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节悲泣而去,终
秘谍司头目对空荡荡的山洞很失望,感觉是被欧鹏耍了,心里很不舒服。
而薛弼则好奇对那向导汉子道:”这应该是贵处商贸兴隆时用于存储货物或原料的仓库吧?“
汉子冷漠地轻嗯了一声,随即道:”拜朝廷无数的贪官污吏和黑心歹徒所赐,俺们花费无数心血建的这所仓库没用了。“
沧赵的生意被朝廷硬生生折腾垮了,配套用的仓库自然也就荒废了。
薛弼听了指责,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尴尬间就听那汉子又说:”这靠内河近,方便周转物资,所以建成最大最主要的仓库,贡献巨大,如今没什么用了。俺们也舍不得随便处置它。象这样的仓库,俺们梁山各处还有几十上百处,只是没这么大,你们要不要也看看啊?“
那间谍头目一听这个,明知可能是个诱惑人的坑,却顿时还真心动了。
薛弼却一笑摆手道:”不必了。此处原以为会是神仙洞府一样的妙处才坚持看看。谁知真相却是让人好生失望。不过,本官也好奇,难道辛苦建造的这些仓库,梁山就这么随便丢弃闲置着?这是不是太可惜了?“
汉子哼了一声:”可惜又有什么办法?俺们没什么东西可存放仓库的了。托朝廷的福,怕是以后也再不会有了。“
薛弼二人越发尴尬。
汉子发泄了一下怒气,可能感觉薛弼还算个好官,又解释了一下算是缓解一下气氛:”其它仓库如今也不是一点儿没用了,都成了牲畜家禽或野生动物在寒冬避风雪熬冬和放饲料的好地方了。到了冬天,各处的门就会敞开。“
秘谍司头目暗中不禁一吐舌头:果然特妈的是个坑。这汉子看着呆头呆脑的,实际却是好鬼,想骗我们到处钻山跑冤枉腿要折腾我们多活受累呢。
出了山洞,又无聊地回到原地。
这靠着梁山内河。死的将领尸体倒是方便用船运出去,不难办,也应该把皇帝的亲信大将尸体带回京城做个交待,但梁山人绝不肯沾一点手,船更不肯借用免得沾上晦气,没船用,钦差队也没法子可想,只得也拜托梁山随便烧埋了事。
至此,时间已经过中午了。
钦差队早饭没吃着,一上午又满山遍野爬上爬下的,早累饿了个半死。
至于田师中就更惨了,本就饿得极其虚弱无力,经这通折腾更是要命了,也就是平时里当官山珍海味享受得太多,身体营养充足,补得有些底子才没折腾得在半道上就利索咽气倒下,可也差不多了,只是在官兵搀扶下勉强吊着命跟随。
而且,到了这时候,就是梁山人让他可以悠闲在某处呆着不用劳累爬山,他也不肯了。
他算是看透了梁山人胆大凶猛不怕朝廷降罪更不怕弄死他的罪责了,他很担心落了单会被梁山人制造合理意外,无声无息冤枉得屈死在这。
因为下午还得接着找人,午饭只能在山里将就。
走到附近的放牧居住地。负责做饭和给附近这片的山中放牧者送饭的是几个聋哑女人。
为首的妇人三十多岁,面目不丑恶,甚至有几分姿色,但很是粗壮有气势,显然也很能干,在这个团体中很有威信。
她得知要招待钦差队吃饭,顿时就不乐意了,对堂堂的梁山武总管也没多少客气,哑哑冲着欧总管一通比划,拒绝提供饮食,其间还瞅着手指乱点着钦差队毫不掩饰她的愤恨,显然对官府的人不但没任何好感,而且敌意很强烈。
薛弼苦笑。
其他成员到了这程度也不愤怒了,而是多少有些羞愧。
朝廷确实太坑惨了沧赵家族,连累梁山上这些本可以富足悠然过日子的残疾人如今也没好日子过了。
人家应该恨。
也就是文成侯志向高远讲大局,对皇帝念当初的知遇之恩,狠不下心断下这份情义,空自英明神武却太愚忠太老实太好骗,对诸多贪官污吏甚至包括皇帝本人在内的步步紧逼肆意侵夺残害沧赵家族利益这么多年都大度能忍到今天,若是换成是自己遭到朝廷如此狠坑,别说有举世无匹的大功,就是什么功也没有,甚至作恶有该死的大罪倒欠太多国家的,自己也得恨死朝廷,就算自己没本事扯旗直接造反称王,也必定要愤而投王庆什么的伪国势力跟着使劲造反祸害报复大宋了。
已奄奄一息的田师中更怕眼么前连稀饭也没得吃,那不用梁山人蓄意使手段直接杀他,他今天怕是也死定了。
生死当头什么也不顾了,为了饮食,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反正之前已经跪过了丢过人了,也不怕再丢一次,他颤抖着嘴唇艰难张嘴有气无力地哀求道:”这位大嫂,还有尊敬的总管,请让师中能和其他钦差成员一样吃上饭吧。师中愿意每顿一千两银子,不,是三,不五千,不不不,说错了,是一万,是一万两银子请求梁山好汉和巾帼英雄给个提供整个钦差队较好饮食的机会。师中保证不欠一个大子。“
他这么说首先是保证自己能吃上饭并吃上点好的活命,其次也是化解一下钦差队对他的厌恶,堵住钦差队的嘴。
否则,等钦差队返回京城把他在梁山的不堪表现以及虚报战功一说,变态皇帝指定饶不了他这个欺君罔上的烂乌废物,这次就算能活着离开梁山,官也不用当了,怕是还会被罢官问罪抄家甚至满门砍头。所以,这时候必须下血本了。
欧鹏哦一声,神色间倒是第一次认真考虑了田师中的话,很显然为了扭转沧赵太缺钱还债的极度被动与艰难境况,他,或者说是梁山人终于肯妥协了,是曾经富可敌国对金钱不屑一顾的人群面对残酷现实不得不对金钱妥协,最终同意了田师中的哀求。
这结果让钦差队的人在欣喜能吃好点的同时,又不禁唏嘘不已。
田师中狡诈,也确实是个角色。
喜出望外之下对欧鹏千恩万谢,并且突然不知哪来的力气,本是手指都懒得动的要死的样子却一下子扒开外袍,生生撕下了白色衣袖,一狠心把手指咬破了,鲜血直流,却就着血在衣袖上写下承诺,盖上随身官印和私章当欠账证据给欧鹏收着。
欧鹏见这家伙能如此果断狠辣对自己,确实是个不可小瞧的人物,他眼睛一眯,但笑呵呵收了血书,看了看内容,道:”其实不怕你赖账。但有这么个东西当证明,一切是你自愿的,不是我梁山强迫你,这也好。“
有了天价餐费,或者说梁山能弄到大笔钱还债缓解一下危机了,那哑巴女头子这才不情不愿地同意做饭待客。
梁山在山里的河流池塘等不阻碍行船的地方开挖建设了一些分类水产养殖场。
鲶鱼就是其中一种。
沧赵家族事实上并没债务,更没破产,那就是个应付朝廷的有力说法。
梁山人自然也没还债负担和压力,就算有也不会依靠自力更生省吃俭用这种笨办法来痛苦还债,早钻到各地化妆山贼强盗什么的去强抢了,这里的伙食自然不会真差了,对残疾人这个特殊群体而言最重视的吃的方面自然更不会亏嘴。
梁山人自己吃的饭食实际比钦差队强不知多少倍。
钦差队困在鸭嘴滩尽头,不知山上事,无法清楚这情况罢了。
刚好这今天中午吃的是米饭就鲶鱼炖茄子豆腐。
当然,午饭的菜早吃光了,钦差队过来了也看不着,只闻到点残存的鲜味,勾得饥饿的肠胃越发要造反。
但一尺多长的肥嫩鲜活大鲶鱼却还剩下几条藏了,准备晚饭再做道菜给好这口的人接着享用,眼下要做饭供应钦差,这伙聋哑女子就趁着钦差成员在屋子里东倒西歪歇着,装作现去别处养殖地捕捞了几条,利索杀了,炖了茄子。
饿狠了,这道菜也确实美味得很,钦差队几个当官的吃着米饭就这菜,好吃得不行,狼吞虎咽,这个满意呀。
寻常士兵自知身份卑贱,不敢有高要求,喝着没多少肉的鱼汤,狠造米饭,也同样满意得不行。
这才叫好饭,简直是无上美味。
田师中坐在薛弼身边终于吃上了他认可的人吃的饭了,更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好吃得不得了,失态得象疯了。
吃了这顿饭,他总算回魂能坚持下午继续的痛苦寻人征程,
也有了精神再琢磨怎么报复梁山,但却没敢往这方面想。
他怕了,真怕了,生怕自己一多想起了坏心,无意中露出情绪被人看出来,结果遭到梁山人更果断更凶狠的整治。
下午累得半死又找到三具尸体。
都死得很惨。
钦差队却没心思再说什么了,麻木地完成必须清理的首尾就算了事。
到了这时候,他们总算肯转换心态从梁山角度考虑点问题了,也理解,梁山设这么些机关陷阱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当地政府有维护辖区治安的责任。连本应该维护梁山这片地的安全的周围官府都对梁山虎视眈眈,其他眼馋梁山财富的各种黑暗势力对梁山的态度就可想而知了,梁山周围形势太险恶,水泊又太大太难防守,这么大的山上又没多少人把守,梁山人想有效防范歹徒潜入梁山作恶,不在山中采取些机关陷阱什么的做辅助防卫手段怎么行。
因为还得留时间返回鸭嘴滩住处,得早早动身回去,今天的搜索就至此为止了。
结果,第二天却下起了雨。
雨不大,却漓漓啦啦下个不停,正是秋雨连绵,断断续续连下了四天,钦差队的人美了,累呀,正好歇着。
田师中却哭了。
他承诺管好钦差队的伙食,实际上吃什么每顿也是一万两银子,一天三顿,这么耗下去,那得多少银子买单?
雨停了也不能上山立即展开搜索。
山中泥泞不堪,很滑,不晒得干一干,别说是钦差队的人,就是梁山人也不敢随意满山乱钻。
好不容易熬到可以进山了,艰难得又搜索了五六天才总算把失踪的十七个人全找着了。谁叫这些人目的是对梁山大撒网在山野分散得太开太难找呢。尸体找到了,绝大多数却已经残缺不全,被蚂蚁什么的啃得不成样子了。
这辛苦难受活,钦差队还不能不干。
秘谍司头目必须得把失踪手下的腰牌偷偷收回来,决不能让梁山人抓到朝廷用心险恶的把柄,否则后果太难料。
失踪人员全体又名义上全是禁军,是李虞侯的部下,李虞侯再不想辛苦也得进山。
其他人,梁山决不许闲着不去。
都必须跟着钦差走,避免再出意外梁山说不清楚,田师中等也只能咬牙坚持下去,又折磨了个半死。
处理了尸体,薛弼决定告辞。
他不食言,立即写信要济州知府负责向梁山泊周围诸州府筹集烧埋银子十七万贯。
让济州府负责是因为它是京东西路帅司驻地,知府的级别是最高的,权力相对也是最大的。
也不知薛弼在信中写了什么,这么巨额的所谓烧埋费居然很快就送来了。
而田师中的欠账却是迟迟没送来,不结清就不能走,每拖一顿就增加一万两,可把田师中急坏了,也气坏了。
他暗暗决定,若是家中婆娘或东昌府部下谁造成拖延,谁敢轻忽他在梁山受苦受难,他回去后决饶不了他。
好在,钱总算送来了。
呼,终于可以离开梁山了。
钦差队所有成员都欢喜得想载歌载舞。
告辞这天,在码头喂蚊子血差点儿吸干,被叮得早不成人形的万俟、罗汝楫奄奄一息中也可以随船离开了。
久未露面的梁山大总管朱贵终于又出现了。
或许是得了不少银子有钱还些债了,朱贵脸上有了点笑模样,尊敬地亲送薛弼去码头。
薛弼打发部下先走。
部下禁军,包括李虞侯、田师中得令个个争先恐后奔向码头上船,好象走慢了就会被留在梁山这鬼地方一样。
薛弼苦笑一下,对朱贵拱拱手道:“本钦差来此有个重要的任务就是查清剿匪实情。当地官府报的是一回事,皇帝想知道梁山是怎么说,以便两厢对照。也可免当地官府贪了梁山的功劳。可梁山人为什么对此事就是不肯正经回应呢?”
朱贵犹豫了一下,收起笑脸正经看着薛弼,缓缓道:“看得出大人您算个好官,起码守良知底线,在当今朝廷官员中算得难能可贵了。也罢,我就告诉你些详情,让你回去能有个交待。”
“多谢了。”
薛弼满脸欣喜的样子,随朱贵示意跟着走向码头附近的山关。
秘谍司头目立即跟上。
不料朱贵却回头冷冷盯着他道:“你不是薛大人的小厮。我猜你应该是秘谍司的探子。但你就不要跟着了。”
既然身份已经被人识破,头目一惊后索性撕去伪装,硬气道:“某跟着对梁山岂不更好?”
“更好?”
朱贵冷哼数声道:“那是你觉得。我梁山如何消灭桃花山近万强盗是我梁山的秘密。不能让你知道。”
秘谍司头目一愣,立即道:“由我佐证钦差大人的调查更可信。所谓的梁山秘密为什么连我也不能知道?”
“为什么?”
朱贵气愤起来,瞪眼道:“因为大宋朝廷没有秘密可言。朝廷那些人能保住什么秘密?嗯?”
“朝廷有很多事,当时连东京的太多朝臣都不知道,更别说地方上的人了。可在遥远的辽国西夏、大理、甚至高丽和安南国,这些大宋机密却早被人知道了,不少的甚至成了人家普通百姓都可在饮宴闲扯间随意笑谈的话料。”
“我赵庄和梁山为什么要严格控制进出,为什么要拒绝官府探访?”
“还不是清楚大宋官员的德性?更何况有太多盼着我们遭殃,甚至亲自策划和参与害我们的官员。我沧赵人打退辽寇的秘密若是让大宋官员们知道了,赵庄早被辽寇灭了,还能挨到今夏?”
“哼哼,当初我主上为让咱们宋人都能吃饱饭,更想从民以食为天这最根本一点上彻底奠牢大宋万世不衰的根基,把玉米、土豆、红薯等等众多高产易植的珍贵作物种子廉价卖给朝廷,少赚了太多钱,却为君为民心甘情愿吃这个大亏。可结果呢,大宋推广得雷声大雨点小,没种上多少。倒是辽国和西夏迅速种得满坑满谷到处都是,壮大了敌国。”
“你是秘谍司的人,应该也有些地位,别人不清楚我说的这些,你应该去过敌国亲眼目睹过,不会不清楚吧?”
“你说说,朝廷还能干点什么人事?嗯?”
薛弼是头一次听说了这种事,惊骇得张大嘴。
而那头目则面红耳赤,垂下了头,羞愧中夹杂着沮丧。
“梁山的克敌秘密若你知道了。好,就算你是可靠的嘴巴严实的。可你得汇报给你上官吧?最起码你得让梁师成那忘恩负义的狗太监知道吧?那么应该知道的未必能知道,不应该知道的人必都能知道了,我梁山自保的秘密还能保得住?”
头目却是无论如何也得紧跟着监视住薛弼的。
他深吸一口气,跪下竖指对天发誓:“某随钦差大人只向圣上汇报此事,决不泄露给第二人知晓,若有违背,九族尽灭。某死无葬身之地。”
薛弼叹口气,也帮着恳求道:“就让他跟着吧。”
朱贵也叹口气:“我不信他。发誓顶什么用?但薛大人你想做个好官,为了让你回京后至少不会立即丢官下大狱。某家权且信他一次。”
薛弼听得脸色一白,随即苦笑了几声,对朱贵拱拱手。
到了山关,朱贵吩咐一声后,一个卫兵片刻从住处拿来两样东西。
一样是铁链,只三环。
另一样果然是薛弼和头目不认识的物件。
朱贵拿着那东西道:“这叫老虎钳。本是我梁山当初创建时干活用的工具,后就少用了,多丢在工具房中蒙尘,没想到会有一天却在收拾强盗上起了决定性大功。”
说着用钳子夹住屯兵手中的铁链一扣使劲一剪,咔嚓一声,在薛弼和头目的瞪眼中,那环铁链被剪断一边。“
朱贵又指着铁链说:”这就是桃花山强盗用来扎木伐的。那帮强盗炼铁不行,铁链做得不是太软就是太脆。链扣一旦断了一边,木排上栽着两百多强盗,重量加泊水荡漾,链扣吃不住劲就会被扯直或崩断。木排一毁,强盗不就全得淹死?兵再多又有什么用?那贼首祝万年和祝龙倒是我们费力搏斗才杀掉的。首级交给你们了。随朝廷怎么对待。“
其实不用解释那么清楚,薛弼二人也能想明白。
这老虎钳确实名符其实,也确实当得守梁山的绝秘手段。
朱贵把铁链和钳子用个长布筒装好,系上口。
薛弼收了,藏入宽大的官袍袖子中拿紧了,显然是不见皇帝不离手了。他不曲臂做动作,外人也很难看出来。
......
