与此同时,在赵庄,老奶奶随意拍拍巨大的黄金免死牌子,嘲弄道:”皇帝这次是真用了心,下了大功夫啊!“

    赵公廉脸上此时哪还有半点激动得热泪盈眶的热血奋发痕迹。

    他轻笑道:”演戏就演全套的呗。这位皇帝还是极聪明的。他愿意倾情表演。咱们就配合着演得他满意得意。”

    瞅瞅金板上那免死字样,赵公廉又笑道:“皇帝明知道咱家负债累累却赐了这么大一块金牌而不是金子,无非是想咱们再着急筹钱还债也无法用它顶账。咱们只能老实留着它等待最终抄家又回到皇宫,到那时,他还可以用这东西好好嘲讽咱们,把咱们的心践踏得更悲更碎,好更狠更解恨地吐口恶气。那咱们就留着它当个历史文物吧,给后世子孙开开眼。”

    老奶奶也笑了,微微点点头感叹道:“说起来,赵佶并不坏,就是个轻佻自私的孩子,人呢聪慧有才有情趣知孝顺,浪荡不羁却不闯祸,说到底还是个容易惹长辈喜欢甚至溺爱的不着调纨绔小子而已。可惜啊他却当了皇帝,阴险狠毒也就来了,成了个祸害最大,最可怕也最该死的大坏蛋。”

    老奶奶说着说着,神色间就流露出某些意味,瞧着心爱的长孙,收了笑容淡淡道:“权力这东西,啧。”

    赵公廉如今的官场智慧和灵敏性远非当年可比,成熟老辣得很。

    他一听祖母感叹这个,顿时领悟到祖母的心思,神色转为郑重:“祖母,孙儿不会被权力迷惑。你一手教导出来的长孙永远都是赵庄的农夫。我也永远不会做对不起弟弟的残忍事。哪怕他有一天对不起我,我也决不会手足相残。”

    老奶奶满意地嗯了一声,却道:“不忘本才是我沧赵家的子孙。”

    赵公廉也笑了:“祖母,你应该对孙儿有信心才是。”

    “奶奶当然对最疼爱的宝贝儿有信心。”

    老奶奶笑呵呵的,又说:“奶奶想提醒你的不止是要爱护弟弟,也想提醒你坐到那个位子后不要试图改变你弟弟一手建立并极力推行和维护的体制。皇帝的权力被大大约束,不再能随心所欲生杀予夺一切。官员的权力被约束,不再能高高在上对百姓为所欲为坏了就可肆意祸害苍生。百姓有了权力监管政府包括皇帝,不满意了可以说不。这些新鲜事都不是坏事,虽然损害了皇帝的一言九鼎至尊威严和官员的一些权威体面,但它能保证国家长治久安、国正富强、百姓幸福,也能保证咱家子孙富贵长久,最重要的是能名望不毁血脉不绝。”

    “你弟弟说过,很多皇帝明明聪慧可有为,却偏偏祸国殃民,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至高无上,没什么能约束他。唯我独尊的结果就是容易自我膨胀,迷信权力和天命所归,变得霸道自私狂妄,自觉不自觉就陷入‘我死之后哪管它洪水滔天’,穷奢极欲,肆意妄为。赵佶就是眼前的最好最鲜活的例子。只为他一人享乐,祸害苍生毁灭了祖宗江山不说,还耗尽了整个家族后代的全部福泽,祸害得家族连生存权都没了。这简直是混账之极,不可饶恕。咱家决不能犯这个错误。”

    “奶奶知道靠家族教导,靠什么祖制劝戒,靠良臣劝勉监督辅佐,靠自我约束,这都没用。他当了皇帝,性子使然该混账,到时依然为了一时的快乐会不顾一切后果的任性乱搞,不大祸临头不知悔改,甚至刀架脖子上了也感觉活够本了,死了也值了,至死无丝毫愧疚忏悔之心。只有体制强力制约才能有效避免败家子的出现和导致的大祸害。”

    “你弟弟创立的体制是能福泽天下更能福泽咱家子孙后代的千秋大业。孙儿啊,你是个好孩子,可不敢做出让人耻笑万年的败家事。你要是做了,那奶奶可就伤心碎了。新生的国家,只要在你这一代手上,体制得到维护和进一步完美加强,那么以后它自会形成谁也改变不了的惯性一直这么正常演变下去。咱家,也是你创立的千秋大业也永成了。”

    “孙儿啊,你也清楚,你弟弟是不会和你争什么政治权力的。你看看他从小到大所做的事和为人性情就能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他最在乎的是什么。他成就你的政治抱负,也能成就他在意的梦想。一个家族仅仅两个子孙,却一个是开天辟地般睿智英明无双的万古一帝,一个是智慧通达神灵一般的智慧之王。这得是多大的幸运,多大的福气?”

    “奶奶我每每想起这些就会幸福得在梦里都是抑制不住的笑。就盼着你们小哥俩光辉交映,炫耀当世,活着时威荣无限,身后也光耀千秋无人可比,让千年万年后的人读到你们的功业时也万分激动敬佩为有你们这样的祖先而自傲。”

    老奶奶想得深,看得远,劝诫得也很艺术,不是让人反感的强硬说教和强行要求。

    赵公廉凛然受教。

    对长孙的脾性,老奶奶也很了解,因而对最爱的长孙也极有信心。

    沧赵家的人总是说到就做到。

    这是极难得的门风和形象。

    但老奶奶仍然要就着这次机会多说些,说透些,让心爱的长孙能更领悟些更有恒心毅力坚持做到,避免那万一。

    若是最爱的孙子最终却变成了个国家民族的祸害、沧赵家族的最大耻辱,那她死了,魂在地下也会心痛得碎了。

    “奶奶的心肺宝贝儿,你对咱家上百年间一直是险险单传有没有感叹过?有没有奇怪过?”

    赵公廉一愣,摇摇头。

    这个问题他还真从来没有想过。

    他从小到大,家里就一直这么说,庄上也是这么一直说,他也就这么很自然的当成历史事实的观念了,长大后,庄上对外这么说的,社会也是这么认为的,连朝廷也是这么个印象,没人真注意沧赵的过去,他自己哪会动脑子去琢磨这个。

    老奶奶轻叹一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去想这个。这也很正常。这方面的事到底是怎样的,其实是应该由你爹在你而立之年成熟稳重也能更理解事物的时候跟你讲清楚。今天就由奶奶给你说道说道这里面的秘密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就是有个很浅显的道理。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但一个家族能在乱世中,尤其是在紧挨着北方蛮子的凶险沧州这处荒野偏僻之地开辟出一片很长时间内近乎独立的生存繁衍小天地,那么这个家族必定人口充足人丁足够兴旺才能做到,又能一直存续下来直到今天,这样的家族岂会是因为缺丁少口或天命什么的生育问题而成了百年险险单传的人家?”

    “孩子,咱家从来不是不能生出足够多的男丁。那方面从来不是问题。”

    “你看看你这一代就明白了。你娘可是生了三个儿子,只不过真正的老二在襁褓中就夭折了。你自己一堆淘儿子更是明证。”

    赵公廉点头。

    “病逝夭折是咱家男丁单薄的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现在你想必也想到了。”

    ”祖母,你是想告诉孩儿,咱家单传的根本原因其实是战争?“

    “是啊!”

    老奶奶长长感慨一声。

    “咱家一代代实际上除了你爹这一代哪一辈怎么着也生有三两个男丁,可主要是都在一年年的抗盗抗辽寇的战斗中阵亡折损掉了。单传的那个都是最小的不能上阵的或是命最大最硬的那个。你爷爷就是最小的刻意保存下来的那个。”

    “当初,咱们沧赵可是个大家族,叔伯兄弟远近嫡庶几十口汉子,是上百年战争耗光了,成了如今这样。”

    “咱家能血脉存续下来,着实不易,可已经是够幸运的了。边关不知多少兴盛一时的家族早成了战火中的烟云。”

    “奶奶想跟你说的是,咱家或者说是咱赵庄能存续下来是一代代鲜血换来的,更是靠血亲一体紧密团结才可以。你爷爷当年也是出挑的好汉,当年虽然年纪小,可杀贼卫庄照样英勇敢战,不让上战场,他偷着上庄墙杀敌。他的命实际是在一次战斗中由他兄长奋不顾身替着挡箭阵亡换来的。你爷爷活着时没少对家人感叹过往事。咱沧赵一代代就是这样相互舍命相护,真正的秘密和难得的是没出一个真正的孬种。平时可能不着调,可关键时刻总会变得红眼而奋勇。”

    “为什么奶奶说你弟弟的诞生是打破了咱家单传宿命的吉祥宝贝儿?为什么对外对朝廷就这么强调闹得举世皆知?”

    老奶奶说到这个有些激动地拍拍手:“只因为从有了你弟弟,咱家才从根本上扭转了总是靠咱家奋不顾身亲自领头和庄丁一起搏命厮杀才能生存的上百年困窘。有了你弟弟,卫庄的战斗就成了游戏一样的轻松事,甚至是收获季节。不怕辽贼或强盗什么的来打,就怕他们不敢来了。从此,你爹再不用冒死年年玩命打仗了。满庄妇人不用再顶个男儿顶着下雨一样的箭上城墙帮助汉子们阻击敌寇了。你也不用再象历代少庄主那样年纪再小也得表现得英勇无畏敢为庄户上阵冒险证明是个合格继承人了。咱家一转眼就富强了,而且强大到无敌,男丁生命真正有了保障,真正破除了单传根源。”

    ‘公廉,你要爱护弟弟。他有点儿二杆子气,行事求快求高效,对在意的事死板较真,对另一些人和事又看不上而冷漠无视,甚至视人命如草芥,显得生硬凶猛冷酷自大执扭常常不近人情,他不是个通常人眼中那种可爱的孩子,甚至他就不是个常人能接受的可爱的让人喜欢的人。但他是咱家真正宝贵的宝贝儿,是上苍赐给你成大业的最珍贵礼物和最强有力却没有丝毫危害的臂助,也是咱们这个民族之福。你爹他呀早干够国王了,他就不喜欢当什么国王受那份拘束。你很快就要接位了,若深刻看透这一点,爱护好弟弟。那么,咱家咱们这个民族的兴盛幸福就无可撼动。”

第190节回归与欢喜

    在老奶奶心里,最理想的生活是全家去赵老二已经占据了正大力开发建设做战后定居之所的澳洲生存繁衍。

    随着家族进入政治模式,她对政治关注了解得越深,她越是看清了政治这东西对家族团结和睦温馨的巨大破坏力。

    她就不喜欢家人当什么国王皇室。

    自从赵庄富了逐步有了海外建国的势力并向那个方向发展,老赵庄人了解了主家的政治意图并看到了美好希望与政治前景,老奶奶就敏锐地发现庄上的气氛悄悄迅速变了。

    是人心变了。

    总体来说不是向坏处变,而是变得更团结齐心更积极向上,更忠心爱戴主家,生活和工作面貌更有了热情和斗志。

    但,另一方面则是原本淳朴的民风悄然转变,亲如一家的庄子在不知不觉间少了点什么。庄户们对沧赵家族这个主家不再是过去那种“我们赵庄是一个家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大家都是生活在这的荣辱与共,生死贫富与共,相互无私关爱扶持保护,我好了就决不能让你过得差了的家人,主家是天然老大是家长,我们尊重和拥护家长,都听老大的,但是一家子,有什么就说什么......”,庄户们对主家多了礼节,懂礼节不是坏事,言行中却多了功利自私虚伪做作,有了无形的隔阂,本是庄户人家平常很自然随性的说笑打闹白话寻开心闲聊和打招呼,变成了有目的有玄机的内容,主家不能象以前那样听了后亲切随意地哈哈几句不用过脑子,而是你必须得琢磨分析一下说者到底是什么意思才好回应,否则就很容易引起事端。上下主从的关系带上了功利虚假,原本平等友善的庄户们之间就更不用说了,竞争是好事,但多了心机攀比矛盾。

    庄上如此,沧赵家族本身也在悄然改变。

    一家人,亲情没变,但多了官味,本是平等和睦的亲人亲族却有了无形却鲜明的不可逾越触犯的等级与权力划分,父子不是单纯的父子了,而是带上君臣意味;兄弟也不是兄弟了;老太太们本是一夫的姐妹,想什么说什么,不满意了就相互发发脾气吵吵架,完了就完了,却变成谨小慎微,说话藏着掖着,对生了儿子的宁氏老奶奶无形间多了敬畏疏离。老太太们尚且如此,何况是其他人。别说本是兄弟一样的管家一家开始更严格遵守主从尊卑,就是沧赵姑娘家和儿女对庄主嫡枝也现出尊卑的态度,再也不是亲戚家人之间那种很自然很正常的想吵架吵架,想找庄主夫妇说话或有事就能兄弟舅舅舅母的自然随心的说笑商量盘算或反驳什么。就连因为身为女孩,家长们不重视反而格外宽容的赵老二的姐姐赵明月渐渐也不大敢象以前那样为引起关注多点家长关爱而肆意胡闹了。她年纪小也敏锐察觉家里多了点什么,又少了点什么,家不再是过去的家了,父母似乎也不是过去的父母了,自己若再敢随意任性胡闹怕是没好果子吃。

    这种转变以不可抑制的力量在迅猛发展,并且不可逆转。

    老奶奶不喜欢这种转变,尤其不喜欢亲人不是单纯亲人的关系,以前吵吵闹闹没个明显尊卑大小,那才是过日子。

    她悄悄观察过,发现精灵神仙一样的小孙子似乎很适应这种复杂了的社会关系,但小孙子明显也不喜欢。

    说起来,赵庄,包括沧赵所有亲族成员之间的关系没有根本变质,还是小孙子的功劳。

    老奶奶就发现小孙子似是年幼无意实际上是在有意破坏家中与庄上形成的官气,强调亲情与团结平等自然和谐。

    对庄子,小孙子强调的是公事上的能力、核心领导力、等级、执行力,敬业专业、忠诚高效、气节品行等,而不是社会地位天然划分的日常生活上的等级尊卑。劳作上班时,领导就是领导,但收工下班了,你还是王老五,我仍是赵老二。

    庄户们能力的差别和随赵庄迅猛发展而自然出现的贫富差距,这两者导致的庄户间不再平等和矛盾,赵老二搞了个股份制,把庄户们家全都变成股份一样的赵庄小股东,各家在人事等事上都有一样的监督推选等权力,这就保障了大家的根基地位利益仍然是平等的,你家儿子多,势力大,或个人能力强,你可以当各级头目展现自我价值并获取更多更高的收入,但你并没有真正等级上的高人一等,你不能随自己的好恶脾性亲疏远近就耍权苛待或公然歧视不如你的庄户家。因为你的权力地位是庄户们决定的,你若傲慢自大,不平等友爱团结别人了,品行不好了,人家就不选你当头目了。

    此外还建立了公共基金制度,也就是后世的社会保障制度,以保障大家无后顾之忧,尤其是保障了负担能力差的贫弱家庭的生存与医疗。特别是教育,孩子们有一样的免费上学受教育权,统一的校服。你爹是经理,是船长,混得有面子,家有钱,这在学校都没用,你只有个统一的名字,那就是学生。

    不但如此,为了维护平等团结削弱庄上的官气等级氛围,赵老二还有别的特别针对的手段。

    最寻常的手段,奖优罚劣奖勤罚懒奖善罚恶等促进大家努力保持社会正能量奋发向上是应该的,也必须做的。

    赵老二还要父母在每年年末都要亲自走访看望庄上的孤儿寡母病患之类的贫弱之家,男对男,女对女的拉拉家常,重视他们的存在和意愿,维护他们在庄上的平等地位权力和尊颜,询问并用沧赵家族自己的钱财物资解决他们面临的难题,平常及时解决和跟进这些家庭骤然遇到的灾难,比如以庄子名义出面从外面请高明医生看病什么的待遇更是有机制化的常态事,就是为了让“咱们是赵庄一家人”的信念继续存在下去并深刻在每个人的心头。

    这些措施和制度慢慢就深入人心,进一步提高了凝聚力、向心力和社会公平温暖,并随着由庄到国而形成国家体制。

    但是,由庄变成国,由平民之家变成政治家族,必然改变的东西仍迅速稳定形成。

    老奶奶很不喜欢无形的隔阂。

    全家带着亲人一样的庄户们,在那个有田有牧场有海洋,却没有寒冷的遥远海岛悠然生活,其乐融融无忧无虑那才叫好。而且此时的澳洲大陆因为这时期的全球气候变冷,并不象后世那样炎热干燥,在这时期是孤立安全独立的真正天堂。

    老奶奶去过那里,本意是去查探一下那的虚实和小孙子心底到底是什么意图,但看过后就喜欢上了。

    那真是个自由安全的美好世界。

    对庄户人家来说,在那安家生活,那才叫最合适最如意的好地方。

    她专注向政治,闲时看了许多史书,也和许多有见识的人闲聊过,再对比现实的凶险百态,看透了政治的血腥与冷酷无情,看透了王朝兴衰,也看透了小孙子对政治本质的透彻了解和骨子里流露的淡漠不屑却又深深忌惮甚至畏惧戒备,看透了小孙子不离祖国却又远避海外生活后半生的根本目的。小孙子不想陷入政治纠缠中,更不想和家人发生政治争斗。

    老奶奶越来越喜欢小孙子远超世人和世俗的远见明智。

    尽管她偏爱长孙偏到骨子里,但仍然决定了,以后要和小孙子多在一起住住,再说了唯一的宝贝儿子也必会在那。

    当赵公廉知道祖母有迁居澳洲这心思后,难受了。

    他心里对祖母有很深的依恋。

    在他心里,母亲是弟弟的。祖母是他的。老人家一直是他上进的动力和意志的最重要支柱。

    他努力上进,努力搞政治,除了兴趣和能力,有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表现给祖母看,让老人家更满意更宠爱他。

    身在局中总难免有执迷不悟。

    身为玩政治的,政治的本质必然使他带上些政治的腹黑猜忌。

    赵公廉可没有赵老二的那份身在政治中却又置身政治之外的通达超脱潇洒心和两世为人卓越科学家对政治的天生高超能力,他再英明睿智也不可能有赵老二在政治上的这种超然境界,这是政治与玩政治的必然。

    所以他了解弟弟,相信弟弟,愿意全力爱护弟弟,但仍然难免一直或多或少暗暗忌惮和防范着弟弟。

    毕竟赵老二对新帝国的影响力和实际控制力都太大了,完全是人心中真正的至高无上。

    这与赵老二是不是坐在那个位置上无关。

    谁当皇帝却有这么个弟弟也会忌惮。

    但老奶奶的意愿让赵公廉明白一个道理:家人,从祖母到父母到弟弟原来都特么不喜欢政治,都不在乎权力,只在意自由与自己喜欢做的事过的生活的那种平凡快乐。

    原来全家只有他一个是会玩政治也热衷权力游戏并沉迷其中有小心眼的可笑二傻子。

    苦笑之后,赵公廉真正有了执政的潇洒心胸,真正从赵老二一直以来对他无形中形成的巨大压力和阴影中解脱出来。

    “狡猾”的老奶奶从长孙的神情上就能看出他是真正顿悟了。

    这就好了。

    沧赵家族不会出现大业成却转眼兄弟相争相残的历史悲剧。她开心之极的笑了。

    当天,老人家一身轻松地送心爱的孙子再次踏上大宋官途。

    这是最后一次。

    临别,老奶奶摸着跪拜在面前的长孙叮嘱说:“你弟弟正在北面放马血战,刀枪无眼呐,我很担心他。你在沧北也不是安全的,困难和凶险很多,也要打起精神来分外小心。你们俩个孩子有一个出点事也要了我的命了。可大意不得。”

    赵公廉应诺,安慰了老人家,信心满满神采飞扬,只带两百卫队中的一百成员就出发了,没带家眷。

    一直冒充家将的花荣也没带。

    沧赵家族在大宋祖地的时间不多了。

    剩下的时间里要面对许多难测的凶险,可能面临许多激烈战斗,没必要带家眷在沧北那苦寒之地一起冒险受罪,事急时又碍事。

    宿元景这面早紧急上奏朝廷喜报,说明赵公廉终于感动了从了,又热血地愿意为大宋效劳了,并且识趣的没有接受在如此年轻的年纪就获封骇人的靖国公高位封爵,甘愿仍做原来的文成侯,还主动退级由郡侯退为了县侯,如此就是领罪愿意受罚的姿态,给足了朝廷脸面,维护了君王的权威,却接受了监管整个高阳关路军事的副差使,但这是个干事的职责,副职,有责任却没多少实际权力,名头再大也成不了军事威胁,此时却又是现实形势最需要的。

    宿太尉也知道自己本质就是个文人,空谈可以,真玩军事搞对抗辽寇并不是行家,也没信心和那个领军能力,他也极需要赵公廉这样的真正内行大家帮他训练统领军事全局和分担边防责任与压力,所以也很欢迎赵公廉当高阳关路副手。

    这不是种竞争和分走权力的威胁,而是种当官做一区老大的幸福。

    愉悦中,另一面,他又派人把赵公廉再次出仕捍卫大宋的消息早放得满天飞。

    宿太尉虽然对赵公廉的影响力之大事先有了点心理准备,但放出消息后看到了结果仍然极度惊骇。

    首先是沧北四军州的动荡军心民心立即安稳下来,至少是表面安稳下来,不再那么危机莫测的可怕。

    四军州军民,甚至包括皇帝派来监视并奉秘旨有权直接杀掉赵公廉的那些文武官员也大大松口气,对赵公廉的回归多多少少持有欢喜心,抱着欢迎态度。

    而河间府宿太尉直接领导的部下大军当听到这个消息后,心里对不能追随赵公廉造反谋个推翻大宋建立新朝的富贵前程大为遗憾,但也不敢随意闹事起乱心思了,又恢复往日的日常训练值守,貌似一切都恢复正常。

    这边边关的叛乱危机应声而解。

    消息狂风一样吹到河北西路,那些本打包准备秋收一结束就卷钱粮财产也大举叛逃的百姓又埋头过日子了。

    宅男福利,你懂的!!!!:meinvlu123!!

第191节网中怎一个乱哄哄,上

    赵公廉不伺候大宋了,最高兴的人莫过于正陷入兵荒将恐和治下人口极度缺失几成无解难题的田虎王庆了。

    对于身处河北的田虎来说,他其实一直很清楚一点:

    他闹得还不够大,动摇不了宋朝政权,若他真闹大了,折腾得大宋太狠,逼得朝廷不得不下血本尽快收拾他,那么最可能负责来剿灭他的不是西军,而正是赵公廉整顿训练出来并统领的沧北军。

    西军兵多将广,六部共有几十万人马,战斗力强悍,是宋朝最强大的武装力量,但要护卫甘肃、陕西以及山西一部分西北疆地区,人马是雄壮可要照顾的地盘也大,被仍然保持了凶悍强盛的西夏大军时时威逼着,很难抽调出足够兵力入内地来专门征剿田虎这样的规模比较强大的反贼。

    而辽国表面仍然疆域广大得惊人,人口也众多,辽军表面仍然骁勇善战强大不可轻犯,但实际上却已经无可辩驳的衰败了,又被北方的野兽女真金军时不时攻打牵制损耗着主力部队,实际上如今对宋国已没有以前那么强势的威胁力了。

    象田虎王庆这样的无知目光短浅的内地反贼土包子草头王,自然压根儿没那个放眼看世界的国际视野意识。

    但即使目光只盯着国内眼前那点东西,丝毫不关心与自己没关系的国外动态,也没那个情报系统和能力了解国外信息,却由于赵公廉早年就提出的辽国败落以及女真威胁论在宋国传播引起的注意力,加传闻的北方风声,他们也大致明白点如今的国外形势。

    所以,田虎,包括远在南内地的淮西王庆再无知也都明白:赵公廉若是奉圣命入内地剿匪,完全可以从十万沧北大军中抽调足够的兵力迅猛过来剿灭他们。

    两草头王粗鄙无文自大,但也深知赵公廉之能,知道自家也算将才济济势力不弱却也怕远不是人家的对手。

    人的名,树的影。

    那位侯爷成名太早,威名传天下也很早,可年轻得很,如今精力劲头正足着呐,

    更可怕是这主执政领军完全成熟了,理政统军样样是大宋无人可比的高人强人,行事又异常果敢狠辣,胆子奇大,眼光与谋略又奇足,战无不胜,谋无不成,这几年已经悄然成了大家心目中公认的满大宋唯一真正具备统帅之才的人物。

    西军六部那些名声显赫的老牌将门统帅,包括号称老辣最擅长治军的老种小种兄弟也不过是将才,

    他们是属于当代名将,但真论起来却连真正的大将之才怕是都不具备,要不然也不会有大宋这么雄厚的国力和大力支持,以前打不出去总是不行的借口——战马也有了,却这么些年下来仍然奈何不得西夏分毫,反而还被西夏军打得处处被动防守,不是这被抢了就是那的人口财富又劫走了众多,甚至闹出了十万精锐大军一战就全军覆没的天大丑闻。

    事实早已证明西军六部威风牛B的大帅们根本比不上西夏的主力各部将主,西军中没有一个是真正具备能统领几十万大军协调掌控整个西北全局的统帅型人物,也就是能玩玩自己辖区的那几万军队领着被动守边打打仗。

    至于监管整个西军的所谓西北统帅大太监童贯,也确实懂军事,会打仗,但也就是有那么点军事天资而已,更不行。

    与之相比,能压制他们的西夏的骨干将主或许才配称一声当代的大将之才。

    而赵公廉却是出将入相的人物,

    御沧北,在有朝廷安插的那么多文武掣肘甚至阴险对抗下仍然可以如臂使指理政统军,一切都井井有条,牢牢镇住了边疆,并且还能悠哉悠哉时不时东游西荡下察民情军心交友饮宴从容有闲,没有忙得碗朝天锅朝地。

    这些事实一再证明了他为相可治全国,出将可统御全军的资质,不愧是几百年也未必能出一个的奇才,统领百万大军,协调上上下下文武和军民也必能得心应手,要能力有能力,要威望有威望,要狠辣有狠辣,那才是可怕的真正狠人。

    对这位可畏的大宋的真正顶梁柱,大宋的草头王们,尤其是北方的田虎一直深为忌惮。

    赵公廉不干了,他们自然最高兴,巴不得朝廷一怒之下把赵公廉弄死。

    可特妈的,转眼间,赵公廉又出山了,而且听闻军权更大了,不止高阳关路大军,连对河北西路的军队也有了监察训练干涉权,威望无疑也更高了,这可太扫兴了,怕是以后也能要命的,令人害怕啊。

    都拍桌子愤怒感慨:赵公廉,你特么是不是傻啊?你为大宋卖的什么命啊你?难道朝廷害你家害得还不够惨?你有才没地使,你可以来我这啊,我让你当宰相兼大帅,地位权力只在我之下,保你富贵荣华。你家的债,我都可以为你还啊。

    就连远在江南潜伏的暗贼王方腊听闻后也愤怒感慨不已,准确的说是比田虎王庆更愤怒感慨。

    方腊的日子如今更不好过。

    江南夏收时,海盗打突袭把他摩尼教本部数年辛苦积累的起事财富和准备的较好武器抢了个干净,十几年好不容易忽悠入教慢慢积累的教民家庭也叛逃得只剩下那些中毒深已入了魔的狂热信徒,这种打击和损失已经难以承受了,谁知他下令召回的分散在江西、安徽等江南各地伪装为山贼强盗的近二十万更狂热的护教圣兵信徒也发生大变故。

    方腊领导集团当时紧急磋商应变,原本是打算趁沿海成空之机,把实力收在苏杭台州等城乡内外,占据城中店铺房产生意和乡下田地茶园等优良资产,玩继续藏兵藏野心于民,不趁大宋混乱统治崩溃的便利之机扯旗造反,却能迅速形成事实上的对江南这些核心地区和摩尼教根据地的掌控,成为事实的江南王,在暗地里进行实际统治江南这片传统繁华富裕地也容易再富裕发达起来的地区,悄悄迅速积攒实力,然后举义旗转眼唾手可得王霸之业。

    事实上,海盗也放话了,说他们对宋国还没抢够,也让方腊明白了,海盗不让他们现在造反耽误海盗肆意欺抢大宋。

    方腊气得吐血,但无可奈何。

    他藏在太湖、洞庭湖等地秘密训练的水军还只是民兵,既缺乏象样的制式武器,船只更不行,根本不敢向海盗眦牙。

    另外,想迅速恢复江南经济,他还想利用海盗的沿海沿江贸易发财再积累起实力。他也只能依靠海盗壮大实力。

    势不如人。如此,他只能忍,只能等海盗不稀罕抢大宋了目标转向别处才能暴起伸手夺权。

    可有了对策,盘算得如意,没料到的是,那些由菩萨化挥刀怒目金刚的僧兵听说总部要他们回去装平民种地,顿时就不愿意了。

    开什么玩笑呐?

    佛爷我当慈悲和尚时都是享受世人供奉不种地的,加入摩尼教作了武夫圣兵干着杀人放火勾当反而要辛苦种地了?

    他们并不知道本教总部被抢个干净的事,也不知道本教被海盗欺负得死死的窝囊无比的事,也不可能知道海盗不让摩尼教造反的事,但听说了教民大量叛逃海外的事,也清晰看到了海盗的强大无敌和惊人影响力,对本教迟迟不能举旗成事产生强烈失望,觉得摩尼教在大宋如此混乱的情况下仍然没胆量或能力夺取江南政权,教主和领导们显然是不行,没什么大戏可唱,自己跳出佛门重归世俗奋勇厮杀满手血腥的想谋个富贵前程显然也不可期了,哪还跟着瞎干个屁。

    由此,分散在各地的近二十万护教圣兵轰然分裂成三部分。

    很大一部是嗜杀又喜欢行凶作恶的,看好已开国称王的王庆,投了去当兵谋快活前程。

    一部是狂热的僧兵信徒,自然服从教主召令,潜回摩尼教老巢听从安排。

    最大的一部则投了海盗。你不要奇怪。

    早前就有太多被寺庙收养大的小和尚或不想当僧人却被残酷的生活所迫不得不遁入空门求生的良善者,断断续续都逃去了海外还了俗,或分了田种地放牧,或当了喜好的渔夫去玩海玩水了,或成了工人在工厂做工当技术学徒......都能赚钱娶妻生子,年小的还由海盗国白养着上学,总之,听说都过得自在不错。

    最重要的是,听说海盗国信仰自由,你信仰什么都行,国家不限制当僧人。

    所以这些凶僧就有心了,觉着自己是僧人,而佛门中人就是世人眼里的慈悲好人,相信海盗也必然是这么认为的,那么自己就可以以僧人的身份投靠海盗,放下屠刀谋个海外的逍遥僧人生活,继续享受世人的虔诚慷慨供奉。

    海盗国那么富裕,寺庙肯定比大宋的更好过数倍。

    咱也去享受享受传说的海外天堂日子到底是个啥快活神仙一样的滋味。

    反正自己真是僧人真会念经并有度牒可证明身份,当山贼强盗作恶时又都是蒙着脸戴了头巾帽子化了妆的,没人知道自己是杀人无算罪孽深重的佛门歹徒,不要坏蛋的海盗不知道秘密也就不会拒绝接收,收了也查不出来问题不会惩罚。

    他们不知道的是,海盗帝国是不限制信仰,是没人管你刮光头穿僧衣或打扮成什么种类的教徒模样,那属于你个人的爱好和自由,在海盗国的民众眼里只属于奇装异服和另类,但不许建任何宗教的寺庙,更不许教徒聚党结社聚众一地生活。你信什么拜什么在自个家干,不能随意传播你信的那些教义,更不准强拉人入教,而且你信什么也得自己养活自己,不能靠化缘什么的到处游荡和说教行骗,其他国民交税纳粮什么的国家义务和社会责任,你一样也少不了。

    在宗教方面的法律规定是很详细而严酷的,整个社会都在积极监督,更有专门的部门监管。

    总之,新帝国不许任何人不劳而获,更不许任何人传播那些麻木不仁懦弱冷漠等愚昧消极思想。

    你若是肆意触犯了规定,惩罚是可怕的。

    还想当僧人四处化缘“公费”旅游,或占据风景美妙的山岳当神仙不劳而获逍遥生活,碰到了就抓去和南亚奴隶一起当苦力。累苦死你,算你活该,累苦不死你,算你命大。几乎没有宽恕悔改回头重新做人的机会。你就慢慢熬吧你。