在码头向朱贵郑重道别,朱贵一笑而去。薛弼上船,却转眼看到田师中跟着上他这条船。
薛弼毫不掩饰厌恶地拒绝道:”本钦差想清静清静。田大人还是继续坐那条好。“
田师中却无耻地权当没听见,继续跟着上。
他想查探一下薛弼在后边落了什么收获。
薛弼心中厌恶憎恨此人到了极点,一甩袖子转去了另一条船。
田师中无耻地跟着转身想过去,但这次秘谍司头目发话了:”田大人,你是高官重臣,不能委屈了,就在那船上舒舒服服坐主位吧。“
皇帝的亲信狗腿子不是田师中敢得罪的。田师中心中暗恨,但面上只得老实了。
来时的两条船,去时又载着钦差队横渡浩瀚的水泊。
李虞侯负责保护钦差大人,自然和薛弼同船。
这家伙领有高俅的命令,自然也想打听一下薛弼在最后从梁山得了什么,但巧言做作,薛弼却闭目养神不理他。弄得这家伙讪讪的,面上无光,感觉薛弼太不给面子,心中大恨咒骂:”芝麻小官摆什么谱?回了东京看你怎么倒霉......“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船悠然行在水中,梁山那突然传出歌声。
钦差队中但凡有点见识的也知道这是本朝大才子苏东坡的能流传千古的名作,哪怕不识字,在东京那烟花盛地也能时常领略到。无数青楼佳人把这首词不知编撰演绎了多少种曲调娱己怜己或娱人。民间也盛传无数弹唱方式。
众人惊诧的是,这歌声居然如此嘹亮能清晰传这么远。
是哪个娇娘子,又是什么伴奏乐器能这么响?
他们又惊诧这曲调是如此新颖,又是如此动听,把这首词韵含的那种情绪和意境堪称完美传神的表达了出来。
曲好之极。
唱得也百转千回,荡人心弦,绝妙无比。
全都一时迷醉其中。
当听到‘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此事古难全’的咏叹时,薛弼睁眼跟着重重叹了口气,脸现忧伤。
听完了,众人不禁纷纷猜测梁山在这时候表演这首词曲是什么意思。
是送走了钦差,梁山人轻松欢快了?还是别的什么深刻暗示?
正胡思乱想间,突然一阵激昂的乐曲又响起。
这种演奏方式更是钦差队闻所未闻的。
宋人根本没有这种音乐形式。钦差队的人初次听闻,全体都一时接受不了,感觉很刺耳。
感觉总会有这么一天
看着你无话可说
太阳的光直射你的脸
难过的深埋我的头
......
我知我面临着分手
......
不要把我关在门外
一切一场梦
一切将成空
一切留在孤独回忆中
......
我的梦从此变成黑白
......
我会珍重那未来
和你那带不走的圣爱
黑豹的这首激昂名曲响彻在大宋这片古老的土地上。
钦差队众人先是皱眉不爱听,但渐渐地就专注起来,一个个的呼吸变得粗重。
即使是田师中这种阴柔文人大坏蛋,即使他满腹心事,被歌曲也渐渐感染起来,胸中有种说不出来的冲动。
禁军武夫则直观感觉早麻木黑了的心跳得厉害,血在上涌,在沸腾,有扯着脖子狼一样嚎叫发泄的冲动,情绪中充满了从未有过的强烈失意酸涩而起的暴戾,很想眼前就是战场,自己就可以舍生忘死此生也很爷们的奋勇一把和敌人恶战到底,杀人,杀人,杀人......杀光面前的所有敌人,直到自己的血流干了轰然倒地悲壮的死去。
薛弼不懂英文,把‘不用说godbye’听成了不用说自白。
他细细品味着歌词,琢磨着歌曲最后反复吟唱的”不用说godbye,我会珍重那未来,和你那带不走的圣爱“,突然崩溃地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喃喃地说了句:”大宋,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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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节辞职就能终结一个王朝,上
?秘谍司头目是特务,心性本就坚忍,长年行险做事,性子磨得更坚硬狠毒,又没多少文化,不在意曲唱得到底是什么。他只是不由自主地被摇滚歌曲的激昂感染力震撼了,也感动了,有了些激烈波动的情绪。
但也就这样了。
他诧异看到薛弼居然痛哭流涕,不等笑话文人士大夫就是感情敏感脆弱,又听到那声微不可闻的悲怆呢喃声,不禁大怒。
”大宋怎么就完了?你这个大宋恩养的士大夫官员,官再小,觉悟再低也不能诅咒大宋完了呀。还是当着老子的面说。“
头目心中气愤,见薛弼悲痛得一时难以自已,看来还是很忠诚朝廷忠于大宋的,他才压住了火气,放柔和了声音低声问:”大人这是怎么了?为何要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来?你就不怕让人听到招来杀身之祸?“
薛弼失言却没惊慌,但也从激荡难平的沮丧情绪中舒缓了一些。
他直接用袖子擦擦眼泪,缓缓抬头瞅着头目好一会儿才平稳了些声音,低声道:”你精通厮杀,也颇有头脑胆量和对君王的忠心,是个好探子,却看来是丝毫不通音律,不懂曲子是何等绝妙何等难得,对此也没什么兴趣。最主要的是,你是没听出梁山唱这两首曲子当给我们差别曲的深意呀。“
头目一撇嘴:”曲调不就是稀奇点?有何深意不深意的?大人怕是想多了吧?“
薛弼鄙视地瞅了他一眼,这一交流,中断了他心中悲怆沮丧敏锐联想到的许多事,情绪也至此彻底稳定了,恢复了官员应该有的心态,淡淡道:”前后两首曲子,你听着词是写男女之间幽怨缠绵的爱情。但梁山这时候唱这个却表达的另一层意思。他们是在说文成侯和圣上的关系。曾经相亲相爱,圣上对文成侯近乎当子侄看待,你不反对我这么说吧?“
头目想都不想的点头。
第172节辞职就能终结一个王朝,中
薛弼是拼了,不惜得罪白时中张邦昌两位当朝宰相也得先见到皇帝。
他很怕若不如此就永远见不到皇帝了,会死得不明不白,皇帝还会以为他是公差失败无颜面圣而畏罪自杀了。
京城之中无故是不得快马奔行的。
去皇宫的路上,自然不断有巡街的南衙禁军大喝阻止,甚至凶横想冲上来强拦薛弼。
夏季之灾暴露出京城居民的可怕隐患后,满朝文武,包括皇帝本人都差点儿吓死,自此东京地面明显管得严厉了。
所以,哪怕薛弼明显是出差紧急归来的官,巡逻京军也毫不在乎,照样理直气壮喝骂阻拦,甚至想顺手敲诈一番。
薛弼可不敢让这些匪徒禁军拦下来耽误时间,那位相府管事正坐着马车拼命追赶来呢。
着急下,他只得沿途不断大叫:”本官是出使归来的钦差,有大事紧急拜见圣上。”
可惜,就算这样,也不大灵。
这些禁军才不管你钦差不钦差大事不大事呢,只要不是飞马流星紧急军情或皇帝特旨,就不能在京城纵马狂奔。
随行的秘谍司头目这时起了关键作用,亮出了腰牌一边催马继续飞奔一边大叫:”都特妈让开。若阻了钦差的路,耽误了朝廷大事,圣上震怒,你们长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禁军领队一见是秘谍司这个索命的魔鬼阎王窟的人亲自护送钦差,哪还敢再耍军痞混不吝大爷脾气象往常那样怎么也得强找借口稍稍阻拦刁难一下这个明显属于无名之辈的小年轻钦差让其好生难堪丢脸一下。
都连忙退到一边,老实闭嘴让路。
总算到了宫门前,别说薛弼,就是秘谍司头目也轻轻松了口气。
薛弼这个必然会倒霉的钦差正在刀锋上跳舞,
他这个特务小头目起了心思,面临新的选择,又何尝不是要精心完成冒险。
相对来说,他更不能演砸了,更要对付好秘谍司上司,尤其是入宫无法避开的总管上司大阴人梁师成。
要知道,他虽然也是官,却不是体面的士大夫。
他只是个行走在阴暗角落里见不得阳光见不得人的特工。
那些权臣老贼要除掉薛弼,还要多少顾忌一下薛弼的士大夫身份以及这个强势群体的反应,而除掉他则没任何人注意,更不会有人在乎。就连这么多年一同出生入死干下来而结下的寥寥无几几个同事好友也不会知道他已被秘密处死了,甚至还会因为和他有这点交情也跟着倒霉陪葬,糊涂地随便被横尸在什么荒地乱坟岗子,死得无声无息。别说有上香烧纸祭奠,就是收尸都没人。
他必须协助薛弼顺利完成面圣,又要有合理借口避免遭到秘谍司的疑心,必须保住性命以图后事才能有未来。
皇宫禁地,外人是不能随便靠近的。
非是权臣大佬或身份特殊的人,不经通报许可,擅自靠近者就是弩箭甚至是床弩射死的下场,冷酷血腥之极。
禁卫对视野中的任何可疑目标都绝不会手软。
这是他们的职责。
违反职责,死的就会是禁卫队,包括值班将领。
二人在规定距离外不约而同翻身下马,不约而同甩甩袖子,拍打拍打灰尘,驱散一下满身肮脏疲惫和忐忑紧张,又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身躯。
薛弼心中充满了斗志,也早准备好了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皇宫这段危险困难旅程。
秘谍司头目眼望着不远处熟悉的巍峨神圣皇宫,冷酷的心中突然生起一股复杂的激荡情绪。他看到的是辉煌掩盖下的腐朽不堪与轰然倒塌的惨景,心里不再是过去的那种敬畏、忠诚、诚惶诚恐。
他看看薛弼。薛弼也看看他。
二人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灼灼光芒,又不约而同的高高昂起了头颅,又相视一笑一齐走向冷脸迎上来查问的禁卫。
相似的动作,相似的目光,暗含的内容却不同。
薛弼是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忠君报国计策与壮怀激烈的情绪,灼灼目光闪烁的是坚定。
而秘谍司头目却是为在不久的未来必将面对的天下分崩毁世灾难中寻找出一条自己的活路而试着拼一拼,灼灼目光闪烁的是叛逆迎接新挑战新局面的紧张,和那股子在心底涌动的说不清道不明此刻突然疯狂起来的奇怪劲头。
他也是个战士,但从来没有体味过梁山人那种同仇敌忾、肝胆相照、同生共死让人情不自禁热血沸腾的战友情义。
他很羡慕这个。
他阴冷寂寞惯了的心不知不觉就渴望自己也能有这么一个温暖的敢作敢当的热血集体依靠着包容着。
在回京的路上,他常常想,自己若也是梁山一员,就算是对抗朝廷战死了也会死得很情愿吧。
薛弼以为他这个小小钦差直接申请入宫面圣不会那么容易。
他已准备遭到刁难甚至无视就长跪在宫前来逼迫出机会。否则错过这次机会,就会一切皆休。
没想到,禁卫头目一听是出使梁山的钦差居然一愣,但随即就查证了二人身份威严喝声:“请跟我来。”
到了宫门前,薛弼却不跟着进了,要求说:“本钦差带有要害物件要面呈圣上。不能交于别人收管和知道,更不能有任何闪失。请你们速去通知值班军官。本钦差需要他亲自监督本官兼护送到圣上面前。”
禁卫军闻声都奇怪地看了薛弼一眼,见小钦差一脸的坚定严肃,都没敢说什么,立即有人跑去通报上官了。
片刻后,当值军官顶一身威风耀眼的盔甲晃晃出现了,傲慢的目光微瞥着薛弼,冷声缓缓问:“什么东西还值得如此郑重其事?”
薛弼是骄傲的士大夫,能被更骄傲的梁山人压制得死死的,但官再小也没把禁卫官武夫放在眼里,更不会被威慑住。他一挺胸,以更冷的声音喝道:“本钦差说过了是绝秘。以你的身份不配知道。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多嘴是在自找灾难?”
军官闻声眼神顿时缩了缩。
他只是想讨要些好处,又不愿意亲自伺候薛弼这样的无后台、无地位、无前景的三无小官才习惯地刁难一下。
怒哼了一声,军官却还是很干脆地说:“那就请随本将来吧。”
薛弼见军官居然如此就轻易屈服了,却微愣了一下。
他总感觉哪里有不对劲,但此刻也顾不得多想,立即和秘谍司头目紧跟着进了宫门。
皇宫是一层层一片片守卫的,值班将领各有防区,宫门守将并不能护送薛弼一直到皇帝那,到了辖区尽头就傲慢的瞥着薛弼不屑地哼了声,心说:小钦差,你别得意,你死定了。
甩手而去。
薛弼不在意军官的恶劣态度,也计较不得,只继续强行要求沿途辖区的当值军官接着护送。
一边急走,薛弼和秘谍司头目心里都一边奇怪不已,居然一直没太监来以引领代拦截他们。
按理说,以总管太监梁师成和宫外权臣相互紧密勾结的切身利益立场,仅仅出于警惕与防范之心,梁师成也必然会打发亲信太监先拦截下二人,弄到一边仔细盘问一番,等搞明白二人如此急于面圣的真实意图,再威胁敲打二人老实了,懂得那些是该说的可以说,那些是不该说的一个字都不能向皇帝提,事先扎好可能出的漏子,这样才对。
可居然没有。
这太奇怪了。
等快到了皇帝那,大内禁卫统领出现了,拦住了薛弼,手按宝剑,不阴不阳道:“小薛御使,你拿的什么面圣东西,本官总可以先看看吧?这也是本官的检查权,是对陛下的安全负责。你不会说连本官也没资格先看看吧?”
薛弼冷眼瞅着这位一身华贵耀眼盔甲威风得不行的统领,心说:“果惶惶干城之具也?怕是满宫所谓的武艺高强又忠悍的守将全是一群身在富贵安全中沉迷于蝇营苟狗,浑不知死却腐朽极度怕死的无能鼠辈吧?”
他心中好生失望,此时没精神,也不屑和此等得意洋洋蒙头等死的浊物费话计较,只冷冷怼道:“将军,你是有权力检查。但本钦差仍然认为你没资格知道我拿的是什么。你能做多年宿卫大内的统领,想必明白一个道理。事涉皇家秘密,有些事还是不知道的好。好奇心太重,知道的越多,你会死得越快。你说是这么个理吧?”
统领一惊,但随即眼睛一眯,冷笑道:“你在吓唬本官?哼哼,你当本官是吓大的?”
薛弼心中泛起一阵烦恶,却哈哈一笑:“你真想看?”
“想看,本钦差就让你看看。反正本官也和你非亲非故没任何交情,更没任何牵扯。(你死不死的,关老子屁事。”
说着,他就伸手往另一手臂的袍袖里藏着的东西拿了出来,笑眯眯的递给那统领。
看到这么个窄窄的长条形布包,瞧着沉甸甸的有些分量里面似乎是个铁家伙,未必不能是刺王杀驾的凶器,只要一伸手打开布包看一眼,或只需用手摸一下就能大致判断出到底藏着什么东西,那统领却缩了,仔细瞅着却到底没敢逞强检查。
“果然是个只顾自身利害的无胆鼠辈。”薛弼料到此人会这么反应,心中鄙视之极又感叹:“就这么些无忠无勇的东西,若是到了异族或叛军真杀来皇宫的那一天,皇帝还能指望他们奋不顾身杀敌保驾?只怕早自顾冲出重围跑了。”
他懒得节外生枝,就没把心里的嘲讽和悲哀说出来刺激这家伙干蠢事,只拎着袋子懒洋洋道:“将军既不放心,那就辛苦一趟请亲自押着本钦差去面见皇上吧?”
统领不敢看布包中的东西,害怕真是要命的秘密,正愁当着部下的面下不来台,有这话趁机就台阶下了。
一路费了不少心思和口舌,终于安全来到皇帝所在处。
一个小太监出来了,说:“薛钦差,请跟杂家这边走吧?”
薛弼坚持大内禁军将领沿途护送就是因为宫卫和梁师成是宫内两股势力。
梁师成权力再大,淫威再强,对宫卫将领的威慑力再厉害,在他薛弼亮明迅速直接拜见皇帝的重要性后,这些宫卫军官再畏惧或是再想讨好梁师成,也绝不敢私自听从梁师成的命令半道截了他拐到别处不让他见到皇上。
原因很简单。
禁卫军将领若是敢那么做了,无论是什么理由是谁,全都得死。
皇帝绝不会让他安全上需要依赖的军队,尤其是内卫将领听从大太监的随意指挥。无旨意,内卫却听了,那就是不忠,不可靠。守卫皇帝安全的人不忠不可靠,那皇帝不处死他们还留着干什么?
皇宫的规矩可是大得很。
同样的,梁师成胆子再大,行事再嚣张也不敢私自指挥内卫禁军。
那是不可触及的皇权红线,犯了就得死。也不可能瞒得住皇帝。
皇宫中的势力极度复杂,到处是各路势力的眼线。梁师成再牛也不可能一手遮天,犯这种忌也就没任何机会活命。暗中不知有多少太监在等着抓梁师成出致命错误好掀去压在头顶的这座阴山,或是发泄心头之恨,或是好取而代之。
到了这一步了,薛弼仍然高度警惕,怕梁师成和禁军勾结使诈,就故意高声叫道:“统领大人,圣上真在此处歇驾?”
统领一听这个,不禁翻翻白眼,心中暗骂:狡诈的小官,你至于这么警惕吗?