    帝国在强力消除宗教糟粕对新社会的危害。

    新国有条件,必须在最有利的开始时期就采取最严厉残酷的措施来迅速有效制止和引导宗教意识,彻底奠定新局。

    为了降低信徒的抵触情绪,也为了让人们可以有个虚无的精神寄托,了解赵老二的宗教统一意图,掌握了新思想的无量道长最是积极,领导搬迁来的公孙胜的师傅罗真人等颇具通达智慧的人研究人体自身异能潜力,并根据赵老二当年对家人所说的那些东西创立了新教,汇聚抽取天下主要宗教教义中有哲学意义和积极正能量的观念制定成新圣经,传播天下。

    有赵岳这么个活生生的神一样的最有说服力的招牌,沧赵家族王室又有无与伦比的仁慈形象和号召力,更有普济天下的能力和实际行动,加上王权威力和官府有意悄然配合,实际上海盗帝国的人都信帝国新教,拜什么神也是拜的新教。

    新教才有权力建立寺庙。

    实际也不是通常意义的寺庙,而是一种补充政府职能的民间社会机构,担负着服务社会和慈善等功能,是非营利性。

    你是宗教人氏或某种教徒,可以在这里开展心理治疗,可以用医术给人治病,可以为有困难或有需要的人提供帮助,但一切行为都是免费义务服务,是慈善行为,不得以任何形式收费或收取好处,

    这是有严密监督的,卖不得私货。

    当然任何人也可以在此进行忏悔祈祷什么的。

    受益者和信徒想回报或想为慈善出把力,可以在此捐款捐物,但有相关专业机构专门管理,把它真正用于慈善事业。

    风景名胜地允许建有这种新教“寺庙”,但是风景游览的一部分,提供的是百姓悠闲旅游祈福食宿等的便利服务。

    这个是要收费的,是专业人员经营,实际是旅游业,但同样由相关专业机构专门监管。

    叛逃海盗的这些摩尼教贼圣兵听说铜钱在海盗国不是钱,但海盗国需要大量铜做工业用,并且正在以精美之极的银元,甚至不惜以更难得的珍贵宝石从大宋换取铜粮食什么的,就疯狂毁灭和抢走寺庙中的铜像铜鼎等佛门变相藏钱的铜器。卷走跑去投海盗,想着既能换取海盗国能用的金钱,又是变相的投名状,是利己利海盗的妙招哇。

    结果,安徽、江西、江苏、浙江、福等江南地实际早已被摩尼教控制了的大大小小寺庙全倒霉了,方腊维持在各地寺庙传教和骗钱的傀儡高僧和奋力反抗的死党信徒被屠杀一空,好东西被洗劫一空。

    结果,这些异想天开的摩尼教僧兵是成功投入了海盗国,但却全被抓去当了修缅滇公路的开路工。

    这些人是标准僧人。但海盗国移民局和移民船的队员,那是什么眼力?

    经手和见识过无数形形色色的移民,这些僧人杀过不少人而必然染上的一身杀气,再伪装也难以掩饰干净的邪恶气岂能和正经和尚一样?岂能骗过负责审核接收移民的人员的锐利眼睛?

    一伙伙这么多僧人,还都带着刀等凶器,说是戒刀和防身武器,你骗鬼呐你?

    帝国占了除安南之外的所有东南半岛沿海之国,安置了新移民,正需要大量苦力修建南亚公路,公路后就是铁路,逐步贯通南北,等帝国中心回归祖地后好方便加强东亚和南亚之间的人员物资交流和统治控制,可抓的众多南亚猴子却既刁顽懒惰又熟悉和适应南亚地理生活,很不好控制,只能困拘着采矿或人密集开通新海峡,无法用于长长展开的各段修路,否则就会瞅空就钻入原始森林逃避苦力生涯并且能活下去成了隐患。

    不可能派那么多兵力监控着干活,也无法有效防范逃跑和抓捕。

    有了这十几万恶僧就好了。

    都是凶强有力能干重活的,又不熟悉南亚,不知道南亚原始丛林中什么能吃,也不清楚林中有什么危险怎么防备着,在南亚丛林中修路根本就不敢逃,逃了,失去帝国的后勤供应和安全保障,独自在完全陌生的热带气候和复杂凶险的地理中乱闯,不用毒蛇猛兽可怕的寄生虫、野人和饥饿什么的祸害,只炎热水土不服就是死路一条。

    服了“清心寡欲”太监汤后真正四大皆空了,努力修路当个好筑路工,正好为社会敬献慈悲与力量,圆满佛陀修行。

    海盗建设部乐了,方腊却哭了。

    方教主原本还有圣兵这只庞大兵力尤其是武器,本想依仗这个暗中进行对江浙等地的实际掌控,谁知这股力量只剩下三两万,更痛心的是现在连僧兵持有的抢劫土豪劣绅家时得到的粗制滥造刀枪也没剩下多少,全便宜了海盗冶铁业。

第191节网中怎一个乱哄哄,中

    无量道长通过创立完善新教,把道教巧妙转化了进去,为道教在新王朝时代做了突破发展,让中国本土道教跟上了划时代步伐,在以科学立国并必将称霸全球的强国领导的新世界能换个形式以更科学更积极昂扬的宗教身份让本教存续下去。

    他为道教指明了发展方面,并及时引导同行融入新时代适合新王朝,由炼丹修仙参悟天道玄机制药习武救人的道教传统行为转作科学的天文地理医药化工研究或医疗旅游慈善等行业,使同行有了正当合理可靠的新饭碗继续有出路。

    而忙着在大宋各地装佛弄钱粮逍遥尽情享受大宋空前繁荣富裕的佛门,很自然就落伍了,没位子没前景了。

    无量道长这一手很高明。

    无形中挤掉了外来中国几千年的老对头——佛门,还让道教本质得以脱胎换骨飞跃,变相壮大,他也为此很得意。

    这也是赵老二的师傅无名道长不喜欢文绉绉繁琐事却也愿意积极参与新教创立的根本原因。

    赵岳对师傅和无量道长的小心眼看得明白,但装傻做不知。

    只要融和了世界主流教派积极教义的新教符合人类飞速科学进步的最根本要求就好。

    具体的到底是天主教、耶稣教,阿拉伯宗教,还是什么教的教义占了新教教义的大头,他不关心。

    而同为宗教却是造反夺权本质的摩尼教就更难受了,不但完全被排除在新教新世界之外,而且目前的处境异常尴尬。

    摩尼教狂热信徒武力人员还有数万,但缺乏武器,更缺乏起事的信心;

    朝廷又调派了新军重点加强对江南的震慑和控制,这些新军不是江南本地人,和摩尼教既无关系,也和江南人没多大关系,对江南人没什么乡里乡亲的情面可讲,却都是恶人坏蛋,防范海盗肯定是渣,但对付江南人却勇猛胆大凶强有力;

    刚从内地逃来的移民停留在江南占了大量田地房产展开新生活,但人心不稳,而且怕是都是对大宋心怀异心的,在观望形势,停留在沿海地区生活怕就是方便随时叛逃的,江南一起战乱怕就会逃光了,没可剥削的人了,造反统治谁去。

    在这种恶劣的形势下,方腊只能选择继续隐忍,蠢蠢欲动总想索性立即扯旗造反试试的野心只能收敛掩饰好。

    赵公廉隐退又复出,权力和威势更强了,方腊看到了威胁,瞅瞅自己的实力就更不敢轻易举事了。

    好在听说可怕的沧北十万大军叛逃得只剩下不到两万人马。

    赵公廉再厉害,只这点强军,一时半会也发不起威来。

    尤其是离赵公廉的威芒最近的北方田虎在愤愤慨后想了想也松口气,但也仅仅是稍稍松口气。

    他手下的谋士说过,他自己也清楚,这位侯爷是个善于创造奇迹的人,其背后的沧赵家族更是能创造奇迹的本源。

    明眼的,谁敢小看这一家?

    赵公廉手下的沧北军所剩无几了,不可能抽调兵力入内地剿贼,但他的兵权大了数倍。

    谁敢说这位侯爷就不能化腐朽为神奇把高阳关路的其他烂军迅速整顿成劲旅。

    只河间府那十万边军若是训练好了,也足够吓人了。何况他还有权力能训练整顿河北西路的军队。

    西路军可就在田虎的边上。

    田虎眼下手中的兵力只剩下十万左右,

    人数听着不老少,也都是最凶恶比较敢战的,但和赵公廉整顿的军队较量,田虎仍然没有多少信心。

    毕竟他不是只局限在容易守的一山的二龙山势力集团。

    要分兵守卫占领的几个州县,十万人一分在各处,好干什么?

    他眼下连趁机出兵抢掠附近的大宋州县的兵力和胆量也没有,尽管周围都是新编的坏蛋官兵军心不稳战斗力肯定不行。

    他的治下百姓逃走的太多,种田纳粮交税的人少得可怜,境况太惨,只能靠老底子撑着,可,以后怎么养军打仗?

    他正为这事愁得要死,

    还不敢兴兵出去肆意抢人口财富物资。

    之前抢过一次,是轻易抢到不少好处,可周围本不想逃离家园的百姓闻讯立即吓跑了太多。田虎再凶恶再短视,这下也不敢再肆意行凶抢掠了,生怕再杀抢就把本就心思不定的不多百姓吓得干脆也果断弃家叛逃或移往它乡了。

    这一灾,大宋和以前可大大不同了,以前大宋到处人满为患,百姓想迁移却去无可去,只能守在老家闷头熬着,现在呢,到处是抛弃的田地房产和等待收获的庄稼,到哪都有可白得的生存资源,谁还会明知老家太危险却死待着?

    如果连附近的人口也没了,那可真完蛋了。

    那样的话,伪晋政权就只能当流寇,靠到处流浪和抢掠为生,但那样没有根基,只能得逞一时,一旦不再具备人们心目中认可的那种有稳定地盘稳定政权中心的传统王朝形象,就只是贼寇,失了吸引人心的号召力,对上大宋正统死得快。

    只有忍耐着等大宋缓过来了必会采取严厉措施控制人口迁移和流失,附近的百姓不敢跑也无法跑了,才能再抢。

    怕就怕到了那时,宋庭稳定了天下局势,赵公廉也整顿好了军队,能抽兵来征剿了。

    田虎的忧虑烦恼,宿太尉自然不知道,不关他鸟事,也不关心。

    他只关心沧北缺了太多兵力,只靠不到两万人如何能守得住沧北四军州的防区?

    秋收的步伐正一天天逼近,本应该是丰收喜悦的日子。可,辽寇红着眼南下抢掠过冬物资的兵锋也日趋临近。

    形势空前危急啊。

    缺失的河北西路军经过这些天已经得到紧急补充,顶不顶用暂且不管,至少是补充了大部分兵力,有兵防守边关了。

    这得利于大宋正在如火如荼进行的大力合并州县计划。

    宰相白时中、参知政事张邦昌等朝廷大佬也不是白吃饭什么大事也干不了的废物,一定的执政能力和治国经验还是有的,在这个政权高度危机的致命关头,也是考验和展现执政能力的关头也积极肯干。

    面对糟糕之极的灾后乱局,朝廷做了不少工作,正以空前严厉的态势加强地方服从中央决策的执行力,力求尽可能快地调整好政治军事新布局,迅速稳定住全国局势,阻止局势进一步恶化下去,挽救住摇摇欲坠的政权。

    北宋本有二百多个州府,现在计划缩编为五六十个。

    缩编得太狠,可不这么干不行啊。

    以往大宋一个县的人口,如今三两个甚至更多几个县的人口凑一起怕也顶不上。很多地方一个州的人口顶不上过去一个上县的。

    沿海因为随移民狂潮汇聚了大量各地移民来的人口,情况还好点。内地人口,真正是十不存一,甚至更少。

    叛投海盗而流失掉的人口太多了。

    在京城衙门里坐看各地的人口账面汇报,触目惊心。曾经的万万人口,如今怕是只剩下二千万左右。

    若下到地方实地查看各地,亲眼看到到处抛弃的村落田地庄稼,骑马走好远也不一定能见到个人,更触目惊心。

    有地盘却没人了,哪还保留着那么多州县官府衙门,养着那么多白吃饭的官吏当老爷干什么?

    白白耗费国帑,只为好听好看呐?

    没人种地交税提供剥削,以后日子长了,消耗尽了眼下的积蓄,哪来的钱粮挥霍耗费?

    只能裁减。

    必须趁地方官僚们被叛逃与屠杀抢掠潮吓破了胆,必须紧紧依靠朝廷活命的时机,一步到位狠狠栽减和重新布局调配。

    否则,一旦安定下来,地方官吏没了威胁,有了和朝廷从容较劲讲价的闲心思和劲头,再想大幅度调整就难了。

    到那时,天下的地方官员不想降级甚至裁撤掉,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权力和切身利益群起闹事,逼迫中央让步,缩编就根本不可能办到。

    这次事关国运的大动作,朝廷动了真格的,也下了真功夫,

    重新划分州县和调配官吏,不但根据地方上报的人口情况和反映出的地方官能力操守与对朝廷的忠心程度,还派出众多侦察人员快马到各地搞紧急实地调查掌握尽可能真实的资料。

    然后根据地理人口情况和政治军事实际需要有的放矢的数州并为一州,裁撤的州府改为县,由原州府城中的县衙门班子继续留任和负责统治。县改为镇。大宋把镇正式列入了行政单位体系,负责管理东一个西一个极分散而且都人口不多的乡村。

    这个调整,或可称为宋代的行政改革,幅度极大,措施也很迅猛生硬激烈,加上各地有点能耐的都在忙着拼命走私粮食铜铁等物资从海盗那换取可爱的银币和宝石,一时间鸡飞狗跳到处乱哄哄的,但施行起来并没有遇到太大阻力。

    因为夏灾国难中,被海盗、清真山流寇、移民狂潮等毁灭的州府县太多,死了太多州府官吏,操行好没死的也被强行卷走去海外了,灾后重建,这些州府城没被裁撤掉的,缺了大量官吏,正急需补充,把裁撤的州府管理班子调来正好解决两难题。

    地方官主要领导本就是离家乡异地任职的,也随时会转任到任何地方,本就是流官,没有乡土难离情节,任职地也没有家族拖累,有地能平级调任,谁还愿意留在没几个人了没油水了的地方坚持当州级官难受着并和朝廷产生对抗找死?

    都是接到调令就高高兴兴离去,

    说走就走,一点不敢耽误,就怕稍有差池,自己的新位子就被朝廷又顶给别人了。

    裁撤的州府太多,相对而言灾难中毁灭掉而缺官的是少的,并没有那么多位子满足安置全部裁撤下来的州府官员。这个白时中等宰相也有招处理。

    夏收灾难时,京城因自身利益被触动而群起激烈反对高俅肆意挥军屠杀抢掠两淮和山东等地土豪劣绅关系户的朝中官员,定为私通海盗重罪,被贬官,被下大牢,死掉缺掉的不少,加上其它动乱等原因也死了废了一些,一些要职也缺有分量的官员补充上来。

    于是,白时中张邦昌等权臣趁机把地方同党州府主官,以及非关系户但也没矛盾和威胁却级别高威望又大不可轻忽的官员一并调入京城,这样既安插了亲信,皇帝那也容易过关,又解决了最要紧的地方高官安置问题,对上上下下都有交待。

    最有实力反对中央决策,最难搞的州府级主官差不多都能轻松搞定了,剩下的就好说了。

    县级官员对行政改革的阻碍根本就不是事。

    国难中损失最惨的就是县城官。

    除了附州府城得以和州官一起幸免于难的县官和极少数命大及时逃入州府城避难的之外,大宋的县城在移民狂潮中和乡下的土豪劣绅一样是移民大军重点抢掠屠杀的对象,而且被内地一波波涌来的叛逃浪潮反复攻击洗劫,几乎摧毁殆尽。

    县级官吏不是死光了,就是是好官好人没被杀掉却也被移民潮强行卷走了。

    没剩下几个县官,又哪来的反对裁撤的阻力?

    剩下的问题是,州府衙门中那些下级本地中小官吏稍有些麻烦。

    有人不愿意离开家族和老家随衙门整体搬迁去外地生活。

    这对朝廷却是正好。

    当地新设的县和镇正缺人主持呢。

    不愿意走的就按品级职位什么的安置到当地基层任职,但自然绝大多数只能官职降低。

    但这样也没遇到多大阻力。

    能当官的哪有傻子。

    这些选择留下来的人本就是盯上了老家的新位子,早看到了其中的好处,不愿去陌生的外地冒险,降级也愿意留守。

    正经当官能发财?

    降级能损失几个钱?

    在老家当基层官管着大片土地等各种资源,管着众多小村落,有家族根基支持,正是最自在的土皇帝的待遇和滋味,随便捞点也比不降级却要迁移到外地衙门当州府官强。

    他们要的是里子和实惠,抛弃了虚有其表的州城官面子。

    州府裁撤了,当地驻军自然也跟着裁撤。

    养兵是极费钱的,也必须裁撤调整。

第192节网中怎一个乱哄哄,下

    裁军,尤其是裁撤由兵痞老油子恶棍和社会坏蛋仓促组建的军队,这是个难点,很容易引起灾难。

    宋国有二百多个州府,不是每个州府都配备数千厢军或禁军的。

    否则养那么多边军、京城禁军,加流民组成的数目常常比禁军还庞大的厢军,再配备大量的各地州军,大宋经济再繁荣,财政实力再强也抗不住这么个消耗。也没必要设置那么多闲军镇守地方。

    那些军事地位不重要的小州,尤其是内地和南方没有外敌威胁的安全地区,兵都很少。

    很多州一般只配备一个营指挥使,也就是五百人的军队,作用类似武警。

    多点的也仅仅千八百兵力,主官才有资格称兵马都监。

    正常情况下,这已经足够用了。

    地方维稳就是这么搞的。大宋这么统治上百年了,也没遇到大问题。

    若是遇到人数众多的造反或强盗山贼问题,当地州军番兵等常备军兵力太少,解决不了,当地还有乡兵以及不在常备军编制内却有武器甚至有战马的部落番兵可调用。

    这种可从民间抽调的兵力属于预备役,有点儿类似隋唐时期的府兵,国家不负责花钱供养,平时为民,种田打猎什么的,该干什么干什么劳作,但农闲时要接受军事训练,战时有义务听令参战。

    宋的政治军事制度,原本就有很多方面是承袭的隋唐的模式。

    若这样也不行,还有所在区域的路级驻军出动。

    路级的帅司所在地州府文武主官虽然没有对本路其它州府的行政军事直接管辖权,但和府所在地一样总配备更多的兵力。

    另外,有些军事经济等战略地位重要的地方,朝廷通常还在这里专门设立一支军队以加强对该地区的镇守。

    比如守江守大河要冲的军队。

    若本区域发生大的战乱危急,帅司地驻军、府的驻军和特设的驻军就会奉旨出动去帮助扑灭叛乱什么的。

    也就是说,内地军总量并不多,比起庞大的边军和京畿禁军来微不足道。

    这也是就怕地方造反,采取中央集权在军事上强干弱枝的必然现象,加上主官是流动的,打仗临时派遣统军等制度,造成将不知兵,兵知将,加上枢密院、兵部和军队直接带兵者之间复杂的军权与实际调兵的分管与相互牵制的常态军事管理,虽然极大削弱了军队在危机时刻的反应速度和战斗力,但也确实从体制上很好的解决了主官或将主日久坐大拥兵自重的恶果,事实上有宋以来也从未发生过真有叛乱威胁的造反。

    当然,西军不算这种情况,但它也不属于某主官个人产生异心就能利用的武装,统帅也是朝廷根据需要和统帅表现可随时派遣和调换的,它是属于产生了几十年关系和利益已经极复杂矛盾的整个西军将门的武装。若某个主官或一些将领生了野心想拉拢将领引军叛乱自立,不是说绝对不可能,但很难的,就这种朝廷不能自如控制的局面已经让朝廷很忌惮了。

    大宋承平百年,实际上内地这么多州府的军队和特设军早已烂掉了,光是吃空额军饷的情况就极严重,一州五百常备军通常能有三二百人就不错了,有的甚至更糟糕,实际兵力连百人都不到,在营兵还是二流子兵油子或麻木混日子的,根本打不了仗。重兵地也好不到哪去,有几千人马编制,比如有五千名额,实际能有三千实员就不错了,很多地方通常是吃一半空额,能把另一半实军日常保持时常训练一下,遇战还能凑合应付打一打的已经属于爱国忠君勤勉职守的好将领了。

    或是遇到检查,就从民间拉壮丁或从黑帮土豪劣绅富商等当地关系户拥有的数量不小的打手刁奴来临时充数。

    上面来检查的一看,嗯,兵不是面黄肌瘦营养不良半死不活的,都比较强健精神,甚至是孔武有力年轻力壮的,齐装满员的,没打过仗见过血,将士却还颇有凶威煞气,不错,是敢战能打仗的军队,看来主官不是疯狂克扣和吃空饷的。

    实际上,孔武有力、敢打敢杀、煞气这种所谓的战斗力,那是属于当地的劣绅富商黑帮的武装,和军队没多大关系。

    这也是海盗引发叛逃潮后,自发叛乱的叛军没形成大规模杀抢所在的必然更有油水的州府城的主要原因。

    没真正的战斗力和信心啊。

    个人打不过军中那些海盗不要的恶棍兵痞霸头,被欺负习惯了,也怕习惯了。

    加上仓促叛逃,人数虽多又武器齐全,可缺乏强有力的统一指挥领导,这一群那一伙的乱哄哄的叛乱,乌合之众而已,即使合力也未必能杀得过城中众多的凶悍嚣张富家刁奴打手,胆怯不敢打,又分散急着回家带家人逃走就更没戏了。

    叛军回家后和也大量叛逃的乡亲们汇合一起,转眼就是成百上千的力量,这才有了胆量和信心收拾当地一般的地主劣绅家,敢对富而无良家大杀大抢,尝到甜头也激起血性甚至凶性,形成了一定战斗力,随即就是各村镇各县的叛逃力量自然汇聚一起,这就不止是成千上万的力量了,是人潮汹涌和在各种欲望与亢奋情绪中的疯狂,虽然仍然没信心对付州府坚城,但敢攻击和摧毁叛逃路上的一切阻力,为成功逃走也不得不敢战,也有了实力一路扫荡武装强大的土豪和弱小县城。

    将士大量叛逃,各地能迅速利用刁奴打手地痞黑帮以及牢中的罪犯等恶棍组建起军队自守,也是驻军军官平常就和这些人有交道的原因。都是叛逃者眼中该死该杀抢干净的坏蛋,面对一波波来的疯狂浩大不可阻挡叛逃潮,这些人也不敢不汇聚起来老实听话地充军服从官府指挥,否则,在这个时候耍老大想任性自在就是势单力薄却面对红眼人潮报复的找死。

    事后,这些恶棍除了混成军官想混个官身前程的,绝大多数都不是愿意当兵的,但仍然老实留在军中却是没更好的出路了。

    有个很简单的道理,

    无论是土豪劣绅,还是地痞流氓黑帮,还是正经体面官府统治者,本质上都是靠欺负盘剥良善老实者生存的。

    当整个国家的各种群体都是邪恶刁顽无良的,黑的,社会不是更容易陷入混乱崩溃了,反而是矛盾冲突少了和谐了。

    移民狂潮后,大宋的良善者,或是自觉不算是淳良好人可也没做过真正罪过的,也不属于海盗坚决不要的儒腐毒瘤的百姓、军人,包括一些官吏,除了北边西边边关地区的,几乎全部一次性叛逃海外了,这种令人丧胆的威势先不提。

    灾难中强编入军队的恶棍甚至罪犯们不是不想脱离军队管束,可放眼一瞅灾后的社会,原本人满为患的大宋如今人烟稀少得可怜,可欺负盘剥的基础人群也太少了,这已经很要命了。

    更令他们沮丧的是,好欺负的没了,剩下的人几乎没个好东西,虽然主要靠老实务农干活什么的本分谋生,不象他们这样的开赌场青楼暗娼搞绑架敲诈勒索,靠不法手段生活,可本质是一样的,也都是狠人,不是好欺负的。

    这你妈的,要是不当兵了,自己想继续过以前的寄生社会的自在得意生活,可能欺负谁?能敲诈盘剥谁弄钱粮潇洒?

    比如,无良医馆靠卖假药发大财,他们坑蒙的是非亲的良善老实的广大群体,哪敢坑蒙那些无良凶徒?

    对凶狠刁顽恶者不但不能坑蒙,反而常常要赔钱倒贴,否则只一个刁妇简简单单的撒泼打上门来的医闹就能让医馆头疼不已,何况是得罪了敢放火下毒敢打杀人的更凶强有力的。日常老实积极交保护费能得安生经营已经是阿弥陀佛了。

    类似的道理,地痞黑帮分子想靠欺负人发财生活也困难了。

    一处处村镇的住户是少了,人数弱了,貌似更好欺压了,可这些居民即便是最寻常的庄户人家,那也是无良甚至凶狠歹毒敢行凶的,可不是那些老实胆小的良善人可随意欺负,为保护自家必然敢反抗,没有地痞黑帮那样怀揣尖刀凶器,可也是有棍棒斧头镰刀什么的,锄头铁锹等也是杀人的利器呀,杀人行凶的威力并不比正经刀枪剑戟等制工武器弱多少。

    百姓打不过军队,不是锄头粪叉比不上刀枪好使,而是不通厮杀不会打仗,才斗不过训练有素的军人。

    叛逃的百姓不就是挥舞着农具几乎扫荡尽了拥有不少武装实力的天下土豪劣绅,摧毁了无数有兵有将有爪牙的官僚?

    面对大宋剩下的普通百姓,若是再象以前那样心思一起就去欺压敲诈,怕是被锄头菜刀干掉的下场。

    还有更可怕的一点是,恶者比善者通常不但更敢于保护自己和自家利益,而且通常更擅长这个。

    善者善,可也通常不但懦弱胆小怕事,无胆无识没血性,一吓唬就老实缩了,而且麻木不仁极其不团结,一盘散沙,看到别人受欺负,事不关己总是就会无动于衷,不看笑话也会袖手旁观,纵有气愤不平也多半不敢伸手,并且一个吓老实了,跪了,就会轻易引起一群跟着跪了。所以,好人的社会人数总是占最多数甚至是绝大多数,明明有能改天换地的巨大力量,却总是微不足道,再多也不足为惧,也总承担着被少数人欺负盘剥的卑微可怜社会角色。

    而坏蛋百姓自私冷漠,也不团结,更不关心别人死活,但却更懂得拉拢团结和依靠集体的力量和敌对势力斗争而自保。黑帮成员就是典型,嘴上大讲义气,实际只顾自己的利益,但却会为“兄弟”出头,明白帮别人就是帮自己。

    好人瞧不起黑帮,但通常缺少的正是这种本质是为了自己却勇敢仗义帮别人的信念以及由此构成的团结团体势力。

    所以,如今村镇和城市的人口少了太多,显得势弱太多,不是人多势众的黑帮团伙的对手,但住户们面临黑帮团伙或强盗山贼祸害时,却会同样拉帮结伙迅速组织起来反抗。一村人是寥寥,可几个村镇的人汇聚起来就是可怕的力量。歹徒能祸害一地,引起其他地方的人警觉,就会遭到报复和自保心更强的无良百姓的群起凶狠报复反击,直到铲除隐患。

    毕竟,无论什么社会,总是遵循二八理论的。

    总是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社会百分之八十的财富,百分之八十的人只能分配百分之二十的利益。

    总是百分之二十的人统治着百分之八十的人,百分之二十的人可不劳而获寄生在担负劳作的百分之八十的人身上。

    打破了这个规律,不干实务不劳而获的人比例大了,就到了社会动荡甚至改朝换代的时候,总会自动调节过来。

    也就是说,即使是如今普遍无良的大宋,劳作的百姓也总是比地痞黑帮等不劳而获群体的人数多太多。

    否则,社会就会自动洗牌。

    在这样的社会中,当祸害百姓的强盗反贼,面对同样无良歹毒的百姓,都是没好下场的,混黑帮当小团伙甚至耍横当个体地痞恶棍,势力更弱小,自在是自在,可面对报复心强烈又敢干的无良百姓群体,只有死得更快。

    编入军中的恶棍们靠的就是邪恶胆大和结伙混社会,明白自己这样谋生能吃得开的依仗,没见识也更懂得这个道理。

    欺负良善混社会,悠哉悠哉不劳而获的日子混不成了,又不想辛苦劳作和当反贼整天面临打仗冒险,想有轻松安全的免费饭吃,就只能老实混兵旅合法吃国家的钱粮。

    这让大宋的武装暴力机器得以存续,政权得以保障,官府和朝廷在灾难狂潮中都从中确实受了益。

    但现在要并改州县,要裁军,要裁撤和改编的军队就是问题了。

    军中绝大多数兵力全是坏蛋,不是肯吃苦下力气干活的,流入社会就是强盗山贼祸害,不能就这么直接赶走了事。

    怎么办?

第193节我们怎么就不行

    白时中、张邦昌等宰相权臣大佬们暗暗脸红大宋如今成了邪恶无良社会和罪恶王朝政权的现状,他们这些官僚统治者自然就全是无耻无能的大坏蛋,这让他们总自诩,实际上是总自我麻醉是儒家最正统的君子忠臣名臣的心态深受打击和嘲弄,情何以堪啊,但这种事对骨子里无耻者也就那么回事,也就脸红一下罢了,真让他们头痛的是在并州裁军上的难题。

    遭受海盗等毁灭的没海近海地区所缺乏的军队已经有从京城抓捕和强行编入军中的坏蛋去弥补了,不需要添兵力了。

    那么裁撤下来的十几万军队不能放入社会为民来安置,又能往哪里安排?

    煞费苦心想了很多招。

    调配往田虎王庆二反贼的周边州府一些兵力,加强对两反王的封堵震慑和围剿。

    把那些兵痞老油子中不能打仗,只能白白耗费国家钱粮,却能严重毒害带坏军队风气的老弱不堪者全栽下去,就地列入农户补充进各村镇,分给田地房产,反正乡下有的是收归国有的田地和无主房产可分配,让这些为军百无一用却整天抱怨当兵太吃亏,朝廷和军官对他们太不好,在军中只有害处的家伙们带着家人下乡务农自己辛苦劳作,自己吃自己去。

    只要你能种得过来,交得起钱粮赋税,要多少田地就给你多少地。

    只要你老实听安排,肯下苦干,多少都行。

    这些老无赖兵油子绝大多数是有爹娘要养或成了家有家口拖累的,其实以前压根儿不爱当兵受穷受气,极其渴望有自己的足够田产耕种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自由民小日子,可那时人多地少人满为患就是不能如愿,无奈当兵,就是混,混得太无聊就随意作孽祸害人,如今如了愿,放他们为民回乡自由谋生,但他们反而不愿意脱离军队回乡种地吃苦了,分的田地房产由家人照接不误,但本人却死活不肯脱军服,就是赖在军营不走,但还是硬载了下去,有家口牵累也没敢真闹事。

    其中的无亲无故老光杆,当兵几乎把七扣八扣的军饷全用于吃喝嫖赌,混个一辈子光棍轻松,也栽下去。

    也没大问题。

    这些光棍老兵痞本质都是无胆废物,栽下去,懒惰成性,不习惯吃苦自己养活自己,不肯种地,却年老势单折腾不起事来,也不敢折腾着当强盗山贼什么的,怕死,怕打仗啊,也受不了当反贼军必然有的频繁训练作战的累,更不会跑去加入反贼军中继续混免费的军饭吃而冒险。

    ……

    诸多措施下去,总算解决了些要裁撤的军队,可这只能安置一小部分人,解决不了大问题,剩下那么多兵怎么安排?