正要喝骂禁宫大院不得高声喧哗,这时就听宫里有威严的声音传出来:“速宣薛卿二人都进来。”
是皇帝赵佶的声音,语气中隐隐约约有点儿不耐烦或者是似乎暗含戾气。
即使皇帝看不见这的情况,禁卫统领也下意识赶紧一弯腰恭敬应道:“末将遵旨。”
薛弼则长吁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轻松笑意,但随即就化为肃穆与紧张,也赶紧回应:“微臣薛弼遵旨。”
那小太监则冲薛弼翻了翻眼睛,似乎很为薛弼这样的小官居然敢在皇宫内对他这样的内侍有疑心而恼怒,狠狠一甩拂尘,但声音却很柔和礼貌的再次道:“薛钦差,请随杂家来吧。”rw
第173节辞职就能终结一个王朝,下
薛弼和秘谍司头目随小太监一起进入宫内,行走间偷眼一看,不禁大吃一惊。
倒不是这里有诈到底诓骗了他们二人中计而吓着他们了,皇帝确实在这里,他们是被看到的皇帝的形象惊着了。
离京前,皇帝已经从夏季国难带来的打击与惊恐中恢复过来了,在陶大仙的开导下保养得又气色不错,有精神。可这才几天过去了,再见皇帝,皇帝居然就憔悴成了这样,面色蜡黄,眼圈发黑,有很大的眼袋,显然睡眠不好,没休息得当。
这是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能让皇帝成这样?
看着也不象是患病导致的啊?
二人到皇宫后就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此刻偷看到皇帝这糟糕形象就更感觉必定出了什么大事。
不敢多偷看。
二人来到皇帝近前十米外就在殿内太监示意下双双拜倒在地,三叩大礼叫称:“微臣拜见圣上,愿我主圣寿无疆。”
赵佶倒是没二人预感的暴燥凶戾那么可怕,很随和,立即缓缓道:“起来吧。”
他打量着二人,“你们出使回来就急着见朕。那就说说此行到底是什么情况?梁山到底是怎么打败贼寇的?”
薛弼了解皇帝最想知道的和最担忧的是什么,所以简洁干脆地立即道:“回圣上。梁山不是问题。那里没多少武装力量。微臣也算安抚住了梁山。”
偷眼间,二人都看到皇上实际上是紧繃的脸神情顿时一松,凌厉审视的眼神也柔和了许多,似乎是大大松了口气。
莫非皇上如此憔悴的原因就是因为沧赵家族又搞出了什么可怕的事?
二人心里嘀咕着,对这段时间内朝中发生的事不了解,甚至一无所知,陷入被动,不禁暗暗叫苦,悬着的心越发忐忑起来,就由薛弼这个钦差为主,急速斟酌着小心翼翼一边观察皇帝的反应一边把此次梁山之行的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薛弼有心缓和朝廷与沧赵家族紧张的关系,希望皇帝能改变对赵公廉的冷酷态度,不要再抱着耍着利用完人家最后一点价值然后翻脸铲除的心思一步步逼迫得沧赵人更愤怒而铁了心绑架沧赵走上和朝廷对立甚至直接反叛的糟糕后果。
因而,他已经刻意把梁山人对周围官府对钦差队的嚣张无礼与近乎敌视的强硬态度尽量弱化了,尽量往轻里说。
但皇帝聪明得很,怎么也能听出来梁山人对朝廷不恭与心怀怨愤的恶劣态度,能听出梁山在随时准备和朝廷翻脸。
二人以为皇帝知道了这个会勃然大怒,会义正辞严斥责沧赵家族忘恩负义,如此狂悖忤逆是蓄意想造反,会立即召集重臣商量剿灭梁山和立即拿下赵公廉抄家问罪的策略,再然后就是相关一系例的针对沧赵家族的圣旨与兵马紧急调动。二人怕的就是出现这个结果,也已经周详准备了为梁山做解释和安抚皇帝稍安勿躁的理由。
谁知,皇帝却坐在御案后一直静静地听着,虽然时不时眉头皱起,脸闪怒气,但却并没有做出二人预想的那些事。
二人很是奇怪,很不理解。
按理说绝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的。
神圣皇威容不得臣民一点挑衅,稍有一点都可能招来雷霆闪电,打到万劫不复,何况是梁山这种直接打脸的狂悖。
薛弼不是什么政治大才,其它才能也没什么突出的方面,但有过人的敏锐和灵活。
他感觉,皇帝如此作派怕不是涵养好气度高,或是对收拾沧赵胸有成竹而不必怒急紧张去做什么应变。
他更敏锐感觉到皇帝的心态似乎是对沧赵家族的一种无奈。
到底应该怎样对那个边境落魄了的家族,皇帝在犹豫不定,在徘徊,应该不是心软了,而应该是忌惮甚至畏惧。这种心态反应到情绪上就是一种不知所措的彷徨与无奈,不是不恼恨沧赵家族,而是被挤兑住了的某种进退两难,束手无策。
薛弼不知沧赵又发生了什么事,但判断出绝不可能是沧赵家族在这段时间里和朝廷已经对立起来甚至造反了,否则皇帝不会还这么关心梁山对朝廷的态度以及疑惑梁山到底有没有兵备情况。再者这种大事也不可能在路上一点没听说。
一定是沧赵家族,或者是聪明绝顶的文成侯做了什么举措拿住了朝廷的软肋,让皇帝在内的朝廷再怒也不得不考虑退让妥协。
他心里暗喜。
这就好了。
只要皇帝在事实上不再自大地拿沧赵当傻子耍着用并逐步弄死人家,那么,双方的关系就有可能缓和为和睦相处。沧赵不弃朝廷,大宋江山就不会那么容易倒,至少是不会那么快的崩溃倒塌。总还有翻盘的生机能指望。
由此,薛弼大胆强调了梁山人本质上只是群喜欢悠然过小日子的农夫,从根本上讲没野心没反意,不想当逆贼。
只是梁山和周围官府的关系确实相当紧张,已经是事实上的敌视和对立,稍有点火星,双方就可能暴发你死我活的战争;梁山的处境很恶劣,对朝廷对待沧赵家族的态度又很愤怒,认为太不公,心冷了,想绑着主家不能再一味效忠朝廷,再加上压得喘不上气来的高额外债,梁山人的富足幸福安宁自在日子一去不复返了,人人都有强烈的生存危机感,人人心中都充满了怒气,如此种种原因加一起才导致梁山人对东昌府对钦差队做出一系列狂悖的举动。
他在隐隐约约告戒皇帝,人家并不傻,就连沧赵属下小民都认清了朝廷的真面目,何况是聪慧绝顶以远见著称于世的文成侯这样的政治奇才。沧赵属下不愿效忠你了,正在绑架和支持家主脱离大宋官场,不伺候大宋了,并准备随时应对朝廷翻脸无情,人家人人不怕死,根本不惧和朝廷撕破脸一战,也未必没招对付你,你这个皇帝就别再作美梦玩人家了。
说完了这些,他负责的报告实际已经完成了,其它的由秘谍司头目单独向皇帝汇报才合适。
皇帝赵佶果然聪明,听明白了薛弼的意思,脸上的恼怒神情更强烈了一些,但仍然没大发雷霆,而是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问题,立即追问:“既然梁山没什么庞大兵力,那么,他们到底是凭什么一举剿灭了桃花山上万贼寇的?”
薛弼说这是不可对外人道的秘密,请皇帝屏退左右。
皇帝并没拒绝,挥退了随侍的太监与宫女,但显然对出使了梁山的薛弼二人也不是那么信任,立即有个罩在黑衣中的人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悄无声息地侍立在皇帝身边戒备着二人。
这个人遮着脸,面目模糊,但没胡子,应该是个武功不凡的皇帝贴身太监护卫。
薛弼不以为意,从袖子里拿出那个布袋,双手托着说:“一切就在此物中。”
在他的讲解下,那黑衣人亲自动手用老虎钳子剪断了铁链,皇帝明白了梁山人取胜的关键,点头明显轻松了许多。
“圣上,梁山把防守水泊抵挡外贼大规模以木排入侵梁山的绝秘利器给了臣带回京城让圣上知晓,这说明梁山人并不想和朝廷为敌。至少是他们还想着朝廷能对梁山公平些,对陛下还抱有一些希望。”
这话明显是赵佶喜欢听到的,脸上就露出一丝笑纹,随后就表扬了薛弼忠君爱国勇于任事,也能干事,着由从七品升六品上,赐钱一千贯,布五十匹,粮食若干石,酒水一宗,说薛卿辛劳有功,先回家好生休息休息,不必急于上差,休整好了再做事不迟。还说若是不喜欢当御使,等他和大臣们商量一下,看看哪里有合适的缺再具体安排。
这是很大的恩赏了,也是打发薛弼走。
薛弼叩谢龙恩,立即离开了这个让他胆战心惊又倍感压抑的皇宫,留下秘谍司头目接着皇帝质询。
没受没顶之灾,还升官得赏,算是初步脱离了梁山这趟差事的凶险后果,薛弼出了宫,却没有轻松感,仍心事重重。
秘谍司是皇帝的家奴。
皇帝质询家奴那些敏感问题就犯不着遮遮掩掩了,直接问梁山到底有没有造反势力、沧赵家族是不是想造反等等就行了。留下来单独汇报的头目承受着露出真面目的皇帝的汹汹威压,在死亡线上徘徊,更紧张,滋味更难受。
但久经险恶又心生异志的头目还是抗住了浩瀚的凶戾威势,表面诚惶诚恐,内心实际涌动着那股怪劲头,很亢奋很镇定,他也不傻,傻瓜也不可能成为一名优秀的特工,薛弼能敏锐察觉到些什么,他也能感觉到皇帝对沧赵态度的微妙变化,对皇帝说了梁山如何虐待东昌府知府田师中,皇帝的亲信大将以及负责刺探梁山的探子又是如何死在梁山的陷阱的。
面对皇帝恼怒中掺杂着许多不明情绪的怪异神态,他鼓起勇气试探着解释说:“陛下,梁山周围官府根本没有参与围剿桃花山贼寇。那股贼寇当初从青州顺顺利利来到梁山泊,一路未受到沿途官府任何阻拦打击。这可以理解。毕竟当时海盗正闹得猖獗,各地官兵大量叛逃,军心陷入崩溃,官府虽迅速有力重组了忠于朝廷的人成军,但并没有真正的战斗力,只能守城。而桃花山贼寇却是经历了青州军围剿后杀出来的悍匪,有上万之多,贼首祝家叔侄又异常骁勇狡诈凶悍。沿途官兵不是对手,不敢出战,情有可原。但贼寇也并没有沿途壮大兵力。他们只要能打敢战的凶残精锐,不要充数的游民增加负担还拖累行军速度。贼寇打的就是突袭梁山的盘算,想在朝廷调动大军围剿前就迅速打下梁山以为新据点,顺便也狠杀梁山人报了早想报的灭家之仇。”
梁山周围的官府果然利用了梁山的血战成果虚报战功撒谎了。赵佶确认了此事,有些被欺骗的恼怒,但此时无心计较这方面,更关心的是别的,不禁疑虑中夹杂着好奇,审视着头目问:”贼寇和梁山有何灭门大恨导致如此仇恨梁山?“
头目恭恭敬敬道:“禀报圣上,这是数年前的旧事了。”
“当初,梁山生意兴隆,但也面临着不少麻烦隐患甚至危险,为帮助官府维护治安也就是维护梁山周边的商道环境,曾组建过一支人少却相当精锐的商卫队。他们无意中察觉东昌府独龙岗祝家庄明为良民地主实为贼寇,近处开黑店,远处扮强盗,抢劫杀人无数,罪恶累累,也积累了众多钱财购置了数万良田,拥有了庞大佃户数量,势力越发强大,只骨干匪徒就有上千,加严格控制精心训练的庄兵,有兵力不下五六千之众,兵多粮足,已经有了攻城掠地划地造反称王的潜力。祝家三子人称三杰,个个武艺高强,尤其以三子祝彪最为厉害,擅长使枪射箭,行事也最凶残嚣张,当时当地官府都不敢正眼相向。也正是祝彪行事越来越肆无忌惮,根本不把朝廷与律法放在眼里,才露出马脚让梁山人发现了,报于官府。东昌府确认后决定剿灭祝家。梁山积极参与了,帮着破了祝家庄,灭家之仇由此而生。但祝家三子骁勇狡诈,当时杀出重围,带着几十个最得力的亲信成功逃走,流窜到青州落草,火并了当时的桃花山贼首王伦霸占了山寨,从此成了青州地面最嚣张凶残的强盗,并与被通缉的叔叔祝万年汇合,尊祝万年为老大。那祝万年文武全才,武艺更有万夫不当之勇,在老家曾突袭破了泰安县杀了通缉他的县官并大肆抢劫,然后才投奔了侄子。桃花山在他的领导下越发强大凶残。他们叔侄都是富豪地主,家被毁了,伪装良民的逍遥滋润日子没了,自然痛恨毁灭他们生活的人,奈何不了官府,就把梁山视为必杀,在青州疯狂作恶与积攒势力就是有朝一日能杀光梁山人,除掉沧赵老二赵岳,并吞下梁山的财富。“
赵佶点头,神色间很认可这个说法,但并关心梁山的功劳与死活,又问:”田师中上报的剿匪又是怎么回事?“
头目一叹,神色黯然低低道:”说起此事,卑职抖胆放肆一句,那或可称是我大宋官府的耻辱。“
赵佶一皱眉,脸现不悦,但头目并未退缩,继续按事先盘算好的汇报下去。
”说东昌府没剿匪,那有点冤枉,但也不尽然。“
”桃花山贼寇轻松到得梁山泊,就驻扎在东昌府辖区内。梁山周围的官兵主要是从沧北裁撤过来的边军,叛逃得极少,是当时山东境内军力保持最完整最正规的军队了,对窜来的贼寇并非没有一战之力。但,东昌府却对境内贼寇无视了,纵容山贼在境内从容砍伐树木制作大量木排进攻梁山。“
头目心里清楚皇帝心里也巴不得能借贼寇之手灭掉沧赵家族这最后一点势力根基,所以说:”这不算什么。”
“贼寇主力上万人在祝万年及祝家长子名祝龙的贼首统领下乘木排浩浩荡荡杀入梁山泊,岸边营盘只留下一两千贼寇由祝虎祝彪统领着留守退路与钱粮物资。这时候东昌府行动了,派出三千多精挑细选的精锐兵马强将想去抢夺桃花山强盗数年积累的脏物,顺便也可立些杀贼功劳,可笑可悲的是,结果却在离梁山泊不太远的树林中仅仅遭遇约摸五百悍匪的埋伏就被一通弓箭射得仓皇败逃。东昌府主将王庆绪因为急于抢财而领队急赶在前,轻率大意,遇到突袭被部下挡住了林间路无法掉头及时逃走,被一个凶悍贼首带几个部下突到近前,惊慌中有不少护卫在身边也当场被轻易斩杀。他一死,东昌府军越发混乱,又遭到几百贼骑趁机冲杀,军队彻底崩溃,被追杀得死伤遍野。财没抢着,贼没杀得了,反倒送了贼寇大量武器装备,让强盗的气焰越发嚣张。”
“梁山人以老虎钳破了木排,轻易把上万贼寇全部淹死在水泊中,并在付出上百条人命的血战中诛杀了乘船的贼首祝万年和祝龙一伙,成功瓦解了这次灭山危机,并吓跑了岸上的贼寇,但他们的人把这一切都侦察得很清楚,愤恨鄙视仇视田知府和东昌府官兵的心可想而知。”
赵佶的神色阴晴不定,也不知在想的什么,好久后才嗯了一声,”你接着说。”
“二贼首的首级已带回。梁山人用石灰存放,以备朝廷可能查验,二贼面目仍清晰可辨,确实是真。这事也做不得假。死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如此显赫嚣张的强贼若是逃走必会在别处再露面作恶。“
赵佶没吱声,但也为搅乱大宋多时的二强贼终于死了有点高兴,微点头,算是满意头目的说法,示意继续。
”卑职自然不会轻信梁山人的说法,仔细查证了一番,看到了梁山缴获的贼寇扎木排的木头,尽管已经被梁山人耗用了不少,但剩下的仍堆得一座座小山一样,照此可推断当时进攻梁山的贼寇应该不会下于万人规模。贼寇尸体是在水泊中的高地上就近焚烧的,尽管风吹水淹的,残骸所剩无几,但尸油所染的地面迹象和那股子难闻也难以很快消散的臭味都能证明只有焚烧了太多尸体才会是这样。而且,因为死的贼寇太多,当时仓皇逃入芦苇荡中的不少,死得到处都是,沉入水底的也大有人在,短时间内很验清理干净,梁山人至今仍要不断清理。卑职等船行水泊时就遇到过水底浮上来的尸体。“
”梁山被周围官府敌视,加上那些贪婪梁山财富的各种恶势力,处境确实异常险恶艰难,山大泊阔,梁山人手有限,防御艰难,自然需要在山中设下手段防范入侵,我们的人没听梁山事先警告而潜入四处查探,出事也不稀奇。“
赵佶自然不在乎派去的将领和探子死得只剩下眼前头目一个这点小事。
他在乎的是梁山是不是敢擅自杀害这些人,是不是已经有了反意决心和朝廷走向敌对。
既然梁山对钦差队正经检查并不设防,钦差想看哪处就有人引路能随意看哪处,梁山并没有藏着大量兵力什么的秘密,只是因落魄到养殖牲畜家禽还债熬日子,面临严重生存危机而对朝廷有怨言,这不算什么。
梁山上的主要人手居然是一两千甚至更多聋哑残疾人?!
即使以赵佶的尊贵傲慢自私无耻,对朝廷没在善待残疾这个可怜的特殊群体上尽些责任却没感到有些脸红,也不禁感慨沧赵的慈悲慷慨胸怀。
但聋哑残疾人能干什么?