    现在却好了。

    河北发生大规模将士叛逃的灾难,这是可怕的噩耗,但对白时中等正发愁怎么裁军的权臣来说又是件及时雨好事。

    光是河北西路缺失的近十万边军就一下子解决了大问题了。

    再加上,不准折家将自行就地从百姓中招良家子弟为兵,由朝廷强行调兵补上折家军损失的三四成兵力。

    如此一搞,裁撤下来的军队就所剩无几了,还,既堵上了河北西路边关的缺口,又在折家军中插入钉子混杂了将士成分,间接加强了对折家军的控制。

    边关兵跑了,主要将领却少有叛逃的,缺兵不太缺将。而被海盗流寇等毁灭的地方则正好相反。

    把要裁撤的军队的主要将领和中层军官抽出很大一部分来刚好安置在沿海近海的军队中,解决掉有新军却无将的难题,能把临时抽去带兵的禁军军官换回来加强管理训练京畿新编的禁军,维护京军威慑地方的实力也增强京城的安全。

    但是,裁军,裁来裁去,全国的实际兵力并没有少多少,只是驻地和编列换了,仍是一百多万的可怕数量和消耗。

    如今的大宋不是以前的万万人口的盛况了,农耕民族只两千万左右人口,哪能长久担负起这么多军队的消耗。

    偏偏大宋的情况变了,全面恶化了,可周边的敌人没多少变化,仍是那么强大凶残爱侵略,买和平的钱粮布帛仍一点不能少给敌人,而且照这么下去怕是还要额外翻倍多给,不给,人家就恃强打来,损失更大更承受不起,如此,军队,尤其是防御敌国的边军数量就不能裁减,必须奋力养着庞大军队,以后显然只能干瞪眼咬牙越勒越紧裤腰带供应军队。

    越是到了这个时候,包括皇帝在内的朝廷才越是才深刻感觉到沧赵家族这些年来不知不觉对大宋的贡献牺牲之大。

    若是没有沧赵家族廉价推广的高效农业机械、改良田地和大幅提高产量的高明耕种方法,尤其是海外来的宜种宜活管理省心却高产的作物,如玉米、土豆、地瓜等,如今光是怎么解决庞大军队的吃饭问题就能把朝廷活活愁死逼死。

    若是没有沧赵家族十几年来一直默默把卫庄战斗中俘获的战马和自己饲养繁殖的马持续廉价奉献给大宋当种马,若是没有赵公廉顶住朝野巨大压力和内外各种风险一力坚持新马政从辽国弄来众多骡马,这次海盗和流民潮把大宋的牛驴几乎卷走一空,若是再没有这些海盗不要的骡马,大宋没了耕地拉车的牲口,那光是农业生产和运输的惨景就不可想像。

    没牲口耕地之便,光靠单薄的人力,你还想高效多耕种田地?国家还想多有些粮食养活庞大统治者群体和军队?

    却正是已经有了这些基础,正是沧赵家族已经奉献出来了,皇帝和朝廷才有底气敢任性想把沧赵满门弄死。

    若没有这些前提,满朝统治者只顾愁着解决迫在眼前的要命的生存问题了,必须要赵公廉这样的强者能臣在危难时刻显身手出力想办法突破难题挽救只饿也能饿乱饿垮的王朝,哪还有那闲心整治玩弄沧赵家族?哪还有心情敢得瑟。

    政治,尤其是皇帝家天下的封建独裁政治就是这么冷漠霸道凶残无耻黑暗。

    话说回来了,军队大量叛逃反而无形中解决了不小大宋兵力过多又无法大量裁撤的难题。

    白时中等权臣面对这种情况,也不知是该笑,还是该悲叹哭泣。

    对引起这场叛逃灾祸的赵公廉更痛恨嫉恨的同时,这些奸贼也许也得暗自在心里感谢一声:赵公廉,你不辞职折腾,裁军难题也真就没法解决呀。

    至于,沧北军同样缺兵,中央东西两台的白时中和枢密使,及兵部等倒是也想强行安置兵员,把裁撤军剩下的人刚好全安置过去,完事大吉,顺手也把沧北军的成分也弄复杂掉,分散沧北军的军心团结凝聚力,无形中降低了赵公廉的威望,让这位侯爷即使回归再掌军权也无法象过去那样如臂使指的自如掌控军队,减小赵公廉的隐形威胁,同时让在沧北负责牵制赵公廉的文武官员们还有了外地来的兵力克制拥护赵公廉的老沧北军,更有利于发挥牵制作用。

    可这仅仅只能一厢情愿的想想。

    管理全国事务,位高权重如他们,在赵公廉这一块眼下也不能想怎么干就能强行怎么干。

    什么都顺着赵公廉的意来还不一定能吸引人家愿意再出来效力朝廷呢,岂还敢在这个时候再耍权谋阴险搞三搞四再添堵?

    连至尊的皇帝这时候想什么也都没用,有气有想法,都得先受着忍着。

    一切都得先遵照赵公廉的如意来。

    赵公廉想怎么补充沧北军力,一提出来,朝廷眼下就得大体赶紧遵照着办。

    宿太尉在说动赵公廉出山后,首先就谈到沧北紧缺的兵力问题,

    询问是不是也象西路军那样从内地抽调人手迅速补充上去?

    但赵公廉一口拒绝了。

    “那些人是什么东西?”

    “地痞、黑帮、刁奴……都是按法应该治罪惩罚的歹徒社会的害虫。骨子烂了,只有胆子祸害本国人,祸害本族倒是个个骁勇敢干,主意多得很,本事大得很,一个顶两都不止,对外则全是夹尾巴狗怂包烂泥,再练也成不了真正强军。”

    “我又不是神仙,不能改变人的本质,要那么些烂人补充来当将士,多操心辛苦却整训不出好结果,自找难受干什么?”

    宿太尉并不关心赵公廉说的这些问题和可能面临的烦恼。

    他只关心朝廷交给自己的使命,只关心朝廷对自己的看法,因为这才关系到他的前途,主宰了他的切身利益。

    赵公廉一同意再效力朝廷,宿太尉没了政治任务压力,就不是之前求人出山的时候严格遵守良知优先大义为公为先了,又恢复了早已习惯的本能一样的混官场的政客的无耻来。

    话说他被赵公廉的辞职事件折腾得不轻,对朝廷不敢有看法,对坏事的权臣更不敢抱怨报复,就对让他难堪了劳累了大失了体面损了官老爷威严的赵公廉暗暗有气,多多少少也暗藏了些报复心、幸灾乐祸心,也想稍巧妙整整赵公廉。

    他奉命也是想劝说赵公廉,帮着中央把裁撤的匪徒军队编入沧北复杂掉沧北军唯一认可赵公廉的拥戴忠心。

    他笑着说:“贤弟的治军之能当世第一。满大宋,包括自负傲慢的西军众将,哪个不服你化腐朽为神奇的能耐?”

    赵公廉当时轻笑一声淡淡道:“我若真有那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当初赴任清州也不会顶着那么大压力和风险强行裁撤掉沧北全部不堪造就的文武主官和数万将士了。“

    ”有那本事,我早把大宋官场弄得清正廉明了,岂会让赵庄和我家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

    话说得轻描淡写,实际暗含强烈的讽刺。

    他越发看透了宿太尉的腐儒虚伪官僚本质,对这位算是个好人好官的人越发不屑。

    也是在委婉说明:朝廷别再想和我玩那个啷格里根愣。别想耍小聪明玩不入流的可笑阴险手段。你若是硬要耍,让老子不满意,嘿嘿,老子就不伺候朝廷。你耍别人去吧你。随你怎么耍。快活几天就要你们全特妈完蛋。

    官场老油条宿太尉当然能听明白其中的决绝之意,赶忙又圆转说:“当然,贤弟是治军守边的行家,是沧北军事的具体主持者,一切自然先遵照贤弟的意思来。朝廷不会强行伸手干涉沧北军的事。”

    可问题是,

    你回归清州,又怎么迅速解决兵力问题?怎么应对转眼就到来的秋收与辽寇几乎百分之百可能的大举犯边抢掠?

    沧北四个军州如今可没几个人了。

    剩下的百姓还要种地,再说征丁也未必适合当兵,都是农夫,不会厮杀打不了仗,你急眼间从哪弄能战的兵去?

    赵公廉这次直接冷笑一声。

    “兵多有兵多的打法,兵少有兵少的作战方式。”

    “兵贵精不贵多。有几十万烂军又顶什么用?当初女真造反时,以区区缺武器缺战马盔甲几乎什么都缺的当时根本不配称之为军队的两万女真野人却能在护步达冈打得辽皇亲率的七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就很能说明问题。“

    ”再者,人家可以肆意来打咱们,咱们却不准去打人家。我朝总是强调妥协防御,一味被动防守,处处是漏洞,哪里都是敌人随意攻击的靶子,久守必失的道理傻子也明白,兵再多也没用,能防住什么?“

    ”沧北若还有近两万将士,兵力不足,但也不是没招克制对手收拾敢来侵犯的,应付眼下的秋灾未必是多大问题。”

    赵公廉把宿太尉骨子里畏惧辽国的心瞧透了,对这些嘴上为国家的富强吹嘘骁勇自信自豪,真干就无骨无热血无报国效死意志更无能的士大夫官僚不屑到很是无语。

    “太尉大人,辽国早不是过去那个辽国了。辽军也早不是以前的辽军了。他们还有什么我们不可敌的可怕力量?”

    “女真人能以攻代守,凭几万人马就压得辽国喘不上气来,我们武器装备更精良,后勤更充足,这十几年来,人们食物充足,有粮食喂养牲畜家禽,加上我家发明推广的越冬青储饲料良方,畜牧养殖业全面发展起来了,农耕民族所缺的肉食补上来了,百姓身体素质普遍高大强健了,再也不是比不得游牧民族的力气了,也有大量战马,怎么就不能做到女真人的成就了?”

    “依我看,整个北军只要编练整训十万精兵守边就足够了。养那么多兵一年年白白在边关闲着耗费钱粮干什么?朝廷钱粮多得没地用,就给数十万本应该在生产建设上出力的汉子耗用,义务养着他们当懒汉呐?”

    看到宿太尉脸微红张嘴想辩解点什么,赵公廉可不想听遮掩懦弱儒腐保守无能本质而一直存在的陈腔滥调废话。

    那些废话,宋国从立国到如今已经讲了上百年了,别说是赵公廉,就是寻常百姓怕也早听得耳朵起茧子了。

    当缩头乌龟的借口还说得成了不可辩驳的正义公理国策了?

    别特妈的再无耻搞笑了。

    说得再漂亮,国家也是在当三孙子,人民也是在受人家肆意烧杀抢掠,能改变什么?能让这个世界上最勤劳聪慧最应该得到敬畏事实却饱受苦难的民族脱离宿命轮回的悲惨吗?中国人怎么就不行了?

    你们不行就闭嘴,老子来做。

    他截断宿太尉的话头,呵呵笑道:“当然,具体情况,需要等回到沧北做具体了解后再说。”

    算是以此了结这场无聊的对话。

第194节勇敢的御使

    面对赵公廉的锐气自信和出山的明确硬条件二者综合起来的锋芒,宿太尉只能吞回奉命,任赵公廉自己拿一切主意。

    赵公廉客气地送客,瞅着宿太尉离去的车马摇了摇头。

    他现在是彻底理解了弟弟行事为什么会总那么强势粗暴、为什么对人总缺乏耐心常常显得那么不耐烦了。

    意识观念差距太大。

    对脑子锈豆了,明明愚昧无知偏偏又自负聪明甚至有智慧而保守某种观念和习惯的人,你想和他勾通,想说服他引导他,你说张,他却振振有词坚持说李,你整天面对的都是这种人,能有耐心,能不烦躁不发脾气才怪了。不用强硬粗暴甚至凶残手段强行逼迫其改变,你用嘴能说明白他有效说服他才怪了。

    孔孟圣贤的学说和学术理念里说的是文化教育,侧重德,侧重修行,侧重以德治国,但并没有排斥和毁掉其它学术的目标。二贤都重视其它学术成果并愿意积极吸取营养,丰富和加强自己的学识,也不排斥爱好和有其它门派学识的弟子,对知识是一种很开明的态度,只是坚持自己的学说创立了自己的门派。

    汉武帝时兴起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并不是只留儒学而废弃甚至毁掉其它学识。儒学在发展壮大过程中实际一直在巧妙兼收并蓄了其它学术成果才能有如此丰满的成就,只是太侧重强调的是本派学说和政治地位,轻贱别的门派。

    但儒学结合了政治,有了国家暴力机器支持,在学术上既当选手又当裁判,必然很自然导致“百家”迅速灭亡。

    大宋满朝廷的统治者单纯的以扭曲的儒和政合一治国是缺腿找死,却偏偏固守着只在这个找死的信念圈子里寻找不死的良策,并且以此为能为荣为文明先进,荒唐可笑,却不是他们无知,而是千年的僵化观念社会传统习惯就是如此,他们只信守和坚持这个,只会玩这个,你说别的他们不信,也从骨子里抗拒排斥,决不会肯开明接受,即使表面接受了也会仍然聪明地化为儒,本质仍是虚伪懦弱耍嘴务虚那套,轻贱并阻碍真正决定人类生存状况和发展高度的生产领域务实学术。

    对这样的文化精英群体,这样的统治阶层,你还能说什么?

    说什么也没用。

    这样的国家这样的民族,你想从内部改变,那根本是不可能的,是纯粹出力不讨好,是找死,必被强大复杂无比的迂腐人心世情无情绞杀掉。一个人,或一小摄人想强行扭转社会,本就身在社会局限中却是和整个社会斗,怎么可能不败?

    谁来干也不行。

    弟弟说的对,以儒立国必被异族反复挑衅侵略,总是循环被外族灭亡。

    只有来自外部的以强大国家形式出现的力量才有资格和能力来强行改变儒国社会。立足海外聚集起从硬件到新思想体系软件的全面扎实实力的系统再反过头来改变祖地,改造汉民族的精神世界,这一步如今看是只能如此,完全走对了。

    也只有借异族屠刀挥来的暴力血腥才能多少洗刷一下汉民族儒腐掉的灵魂。

    自己少年时幻想过效忠皇帝,创立科技兴国,做一个改变大汉民族的完美无暇千古贤达忠臣的想法确实太幼稚天真。

    帝国也确实应该坚决杜绝让那些满脑子意识毒瘤的人流入新国,免得这种老顽固防碍帝国的新思想体系建立,让国家凭白增添了治理难度和麻烦,还必然牵连毒害到其他人也变成脑子坏掉又活回去了的落伍者。

    对这类人,他平时较善也罢,没有该死的罪孽也罢,都不能讲人性慈悲不忍心看其到时受难而现在出手救助和接收。

    决不能心软。

    就得让他们在故土牢笼囚网中迎接异族的野蛮凶残教化,让他们承受灵魂摧残,看他们在战火中的真实表现再说。

    赵公廉想通了,解决了在新国国策上的最后一点人性怜悯心理困扰,不在关心宿太尉这类“好人”的死活。

    他回归清州后,让那里的文武以及朝廷奇怪的是,他并没有整天快马到处视察民情军务忙着赶紧补兵备战什么的,也没有忙着传书命令直管的其它三军州要做什么,没召见三州的任何人,他什么也没干,也不干。

    政务军务仍然由通判和统制官自己领导着相关人处理一切事。

    只是收回了自己是首长的印、章,也不看文件,随意由身边小厮担任盖章机器。

    他每天或闲坐衙门与后宅,或出去随意散步溜达腿逛逛,偶尔出城打打猎,就这么悠闲自在地过着。

    没有大家想像的热情澎湃,雷厉风行,风风火火。

    更没有战胜群臣,逼得整个朝廷都不得不向他一个人低头让步的狂傲得意跋扈什么的。

    若说有变化,那就是以前喜欢笑的侯爷如今变得很少笑了,神情总是淡漠很随意的样子。

    当真是也无风雨也无晴。

    对赵公廉这种当官食朝廷俸禄享受恩荣,却不作为,连做做样子应付一下公务证明在干事没对不起朝廷的作派,不少官员有异议,尤其是那些皇帝和朝廷派来监视和控制赵公廉的文武要员更是看不惯,私下里议论纷纷。

    你怎么可以这样呢?