只能放牧种菜干点力所能及的下贱粗活凑合活着而已,不可能组成骁勇善战的正规军队,人再多也不是威胁。
这就好。
赵佶对沧赵家族极擅长把普通人训练成悍不畏死的精兵的能力,以前是不是一般的喜爱,如今则是不是一般的忌惮。
薛弼没提万俟卨、罗汝楫、张干办三人的事,瞒皇帝不瞒下,权当没这三人在钦差队中出现过。
秘谍司头目也丝毫没提。
倒不是二人想以此事为把柄能拿捏蔡京、白时中、张邦昌点什么。
在如今的腐烂朝局下,小人物真正是命如蝼蚁,有再大把柄也威胁不了大人物的地位。
他们也不是失势了却威势和重要性不降反而显得更大更强势的文成侯,没那本事和资格稍闹腾点事,朝廷和皇帝就不得不注意并高度重视。
他们不对皇帝揭发此事,就是不敢得罪蔡白张三党势力以及三党暗中勾结大阴人梁师成形成的天网一样的可怕力量。
尤其是薛弼此时根本不想什么飞黄腾达了,只想以此缓和在梁山没强力维护三贼而必然形成的和三党的紧张关系,想尽可能换取些保身的机会。
这就是无权无势无影响力,对国事也无大用的小人物的悲哀之处。
薛弼出宫后本想立即去拜见白时中汇报并表明一下自己的立场与无奈,化解点危机,但在皇宫耗得精疲力尽,实在没那个精力再去相府和白时中这样的大权贼斗智耗神,就拖着沉重的步伐先回了家想休息休息。
另外,他也急于打听一下最近发生了什么大事会折腾得皇帝那样。
信息掌握全面,有了针对性,才能制定更周详有效的应变保身策略。
不料,当老家人报告了两件事后,刚懒懒坐下的薛弼惊得跳了起来,手中刚端起的茶杯都失手摔在地上。
凶名赫赫,被官场尊称为内相瘟相,权势堪称滔天的总管大太监梁师成竟然死了,还是暴毙而亡。
第二件更惊人的事是,赵公廉不是说说了,这次是真的甩手不干了,已经弃官径直返回了老家赵庄务农去了。
一个人不当高官成农民了,没了权势,对个人的生活影响之巨大可以想像。
但谁也没料到一个人辞官的结果却是能直接导致一个王朝的终结。
兴盛了上百年的大宋王朝眼下面临着随时崩溃覆灭。
第174节一个人和一个王朝的较量,上
威风了十几年,能当皇帝一半家,甚至能私自代皇帝下圣旨并且旨意好使,活得正欢实的梁师成突然暴毙,这件事本身就足够惊人的了。
梁师成是死在他从本家亲戚过继来做传宗接代工具而安置在京城的养子的家中。
宫中大太监也是有节假日的。
梁师成这样的大内总管太监也不用每天都跟班在皇帝身边小心翼翼甚至提心吊胆伺候着,也有灵活的休假时间,更有因地位高加受宠而得皇帝特许的出宫探亲度假休闲权力。
当然,太监出宫度假是不能走远了的,只能局限在京城内转转住住,脱下太监打扮,换上常服,装一下正常人,体味一下正常人生活的滋味,若敢擅自出了京城城门都可能是杖毙杀头的罪过。
梁师成不是才死的。
在钦差队前脚离京师赴梁山巡察时,后脚,梁师成就向皇帝告了假,象往常一样悠然自得出宫享受类似位极人臣的那种权势荣华与养子孝顺之乐的休假,顺便和某些人秘密勾通一下,收收礼,点视一番最近的外财收入情况,根据满意程度或不满意决定一下“奖罚”谁谁,真是件让人愉快得不能再愉快的美事,却不料休得就此永远休下去,再不用费心喘气干活了。
他在京师安的家兼养子居处是在东城。
东京城,民间有东贵,西贱、北富、南贫之说。
聚居在东城区的多是当朝达官贵人和政治上得了势的当红辣子鸡。
比如宰相白时中、副相张邦昌就住这一片。
梁师成半公开亮在东城贵圈的这个家自然不一般,和他的‘内相瘟相’赫赫权势地位正相匹配,占地面积广大不说,修建得也富丽堂皇,堪比得了志的王侯之所,寻常王侯就没脸和梁府比了,梁府很多方面甚至有逾制的严重嫌疑。
当然,没人死守朝廷规定不长眼的参梁师成逾制。
敢正义感暴棚参梁师成的人都倒霉了,有的被自杀,有的因罪或被犯罪而罢官,抄家,甚至满门流配消失了。
而梁师成总会屁事没有,不但圣眷不衰,反而常常更得宠,这次却被刺杀终于栽了,死亡事件本身也够诡异吓人的。
梁府的下人和护卫,无论是在床上的还是在值夜的,个个都死得面带笑容,很安详幸福的样子,都是全身没任何致命伤口。而梁师成则很惨,死在书房中,被人以匕首在胸前连捅数十刀,无一刀是一下致命的,属于失血而亡。
杀梁师成的人居然正是其过继来养老送终的养子梁宽。
梁宽也死了,用那把狠捅梁师成的匕首抹了脖子,奇怪的是也是死得面带幸福笑容,就横尸在梁师成身边不远。
牛逼之极的梁府人一夜之间消亡,如此堪称惊天动地的惨案却在数天后才被人发现。
这不奇怪。
谁叫梁师成权势和淫威太大太凶赫了呢。
每天来梁府拜访送礼的人自然络绎不绝,有时甚至可称摩肩接踵,但梁府大门贴个近日谢绝拜访的纸条,始终不开门,突然不理任何拜访,却无人敢强求,连多叩下大门试着磨一下的人都没有。叫门无人应,来的人就乖乖回去了。
太监不男不女,梁师成更是阴晴不定,心思难以琢磨,喜怒无常,来拜求的谁都怕无意中招惹了大阴人而倒霉。
本是来送礼巴结,却落得个遭殃,那才叫冤呢。
最主要是,没人想到梁师成居然会出事。
夏季国难时,京城也陷入很长一段时间的混乱状态。
镇守京畿的八十万禁军被前后抽调了五十万离京去震慑江南和对付清真山流寇与海盗。
这导致京城兵力空前空虚。
一向层层封堵布防的京师军事‘严密’防御体系被空前削弱。
禁军中,老实听话的、忠君爱国的、有本事也想忠于职守干点事搏出头的将士,这些可用的精锐自然被高俅等领兵出战的统帅为加强自保和应敌而优先抽调带走了。剩下的留守京畿的三十万人马绝大多数是京油子老兵痞,干正经事不成,其它歪门邪道的本事倒是有得是,难管,行事不着调,当兵就是混差混饭吃。
统领他们的将领又是那些顶着能将名头安逸享受惯了,只顾贪享京城富贵的勋贵以及不知不觉就腐化了的烂将,每天能从温柔乡挣扎爬出来早早入军营点视部下军队,安排一下部下将官今天要领着将士干的活,已经是很难得的勤勉了。
这还是看在国家大难,局势紧张,京师也未必很安全的特殊时期才能咬牙坚持努力做到的。
就不要指望大大小小的军事‘贵人’们总是风里来雨里去的到处辛劳奔波检查下面的具体工作情况,更不用说是和下贱的普通将士一样同吃同睡同值守的遭罪了。
如此疏于领导和监管,你还能指望这些混差的京油子兵痞能听话地勤奋严格值守巡察、把守城关等担负的职责。
自然是能偷懒就偷懒,能躺在荫凉处聊天打屁就决不坐在太阳底下晒着值勤,有好处就能通融放行。
海盗不断传来的战绩,威势越来越惊人。京畿同样人心惶惶。连京军都时常有趁着出营巡守或值班的机会成队结伙悄悄叛逃海盗的,导致形势越发恶劣,人心更乱,朝廷对京畿地区的管理失控就是很自然的事。
再加上京畿充斥着这几年从全国各地汇聚来的恶棍黑帮组织居民从中作恶捣乱,京畿统治控制越发到处是漏洞。
种种因素综合在一起,这就给京畿的人逃离京师创造了理想条件。
百姓能借各种理由光明正大地离开京城就此逃走,这很正常,也不算什么。
离谱的是,连出宫当了女道士的众多宫妃也集体全部“逃走”了。
东京谶语案后,皇帝赵佶成了身体零件齐全的事实太监,不能纵情享受天下美色了,而且无论是仙道神佛还是名医都怎么也治不好,后有幸遇到世外高人陶大仙点化开导,皇帝迷信所言,从此开始戒色专心虔诚修道,实际也是以此名目向庞大的后出了京城,美其名曰任其自行快乐回家享受自由新生活后就没人管了,在京畿无依无靠的美貌孤女流落到京城外将会遭遇什么可想而知。
京城内外的纨绔衙内富绅公子哥们,恶棍黑帮组织们,青楼烟花凶残邪恶之主们......都会饿狼一样扑向这些宫女。
好在,这些人要顾忌皇帝脸面威严还不敢在京城门口附近就动手。
好在这事本就是赵岳有意挖空京城应该尽早救助的人群而刻意布置安排的,这些无助而本应该陷入绝望的宫女顾不得悲泣,在某些宫女指挥下结伙相互帮助着立即奋力奔向京城远处,然后就得到接应而突然消失了,幸运逃离了苦海。
那些太急于抢人而跟得太紧的恶棍刁奴自然也是有跟无回,一伙伙流着贪婪的口水却全被杀掉秘密烧埋了。
皇帝赵佶既狠心放出了无数美貌宫女,为向道祖表他修真了道日后好更完美的恢复赤脚大仙真身的诚意,把宫中那些没生育的后妃也全部清理出皇宫。反正没用了,不赶走还留在宫口多耗钱粮啊。
当然皇帝的小老婆不能象对待寻常宫女那样一赶了事,后妃不能自由嫁人什么的落入民间让臣民沾污了损了皇家威严,就集中安置在京城中的那处专门安置先帝妃子的道观中做一处,强制全做了女修士,有一部禁军驻扎在山下专门封禁和监视保护着。结果,国难一来,这部禁军突然发生内乱,死的死,逃得逃,道观中的妃子和贴身侍女们也随即消失了。
只是这种事属于可诛九族的重罪,无论是三衙太尉高俅,还是其他文武权臣都能落到治国无能管理京城无方的大罪过,当时又正是皇帝极度惊慌震怒好杀之时,自然就上下齐手瞒了,皇帝在深宫并不知道他的道士老婆们都跑了,实际也顾不上关心。
赶走的女人,日后没人提起,沉迷仙道也没了欲能的皇帝也忘到脑后了,哪管抛弃的那些女人的安危冷暖。
要说的是,连皇帝的老婆都能跑了,京城中的官僚权贵家中仆从男女更有机会逃走,若不甘心一生下贱难受,一渴望投奔传说的海盗帝国新生活,人心动荡,叛逃海盗的事悄然形成风潮,京城控制又漏洞百出。哪还不逃得厉害。
如今,满京城的富贵人家,包括皇宫都被动瘦身得厉害,往日奴仆婢女满府的豪门盛景早不见了,只剩下那些享受已有的地位身份或忠心主家或贪慕富贵权势就喜欢依权作恶而继续追随主人为虎作伥的人。
象是白时中、张邦昌等得宠的权臣家,被皇帝赏赐的美女也一个不剩的几乎一日之间全逃走了。
府上男主子老少居然全都和皇帝一样很稀奇得不好女色了。
还有变态的男主子专门喜欢折磨摧残美色,越美的越是摧残得起劲,这些美貌与智商兼备的出色宫女没了翻身上位当女主子的指望,又忍受不了摧残的可怕前景与女主人的嫉妒与处心积虑折磨,被人暗中一“勾引”联络指路,有机会和其他宫女一起叛逃海盗去过自己想要的自在生活,那不赶紧卷着一切能拿到的好东西跑路还等什么?
贪图一时安逸,傻乎乎坚持留下等待男主人降临宠幸,怕是等到的是惨死,那可真是蠢得自己找死,也该死了。
白时中等人对家中的宫女逃走也不以为意,连追查都不追查。
他们和儿子也不知不觉的稀里糊涂太监了,玩不动也就不稀罕美色了,国事凶险当时也没心思关心女色家事小事。
再者,宫女跑了才好呢。
皇帝赏赐的,谁知是不是皇帝有意安排的耳目。被日夜监视着,还怎么欺骗皇帝,怎么尽情耍权享受富贵。
就算不是皇帝耳目,这种心向海盗的人留在家中总是隐患,难说什么时候就会招致危及满门的大凶险。
还是跑了好,全跑了才干净,才放心。
不跑的宫女更可疑可怕,忌惮这种宫女还不能随便弄死了,否则万一皇帝问起没法向皇帝交待,必须提供一切逃走的方便,想方设法巧妙逼也得逼跑她。
梁师成这个得宠的老太监家也得到了宫女赏赐,而且不少,但结果也是这样。
国难一场,他家曾经的数百男女奴仆也逃走了绝大多数,剩下的忠心或得力心腹结果全死在了这次诡异血案中。
案件暴发后,开封官府惊得人窜马慌,从知府到相关捕快破案人员全都急急忙忙跑来现场。
他们看到东一个西一个的死者一张张诡异的笑容,渗得不禁头发上竖,大白天见鬼了一样浑身的寒毛直立。看到高傲之极的梁大总管倒在血泊中死得那么惨,众人惊骇中也不知还有多少其它复杂的滋味。
梁府值钱又好拿的东西全不见了。
这案件复杂了,既象父子反目相残,养子怒而弑父,又象被人蓄意设计抢劫杀人灭门。
这种案子才难破了,而且其中不知暗藏着什么玄机,又有多少不可为人知的绝密与凶险。
沾上这种惊天血案,怕是祸已悄然上身,身为开封地面的主管衙门,真是倒霉,真特妈的晦气。
梁师成,你死了就死了吧,干嘛死了也要害人?
更让人惊骇不解的是,梁师成身边可是跟着好几个秘谍司的高手,日夜受到保护,很难被刺杀,否则那么招人恨,早死几百回了,从民间到官场都有搞不清却必然有不少的强敌想算计掉他,府上又养着不少民间高手护院,这片又是禁军巡逻严密的富贵区,案子怎么就能无声无息地发生数天飘出尸臭才被察觉出事了?东西怎么能逃脱禁军眼睛而搬走?
还有这隐蔽的桌案内壁,梁师成临死前拼最后一口气偷偷摸摸用血指仓促留下的“悔、相‘以及这个写了一半的应该是个’弥‘字的血字是什么意思?
他在暗示什么,想告诉官府破案人员什么?
第175节一个人和一个王朝的较量,下
开封府自叹倒霉,对案件盲无头绪,但皇帝震惊之极,怕也是恐惧之极,严令尽快追查清楚梁师成到底是怎么死的、梁府血案是怎么回事,背后隐藏着什么秘密。开封府上下被压得再没积极性再不愿意破这案子,也不得不硬着头皮努力查下去。
办案官员不知道的是,东城这处豪华梁府只是梁师成设在明面的一窟,由养子住着撑场面,也方便接收贿赂。
真正收藏金银财宝的另有地方,是在北城一处寻常富户模样的人家处。
东城的住宅只是空有其表而已。
梁师成狡诈多疑,事实上对谁也不会真正完全信任。过继的本家养子也只是个遮人耳目的招牌及养老送终的后备手段之一。真正值钱的好东西以及大钱,养子是收不到的,不过是收些日常贿赂的小钱,却不明就里,自然欢喜着,感激着,敬畏着,毕恭毕敬孝顺着梁师成,并过着小民暴富暴贵而沉迷的醉生梦死嚣张衙内好日子。
这个养子年少,长得壮实,相貌也不错,但并不聪明。
梁师成是特意挑得本家侄子辈中最蠢的最胆小听话的,但外表却看着象那么回事的过继。他并不是真为了他这一支传宗接代和后继有人光大门楣。就是挑个无知的土包子傻子,享受一下当爹被孝顺的滋味,并调教震慑控制住利用着。
因为早年从赵公廉这不知不觉得到不少对人生的深刻三观认识,梁师成比在历史上格外清楚,自己既然选择当了奸宦,走了祸国殃民的坏蛋路,那么富贵荣华就只限在他自己身上,其他亲族可以在他活着且大权在握时分享好处,但一旦他失势或是死了,那么全都得跟着倒大霉,无论好官坏蛋到时都会狠狠踩上来扬除奸美名顺便刮分梁家占有的物质利益。
他只是个宦官,没有底蕴,也没有真正的家族传承,在官场从来没有真正的朋党与情谊。
都是相互利用而已。
但梁师成并不后悔。
他本性和能力就适合也注定会当坏蛋,不然在宫中就混不起来,混起来了就干脆自私到底,一切只为自己生前死后。
北城这处秘窟夹杂在周围众多身份普通的富户大宅院间,简陋普通得完全不起眼。
平常,谁也不会注意这么户人家。
这处秘密产业是近十年前就置办的。
当时,梁师成还没混大发了,中年了却还只是在宫中刚看到大内总管大权希望的领事太监之一,有机会在皇帝身边提心吊胆伺候着,还是刚二十出头的赵公廉在暗中的勤奋忠心小跟班,他想更快更坚实地获得君王的信任与宠幸,还得主要依靠小年轻赵公廉的指点与帮忙才行。
但在赵公廉当时的小相无形却有质威势下,有赵公廉有意推着,梁师成已经有了大把收取贿赂的机会,开始有钱,也尝到了权力的美妙滋味,由此越发贪婪而勤奋,一心奔着总管太监的位子而去。收藏贿赂的秘所也在那时就布置了。
梁师成之狡猾非常人可度量。
实际上由梁师成安排守在北城秘所的那“户”人家也丝毫不知这里是大总管的藏金地。
他们就是住这,照常生活着,顺便监视着附近的邻居,尤其盯着东邻这几个梁师成放在这养老等死的老太监。
梁师成把藏宝地设置在这家院子里的地下三四丈深处的秘室里,秘洞是拱形结构,本就不易坍塌,很坚实,又砌有砖柱加强支撑,并以大量水泥加固了全部洞壁封固了地面,设置了机关,出入口却在隔壁东邻这家更寻常的人家中藏匿着。
安置在这养老的几个老太监也不知秘密。
就算猜到了些,他们也无力偷走财宝,实际上就是知道了秘密也不敢,不想偷。
他们都是无依无靠的活不几年随时就会死掉的孤苦太监,能有这么个安逸的养老地等死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不然就是无声无息劳累屈死在宫中,被拖出宫往乱坟岗一丢被野狗随意撕食的份,冒险偷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得手了又能搬走多少?又能逃到哪去?
在这住着守着这房子安然混吃等死就是最理想的下场。
实际上他们从住进这就从不出门。一切用度都有人架车送来。
梁师成也时常化妆秘密来“看望”老伙计,住一晚。
老太监们对慈悲讲情义的梁师成感恩戴德。
周围的邻居对这处住宅时常有车马送粮送菜来也习以为常,熟视无睹,也就没人注意。
奉命居住在隔壁并监视东邻的这“户”人家还以为是这些老太监对梁师成在宫中崛起有大恩也自然掌握着梁师成什么把柄,所以梁师成才如此善待老太监却又暗中布置他们监视控制着。
谁也不知道,在梁师成每次亲来时,马车带来的所谓用度中暗藏着最近收的大量金银财富贿赂藏到这里。
梁师成肯在简陋地住一晚也不是和老太监叙叙旧表达什么人文关怀,而是在秘室中独自悄悄欣赏收藏的宝贝偷着乐。
这家伙深知伴君如伴虎,也预料到了死后会遭报应,原本想在老家择风水宝地准备陵墓,但又转变了主意。
收的财宝太多了,而且还在迅猛增加,以至于喜欢的白花花银子都不愿意收了,重视的是金子其它珍品。他无法想像他死了失势了,这么大笔巨财如何能顺利运回老家给他陪葬,那些并不亲的亲族又怎么肯把财宝听他生前嘱咐用来陪葬。
梁师成害怕自己死后陵墓被扒,尸体被人报复糟塌,让他死后不得安宁,也绝不肯让辛苦积累的财宝让别人得了去。他是识字读过书的,有些文采,不然也不会得到艺术家皇帝的青睐,懂得大隐于朝,中隐于市,小隐于野的道理,见这处秘室如此隐秘坚固美妙,他决定了就把这当陵墓,不用费心搬运财宝不说,又有谁能想到他居然就葬藏在京城中。
梁师成数年前安排好了最关心的陵墓问题,也就格外上心,想把秘室建成金砖铺地,砌银为墙,自己躺抱着最爱的奇珍异宝幸福而死,而且不用棺木方便彻底掩人耳目。
反正这全是厚厚的水泥封固的,别说是老鼠,就是虫子都没有一只,尸体不会遭到噬咬损坏。
为此,他又开始喜欢银子了,金银财宝越发疯狂收敛。
至于死时怎么掩藏秘室入口,怎么灭口彻底毁灭踪迹,让这里成为永远的秘密,他也早有打算并周密布置好了。
但他天衣无缝的计划瞒得过别人,却瞒不过帮过他上位并从一开始就一直安排秘密盯着他的赵公廉。
当得知朝廷要借慰问之名调查梁山虚实后,回了老家的赵岳说:“有些人福到头了也该还债了。否则他们还以为天真是无眼的,以为没人能收拾了在安稳的京城悠然得意富贵着的他们呢。”
赵公廉当时还在清州,给弟弟回电报笑言:“那就拿梁师成开刀吧。这厮没用了,留着只会碍事。这些年他这么努力的为咱们帝国的发展拼命祸害宋王朝的根基,又有皇宫养着没什么大花销却坚持不懈拼命搜刮金银财宝默默为咱们积攒着那么多,咱们若是不领情,不欣然接收了,不回报他忘恩负义罪孽深重的恶果一二,那就是咱们不对了。”
于是,梁师成在美滋滋中就惨死在养子那。所霸占的财富,无论是东城还是北城这都弄走了。
潜伏京城的杨林、时迁带领手下绝秘杀手组织,一夜间同时突袭梁师成的两处产业。时迁先潜入厨房下慢性药,几个时辰后放倒了东城梁府的所有人。杀手们再精心布置凶案现场,然后从容搜刮财产利用随后的白天黑夜搬走。
至于北城这就更好办了。
抓这两处的人当探秘室破机关的工具,得手后,尸体就丢在秘室中享受梁师成的陵墓待遇,也算死得其所。然后在惊叹梁师成搜刮财宝的惊人能力后,从容不迫搬空所藏,象梁师成平常来往时一样用箱式马车大大方方一车车运走了。
周围的人早习惯了这家的时常车来车往,无人注意这事,丝毫不知这两户人家已经出事了。
梁师成居处的房内秘室入口用梁师成早准备好的泥沙机关填了,再灌上厚厚的水泥彻底填平,再把伪装成水泥地的那块掩盖地道入口的石板盖上去,缝隙用水泥彻底封死,如此成了完整的真正水泥地面,干了后,谁也不知这的秘密。
等数天后外面发现这两户人家没人了,不知何时离开,不知所踪,就算进来查看和占有了这里,也察觉不到异样。
时局混乱,人心难安,陌生的邻里间谁也无心顾上谁,东京随时有人家迁移,这两户本就和邻居不是旧邻,没什么来往,邻里关系淡薄之极,甚至相互没好感,没任何迹象的突然离开也就没人在意,也没什么稀奇。
如此,这里连失踪案都算不上,与人命案不相关,更与瘟相梁师成的诡异血案不沾边。
没人再注意这里。
深藏在坚固秘室中的老太监等人也就成了地下的秘密,或许千年后意外挖出来会成为历史学家的又一个有趣课题。
开封府却愁苦死了。
破不了案,想以养子无义反噬梁师成糊弄着结案,却被“悔相”和少个小字的弥字挡住了,解释不清‘悔相弥’暗示着什么就没法向疑心病越发重了的皇帝交待。可天知道悔相弥是什么鬼。
对薛弼来说,自然不关心开封府倒霉。
他在震惊后不禁拍手称快。梁师成这阉贼早该死了,死得好,死得大快人心,要是早就死掉,或许大宋也不会沦落到今天这糟糕之极样。开封府尹徐秉哲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是该死的货色,死了才好。
可是,赵公廉甩手回家务农了,这让本就预感大宋不妙的薛弼更加震惊和沮丧。
他都不用费心打听也能猜知大宋会陷入什么可怕后果。
至此,他也明白了梁山周围官府以及白时中张邦昌这样的顶级大佬为何会那么爽快地让梁山人贪婪敲诈,明白了为什么白时中张邦昌会不顾规矩脸面的迫不及待在城门处就拦截自己。
宫中没了梁师成照应,他们当然害怕出意外。
他也明白了在皇宫总感到有异常的原因,明白了为何没太监在皇宫半路强行截他们先去别处,明白了皇帝为何成了那样听了梁山情况的汇报会是那么个态度。
真是可笑。
赵公廉不当官了,无权无势了,终于不再是朝廷的威胁不是众臣们上进的绊脚石了,这些人却更怕了赵公廉。
赵公廉也不是才不干的。
在梁师成死后不到三天,赵公廉回家务农的消息就从沧北清州六百里加急报到了京城。
其实早在赵公廉在奏折中向皇帝抱怨夏季灾难时,沧北以及沧州官府就已经知道赵公廉怕是真有了甩手离去之心。因为赵公廉从那时起已经把政务军务全交给了通判和统制高继光领导着负责了,他不理公务,只担着盖章机器角色。
但赵公廉离职仍然很突然。
宋代不是魏晋时你不想当官了,挂印就能潇洒离开。得朝廷批准,有关人员接手结清了公务,没毛病,你才能走。
否则就是罪过。
但赵公廉不管那一套,突然把知府大印交给了通判,把辞职奏折要通判和高继光代为转交朝廷,拔腿就走。
赵府举家搬迁,住处除了公用之物,其它东西能搬走的全部搬走,连碗都不留一个,显然是决心一去不回了。
二夫人小豆芽母子、花荣的妻子崔氏和儿子、侯府不多的男女杂役仆从,连同东西全部乘马车,在全副武装的二百骑兵卫队的护卫下离开知府衙门后宅,轰隆隆的径直向南城门而去。
侯爷离去,惊动了沿街的不知情百姓。
有聪明的或消息灵通的百姓感觉不好,一看侯府这阵式心里一紧。有人大叫:“侯爷何往?莫非要狠心弃我们子民而去?”
顿时,象炸了锅一样,百姓全惊慌起来,手上的买卖生计什么的全顾不得了,纷纷围来哭叫着呼唤侯爷不要离开。
对此,骑马着百姓常服在前面领队的赵公廉只能对百姓团团抱拳致歉,说他已经不是侯爷了,身上的一切官职爵位全辞了,大宋政治从此全与他无关了。他只是个想尽早回家的草民,请大家理解。
第176节国家,国家
清州城中,经历夏季躲避战争的南迁之后本就所剩不多的百姓自然留不住去意已决的赵公廉,只能流着泪悲愤大骂朝中奸贼当道,害得侯爷这样的栋梁好官想为国家和百姓做点事也官当不下去,事做不成。
看着自己尊敬爱戴的侯爷毅然决然而去,不少百姓也不没用的哭叫了,立即收拾摊子丢下活计回家紧急打理行囊......
笑话。
自家之所以还留在危险又人口萧条买卖生计困顿的清州城,除了眷恋家宅故土之外,就是因为侯爷在这坐镇。
没了侯爷,那还待在这干什么?
等死吗?
清州百姓只信任侯爷的能力和品德。侯爷不保清州了,百姓才不敢把小命寄托在剩下的政府人员身上,也不信任大宋朝廷派来接手的任何大臣的镇边理政能力与品质。哪怕来的是当朝宰相大才和能打的西军中选出来的悍将一起接管清州。
他们在这只信任和依赖侯爷,夏季时没随风潮蒙头蒙脑叛逃去投海盗也是因为大宋还有侯爷效忠和支撑,还有希望。
侯爷走了。那清州以及大宋就全没什么可留恋的了。
这时候不聪明的赶紧逃开,难道还等着辽寇闻讯飞马杀来报复早恨之入骨的沧北?
沿街巡逻的官兵得知消息也炸了锅。
虽然并没有象百姓那样乱做一团并立即崩溃的各怀心思琢磨着而去,显示了沧北军的纪律严明训练有素和军人韧性,但也悲愤与惊慌一片。他们不会象百姓那样去堵着侯爷乱喊乱叫,只是习惯性列队整齐候在道边含泪呼唤着大帅。
可忠勇的将士们也留不住侯爷离去的心,也不会强拦自家大帅愤愤离去。
他们懂大帅的委屈,心里同样为大帅抱不平,同样感觉大帅这么些年来效忠大宋太不值。
但有人敢强拦,而且很嚣张。
皇帝赵佶在沧北四军州尤其是在清州城可是安置了不少官员及将领从军政各方面‘严密’监视控制着赵公廉。
专门驻扎清州的巡察御史王开道就是其一。
嚣张强拦赵公廉的正是此人。
这厮在衙门中他自己的公房里喝茶闲坐,正无聊间猛然得了消息,不象诸如清州军副将孟定国等皇帝派来的其他监控官员那样光是震惊得一时茫然不知所措,而是一阵狂喜,感觉立大功出风头向朝廷展示自己的忠心与力挽狂澜能力的大好良机来了,就此飞黄腾达的青云路也就出现了,万万不敢错过。
他咚一声撂下茶碗一下子从椅子上蹦起来,看也不看洒得桌上到处都是的茶水,不顾心爱的精致昂贵茶壶被带砸在地上跌得粉碎,一撩袍摆拔腿飞奔出衙门,在衙门口随手抓了匹马骑上,飞马追赶,并且在南门前及时堵住赵公廉马头。
“文成侯止步。”
这厮大吼一声,在城门军和周边百姓的悲愤惶然注视下在马上也很气派地抖抖御史官袍,威风凛凛横马挡在前面。
护卫在赵公廉身边的小李广花荣瞅着这位小御史的嚣张得意亢奋样,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这样,恶心得直想吐。
另一边的近卫长焦挺在罩面盔后的眼睛冷酷盯着这家伙,大手下意识捏紧了所拎的宝刀,恨不能立即冲上去砍碎了这张自觉得志而嚣张的小人嘴脸才痛快。
赵公廉却从容淡定一笑,瞥着王开道,笑微微道:”辞了所有朝廷给的权力与荣耀,我已不是什么侯爷。“
”好。“
王开道大喝一声又洪声喝道:“赵公廉,本官问你,你不干了,就算不是大宋的臣子了,也还是大宋的臣民,大宋的纲纪规矩你总要守吧?”
赵公廉呵呵一笑,却没回应。
他懒得搭理这种小人。
焦挺不耐烦地用大刀一指王开道,凶暴喝道:“俺们急着回老家和亲人团圆,过最喜欢的舒坦百姓日子,没工夫听你在这瞎**。你想说什么赶紧直接说出来,少特娘的酸文呷醋曲里拐弯的废话浪费时间耽误俺们赶路。”
王开道被指来的森冷大刀和焦挺的凶恶吓得一哆嗦,但随即感觉对方不敢杀他,他不必怕什么,气得怒气又上来了。
他一指焦挺,张嘴就喝骂:“你这贱”
“贱你妈。你想找死?”
焦挺可没听人骂的嗜好,怒吼一声打断王开道的傲慢喝骂,催马上前就要抡刀教训这厮。吓得这厮连连策马后退,也不敢再抖胆耍官威骂人了。焦挺没稀得追打,不屑地哼一声,喝道:“焦爷我说了,你有屁快放,没屁赶紧滚蛋。”
这时,本州主将统制官高继光、通判大人、副将孟定国等军政大小官员终于也赶来了,随行的还有亲兵和部分官兵。
有了同僚可呼应及武力支撑保护,陷入尴尬正进退两难的王开道顿时底气一壮,又恢复神气活现。
他聪明地不再和焦挺这样的护卫随从交锋,只盯着赵公廉说事。
粗鄙的武夫属从可以不管不顾的耍性子撒野,但赵公廉就不能这么对待他了,再怎么说也得讲气度体面甚至规矩。
“文成侯,咱们大宋的官爵可不是说辞就成的。你未得朝廷批准。现在仍是知府与侯爵在身,有守边之责,就算不计较擅离职守的罪过,你身受皇恩,如此年轻就是郡侯之爵、龙图阁大学士、当朝二品大员,更实职担着理政统领数万大军的封疆大吏差使,试问咱大宋立国上百年时间中有谁能在你这个年纪就获得这么高的地位荣耀和权力?当今朝中又有谁能和你的收获相提并论?你怎么可以如此随性决断,说不干了就甩下镇守边关的重任,辜负圣上期望,甩手不干了?”
这家伙看来也明白了,耍横强来是不行的,怕是弄不过赵公廉手下这帮凶神恶煞杀才,就聪明地改为巧言安抚糊弄想先留住人,然后再司机扣押了赵公廉,等候朝廷处置。
但那番话,至少他表面说得很有理。
围在周围的文武官员都随声符合。
“是呀,是呀。文成侯,有什么事,咱们可以慢慢商量嘛。有什么事是不能说开了解决的?干嘛这么草率行事呢?这样冲动而为对沧赵家族和部属,对咱们清州全体臣民怕都不是好事吧?”
有真心挽留的,有在配合赵公廉演戏的,更有虚情假义想算计赵公廉的。
王开道站在了道德与大义制高点上指责了以往威势无边无人敢轻犯的文成侯,还得到了众人集体呼应,不禁大为得意。
赵公廉却不为所动。
他淡淡一笑,不再看王开道一眼,转头缓缓扫视着汇聚在南门这的堪称密密麻麻的官员以及部分将士和百姓,在很自然的迅速鸦雀无声后,才向通判及高继光为首所在的主要官员那方微一抱拳拱手,笑呵呵道:“刚才这位王御史说的很有道理。”
王开道一听这个就更得意了,在马上着胡须有摇头晃脑的趋势。
却听赵公廉接着笑道:“但,正是君恩太厚重,权力与荣耀的压力太大,公廉太年轻识浅,能力有限才感觉当这官日益力不从心,实在担不起重任,唯恐坏了如此重大职责,危及甚至伤害到这里的广大臣民将士,辜负了圣上期望,我才决心赶紧退隐让贤,让朝廷派能人来接手,免得我留恋富贵权力不去而坏了国家大事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一听这话,王开道等人被堵得直翻白眼。
赵公廉还要赶路呢,没闲心在此多扯,又说:“诸位也看到了。我放手不管军政事务这么长时间,本州一切都运转如常。这说明我在这的作用无足轻重,有我没我都一样。我走也放心。“
”或许没我碍事,诸位能尽情发挥才能,本州还能更好。是吧?”
“既然国家人才济济,并不需要我在官场掺和,没了我,大宋能更好。而我家中欠债累累,爱我家对我家忠心耿耿总以性命相报的残存属从正陷入困境而急需我回家领着他们谋些生路度过危机,家祖母更需要我回去抚平满怀悲痛的心,度过眼前这一坎。那我为何还要空耗时光和精力做什么官而弃家于不顾呢?”