    无视朝廷纲纪辞职擅自回家为民,这是重罪。

    为严肃纲纪警示其他官员,杀头也不为过。

    朝廷和圣上却念你和家族的功劳已经大度宽恕了你,并且仍然信任重用了你,给了你更大的威荣和权力,让你一身才华和抱负得以继续有舞台发挥。

    可你呢,

    你就是这么对待朝廷的宽容重用、圣上的深厚恩庞和情义?

    先不说不守臣子之道,你这完全是枉为君子贤达,枉为士林领袖。

    你这是另一种狂妄跋扈,而且是之极。

    完全是目无君上,目中无人。

    或许根本就是有了不臣之心,心里已经不把大宋当朝廷,没把皇帝当皇帝看,怕是已有了取而代之之心。

    但众文武没人站出来批评或私下找赵公廉聊聊指责一下。

    也没有官员结伙威胁或友善做做劝诫批评警告。

    对这位年轻生猛的侯爷,连皇帝和满朝廷的大员都无不忌惮忍让着,何况是身在其手下的众文武。

    赵公廉整顿沧州,整治沧北的以往事迹,在大宋早已成了教科书一样的存在,那种谋而后动,不动则已,一动就是雷霆万钧,果决凶狠毒辣无情,不看人情关系网,坚决按法治罪,而且是不教而诛,决不宽纵,几不受牵制制衡朝廷制度的约束的霸道强硬血腥风格,大宋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给习惯了相互妥协苟且你好我好的官场印象太深刻。

    难以忘怀。

    不客气的说,正是赵公廉给大宋的宽优官僚国策和宽纵风气染上了凶煞严苛,引起皇帝和朝廷对官僚有了血腥暴力。

    对这样强势又强大的主官,谁特么不害怕?

    谁又知道这位侯爷这次是不是又在玩以前的那套鬼把戏,在那安静的不做不动,实为正等着有人主动跳出来找死?

    谁特么敢跳出来指责甚至挑战这样的主官?

    负责监视控制赵公廉的这些文武官员实在看不明白,猜不透赵公廉到底想干什么,心里都悬了起来,紧张戒备着。

    在这种紧张诡异气氛中,别人不愿也着实不敢轻易站出来挑战赵公廉的权威,但,有一个人敢。

    他就是巡察御史王开道,之前飞马堵城门阻止赵公廉擅自弃官甩手回家的那位。

    御使,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在地方,那都是很特殊的存在,直属皇帝,职责就是监察天下的文武,不受东西两府管理制约,宰相也管不到他,也不属于地方官僚系列,地方主官更管不到他。

    这种独立的政治地位让王开道有资格批评指责甚至挑战赵公廉的权势。

    最主要的是,王开道对赵公廉有异心想造反的说法猜测嗤之以鼻。

    那不可能。

    赵公廉若是想造反,或有那势力准备造反,也不会愤然辞职回家了,既回家为民了,也不会再回来窝着当官了。

    他认为赵公廉之前的一系列挑衅朝廷的行为,不过是一种对朝廷表达不满,向皇帝施压,以获取更多尊重和政治利益的手段,强硬胆大让人震惊,但仍然不脱离向朝廷发脾气要好处的本质,仍是种抬升政治地位和影响力的政治策略。

    表现得再胆大,再另类,再突兀强硬惊骇人心,那也仅仅是种政治策略。

    赵公廉赢了,并不说明他就是那么特殊不可指责挑战。

    他仍然仅仅是个大宋的臣子,地位重要但照样得遵守制度。

    他只是抓住机会耍脾气,赌胜了一把,临时取得了些政治优势而已。

    说白了,这是种幼稚行为,揭示了赵廉在政治上的不成熟,今日暂时得意了,却不知后果却不堪设想。

    有了这种认识和心态,王开道就趁着文武要员们汇聚知府衙门商讨如何备战面临的秋寇危机的时机,跳了出来悍然向溜达过来随便看看却不发一言的赵公廉发动了攻击,阴阳怪气质问赵公廉无视朝廷重用交予的神圣职责尸位素餐的行为。

    赵公廉似乎对王开道胆敢跳出来而且是单人独力率先跳出来质问他的行为半点儿不惊讶,没一丝意外与惊诧表情。

    对这位表面上是忠君爱国维护朝廷纲纪公正敢为不怕死,实则是权欲熏心,急于出风头表现自己,希望以此类方式搏取朝廷注意和欣赏,属于典型的利令智昏的家伙,在上一次堵城门单骑阻止他弃官回家的时候,赵公廉已经认清了。

    瞅着这位浩然正气冲天姿态的家伙,风轻去淡的笑了笑,

    赵公廉在满厅文武要员密切关注下,仍然是回归后就一直淡漠随意的样子,随意笑问:“枉顾国恩?尸位素餐?”

    在众文武吸口气,暗捏把冷汗的紧张状态下,再瞅瞅王开道。

    见这家伙很气派的甩宽大的御使袍袖,仰着脖子昂然挺立,摆出一副无惧无畏坚持公义,实为斗鸡一样的可笑架式。

    “嗯”

    赵公廉笑呵呵的随意道:“王御使说得对。当官,尤其是当边关的官,职责重大,是不能正事不干尸位素餐。”

    王开道愣了一下。

    他早已准备好了一大套说词,准备以最义正辞严的形式迎接赵公廉的恼怒,并把赵公廉反驳得无言以对不能巧言找借口打击报复他。谁知赵公廉他居然不恼怒不意外,对问罪威胁根本不当回事,而且还承认了他的指责合理。

    这怎么个事?

    赵公廉这是什么意思?

    莫非赵公廉根本不想再当什么沧北大帅,压根儿就不想再当官享受荣华富贵,只是迫于形势压力才不得不暂时妥协而回,却不理公务,明摆着不关心国家不担职责,混日子,内心实际是一直就在等着有人跳出来气愤指责他,他好有借口说时移世移,他离开沧北再返回却是已经失去人心什么的,无力管束手下,御下无能,守边无力,就合理的又辞职不干了?

    一想到这个,王开道被功名之火烧得狂热的心不禁一凉,禁不住激凌凌打了个冷战。

    唉我的娘唉,要是朝廷好不容易才请出山的赵公廉却被自己送上借口轻易又有理由甩手而去,那祸可就大了去了,别说在此事上表现的功劳和对君父朝廷的忠心丝毫没有效果,反而是种天大的罪过,不死也得被朝廷怒极扒层皮。

    王开道出头的依仗和信心顿时丧失了,无惧无畏不怕赵公廉凶威的气慨瞬间垮了,斗鸡架式不知不觉早散架了。

    瞅着这家伙满脸狂冒的冷汗,赵公廉知道这家伙在害怕什么,很是轻蔑,

    但也不屑让这家伙陷入自我臆想的恐惧中多受折磨。

    他没兴趣在这种人身上多耗费时间。

    不值得。

    只需要简单收拾一下王开道,拿这位在边关地位唯一特殊的御使当娃样子,就手敲打敲打其他心怀不轨的家伙。

第195节我在就是作用

    “王御使,你看大家都在忙着备战辽寇。只有你一人整天无所事事,这不好。尸位素餐是不对的。你也有这觉悟。”

    “你说我尸位素餐不干正事。那我就干点正事。“

    ”这样吧。大家都有事忙不开。只有你闲着没事干,就请你负责押粮去边塞,也为备战出出力。”

    报复来了。

    王开道押粮去边塞,还能有活路?

    赵公廉果然一动就是个狠的,要玩死王开道立个教训,为回归立立威。

    王开道一听这个也顿时回魂了。

    原来赵公廉不是不想当官了,那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他的信心和气势又竖立起来,对赵公廉的话很不屑地一甩袍袖,昂声道:“本官是谏官,只负责纠察百官巡察清州。押粮?那不是本官的职责。你也无权安排我做什么不做什么。“

    为强调特殊身份,加强气势,他很响的哼了一声,特意道:”只有至高无上的陛下和谏台上司才有权支配本官。”

    在众文武的紧张关注下,赵公廉仍然无一丝恼怒或威严,仍是随意轻笑:“哦?”

    “那你在这时候应该巡察一下边塞啊,顺便押押粮,一举两得可好?”

    “本官说了,押粮不干我事。“

    ”怎么完成职守巡察,本官自有分寸,勿需地方官操心。哼!”

    赵公廉又哦了一声,长长的。

    他走到厅门口,随意笑问值守衙门的兵丁和忙忙碌碌经过的胥吏:‘你们随意说说,本官不干事是不是尸位素餐?“

    ”都大胆随意地说真话。你们都知我的脾气。我保证不会因言惩罚谁,不会过后给谁小鞋穿。“

    ”我沧赵信誉无双。你们只管大胆的说。“

    一个胆子大的兵丁敢先说话,笑道:”俺,俺说一句。尸位素餐是啥,俺不懂。俺只知道,只要大帅坐在这,俺们就心安。“

    ”你这是说一句吗?特娘的,连数都不识。“

    ”本帅总要你们读点书识点字有点知识,别当睁眼瞎,还特意请了先生教你们。看来你这犊子就是不听啊。“

    赵公廉笑骂着。

    那兵丁尴尬地嘿嘿着挠头小声嘀咕:”大帅,俺不是的。俺笨,学不会啊。”引得其他将士和官吏们都不禁哄堂大笑起来。

    有了气氛,顿时敢说话的就多了。

    七嘴八舌间,有个小胥吏瞅瞅王开道,眼神不屑,鼓足勇气大声道:“什么尸位素餐?大帅在,清州就在。某人在这才是白吃饭不干活也没用呢。”

    赵公廉闻言笑着回身盯着王开道:“王御使,你名开道,名字起得好哇。现在是不是同意开道押粮了?”

    王开道却没被点醒脑子,凶恶的目光盯了盯那胥吏,才转视赵公廉,傲慢地哼道:“非职责所在。恕不奉陪。”

    赵公廉仍是随意轻笑的模样,点点头道:“那就是不肯为国出力罗?”

    这次不待王开道反应,他接着又轻喝一声:“来呀。把这厮杖脊二十。”

    王开道一惊,随即瞪圆了眼睛戟指赵公廉怒喝:“你敢?”

    兵丁可不管王开道御使不御使的,只信他们的大帅,只听大帅的,大帅令下,没什么敢不敢的。

    顿时冲上来四个兵丁。

    两个强架了王开道拖了出去强按跪下,另两个就手以枪杆子当刑杖,分立左右轮流抽打。

    嘭嘭.嘭........

    打得王开道只顾惨叫。

    本州副将孟定国不能容忍赵公廉如此破坏朝纲对待谏官和同道,想阻拦,但感觉自己的分量不够,就瞅着通判大人和兵马统制官高继光。二人的神情显然也想阻拦,可张张嘴又闭上了,到底什么也没干。

    其他负责牵制监视赵公廉的文武看到同道被肆意殴打,惊骇甚至愤怒中也想阻拦,但最终也没人真站出来。

    话说,这个王开道仗着谏官读书人身份,自负才华狂妄自大,为人不堪,在同道中人缘也不怎么样,而且监察清州对在边关效力的同道也同样是个威胁。平时来往虚伪应付,你好我好也就罢了,关键时刻也就没人真愿意为之出头。

    一气抽完。

    赵公廉随意又笑问:“王御使,你可愿意在巡察边塞时顺便为战备押送军粮?”

    王开道倒也硬气,有点驴死不倒架的架式,瞪着血红的眼不求饶也不低头,只顾高声疯狂怒喝:“赵公廉,你敢越权擅自处罚谏官,你好大的胆子。本官要参你渎职枉法,要狠狠的参你......”

    赵公廉轻蔑一笑,随意骂道:“就你这样的只想着升官发财跪舔朝中奸贼脚丫子的无耻之徒也配谈国朝纲纪职责?”

    “这里是边关。保家卫国,人人有责。事急时,连本官也要着甲上阵厮杀。你敢说押送军粮这点活都不是你的职责?如今国难当头,危机四伏,江山危急。人人要奋发为国家效力分忧,要吃苦多做实事以感动军心,招揽民心,如此才有希望安定国家重整江山,在这个紧要关口,你居然敢说实务与你无关?你敢说你只负责耍嘴挑刺无事生非?”

    这话说得心中对赵公廉的胆大跋扈很不愤的文武官僚一时都无言地闭紧了嘴。

    “二十杖的教训看来不够。再打。”

    四个军丁闻声兴奋地冲上来,生猛按住了弱鸡仔一样的王开道又是一通打。

    上次的打其实已经刻意留了手轻打了,这次就不客气了。

    敢不知悔改,敢公然挑衅俺们大帅,就得狠狠教训你这个只吃人饭却不干人事的狗贼。

    转眼又是二十杖。

    这次打得衣服破烂血透官袍,王开道翻着白眼几次差点儿痛晕过去。

    赵公廉随意又笑问:“说说吧,你可愿意顺便押送军粮?”

    王开道想装得有骨气讲气节强硬一点儿,可极度痛苦愤恨中看到赵公廉显然很期待他有点骨气,明白了自己若是敢抵抗不从,妄图破了大帅权威,那必定再打,今天打不他服,明天赵公廉有兴致了会再来。

    在沧北,在高阳关路,或许在如今的整个朝廷,也没人能阻止赵公廉收拾他。

    这厮顿时怕了,老实了,看到赵公廉轻描淡写的又要挥手下令殴打,他一个激凌,敬畏地腿一软跪在地上认罪道:“且慢。是,是下官不识大体,错了。请,请大帅给个悔过的机会,下官能能能为国难做点正经事。”

    这厮说着说着,哭了,眼泪哗哗地淌,也不知是忏悔的,是丢人的,还是后背痛的。

    收拾了这个小人软刺头,赵公廉环视众文武,淡淡道:“想必你们也想明白了个道理。“

    ”我,坐在这里就是作用。”

    众文武这时候才有心思琢磨这个,一愣神后再一品味,啧,还真是这么回事。

    赵公廉离开清州前原本已经不管事,却一切政务军务都照样运转正常,根本没任何大问题,可他一离开,没任何官僚体系改变的清州却立马就乱了。军队军心动荡,将士们不大听招呼,这个先不提。只说文武官员们本身就出问题了。

    武将露出骄横跋扈野蛮本质,文官瞧不起他们,他们更瞧不起文官,拉帮结伙,不守法度,常常寻衅闹事。

    自负素质高的文官们也同样不老实。

    迅速串联分为一个个帮派,派系与派系之间,派系内部之间,你不服我,我还不服你呢。

    开始又热衷说慷慨激昂的大话空话,吟风颂月,呷酒欢宴,放浪形骸,只因清州居民和家中丫鬟美婢趁机跑光了,没新鲜美色可贪,没娱乐场可放纵才少了样腐烂,结党营私,争权夺利,打横炮,下绊子,拖后腿,玩内讧,一时间好不热闹,对主持政务的通判由以前尊敬老实服从迅速转为阳奉阴违,嬉皮笑脸,胡搅蛮缠,无理搅三分,在要下力吃苦的公务上敷衍塞责甚至故意刁难使坏,以往不敢贪脏枉法,不敢半点迟误公事的顺畅廉政高效运转体系转眼就堵塞甚至崩溃了。

    可赵公廉又回来了,什么也没干,连欢迎酒宴都不参加,也不大愿意接见拜访,不问任何事,也没处罚任何人,场面话都没几句,就是闲汉一样住在了衙门后宅里,可是,陷入混乱的清州,无论是政务还是军务就这么很自然地转瞬又顺畅了。贪污的手不但缩回去了,而且把已经落腰包的好处又悄悄还回去了。派系没了。武将也温顺了。通判和兵马统制高继光的政令军令又好使了,无人敢违抗,甚至无人敢稍怠慢拖延,没刺头了,也没无赖了,更没使坏的,都成了乘宝宝。

    官员如此,各衙门的胥吏们就更老实了,再也不敢耍这时代的小吏必有的刁滑刁钻传统恶习,一个个溜溜的勤快。

    赵公廉不作为,没做一个指示,没下一个正经命令,可边关的将士们又照样自觉勤奋训练骑战步战搞各种拉练。

    混乱,死气阴沉,危机四伏加内斗而气氛紧张危险的清州又充满了轻松笑声和活力和谐,又象从前一样阳光灿烂的。

    似乎没人在乎面临的边关威胁,没人害怕单薄的军力在不久的秋后无法抵挡强大的辽寇侵犯。

    赵公廉没有任何添加兵力的措施,连点紧急应对的意图都没有,但将士们却没人担心这个而焦虑不安议论询问。

    不但是清州,沧北其它有主官坐镇的三军州的前后情况变化也大致和清州类似。

    三军州的主官也无人忙着赶紧派部下或写信来焦急询问赵公廉如何补充兵力,秋后如何应对辽寇,也没人来祝贺赵公廉回归又重掌重权,但,似乎只要赵公廉坐在清州这,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侯爷不说什么,他们就不需要焦虑什么。

    不知所谓的王开道被整治了后,官僚们看到这家伙居然并没有死在押送军粮的路上,虽然晒得黑炭一样,经受风吹雨淋和疲劳,很憔悴不堪很憋屈的样子,但仍然活得好好的忙碌着不断向各边塞运送粮食,众文武都静下心转入忙正经事。

    赵公廉继续悠哉悠哉。

    弟弟赵岳曾说过:当政治老大得会偷懒,建立一个尽可能扁平化,尽可能顺畅高效全在掌握的管理体系是必须的,否则不说耽误事,只操心上火劳累也熬死了,哪有时间享受生活?哪能抽出身子陪老婆孩子亲人乐呵,比如一起去饱览世间各地的美好?想长寿,哪可能吗?