“国家,国家,历代朝廷一向强调有国才有家,要天下万民舍家为国;至少是说国家为一词一体,强调说为国就是为家,为国付出家是值得的,应该的,必须的。这话没什么不对的。而我今天才明白,家没了,何为国?“
“试问,当今朝廷有哪位官员哪位大佬是舍家为国的?”
“从祸国殃民的蔡京往后数,你们说说宰相们哪个是如此胸襟实做的?”
“都是在红口白牙说空话假话,用空洞大道理振振有词冠冕堂皇要求别人,自己却总是先家后国先己后人,吃一点亏受一点苦都不干。要不就是事不关己,站着说话不腰疼,喜欢看着别人舍家为国奉献牺牲掉,窃笑为倒霉傻子。”
”既然官僚们是这样的心态,那国家的正确大道理就变味了。我才想明白国是由一个个家组成的。有家才有国。“
”如今我家没能力再为国奉献什么了。朝廷又有无数人才当官,也不需要我。我祖母却正盼着我早日归家侍奉她老人家。我也是家里唯一能指望的人。自古忠孝难两全。在此关头,我告诉各位,我赵公廉选择先尽孝而不是先尽忠。”
先孝后忠这句话,赵公廉说得极大声,话理本身没什么错,只是纯属个人选择,无关道德与违法,但没官员会公开这么说,甚至没人敢这么公开说。
在忠君爱国唯上的时代如此说就等同于大逆不道,会被道德大儒们喷成筛子,会被无数想当官想疯了的读书人的唾沫星子淹死。若这些不算什么,你不在乎,也可以不在乎,但皇帝听到了,必会招了皇帝的忌与恨,你想当官了,皇帝决不会让你如愿。你是官了,那你就回家尽孝去吧你,别想荣华富贵了。若这你也不在乎,那就小心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吃上莫名其妙的官司。若你很有才又很有威望有号召力,那必飞来横祸,小心你甚至你满门的脑袋。
所以这话震得众官员不禁浑身一颤,有的目光骇然,有的则冷笑。
但无论众人什么态度,赵公廉都不在意。
无需在意。
他轻抚着心爱宝马的马头,环视众人,缓缓道:“家中祖母日夜焦虑难眠,身子骨欠安,急需要我回去侍奉。我等不得朝廷拖拖拉拉批复辞官,只能挂印而去。道理和原因我都说明白了。诸位若是理解,就放我离去。若是有谁不愿意,硬要阻拦,或是暗怀什么不可告人的想法,想拿我问罪向朝廷表功。呵呵,“
赵公廉笑着却声音陡然转戾:”我赵公廉回家尽孝是尽定了。敢挡我去路者,休怪我不守规矩翻脸无情。”
这话又震得众官员一颤。
孟定国从宫卫将领来清州是有皇帝秘旨的,赵公廉若有异动,他就可亮旨立即捉拿侯府满门下狱甚至直接杀掉。
沧州知府郑居中同样有这种捉拿或直接毁灭沧赵老家赵庄的秘旨。
巡察御史王开道也有,和孟定国一样秘旨就在怀里,从到了清州就从不离身,以备随时亮出来行事。
到了这时候,这家伙立功心切,很想立即威风八面的亮出来,手已伸进怀里,但不傻,知道自己动手成不了事,需要带兵武夫配合,眼睛就瞅着主将高继光。
但高继光却不搭理他,只顾皱眉沉思着什么。
再瞅着孟定国,以眼神频频示意,可他的眼睛差点儿挤瞎了,孟定国也迟迟没个决断。
孟定国是个粗野武夫,但头脑却不意味着简单。
皇帝准许他动手的所谓异动理由,他感觉套在赵公廉身上不合适。
人家没造反,也没反意,没暗中联络谁有什么不轨之举,没做任何损害朝廷利益的事,就是抛弃了所有功劳,很决然很干脆的不要官场前途不稀罕富贵荣华了,就是坚定要回家尽孝。尽孝,这也能算异动?
要是不慕权势甘愿为草民尽孝这种高尚感人之举也属于异动,那天下重孝道而该杀的人是不是也太多了点?
人家动手收拾敢阻止人家回家尽孝的人的行为,似乎也没什么不应该的,就算违法也情有可原。
孟定国是信守中国儒家传统的人,愚忠皇帝,也因此得皇帝信任,但骤然遇到此事就有了观念障碍。
他有些迷茫。
当然,这种观念障碍并不是他没动手的主因。
他到底是个习惯以干脆武力行事的武夫。
第177节炸了窝的兔子
一孟定国没果断亮秘旨主要是出自两个原因。
他本是边将出身,忠勇过人很早就出名了才偶然入了皇帝的眼,先是调入京城做了骨干将军,后又荣幸当了宫卫禁军大将。从边关抽调没根又忠勇的年轻悍将以壮大京军的镇国势力是大宋的传统。这也是朝廷变相合理削弱西军骨干力量,加强控制边军的一种有效手段。象他这样的边将出身京军将领不止三五个。他久在边军,很了解边关事,也是皇帝派他来的主因,来清州的时间不长,但也不算短了,以他对边关的熟悉,已经看明白了清州甚至整个沧北的形势。
靠近海边的沧北地区军民之所以没有象其它沿海地区那样大规模疯狂叛逃海盗;军中将士们之所以愿意留守凶险苦寒的边关;明明大宋南部地区因人口流失而空出了大片无主土地或城中房产店铺可去无偿占有,也更适合生活,这的百姓之所以还有如今这么些就是不去抢占,就是愿意留在老家过凶险又没外财可发的日子,怕就是因为文成侯在这坐镇。
军民们不相信海盗国真那么好,更不敢相信别处官员的操行能力,不认为去别处占便宜真能守得住真能有好日子过。
他们自知是小人物,没什么识别大事的能力,自然跟着英明的大人物走。
他们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只相信已经清晰证明了品行、眼光与能力皆卓绝的侯爷。
他们依赖着赵公廉。
若是赵公廉不在了,只怕清州甚至事个沧北的形势立马就是另一个样。
孟定国悄然扫视观察了城中军民对弃官要走的赵公廉的态度,今日终于明晰看到这位侯爷潜在的可怕影响力控制力。那与身份及权力无关,赵公廉不当官没权了,但只怕随便招呼一声也照样指挥得军民心甘情愿热烈响应和盲目服从。
也就是说,
无论赵公廉是官是民,只要人在这,那就是定海神针一样的存在。军民皆心向着这位侯爷,愿意听侯爷的,或许也愿意追随着去造反甚至去死。敢在这收拾这位侯爷,怕是捉拿不成反被杀,一个不好就会被失去理智的军民撕成碎片。
孟定国深为忌惮这个。
他不想在这种事上糊涂冤枉死掉,更害怕引发冲突导致赵公廉愤然杀官造反或是身不由己被清州军民拥着反了。
若是出了这种结果,那么无论他们这些人对皇帝与朝廷的心是多么忠诚,做事的出发点无论是多么为国为公为大义,也全是导致大宋大祸的罪魁祸首,无功不说,全是罪该万死的大罪。
瞧瞧围在这的越来越多的将士与百姓那一双双留恋甚至含泪注视文成侯的眼睛,再瞧瞧盯向自己和其他官员的一双双凶狠眼神。
嘿,还动手个屁呀。谁敢轻易乱来?
另一个主因,孟定国思虑的是,朝廷怕是离不得文成侯守边,还需要人家回心转意继续效劳,只怕弄来弄去,算计来算计去最终还是得向这位心冷了的侯爷做出屈服和重大退让,会妥协把人家请回来。
如此也就更不能捉拿人家,最好连得罪也不要得罪,省得到时候没脸面对人家,也在这呆不下去而让皇帝失望。
退一迈步说,
你看看赵公廉的卫队那如狼似虎的样。尽管只区区二百左右个人,却怕是厮杀起来,真没人能挡得住。
他这个武将看得明白。
可王开道这种习惯了以文欺武传统,也不懂军武军心,以为嘴大圣旨大就能指挥军队搞定一切的人不明白这个。
孟定国瞅瞅还在拼命咳嗽和眼神示意自己赶紧配合动手的这位御史,心知这厮是想功想升官想疯了也把圣旨权威想得太强大了,心中不屑其能其德,瞅着这厮的举动,突然感觉不止是猥琐,还是那么卑鄙无耻可笑可悲,小人,小丑。
他自己也突生悲哀。
王开道书生意气,生活在安稳内地,习惯了京城那种自觉高贵目空一切的一套,根本不了解边关人心,也不屑了解。而朝堂上象王开道这样的庸俗浮华一心钻权眼的官僚太多,所以边关人的苦难边军的强烈心理需求总被朝廷无视了。
这时,高继光打破了沉默,率先向赵公廉一抱拳,恭敬道:“此一别,大帅请珍重,但愿后会有期。”
已自动成了此地最高长官的通判大人也立即行礼郑重道:“尽孝,人之常情。没什么好说的。唯侯爷保重。”
不待赵公廉目光转过来有所回应,二人已经圈马径直带着亲卫和随从离开了。
围在这的军民不少的也立即跟着散了。有的还呼唤一声:“大帅珍重啊。”
孟定国看看剩下的人一双双眼睛若有若无盯在自己身上,却也是郑重道别,而且是下马单膝行军礼道声大帅珍重。
赵公廉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但微点头。
孟定国不带犹豫地立即飞身上马,对众人大喝一声:“大帅有事要离开一会儿沧北,那我们更应该守好清州以全大帅。”
吼完,策马也走了。
随即官员将士们轰隆隆转眼也走了。
只剩下个傻眼的王开道瞅瞅人走了个精光,身后空荡荡的顿时感觉一阵无助而惊恐,草草向赵公廉一抱拳也赶紧跑了,似乎生怕走晚了走慢了就会被赵公廉视为回家尽孝的阻碍而凶野粗暴的收拾了。
其小人小丑之态让花荣等更鄙视之。
赵公廉立即策马出城,行间侧头对花荣微声道:“此人竟然是个人物。”
花荣当然知道赵公廉指在不是王开道。
他笑道:“孟定国这个人臂力过人擅使双锤,当了京官虽说血性已失,但武艺还没拉下,没想到还有内秀。”
侯府一行人不是骑战马就是乘快车,出城后很快消失在南下的原野上。
王开道狼狈返回衙门途中则越想越窝囊,越想越不心甘。
他追上孟定国等人后,一同进了衙门就开始张合着御史言官那张大嘴发怒指责起诸将为何要放纵赵公廉。
孟定国却不理他,心烦着呐,忙着和皇帝派来的相关文武紧急商讨怎么应对下面的局面。
要赶紧向朝廷禀报此事。
要和高继光、通判大人两位主官商量很多事。
还有,要不要派信使快马去通知沧州军盯紧赵庄做好应变准备?
更重要的是,清州军这怕是奈何不了赵公廉,那么,要不要让不但和赵公廉没任何恩义感情干系还可能很仇视沧赵家族的沧州军在半道及时拦截和捉拿住赵公廉一家押往京城问罪?
正热烈议论却各抒己见照常不会迅速有个结论间,孟定国忽听亲信军丁惊慌来报:“报,将军,诸位大人,不好啦,军营炸营了。”
“什么?”
孟定国惊得跳起来。
他最担心的就是发生这种事。
“报将军,北大营将士突然一齐乱了。很多人嚷嚷什么大帅这样的官朝廷都容不下,大宋没指望了,再守在这当兵就是傻傻等着送死。抢了营中所有马匹,卷了钱粮铺盖等,全副武装弃营跑了,跑了怕是有七八成之多。守营将领根本不敢阻拦。况且带头跑的正是不少军官。”
孟定国倒吸一口冷气,双腿一软一下又跌坐下来。
他预料将士会有不良反应,却万万没料到会反应到如此可怕程度。
清州军在册的共有近三万将士,其中有一万二千分守在金锁关等边关城寨中。剩下的全屯在府城北大营以备灵活策应各方。
现在近两万将士叛逃了七八成,这是多少人?有钱粮,有战马,全副武装,这是多么可怕的一股力量。
其他官员无论文武也惊得张口结舌。
只有王开道却是居然很镇定,象是个临危不乱能担大事的人才,这时候能很清醒地急问:“他们往哪逃了?可是南下追随赵公廉那厮了?”
言语中不但没惊慌,反而似乎还夹杂着难以抑制的兴奋。
他才不关心边关不边关,国家安危不安危的。
他只看到若是赵公廉引军走了,那不反也是准备造反,那他在南城门奋勇阻挡赵公廉的一幕就会因这种剧变而演为忠君爱国不畏强权不畏个人生死荣辱的亮眼功绩,有其他不作为没作为的官员陪衬会越发突出高大伟岸的忠义风骨和形象。
如此有胆有识有忠的臣子,皇帝哪能不重用着赶紧升官加赏?
至于清州的麻烦危险,他升官走了,极可能回京城成了皇帝的新宠臣重用着,在安全富贵地享福了,边关与他无关。
孟定国也回了神,也察觉了王开道的小心思,不禁痛苦地一捂额头。
这个人之前感觉只是个官场很常见的无耻小丑,现在才知道他还是个无知无畏的超级大蠢蛋。
你妈的,赵公廉若反了,你还想升官返京享受?
朝廷会怎么看这事不说,你睁开你的狗眼看看,沧北沧州,甚至包括河间府大军,谁能挡得住赵公廉领导的军队?
不知不觉间,文成侯对沧北甚至整个高阳关路的影响都太深了,只怕不止是清州军,沧北这转眼都能将士哗变。其他官员谁能扭转这局面?四军州全部沦陷成了沧赵家族的地盘了,南下路扎死,你这样的官场小人废物书生还想活命?
但他也顾不上骂王开道了,也急问亲信军丁:“快说,清楚不清楚逃军到底是向哪个方向跑的?”
亲信道:“是往东去的。看样子,看样子应该不是追赶大咳,不是追随文成侯去的。但不敢确定啊。”
“往东?”
众人惊诧间,孟定国却是脸色越发惊急黑暗,恨恨一拍大腿,哀嚎一声:“完犊子了。他们去投海盗了。”
有反应慢的还没觉着什么,不以为意,甚至大松口气。
哗变军不是追随赵公廉造反,清州的危险就小多了,这相对而言也许是好事。只要不是跟着南下去赵庄就好哇。
反应快的却闻声惊得面无人色。
你妈的,真是完犊子了。
追随赵公廉造反,怕是不会有太多人愿意冒险和朝廷作对,但叛逃海盗只怕就会是军民群起的风潮。毕竟,跑海盗那当良民既不用打仗冒险了,据说还能在海外安安稳稳地自在快活生活,无疑吸引力更大,而沧北灾难也更严重。
海盗可比文成侯领导的沧赵家族厉害多了,更可怕多了。
要是叛军由此招来海盗把沧北也象夏季那样顺手杀抢了……
众文武一捂额头,哎呀妈呀,不敢想啊。
正茫然失措,六神无主,甚至吓得浑身瘫软之际,就听又一声惊慌急报。
这声比之前那声更惊恐失措。
“报将军,呃,还有各位大人,城中百姓都弃家跑啦。四座城门都无人把守。值班将士连同带队都头等军官同百姓一起逃离了。”
“啊哈”
众文武惊得一齐失声。有的惊得神经功能失调,差点儿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连守城门的兵都没有了?
清州城成了不设防边城?
坏了,坏了,真完犊子了。
这些怀有皇帝秘旨或授意,在清州官场总自觉不自觉流露出高人一等的文武此刻有的吓呆了,有的瘫软了,有的气急败坏大骂赵公廉,大骂将士,大骂百姓,唾沫飞溅一通乱骂,埋怨这个埋怨那个,唯独没想过他自己是如何奸佞坏事又百无一用。
就在这时,高继光来了。
他进门扫视一眼乱糟糟的屋内,按剑怒喝一声:“都闭嘴。慌什么?”