    那样活着,即使至高无上,一言九鼎,可整天累死累活的困在高墙中如坐牢,生命与生活又有什么意义?

    生命的意义范围广了,可不止是权力和丰功伟业。

    在短暂人生中享受人世百般滋味和乐趣,享受自由,能享受到常人的轻松,那才没白活。

    赵老二说:“我可只有一个哥哥能同游天下。”

    赵老二很希望大哥退休后还有体力和精神头能和自己一起去逍遥捉虎打猎,可不愿到时看到个半死不活的糟老头子。

    赵公廉每每想起弟弟当时说那话时露出的嫌弃神情就想笑,但更多的是触动了心弦,记在了心头。

    他执政沧州起就很注意方便偷懒的管理体系建设,在宋体制内尽可能捣腾出个临时的以他为核心、以文武副手为实干主官,以人为本的管理运作体制,首长当得果然轻松,有无线电通讯之便同时兼顾海外帝国的众多主要事务仍从容有闲。

    在这个过程中,赵公廉从中日益深刻认识到弟弟一手强力创立的帝国政治框架是多么先进高效高明,多么有能与时倶进自然自我调节合理演化的远大前途,在这样的隐含民主的政治体制框架下,不会出现时代进步产生的生产关系与生产力矛盾方面的大问题,帝国体制不会渐渐沦为阻碍生产力发展必须推翻的腐朽落伍。几百几千年后,沧赵家族会被废除王位,不再拥有尊荣,但至少不会成为人们恨而群起打倒的对象,长久的功高恩泽天下,必能保障血脉延续,子孙无忧。

    期间,他也锻炼出了遥控监察管理全国的能力和经验。

    他深信,在弟弟构建的军政分开、权力鼎立、民众监督政治框架下,混合治下的多民族种族人群最终化为只有一个信仰一个主体语言的一个民族——中华民族,消除了多民族和必有的多民族矛盾,又有了无线电及时通讯,再有了公路铁路贯通全国,以这两件勾通和掌控全国的法宝,加上强大忠心的军队,未来的帝国疆域广大得惊人,地理复杂得惊人,却不会容易脱节失控出现这也造反想分裂独立,那又山高皇帝远敢欺上胡为不听中央制约和招呼。科技立国带给全天下的人们生活水平迅猛提高,新财富新享受层出不穷,眼界大开,思想开明进步,希望满满,前景美好,人人以身为帝国公民而光荣自豪,自会自发地热爱和维护保障自己美好生活的帝国大家庭,自然更能从根本利益上保障帝国长久的和谐团结稳定。

    赵公廉对清州官员放言“我在就是作用。”心里还有一句:我身后藏着只猛虎。弟弟在就是作用。你们都没这福气。

    他信心满满,一切在握,自然淡定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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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6节另一困扰

    赵公廉轻松潇洒得不行。

    河间府的宿太尉却是日夜惊心发愁。

    宿元景本以为赵公廉有了插手整个高阳关路军务的权力就会忙完沧北很快转到这边展示一下权威才干,却没有。

    他本是既希望赵公廉来帮忙整训震慑一下河间府边军,又忌惮来了抢了他的权力威风整军功劳,这下什么心也不用了。

    赵公廉居然在当着官混日子,别说他这,就连清州本地的兵务都半点儿不管。

    同样要受赵公廉监管整训的河北西路军队,这只临时拼凑的匪徒一样的大军,也在害怕这位凶悍强大的侯爷来他们这展示铁腕治军手段,没想到侯爷根本不理公务,舒舒服服什么也不干,又岂会大老远跑来辛苦管西路军多操闲心惹人嫌。

    宿元景以自己老辣丰富的官场经验也看不明白赵公廉这是干什么,又知道自己如今在高阳关路的政治形势和作用极微妙,可称是半个最高傀儡军事长官,朝廷本心是极想利用赵公廉统领整个高阳关路的军队,守住东北,同时兼顾危险的河北西路安全,但又极为忌惮和痛恨赵公廉,戒备着,不敢,也不愿意放权并让赵公廉越发得了意而小视朝廷越发生了骄横心,只能多压责任权不给实际掌控权,想由他压着赵公廉军权以变相利用赵公廉的能力和影响力达到目的,可也没想到年轻热血好展示本事与权威的赵公廉却一反往日的风格,沉默低调到事都不干,不用实掌的权力,仿佛不存在一样。可清州和沧北又确实恢复了正常,一切又稳定有序,人家确实完成好了本职工作任务,朝廷明知赵公廉不作为有故意怠慢朝廷期望之嫌,却不能说什么,只能忍怒静静心等等看后面。那么他宿太尉身为赵公廉的顶头直接军事长官,又能说什么?

    说你不能这么当官,你得干事,管好自己手下事,也得过来积极视察整训河间府这边的边军,不能有负朝廷厚望?

    那只会除了招人嫌,还招人嘲笑,显得他宿太尉愚蠢又无能,既看不透事,也治不好军,坐实了不配当首长。

    这个时候说好说歹都不对,没法对赵公廉开口啊。

    无论是朝廷还是他宿太尉降罪指责或督促建议人家勤奋多干事,人家都只说句正观察本职权内的情况忙着考虑如何处理直管的事,没空,也没心思帝顾,着实顾不过来干涉非直管内的事,就能轻松堵住所有人不愤的嘴。

    毕竟人家只是军事名义上的副手和辅助,事自有宿太尉这个正职或河北西路的主官官员负责,副手辅助者只管好自己直管的一摊子事就行了,伸手多管正职或别处主官权力内的事,那是官场忌讳,好心出力却最招人恨。

    人家又不傻,对朝廷又看不惯,不再想为朝廷的事多瞎操心费力,免得边疆安定,朝中诸贼如了意,少了惊恐焦虑,轻松享福中还能得意洋洋暗笑忠心效力吃苦流泪的人家果然是个大傻B,太好糊弄,稍出点诱饵,稍耍点手腕就引得二B青年又热血沸腾跳着高的玩命干,更可能轻松下来又起了闲心思又琢磨怎么害人家,那,人家干嘛要那么多事傻干?

    朝廷耍的压担子加责任却不加权力的自觉巧妙的政治小手段自然流为笑话。

    皇帝和权臣们使计时忽视了最基础的前提:有上进心,渴望展示和证明自己的官员才会有点名目就抓紧了拼命干。

    而赵公廉还需要证明什么?

    人家又看透了朝廷的阴险无情,之前心灰意冷了,现在即使又被皇帝鼓动起点热情也没多少进取心,根本不指望趁机再抓更多的权力建大功创伟业能挣得更高的官位荣耀和明亮前程。赵公廉不做事不争权,减少猜忌,无疑是只求个安稳。

    没了功利心,心态消极,朝廷的威压对人家又不好使,还敢指望这点伎俩耍得人家团团转?

    高高在上的东京那帮人太一厢情愿了,一见人家又低头效力了就又自我感觉良好,故态复萌。

    结果却是人家按官场潜规则行事无声无息却狠狠甩回来一巴掌,隔空抽得东京这帮人无形中脸火辣辣的痛,还吱唔不得。

    身处前线的宿太尉这边就更难受了。

    为秋后的辽寇必然犯边发愁啊。

    原本一向是沧北那边承受着辽寇的主力打击,牵制了辽寇绝大多数兵力,也起着主力反击的作用,压力主要在沧北,现在可好,沧北兵力极度缺乏,担负不了反击主力,压力自然转回最方便辽寇抢掠的河间府这边。

    当然,边军大变的河北西路也面临空前凶险。

    宿太尉对部下的战斗力根本没有信心,更担心河北西路仓促组建的更烂的军队守边不利,到时候让辽寇轻易击溃甚至直接轻易吓住而猖獗杀入内地危及到他这边。

    新编河间府边军整训象那么点样子后,或许缩守城寨,靠着坚城壁垒保护还凑合能挺住,若是调出来放马野战,想拦截阻击冲入了内地肆意行凶过来的辽寇,那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怕是都不用面对辽寇列阵开打,只远远一望就被惊天动地的马蹄声和冲天煞气提前吓溃了,然后就是任辽寇催马挥弯刀尽情屠杀,轻易全军覆没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军队完蛋了,州县城池还想保住?在城内当官做老爷的官僚们还想活命?

    这种凶险前景造成的压力焦虑就够人受得了。

    宿元景还有个更大的忧虑在心头堵得慌。

    他没和赵公廉说的是,大宋面临的窘迫危急可不止是人口将士钱粮财富的惨重流失,以及人心不稳。

    宋国在灾夏中不可承受的损失还有武器装备。

    这其中包括铜铁金属和如同清真山流寇一样也叛逃而去的采矿工、冶炼和打造武器的工匠等各种苦力及技术人员。

    散落在大宋民间的包括武器在内的金属损失惨不忍睹,简直可说是一扫而空。

    老百姓,哪是什么过日子的心态?

    没能力,没靠山,也没机会开源发财,想把日子过下去,那只能节流。节俭节省是百姓本能一样的意识和习惯。

    军队叛逃狂潮一起。百姓听着海盗国传闻,怀着渴望的梦想和跟风潮趁机赌一把拼了的念头,蒙头蒙脑跟着叛逃,自然是把能带走的家当都尽量带走,连缺了口的破碗也未必舍得丢弃,何况是路上要用的而且到哪过日子也必然要用的铁锅菜刀等家伙什,还有更重要的种田做工谋生必需的锄头斧头什么的带铁农具工具。有了,就得省着不用再花钱购置啊。

    再者,农具什么的也是寻常百姓能有的防身武器。

    在叛逃路上更离不得使惯了的称手家伙什。握着锄头什么的也多点安全感,遇上敢阻拦的敌人怎么也能打两下。

    至于叛逃起打本村土豪劣绅,从这些拥有武器的家中得了刀枪什么的,那百姓就更得全抢过来带走了。

    暴起的叛军和乡兵带领庞大得惊人也起了凶性的人潮,那威力,你可以想像有多么可怕。

    一波波狂涌的叛逃浪潮能把大海中最坚硬的岩石也荡平了,加上防不可防的内部庄丁百姓群起叛乱叛逃,内外夹击,承受一波又一波持续数月且越来越疯狂胆大的冲击,乡间的那些土豪劣绅县城,甭管他有多强大城堡多坚固在巨浪中也得破了人非死就吓跑了,仓皇丢弃的家自然被洗劫了,别说叛逃者最需要的武器什么的,连瓷器茶杯也卷走了。

    往常,百姓可用不起那么漂亮好用的瓷器,太昂贵了,有机会抢到,岂能放过?

    海盗国据说富有得惊人,百姓有钱,物价还便宜,可跑去安家落户后,想用大户家这种精美瓷器什么的不还得花钱?

    海盗国再好也不是菩萨会白给你好东西用。能抢到却白白放过,那不是傻了?

    还是那句话,老百姓过日子还是得懂得节省。

    可不敢当败家子。

    轰动大宋江山的狂潮自然也波及到荒野山岭中的矿场冶炼场,被官府强拘着服役,日子过得比寻常百姓更辛劳危险更受气挨打更苦的这些地方的人有机会脱离活受罪的牢笼,又岂会不奋起加入叛逃?

    这些人更有造反称手的铁器工具,暴起打杀了往日看押虐待驱使他们的贪官污吏匪徒一样的官兵,夺了武器装备,也卷走了冶炼好的金属,他们听说了,铜钱在海盗国不是钱,可海盗大量需要各种金属,金属不是钱也是钱,焉能不抢走。

    等到了海盗国,手里有东西换钱,总能赚到,日子总比什么也没有两手空空去的能更轻松宽裕点不是。

    何况,据说海盗比重视叛逃者带来的金银珠宝什么的更重视金属贡献,在分田分配入厂做工什么的方面有更大照顾。

    有这个因素动力就更不能随便丢弃自己辛辛苦苦造的新产品了。

    乡间如此之惨。不是受浪潮主流攻击抢掠的州府城也没好到哪去。

    刚兴起叛逃时,第一波叛逃的城中官兵和百姓还不明情况,自然是以找机会带着武器或要紧家当偷偷摸摸溜走为主,而一动就暴起绝大多数官兵的城池,叛逃者一瞅,麻了隔壁的,原来咱们同行这么多人呐,兵力优势完全在咱们这边,那还怕屁,报仇,抢他娘的。刻薄虐待官兵最狠逼得官兵一叛逃就最多的这样的州府自然倒霉了,贪官污吏以及官商勾结而暴富张狂的富豪们在乱军中倒下......叛军和叛逃的百姓为加强叛逃路上的自保能力,自然把城中武器库抢了。

    而起初只偷偷摸摸溜走少部分兵力的州府,后来又发生了第二次叛逃。

    这次规模就大了。

    却是那些一听闻海盗的招收条件就很有信心地认定自己是好人的官兵敢率先逃走之后,那些一琢磨老子当兵是操蛋了点,可也没坏了良心,无非是在这破世道下顺世风随大流窝囊着当兵瞎混日子当了混账而已,平常穷极无聊间是做了些招百姓骂的兵痞缺德事,可至少没真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大罪孽是属于海盗不要的坏蛋的,老子也有资格叛逃啊。

    这次叛逃就是有心有准备了。

    地方官兵,没有反贼山贼威胁的地方,将士们平常训练执勤是不着盔甲的,只是穿兵服戴宋军特色的大苙帽。

    这次叛逃的兵多百姓多,自然有胆子聚众首先哄抢逃亡必须的武器装备,把州城府城库中平常不发给将士用的好的武器以及非战时不配备的盔甲抢个精光,什么钢鞭铁锏铜鞭戟刀宝剑马战大刀,什么铁甲等将领用的少量装备先抢到手里披挂到身上,普通军官和精锐将士才有资格用的较多皮甲自然不能放过。

    最低级的扎甲、纸甲也一扫而光。

    有防护总比没防护装备好。纸甲的防御功能其实也可以。

    逃亡路上能多一点安全就得争取多一点,可别满腔希望放胆一搏,却死在通往幸福的路上,没那个命过人日子。

    但之前已经叛逃了不少兄弟,剩下的兄弟这次再叛逃,人数又不够大,怕对付不了已有了准备正戒备森严的城中豪强和文武官老爷的打手武装,若纠集力量硬去杀抢城中要员,怕是死伤不能轻了,更怕弄不过人家反被消灭,所以二次叛逃祸害了城中一些贪官污吏大户仇家什么的,但祸害并不重,主要抢了车马方便载了财物逃走就赶紧逃回家找亲人逃亡。

    但结果同样是朝廷在武器上的灾难性损失。

    地方如此,东京这也惨。

    东京是全国军队武器的供应地,设有专门的将作监和工坊,聚焦了全国最高明的工匠,原本是开在城里的,后扰民,京城地皮紧张地价飞涨,蔡京为相当时正发愁海盗控制了沿海,朝廷没了盐利这一大块税收,财政负担以及皇帝的挥霍却不但没少反而日益增加,他压力太大又没新招解决财政困难,就把主意打到了京城昂贵的地皮上,实际也是伙同权贵们从中渔利并结交了关系,里子面子的好处都有了,卖地皮动迁工坊到了城外,有了汴河等水利也确实方便动力生产。

    在宋国军队中,只有西军才允许配备小打小闹的刀剑这些常规武器生产工厂。

    毕竟西军远在大西北,驻地离东京太远了,又防御敌军任务严重,朝廷及时调配武器不方便才允许的,但制式武器主体仍由东京供应。尤其是床弩、神劈弩、火药相关武器更严格限制在东京。

    象投石机之类的却是边关可以随便制造的,太笨重太远了也只能放开。对武器修修补补的小作坊,自然也允许配备。

    另外,京畿配备八十万禁军的庞大镇国兵力,但平常也不是全武装到位的。

    只有防守皇宫的几千御林军全体、京城轮到执勤和操练任务和轮到负责防守京畿各城池当驻军的才配武器盔甲。

    平常,八十万禁军能有六分之一甚至更少是武装的,这是常态。

    没轮到军事任务的禁军就是庞大的一群穿军服的京畿汉子而已,没事干的就离了军营晃着膀子在京城等地方瞎混。

    要不然,高俅也不能如此轻松地把京军当劳工使,随意调派去为他到各处干活拉关系谋利。

    这也是种控制军队的必要防范手段。

    你不能让这么多人都武装齐备却在眼皮子底下整天瞎晃荡没事干。

    军汉本就没好脾气,闲得闷得久了,若手边有现成的武器就很容易闹出事,一不小心就能闹出不可收拾的大事。

    但战时或什么需要时,迅速装配全体禁军的武器装备理论上是必须有的。否则何以镇国,事实上也不少。

    加上要供应边关和内地军,因此东京武器库中光是刀这种主配武器没有百万之多,也有个五六十万。

    可之前五十万禁军紧急出动阻击海盗和清真山流寇,高俅等只为自己的安全也自然要把部下装配得尽可能精良齐全了,甲就不用说了,即使是枪兵也要配备腰刀,和边军一样,要不然打仗时,很容易折损的枪断了,你还能空手战斗。

    这一下子就把库存的主力武器装备几乎掏空了。结果打海盗却是连人都成了海盗的了。

    加上留守京畿的三十万军队中在执勤或驻防时趁机又逃走了七八万禁军,京城的武器损失就更狠了。

    要命的是,禁军叛逃,负责看管将作监工厂特区的将士就出问题了,也管不住这了,数万工匠和家眷在海盗国有意策划和锦豹子杨林等东京间谍的具体引导布置下上了伪装成给高俅的辉煌战果送往京城的船只也卷着产品和金属原料跑了。

    在拘在道观当道姑消耗青春等死的原先帝和赵佶遣出宫的妃子也是在这个时候被弄走了的。

    这下问题大了,矿场和设在各地的金属冶炼厂没人干活了,京城工匠也没了,紧缺的武器制造麻烦了。

第197节随势

    地方官府,在驻军叛逃后不得不紧急强征的凶恶罪犯、当地地痞黑帮恶棍等兵员,官方自然是不敢上手就武装起这些人的。

    只有没资格叛逃的坏蛋原官兵才有武器,再加上为保卫城池而由各家豪门贡献出来的打手转为的兵有自备的武器。

    这就是当时官方应对移民狂潮时依仗的根本武装力量。

    其他新兵需要先接受操练整训,老实可用了才敢发武器,却没正经武器发,当时只能充当辅助军拿棍棒充当一下战斗依仗。

    幸亏叛逃狂潮急着抢完好抢的乡间和县城跑路,没心思在攻打坚固的州府城池上浪费时间和生命,多数州府城才逃过大劫。

    新军能强征黑帮成员老实当兵是因为当地黑帮可能人多势众,但也没多少正经刀枪武器。

    毕竟当地官府出于孝敬上来的好处什么的原因,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不管黑帮存在,但也不可能放任这些恶棍组织私自拥有和装配大量正经武器威胁到地方安全和官老爷们的身家性命,人数不管,作恶也可以不管,但武器方面盯得很紧控制很严。

    尤其是在赵岳领导强盗军大闹山东破城屠杀了众多贪官污吏罪恶大户后,着实吓坏了大宋太多官员富绅,引起全国官府的高度警觉,勤政爱民起来对治下的山贼强盗加紧剿杀,对有隐形威胁力和同样祸害潜质的城乡黑帮也格外注意打压监控。

    这就造成黑帮势力可能成员很多行事嚣张,但只有核心的少量帮众精锐在衙役捕快暗许下才暗藏刀什么的。

    其他帮众无非是怀揣尖刀手叉子防身,群起打架行凶用的是官府不管的棍棒,不是电影中的古惑仔那样钢管大砍刀可以一个劲亮出来招呼。

    拘于海盗在叛逃人群中的引导监控和投靠条件限制,叛逃者不敢趁机大肆作恶,就只能重点杀抢坏蛋官吏大户包括黑帮。

    势力大的黑帮也缺乏武器和凶烂官兵加豪强家的打手组成的军队对抗,只能投降官府,当时也愿意服从官府调度肯老实当兵守城,也是因为同样面临移民狂潮的可怕剿杀威胁,不得不老实和当地官府紧密结合起来共同努力守住城池和小命。

    客观上,这时代的采矿能力和金属冶炼武器制造条件也难以支撑普通人组成的帮众可随意拥有正经刀剑武器的便利。

    历史上,方腊造反,暗中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真正起事时,装配正经武器的部下也没多少,主力还是农具,武器靠抢官兵。

    赵岳有意提升大宋的经济实力,提升粮食肉食包括水果水产的生产供应能力,提高文化普及率、医药水平、水泥等等方面,却就是没让家里向朝廷提供金属冶炼和制造工艺,半点先进方法也没提供,根本不触及这方面。

    因为这是犯忌讳最能要命的事。

    沧赵家族要是在武器制造方面也有绝招和强大生产能力,那朝廷就不放心了,决不会允许赵庄悠然发财逍遥存在下去。

    赵岳愿意慷慨帮助宋国的方面是增强宋国力,降低外族威胁的压力,增加家族在宋国的地位和保障,得到充足的发展便利和时间,同时大力解决一下百姓疾苦,提高百姓的身体文化素质,提升些民族自信心自豪感,保障移民成功率。

    若不然,就宋民吃不饱没肉食的怯弱小身板,移民时哪经得起长途跋涉、船上的风浪颠簸以及不适应的南亚的地理气候。

    另外,赵岳不给冶炼方面的技术的主要原因是:

    他很清楚,若是先进的工艺由什么权贵私人得了,极可能当成发独门大财的绝技而严格保密,但献给了朝廷一落为朝廷公器公利,朝廷是能利用起来大大加强军备生产能力提高武器精良度,但必定会很快流入国外,为某官僚或某些官僚换点可爱小钱钱的私利无视国家安危。敌国会越发强大难敌,能以更精良的武器更强大的装备更有力地屠杀宋军欺压和抢掠宋国。

    这是毫无疑问的。

    很多官僚,包括平时整天把忠君爱国卫民大义大局,什么君子节操臣子本分挂嘴边的士大夫所干的事,没有最无耻最无下限,只有更无耻更无下限,为了私欲,为了自家一点点好处,为了“中外友谊”什么都能出卖,什么恶心事荒唐事都能干出来。

    他们甚至能以各种冠冕堂皇的借口引经据典地说服皇帝自己都同意出卖镇国绝技,光明正大地从中获取私利和所谓友谊。

    奇银技巧下贱邪术小道而已,

    又不是儒家学术这样的治国大道,咱们大宋的治国大道都能让外国尽情学习,一点冶炼小技巧有什么值得藏着掖着的?

    卖点钱,甚至当贡品一部分随便赏给贫穷落后的敌国“下邦”,不是鼻涕宋朝廷干不出来的荒唐事。

    宋皇室,连妻子女儿老妈都能主动送给金兵随便糟蹋虐待,任敌人折辱当不知,还有什么事是皇室要脸干不出来的?

    赵佶这种软蛋至少是耳根子软而且不经吓的,特别怕敌国就怕得罪敌国,很容易被官员勾结敌国捏住弱点吓其主动同意。

    这就造成大宋其它很多行业都飞速发展,但在冶炼和制造武器这方面却始终没大的变化,仍是当时的原始落后。

    朝野的武器装备和官方的技术人员损失惨重,朝廷心惊胆战,但还没丧失信心底气,自觉还有招破解。

    矿场没人了,可以再征百姓采矿。这个最好解决。

    东京官方的工匠没了,地方上不是还有?

    民间工匠也是藏龙卧虎啊。

    还可以从民间,从西军北军等地方军队的作坊把人才招过来重组将作监吗。

    将作监的官员即使不懂精深技术,可管的就是这个,整天看的就是怎么生产,了解生产工艺和过程,可以组织水平低的工匠提高能力学会官坊技术不又有了制造能力?

    他们也这么赶紧干了。

    可是,打铁的汉子岂是没胆子随叛逃狂潮逃走的。民间就算有坏蛋铁匠无法投奔海盗,也指定没多少人。

    将作监那些没跑的官员,不是爱国忠君不肯叛逃,

    有这样尽职尽责的官员必定喜爱技术活,也愿意整天扑在现场投入工作,想方设法开发技术想为国努力多效力贡献,同时也为自己换取功劳,自然被叛逃的工匠很方便的拿了家眷一威胁再不愿意叛逃也强行卷走了。

    剩下的没死在叛逃的屠杀报复中,那必定是很少去作坊劳累视察的,整天躲在不知什么地方享受生活,全是只知当官弄好处享乐的官老爷,对工艺流程只懂点皮毛,大体知道点是那么个事,这样的管理者能教导新工匠什么技术工艺?

    只是朝廷的任务猛压下来了,这些趴在工匠身上吸血夺功劳的腐烂官员,这下苦了,倒霉了,

    只能拼命回忆工艺流程拼命研究他们以前根本不屑细顾的下贱玩艺。否则,完不成任务,让朝廷知道了他们只是一群说空话吹牛的草包废物,小命堪忧。

    河北军这下叛逃,城中寻常百姓都跑,属下的劳苦工匠岂会死待着继续受轻贱工匠的官方奴使煎熬,自然也跟着跑了。

    朝廷最能指望的唯一地方就是西军这了。

    可西军岂会轻易答应放自己的子弟工匠去京城效力。

    敷衍塞责扯皮,有的耗。

    怎么重组东京武器制造工厂,总之有的权臣们愁的。

    东京的新编恶棍禁军和地方上强征的恶棍黑帮兵一样,当时也是太缺乏武器,没法和军队对抗,结果人数虽众却被禁军轻易征服了。

    京城对治安方面的管理自然比地方上更严酷。恶棍、黑帮团伙更难私配正经武器,如今在整训中也没配备武器。

    京城武库还有枪之类的费铁少,但也容易损坏的武器,造得最多,全发放给二十万新编禁军却是足够了。但整训完了,觉着恶棍们老实了愿意吃军饭为朝廷效力挥刀搏出个前程了,东京也不敢放心装配这些恶棍,只能安排拿棍子给老兵当辅兵磨。

    京军尚且如此,同时从京城抓起来强编为军发往近海沿海当地方厢军的家伙们就更没正经武器用了,只能跟老兵混。

    也就是海盗不来打,方腊也没实力造反,被海盗压着也不敢反,这些新编厢军才能镇守地方。

    紧急调往河北西路补充边关的裁撤军也是缺乏正经武器反抗,整训中空着手,怕被朝廷一怒全剿灭,才老实去了边关。

    可河北西路边关储备的大量武器,那些刀剑等铁多杀人更好使的武器也被叛军卷走了。

    眼下对朝廷最要命的是没那么多武器盔甲装配需要赶紧武装起来的边关新军。

    刀能杀人,棍也能,但是不一样的。

    个体间争斗,使棍还是使刀区别不大,关键看个人武艺高低。本事高,赤手空拳也不是事。

    但军队间团体大战不是个体争斗可追着一人打到底,面对的是一群人,讲究省力和杀伤敌人的速度与效果,刀才能做到。

    你总不能让边关缺乏刀斧利器,敌人来了让将士们只拿杆枪甚至只能持棍棒战斗吧。

    这些新军本就不是好东西,自私无耻,贪生怕死,无国无义,本就不堪用,若是再没正经武器,哪还打个屁,守什么边关?

    到时候不闻风溃逃甚至集体干脆投降辽寇才怪了。

    正常情况下,边关的刀这类储存量每个兵都有,而且平均人手最少得两口,战时坏了钝了一把还有可随时替换的。不可能是正红眼拼命厮杀呢,刀坏了,没刀用了,由朝廷现调配送过去。

    那就成笑话了。等巴巴现送去,仗打完了,人早死光了。

    现在呢,条件不允许一个边兵能可分配两三把刀,先设法保证刀兵可以人人有刀用吧。

    可就是最低配置又上哪去弄数万刀斧这样的利器呢?

    夏季河间府的官兵也随海盗走了大半,武器装备中,铁多的武器也被席卷一空,补充了郑居中弄的烂汉当新军,要储备的边军武器当时还是从内地如大名府这样的武器库存多的地方官府中紧急抽调拼凑起来的,至今没敢发放下去。

    河间府如今倒是不用愁秋后抵抗辽寇时没武器用。

    可随后大名府这些地方也发生叛逃,库存也被叛逃浪潮卷走了。

    灾后的混乱中,朝廷万事缠身,忙得顾头不顾腚,来不及,也无力迅速给这些内地重要州府补充武器,如今这些官府的武库在利器方面也是空的,可没有能力再抽调去紧急支援边关。

    唯一的选择只能把京城库存中所剩下的不多的刀优先配给河北西路边军,再找个借口从西军中就近抽调一部分补足。

    怎么着也得让边军中的刀兵能人手一口刀哇。

    这时候,连一向优先装备的京城禁军也得让步。就让新编的禁军空着手,轮到跟老兵值勤时先拿棍子凑合吧。

    此次最先闹事叛逃的沧北四军州却是好不少。

    叛军卷走了手头的武器,库存的刀拿走不那么狠,沧北军大体还有招新军可用的武器,至少剩下的军队人手两口刀没问题。

    这特么的也算是个很大的好消息了。

    赵公廉不作为,被负责监控的官员密报到朝廷,连皇帝带诸贼都很窝火痛恨,但同时又不禁稍松口气。

    不奋发大力而为,不为边关强要大量的刀补充装备,朝廷在这方面的压力和难堪反而小了,不作为反而应该是受表扬的事。

    不然加上沧北军所缺大量武器,面对赵公廉的强势索求和无形的嘲笑:你看看你们这些贤君能臣把国治理的,啧啧,真是都没法说了都。你们还有脸坐在那高位上称朕称相爷耀武扬威享受国人的血汗钱粮?朝廷更得愁死丢死人。

    啧,所以说人呐工作怎么干、干得好坏,都是没可固定的基准衡量标准的,得随势而定和判断,是随势的结论。

    赵公廉在这时候不作为就是表现可靠,表现好的。

    作人同样如此。

    平常干点坏事,品行不大好,不算好人,可比起投敌卖国的汉奸来,那就是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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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837/ 第一时间欣赏攻约梁山最新章节! 作者:山水话蓝天所写的《攻约梁山》为转载作品,攻约梁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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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约梁山介绍:
人生从争生命权开始就是遭遇战。
狂人赵岳逆入北宋末,有爱大宋幸福上进的家,面对的却是急剧转变的历史轨迹,腐烂统治、废物军队、麻木浮华民众、湮灭的血性勇气、凶猛逼近的天倾血洗。
玩科技的精妙双手不得不举刀。充满科技创想的头脑,不得不布控世界。
俯视苍生的冷酷眼神,冷笑的嘴角,钢铁的意志,如刀的毒舌,神奇的头脑,无情的手段,无敌的坚硬背影。他是救世的普济神圣,还是败坏人间秩序规则的沧梁恶魔?
他神奇消失了,留下的是神奇莫测的身世,众说纷纭流传千古的传说,意志笼罩下的飞越世界,各国各种族褒贬不一的圣名骂名。
水浒背景,非热兵器屠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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