王开道正跺脚骂得最起劲,闻言瞪眼戟指立即怼上高继光,大嘴巴要痛骂高继光这个清州主将既无能又对皇上不忠。
他自负是高贵的士大夫,根本没把任何武夫放在眼里。
高继光又算个屁,骂就骂了,骂是看得起他。
不料,高继光的宝剑立即抵在他咽喉,嗔目厌恶地阴声喝道:“再敢乱喷扰乱人心,我就让你的血喷个够。”
看到高继光狼一样煞气四溢要噬血的眼睛,感受到宝剑的冰凉锋利已经刺破咽喉皮肤流了血,王开道第一次感到武夫的尊严和高继光的可怕,已经张开的大嘴立即吓得没闭紧,失控得反而张大了,但气都不敢喘了,更别说骂出什么音来。
第178节一场好戏
就在尴尬僵持时,眼下清州的最高长官,通判大人也来了。
他定睛瞅着王开道,目光阴冷,但却是笑脸笑音说:“王御史,此时不是你发挥作用的时候。光嘴大可扭转不了局面。”
说着,他拍拍恼怒的高继光肩膀,”高统制,你可是本州最高军事长官,关键时刻不要冲动。”
高继光这才狠狠瞪了王开道一眼,呛啷一声重重收了剑。
通判把王开道的小命从剑下救了出来,也算给了王开道台阶下。
镇住了最无耻疯狂的皇帝的眼线,乱哄哄的屋里也总算安静下来。通判环视众人洪声道:“本城发生了意外,按边关例,现在清州进入军事管制,一切以军法行事。本官不是在和你们商量。自此时起,谁再敢乱说乱动,休怪军法无情。“
大嘴巴张狂惯了的王开道王御史受了惊吓,摸着还在渗血的脖子总算从失心疯中清醒了点,没再敢逞强顶着干以显示自己的才干和在此事中的重要性。
他老实学乖了当起缩头乌龟。其他官员没那么大嘴巴,自然也不论真假至少表面都老实了。
通判满意点头又严肃地说:”既是军管,自然以主将高统制为主具体主持。诸位要积极配合,力求共度难关。不然,清州出了致命闪失,造成大灾,我等没法向朝廷向皇上交待,那时可是万死难辞其咎。“
众人情愿不情愿都应喏。
通判显然不愧是久经边关磨砺的边关副官,此刻面对措手不及的空前危难,表现得仍很镇定。
他一笑对高继光道:”那么下面就请高统制下令吧,把咱们紧急商量的措施赶紧布置下去,立即行动起来控制局面。“
高继光点头应是,目光第一个落在副将孟定国身上。
”孟将军。“
孟定国没抗拒,从高继光进屋时,他本就立即站了起来以示对正印官的起码尊重,可不象其他文官甚至也有武官那样仍大大咧咧坐在那瞅着高继光,此时应声一抱拳,大声道:”在。“
”你抽调城中各将领的亲兵组建一只临时的精干部队,立即关闭城门并把守好城门与粮食武备库。“
边将是要上战场和辽军玩命的,都配备亲兵,人员多少而已。
官小的少则三五人,多则十几人,官大的有一两百亲兵护卫很正常。朝廷有定制。亲兵也在编制内。当然,超出的得自己养着。无战事时,留守城中的将领可不少,亲兵这一群体加起来可是一股很可观的兵力,此时正是最可靠最顶用的。
孟定国心里赞许一声,这个高继光虽是烂掉了的开国勋贵之后却不是常见的纨绔草包,怪不得能入了赵公廉的眼。
他郑重应一声:”遵命。“
接了令箭拔步要走,高继光却拦住了他又叮嘱说:”抽调人员包括我的亲兵。还有,不要都抽调光了,也要留些适当人手注意保护各位将军家中的家眷什么的,以防不测。这时候大意不得啊。至于派谁分守各城门,由孟将军看着办。“
孟定国点头又赞许一声:”将主考虑得周到。本将明白。“
立即点了屋子中的几个武官,领着匆匆走了。
安排了最要紧的。高继光又对众人说:”诸位大人不要慌。通判大人已经调派了些可靠军丁衙役干吏去诸位家中配合家仆保护家眷。城中就算有宵小敢趁机做乱行凶,人手也不会有多少,掀不起大浪来。不会有大闪失。“
众官闻声,脸上差不多都露出一丝羞愧中带感激之色。
刚才特妈的光顾着惊恐慌神了,早忘了家人正陷入危难中急需要自己保护,真是丢人呐。
这一来,众官的心顺溜多了,总算愿意积极些服从调遣。
也是奇了怪了。
他们这些人知道赵公廉失势要完蛋了,心里不屑甚至在敌视之,但赵公廉在时,却无人敢不积极响应赵公廉的命令。
高继光又立即盯上正转着眼珠子不知想着什么的王开道。
”王御史,你是言官,主持的是正义大道,性子刚烈忠义,行事又有胆有气魄又细心有道擅长审人度事。边区之城总难免暗藏着些敌国的奸细,潜伏得很深,无法有效识别清除掉,一直是令人最头疼的重大隐患。这次反倒是个机会。城中百姓走了。那不走的怕不是忠心我大宋而是有问题。你就带些捕快好手负责去抓捕清剿这些人。凡留下的百姓全抓起来。若有反抗,就地格杀勿论。“
王开道一听让他去干这种有大危险的活,立即不愿意了。
他是只安坐衙门喝茶琢磨人琢磨事的言官,是只动嘴让别人辛劳的士大夫,怎么可以去干这种辛苦劳力的活。
但不等他一梗脖子张嘴巧言抗拒,高继光就冷冷道:”王御史,我是给你个立功露脸的机会。你可不要不识抬举。“
军法管制,不听将令是要被砍头的。
但御史是官场特殊群体,只效忠皇帝,参文监武不归职事文武管。按说高继光没权力命令他做什么。即使是赵公廉在时,那么大的权势和威望,也从不吩咐王开道做和言官不相干的事。
然而此刻,王开道却意识到不听高继光这种纨绔莽夫的还真不行。
否则杀头不至于,苦头总难免要吃的。
况且此时城池失控,若是惹恼了高继光趁机下了黑手,派人暗中弄死他就赖在奸细什么的歹徒身上,他死也只能白死,没处说理去。
只能怒哼一声表示强烈不满,甩袖子却乖乖领着通判早安排好的捕快满城忙活去了。
城中也果然没几个百姓还滞留不去。这一通强硬抓捕,也果然惊得有人露出真面目凶狠反抗。抓到的狠审后也果然除了几个没人管的傻子乞丐外全是生活在本城不少年头的奸细。
王开道在搜索与抓捕中遭遇惊险,被奸细打成重伤险些挂了,却是命大没死,但也就此无力再折腾,只能躺倒歇着。
辽国安排的长期潜伏在清州的奸细当然不会全冒险继续留在城中,至少得有人赶紧偷渡边关潜回去报告文成侯走了的好消息。但有一个算一个,全没走了,从离城门到悄然北上的零散人早被北大营的将士盯紧了。
赵公廉辞职本就是场精心策划的大戏,目的可不止反击朝廷的无耻算计。
其他官员,高继光胸有成竹也迅速做了详细安排,各有职责不敢懈怠。
由通判坐镇城中,一切有条不紊,失控的州城很快恢复平静,就是没了百姓热闹忙碌,城池显得空荡荡的渗人。
高继光自己干的却是最‘危险’的活,只带几个亲兵去北大营安抚失控的军心力求重整队伍。
也正是高继光自己主动承担了最可能掉脑袋的活,布置下去的命令,各官员才说不出什么,只能遵令干了。
若不然,高继光就和不大听招呼的那人换换差事,要那人去北大营收服军心,那人若是你,你还能不去?
不去就是抗命吃军棍打个半死致残甚至掉脑袋。
而去了则怕是被乱军乱刃分尸了死在北大营。当官的没傻子。这点事都看得清。
收拾了乱局,稍缓口气,但事隔第二天,更可怕的噩耗又来了。
镇守边塞的将士听说了文成侯辞官弃爵回家务农了,也轰然发生哗变。
金锁关主将韩世忠派部将飞马来府城,信中怒声质问:你们这些留守府城的官员在搞什么鬼?老子的兵特娘的转眼跑了一半,老子对原因还什么也不知道,根本不及阻拦和镇压,从剩下的没跑的人那才知道大帅走了。军心动荡,剩下的人也不安稳,随时都可能跑光了。没足够的兵力,老子还守个屁的边城......
皇帝安插的官员们全被骂得既怒又惊恐又无奈。
都知道韩世忠本就不是好鸟,在西军时就是几乎全军最有名的泼皮,所以人称他多不叫名,而叫韩泼五,大家都是有身份,要不也是有涵养的人,没法和这种泼皮破落户计较。再说了,在这个时候也没心思,更不敢计较。
若是激怒了韩泼皮这样的重将不管不顾的也叛逃了,那清州可就真瞬间完蛋个球的。
怕是全得死在叛军刀下。
京城中。
皇帝赵佶那天正惊惧疑虑着梁师成满门的诡异死亡事件,突然就接到了清州紧急送来的奏折,一封是安插的官员联名上奏的,一封是通判代表清州的上奏,还有一封正是赵公廉的辞职奏折,他有秘奏特权,是秘折,只能皇帝本人拆阅。
三封奏折,白时中等没敢隐瞒或拖延一件。
朝中诸相大佬们还没从梁师成暴死的惊人事件上恢复过来,又全被清州事件吓呆了。
赵佶这样的对天下糟糕形势知道的不够多,对危机程度了解不够深,又迷信陶大仙之言,还以为大宋江山不可能那么容易倒,国运还是长久的,坚信他这个转世赤脚大仙在人世间的福寿荣华还有足够时间享受,坚信天下仍牢牢掌握在手中,赵公廉奇才他也一样拿得住,还在自信满满算计利用沧赵的两眼瞎君王,突然遭到这样的坏消息猛烈打击,你可想而知他会是怎样惊恐愤怒,又是怎样的惊慌失措。
历史早已证明他根本没有应对江山危机的能力,而且还盲目自大自负聪慧无比,对人间最残酷的政治和战争很天真。
草草看了两份急报,他对清州的危急形势有了大致了解,也知道这其中暗含的对大宋江山的极大凶险,但注意力不是以政治家那种理智首先放在怎么解决危机上,而是文人墨客的那种极度情绪化,恼怒赵公廉居然真敢不经请示批准就擅自离职回老家,居然敢说走就走,还敢公开说什么忠孝不能两全,那么他选择先尽孝而不是向他这个掌握天下一切人生死荣辱的至尊先尽忠,说谁阻他回家尽孝他就翻脸动武,真是胆大狂悖到了极点,不是造反也是等同于有了不臣之心,该杀。
哼哼,吃亏了,对朝廷不满意了就不干了,敢扬言不愿意为君王效劳?
那,沧赵满门就没用了,统统该死,统统都得死。
不灭了沧赵满门立个足够深刻的教训,赵公廉以及听说了此事的天下人岂会知道君威的厉害和优先效忠君王的必要?
退一步说,就算理解赵公廉,不怪罪他的愤而辞职,但不能为君王所用,那越是奇才越得死,只这一条就容不得他。
况且,这一辞职甩手不干了,赵公廉离开的倒是潇洒轻松,可造成的后果却是太恶劣,不是他有意的,他不理军政事务当甩手当掌柜的一两个月之久,清州一切运转照样正常,他感觉甩手离开不会造成严重后果,没料到自己前脚一走,后脚居然会出现军民跟着立即叛逃海盗的这种意外灾难,那又怎样?
既造成恶果那就也是应该诛灭九族的大罪。岂管你出发点是什么。岂管你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好意还是恶意故意。
那些官员也可恨。
清州居然没人敢拦住赵公廉,布置安插的那么多文武官员居然全都牵制不住赵公廉一个人,居然全都没用?!
赵公廉就那么可怕?
赵佶恨恨的想着,转念间又恍然:那小子耍性子辞个职就能造成那么大的后果,可见在河北东路,至少是在清州影响人心的能力太大,即便不当官了,没权了,在清州那一亩三分地上也照样威势不减,手下卫队又极精锐,秉承赵庄人传统,骁勇善战,打仗悍不畏死,对主家又铁胆忠义以死相报,综合这些一想,那小子也确实够可怕的。
他已经好多年没见过这位昔日的英俊潇洒、才能和聪慧皆过人,鬼主意多,新奇招式多,敢想敢干又风趣幽默又有点赖皮的昔日宠臣小干将了。赵公廉身处危险边关,一心治政强军,陷在诸多事务中,身担镇边重责,一时也脱不得身,一直无法上京朝见。不知他如今是个什么样子。
早预料到赵公廉不会碌碌无为沦为一般,却万万没想到这小子居然成长到如此惊人的程度。
赵佶愤恨又心绪复杂中抄起赵公廉的秘折,很想知道这封奏折中到底说是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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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节我难道爱了个假国,上
皇帝赵佶仔细查看了秘折的密封蜡印,见当初交给赵公廉专门上秘折的特制私秘印章所盖印痕完好无损,又特意对着阳光仔细检查了蜡封处也没任何动过手脚的疑点,知道这封密折没在送达的过程中被人半道截杀信使或在宫中截留后先偷看过内容又蓄谋私改伪造了信函,这才确信这封奏折确实是赵公廉本人上奏的。
空前的这么仔细小心,之所以疑心这么重,是赵佶现在对谁都不大敢象以前那么信任了。
无论是对王公亲族及子侄,朝臣,秘谍爪牙,大内御林军将士,高俅这样的一身富贵全系于他手中的宠臣,还是宫中的男女近侍心腹家奴,甚至包括宫中剩下的有孩子的后妃,他都是这警惕心态。
以前,他自突然太监了,开始变得疑神疑鬼,有些神经质,却也没如此多疑,还只是严防一部分人搞鬼。
但梁师成突然暴毙,死的诡异有疑点,在检查其遗留物查找疑案线索时,没搜到大量金珠美玉等私财,只有百十贯散碎银子铜钱,却居然从其宫中寝室密处搜到了大内收藏的两件珍宝,这让赵佶大吃一惊,这才开始对所有人都不敢轻信了。
要知道从皇宫到大内秘藏所有珍宝都只属于皇帝一人的,是皇帝的最重要私产之一,其他人住或工作在皇宫原则上讲都只是皇宫的临时住户或临时工,皇帝若恶了谁,除了皇太后一人,限于孝道皇帝不能把她怎么样外,对其他人说赶走,他她就得乖乖离开皇宫。就大内珍宝这方面而言,也只有皇帝自己才有权力处理和把玩。
不经皇帝恩赏准许,就连皇帝的正牌老婆——尊贵的皇后也是没资格拥有或赏玩那些珍宝的,更别说象其他家庭中的主妇那样可以私自自由进出秘藏库或想拿什么就能拿什么随意玩玩或想用就能用的。
这也是体现皇帝这个物种的‘天下唯我一人“的至尊地位的一种方式,是神圣不可触犯的禁忌。
尽管那两件珍宝是赵佶玩腻了,属于放在秘藏库早忘到脑后的众多珍宝物件之二,但那又岂是梁师成这个奴婢能私自取出把玩甚至私藏想占有的。是管理皇宫的大内总管也不行。
赵佶可不知梁师成连圣旨都敢伪造,更别说私自偷取大内珍宝留在寝室私下把玩这种级别的违禁事。
这些年,梁师成混得太得意,隐形权力太大,威风大得很,隐隐有皇帝老大,他老二的架式,膨胀得不行,私取几件他眼热的皇帝珍宝在宫中玩玩,私下独自品味和幻想一下皇帝的权力美妙滋味,自然很正常,根本不算什么。
确信皇帝不会玩了,早忘了还有这东西的那些珍宝,他这些年断断续续偷走当了自己的秘藏和陪葬品的都不知有多少。受贿的那些金珠宝贝,很多的虽也珍贵,但梁师成已经不大看得上眼了,只有皇帝拥有的稀世之珍才能让他眼热心动。
当然,东西偷走了,相关的账册,他利用在大内的巨大权力之便也悄悄伪造修改好了。盘点对账也查不出失窃。
毕竟,混到了梁师成这程度,把看管秘藏与做账薄的太监巧妙换上他的人,这太容易了。
但有一点是梁师成无法改变或抹杀的。
那就是赵佶这个皇帝虽然轻佻疏于对国家和内宫的管理,但确实聪慧,脑子很好使,对得到后看过的,尤其是把玩过的藏品,数量再多,时间再久也总有印象,这也是花鸟皇帝的最大爱好之一,自然格外上心。往日不出事,皇帝不注意秘藏也就罢了,如今闹出梁师成私藏皇帝宝物的丑闻,皇帝起了疑虑,关注宝藏,一查,皇帝一回忆,失窃大案就露馅了。
朕的宝贝也敢动?
赵佶很震怒,宫内自然也会死不少相关的太监。梁师成的一些恶迹淫威也就暴露了不少。
但,赵佶仍不知梁师成对朝廷的无形权力会那么大,更没想到梁师成的胆子会这么大。
梁师成偷窃走的那些珍宝随着梁府疑案中消失的梁府其它钱财一样也变得不知所踪。
赵佶对梁府血案更加震惊和起疑,严令追查梁师成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同时追查宝物去向。
但实际上对那些早忘到脑后的宝物失窃不可寻,赵佶并不太心痛太上火。
无论是对人还是对物,玩腻了就不重视了,甚至不当回事了,赵佶就是这么一个人。不稀罕了的稀世珍宝在高兴时随意赏赐给诸如宠臣高俅、郑居中或以前重用的蔡京等臣子不是偶尔的事,很常见。
最主要是,赵佶坚信自己是上仙转世人间享受富贵一遭的天命贵人,早晚还得回归天界仙班,俗世之珍再稀有和珍贵也是俗物,不可能带回仙界,带回仙界也不算什么,说不定就如凡间顽石一样寻常多见到到处都是,放不下只会被其他仙人笑话,所以玩过了,除非很特别很让他喜爱的,否则就不是舍不得的玩艺,随随便便赏就赏人了,还显得他这个皇帝格外富贵之极又格外大方,与寻常皇帝不同,而且是格外重人轻物,如此更有利于展示皇威和笼络人心。
天子富有天下,想坐稳江山并获得个好名声,也不能小气。
赵佶从珍宝一事上只是觉得连对他表现得无比忠心耿耿,只能依赖他活着,他也宠信并给予无限信任和很多权力,但给再大权力也不可能真正掌权对皇帝有威胁的这么个阉人原来都不可信,那天下人还谁是可信的能放心信任的?
何况梁府血案中,梁师成还在临死前以生命偷偷留下那神秘的”悔、相、弥“三个未完成的血字,显然是想告诉官家甚至是他这个皇帝点什么绝对重大的秘密,破案人员却谁也勘不破这是什么鬼,至今不可解。这更让人惊疑难安。
由此也就陡然一变,赵佶如今对任何人任何事也都有了深深戒心。
对他以前同样很信任重用的,现在新提拔为大内总管兼秘谍司统领的老太监也不放心,交上来的秘折就会仔细验看。
秘折上没疑虑,赵佶才重重撕开信封,之前的动作很细心谨慎,这会又显得很粗鲁,这是极讲究文雅和信任的皇帝从前从未有过的举动,让陪侍在下首一边的新任总管太监不禁格外诚惶诚恐恭敬侍立,赵佶瞥了他一眼才看起奏折。
赵公廉的这封奏折风格一如既往的简练干脆,注重说清事而不是做文章一样追求华丽美妙显示文字功底。
这是满朝独有的务实风格。事实上也是只赵公廉一人能用的风格。
皇帝早就了解赵公廉的聪慧程度及出类拔萃的卓越才华。
年轻生猛的文成侯不需要用奏折来展示和证明什么。奏折满篇即使是大白话俚语,皇帝也知其能,而且喜欢其直白、简练、精要说明事情,一是一,二是二,不需要再推敲字句反复解读意图,皇帝省事省心,看得乐呵而且信任。
其他官员就不行了。
对皇帝上奏折不下功夫琢磨文章词句就是对皇帝的不敬。
权大得意如当时的蔡京上奏折也需要高度重视,必须做得花团锦绣,以此证明自己还不老,头脑还明锐,才华还在。
通常的奏折开篇格式后,赵佶一眼扫过,对赵公廉臣的称呼转为草民怒哼一声,就转入下面必然的正式内容。
赵公廉果然照样不罗嗦,上来就是三个理解四个不理解。
几年前,各地官府以各种手段和方式阻碍、损害甚至肆意侵夺我家安置在其辖区的商务产业,我理解。
那时,我初任沧州,忙着治军强武整顿吏治,年轻没经验,也没工夫和心思应对天下官府对我家生意的刁难祸害。
沧北裁撤下来的官兵,朝廷把他们安置在沧州和梁山泊周边敌视我家,我也理解。
那时,蒙圣恩重用,沧北局势更险恶,重任在肩,压力更大,我仍太年轻缺乏经验,更没时间和心思考虑这些家事。
郑居中调任沧州,上任后别的不做,一门心思阻碍我老家的商务,破坏我家的名声。梁山泊周围的官府也随即同样行动。多方合力终于把我家残存在这两处的生意刁难毁掉了,这是朝廷也出手了。我也理解。
毕竟,一个非皇室家族若是太富裕,在民间太有经济实力和威望,哪个皇室也不会放心,同时也非我家之福。
我家人丁单薄,相关亲族也寥寥无几,别说是上百年贫穷惯了,一切都是草民的生活习惯和饮食口味,整天大鱼大肉的还真吃不惯,也享受不了,即使终于富裕了,有条件挥霍享受了日常也照样最喜欢吃五谷杂粮,照样嚼得野菜草根,并视之为真正的合口美味,即使喜欢并习惯山珍海味过得富裕幸福,也用不着太多财富,想过得安宁也不需要太多财富。
我沧赵有勤劳勇敢不忘本的庄户,这才是立家的根本,是我家真正的财富。
有人就总会创造出财富。
人才是最宝贵的。
最重要的是,无论是官是民,日子过得平稳安乐,心里踏实才是最宝贵的生活。
在赵庄,从我家到庄户们一直追求的就是这个,所以我们奋勇抵抗想来杀我们抢我们的辽寇,所以努力创造财富。
退一步说,我家的庄户们也都富裕了,有了家底能小康幸福下去,同样不需要我家树大招风引来不必要的灾难。
没了繁杂的生意操心上火还省心了,再也不用忧虑这个担心那处日夜没个安生。家里还有地,足够美满轻松生活的。所以,我家的商务毁了就毁了,钱能换来长久安稳,怎么算也是划算的事。我家心里难免有怨,但并不真计较这个。
我不理解的是,
为什么,从朝廷到地方上的官员,会有那么多的人恨我和我家。
为什么,从沧北裁撤下来的那些腐烂甚至通敌卖国,更害死边区无数人命,葬送无数边区财富壮大了敌国的祸国殃民罪孽深重文武官员不但没被朝廷治罪,反而全调任安稳内地继续当官做老爷更悠然安全的享受荣华富贵。
为什么,在赵庄遭受辽军重兵专门攻击,同时沧州百姓被入境辽民强盗肆虐,持续十几天之久,沧州军却安坐城池不动,既不去解救辖区的百姓,更不理我赵庄陷入悲壮血战,任百姓被屠杀抢掠,任赵庄被攻破后辽军肆意杀戮抢劫一空。
又为什么,我弟弟只是个平民百姓,年少无知,无官无爵,也不会象我这样在官场上挡了谁的路,无论是政治还是经济利益上从没碍着谁,他与官场没任何牵连,无法损害威胁到官场任何人的利益,相反还通过梁山生产与商务中转带动了周边的经济,富裕了官府和百姓,极大的提高了当地的赋税能力,同时他也既无欺男霸女,也没抢了谁家财产没伤过谁家的人,很小就被家祖母一年年圈在梁山水洼子里轻易不得出,没做过任何伤天害理和对不起朝廷与陛下恩德的事,可梁山周围的官府却全都如此敌视他,平常祸害也就罢了,居然放任罪该万死的桃花山悍匪攻击梁山,恨梁山不灭我弟弟不死。
提到第四个为什么,赵公廉的语气上明显带上了火气。
他说:有人我说弟弟号称普济郎,有召买人心图谋不轨大嫌,又称我弟弟为该死恶霸。这真是岂有此理。”
“舍弟生在乡间,小时有些顽劣,从不读书,爱打架胡闹,虽没做过什么真恶,那时却没少受家中训教。然,家祖母并不在意我弟弟不学无文,说我家就是老农民,祖上没出过大官,我家人也不会当官,也不适合当官,偶然出了我一个读书人已经难得,说我能读书又有雄心为国做些事,既考中进士当了官也就罢了,努力干干看,不行就老实回家务农。至于我弟弟就不要强求教育成才长大当什么官了,只要身子骨壮实,平安长大,孝敬长辈会干活,务农平安一生就很好。”
“舍弟年岁差我很多,又是幼子,打破了我家数代单传之险。自他出生,家中生怕舍弟再夭折让单传继续,一心只盼他健康长大,平时难免溺爱放纵,确实有些偏袒过度,以至他渐渐长大仍任性胡为,平时让一些有心人一捧哄得高兴就肆意撒钱或打抱不平,时间久了,渐渐被那些乡野混帐势力小人传送个普济浑名。而另一面,沧州因辽寇之故,民风剽悍,爱滋事斗欧,舍弟也受影响不浅。长大后若有人欺压惹怒了他,就会不管不顾逞凶斗狠,让家中长辈操心上火。好在他虽粗鄙无文,却很听我娘的话,深受我娘的和善与教导影响,本质善良孝顺,虽性子使然会鲁莽弄些烂事让家里难堪,但受监管,不行大恶,圈在梁山那种荒野之地,想在外恃强凌弱也难为,怎么就图谋不轨了,怎么就是恶霸了?“...
第180节我难道爱了个假国,下
客观的讲,赵岳以及他的梁山系武装在梁山盘踞这么多年还真没有做那些常见的违法犯罪事,没杀人放火,没抢人漂亮老婆闺女,也没巧取豪夺别人的田地财产,没......
当初刚来梁山立寨时,以势欺压敲诈了郓城县那个经营酒楼的吴氏,那也是吴氏强抢刁家水产品并倒打一靶诬赖巨额钱财并陷人入狱作奸犯科挑衅在先,梁山是为解救划归梁山佃户的石碣村刁椿刁桂兄弟及帮他们出气,顺便,赵老二初来乍到需要立立威扬扬气场,按法理说也是除暴安良惩恶扬善维护大宋正常社会秩序的义举,应该算无罪而有功。
毁灭独龙岗祝家庄,那更是协助官府铲除势力庞大极具威胁性的地方罪恶毒瘤的壮举,绝对属于忠君爱国勇担责任的标准,客观上也确实有利于维护大宋官府的权威和社会公平与安定,这更是大勇大功,绝对不能属于暴力犯罪的范畴。
当然,客观上,梁山另有算盘并从中受益,那就是另一回事了,至少官方没看到损害大宋利益,梁山没不法行为。
梁山军杀人并不算少,但杀的都是强盗山贼,维护的是商路通畅和大宋治安,也从来没对大宋攻城掠地杀官毁官军,没任何通常的造反行为。
赵老二和他的家族也从来既不承认,也不认为自己是在造大宋的反。
部下的政治军事集团同样是如此。
大家的信念是:我们只是在革命而已。
只是革命的范围有点大,是对整个世界。
大宋只是其中一部分。
宋王朝迂腐懦弱可笑可悲,劣根性多多,龟缩在狭小国土蝇营狗苟虚荣浮华着,在苟延残喘着等死,却不自知,还自鸣得意,很为目前拥有的那点成就和生活感到骄傲和满足,污辱了大汉民族的卓越勤劳与智慧,太丢我们民族的脸,太不适合人类高速发展的要求,极需要革命,客观条件上又最适合当引领世界的民族领头羊,自然在优先革命的范围内。
我们并没有只特别针对大宋王朝。我们优先针对的是大东亚新帝国疆域目标内的所有阻碍人类文明飞速进步的腐朽落后愚昧王朝,不分你是汉人王国还是北方蛮子游牧南亚丛林野人王国。
和那些愚昧野蛮的其它王朝统治者一样,宋统治者不适合当新帝国成员的素质要求,是意识毒瘤,所以要全部清除。
造反?
那格局太低。
说沧赵集团是蓄谋造反,这纯属诬蔑,我们是在保护自己应该拥有的权益而已,至少是太小看了我们的眼界与志向。
我们是为建立适合人类发展的全新幸福新世界而努力的,为此不惜舍生忘死奋勇作战血洒大地魂归大好河山。
就是这样。
赵公廉就是这心态。
上这份奏折说弟弟不是造反的坏蛋,是有意为弟弟辩护一下进一步掩饰好梁山真相,利于他和整个沧赵家族撤离大宋后梁山集团继续潜伏大宋从中取势取利,除此之外,其它的他就是不认为弟弟在造反,所以辩解否认得理直气壮。
在他心里,以赵佶为首为代表的宋王朝这些腐朽统治者要被推翻,要被惩罚折磨着逐步全消灭掉,那是这些人自己在作孽找死。天作孽犹可生,自作孽不可活。有这么浅显的道理在,皇帝等人怎么可以怨别人不忠不应该反抗呢。
同样是人,凭什么就该你们这些迂腐自私垃圾可以肆意残害别人享受着美好人生?
这不公平,不合理。
不平则鸣,物且如此,何况是万物之灵的人。
但意识形态的不同,注定看待同一件事物的评价不同。
赵公廉的观念和皇帝赵佶的差别太大,即使他有意以皇帝的意识角度去诉说道理,赵佶看了也一直觉得赵老二只是个被家里惯坏了的纨绔熊孩子,确实不能算什么意图不轨的造反者或害民恶霸,至少这少年明面上没做什么触犯大宋根本利益的事,至于说当初在大相国寺斗宰相公子、在淮南堵门挑衅大太监杨戬这类事,都属于权贵之间的利益争斗,很正常,与造反、恶霸什么的不相干,权贵们都是这么干的,涉及切身利益,谁也不会让着谁,也让不起。所以对赵老二还真不能象某些官僚说的那样是江山隐患,不能对他随口诬蔑和定罪,但是,赵佶仍然认定赵老二也是可恨的甚至是该死的。
谁叫他是赵公廉的弟弟呢。
哥哥敢不敬天子,敢不愿为大宋卖命了,那么弟弟再良善无辜又怎样?照样同属于该受惩罚的大罪人。
翻脸到这一步,赵佶自然是不会有愧疚心的,只是被赵公廉的三个理解四个不理解搞得还是多少有点羞臊。
良心话讲,大宋这十几年能农业无荒食物充足、商业发达繁荣,国家财力空前富裕,遇到洪涝旱灾荒年灾民,朝廷总能轻松拿出钱粮自如应对,从没因无钱粮救灾而引发大型民变,国家养那么多军队也从没缺过钱粮供应,军队安心戍边,本朝没历朝都难免的捉襟见肘艰难狼狈,当皇帝能分外悠闲轻松安坐江山纵情享受富贵荣华这么久,主要是沧赵之功。
但沧赵的这些功勋都没用,在皇帝心里都是做臣民的应该对君王对朝廷做的。
并且,赵佶越是感觉羞臊就越是生起更多的愤怒和痛恨。
沧赵家族若是灭亡了,那羞臊的根源就没了,他就能心安理得继续富贵下去了。
若说还有点别的正常情绪,那就是赵佶也不禁赞叹沧赵老太君确实睿智质朴清醒,事看得开看得远。赵公廉能品德操守与才华能力性情皆出类拔萃,能成为少年就展露峥嵘的一代奇才,不是没有原因,怕正是那老太太教导有方的功劳。
让他更震惊和恼怒的内容还在后边。
赵公廉在奏折中愤恨地说:“我就不明白了,我家在夏收灾难中彻底毁了,工坊设备全被抢走了,既没财力也没技术人力了,从此再想务商翻身也不可能了,又重归于凡凡农庄,而且连忠义可靠的人手也几乎荡然无存了,负债累累,生计都是问题,又面临辽寇随时杀来轻易破庄的严重威胁,可谓跌落深渊难见天日,赵庄已没什么可令外人眼红图谋的,我也深感自己不适合官场,做多错多罪多仇敌多,萌生退意,并且已经不理政务随时就会永远脱离官场,不会再碍着谁的仕途前程了,我平凡的弟弟更碍不着谁,困在梁山野地吃穅咽菜苟且活着而已,可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居然仍然是从朝廷到地方有那么多官员处心积虑要致我弟弟于死地,且不论梁山周围官府的恶行,比如,在泰安搞什么相扑擂台故意污辱我弟弟,挑衅刺激他去打擂,想借那个巨人相扑高手用比赛合理合法的摔残他甚至趁机杀死他。这到底是为什么?”
“我家对大宋义务贡献牺牲得还不够多?“
”得以吃饱饭的满天下的人,尤其是那些权贵依仗权势从我家的商务上轻易截取到的巨大利益还远不能满足胃口?“
”我家牺牲了自己的利益,照顾了大家的利益,尤其是不得不优先关照权贵们的利益,怎么就没换来一点情义,反而回报的全是满满仇恨呢?升米恩,斗米仇,也不能这么个仇法吧?这还有半点君子德行,还有士大夫自诩的高尚节操?”
“当初,我弟弟还在襁褓中,家祖母有一次对我说,公廉,你爹娘太忙,忙着照顾咱们庄上上万口子人活命。咱家地太少,要养的庄户们却太多。官府护边不利,百姓生活指望不上。你爹娘身为庄主,有责任让庄上的人有吃有喝并挡住辽贼带领大家活下去,不发愁不忙不行啊。他们没时间没精力好好照顾你弟弟。而我们这些老人呢,老了,再有心也没用了,越活越只能是家里的拖累,也不能照顾保护好你弟弟平安长大顺利一生,你是哥哥,比你弟弟大了能差一辈。你要担起当哥哥的责任来,要长兄如父保护和照顾好你弟弟。祖母爱我如命。她老人家既发话了,我自当以命遵从回报这份爱。有此嘱托,我当时跪在祖母面前对天盟誓,定不辜负她老人家及长辈们的希望,此生必竭尽所能让幼弟再平凡卑贱也能快乐平安一生。我沧赵家族向来以信义为先,说到就要做到,否则枉为男儿。那些官员耍那些自为以聪明却见不得人的无耻手段蓄意坑害我弟弟,我这长兄如父的哥哥岂能容忍?堂堂高官士大夫,有权有势,如此不顾身份体面对付一个平民少年算什么本事?我只有这么一个弟弟。他若无罪,无论谁想害他,我都决不答应。有本事,冲我来。”
赵佶并不知道泰山相扑擂台的事,看到奏折所说,先是愣了一下,但随即就涨得脸红脖子粗的勃然大怒。
他当然不是为泰安官府所为生气,而是因为他就是蓄意针对梁山及赵老二的人,赵公廉如此放言也是在向他挑战。
“好大的胆子。狂悖之极。”
赵佶拍着华贵御案失态怒吼。
娇嫩的手没轻没重拍在坚硬的檀木桌子上拍得巨痛,他咝咝着才转移了些怒火,恢复了些冷静,忍着怒火又往下看。
“有人说我沧赵家族肯如此为国家奉献牺牲,肯如此容忍利益侵害,能如此不重钱财之利,那么就必定重其它的,比如权力,说有史为鉴,我必是有更大的野心和追求。说来说去,无非是暗示朝廷我有不臣之心,早晚会造反祸害大宋。”
“对这说法和鬼蜮心思,我就靠了。”
“有能,有忠义,有大无私胸怀壮志,这也是错!对内傲慢凶残争权夺利,斤斤计较,对外温廉公俭让,讲君子气度,大国风范,慷慨大方,温顺有礼,甚至奴颜卑膝通敌卖国,反而是应该的,有功。我家这样却是该死的重罪?”
“这是什么狗屁思维?”
“轻财,轻权,轻名,有大志和牺牲精神愿意为这个多灾多难的民族挣得颜面争取应当匹配的权益,专心富国强军狠斗异族,这种美德不值得歌颂和维护,反而自私自利,嘴上说着孔仁孟义忠君为民,国为重为先,家为后为轻,实质上只顾小家和自己名利享乐,无视国家民族权益和危机,倒是符合潮流人心了?是应该如此,否则就是有异志该死?”
“这是在颂扬和推行维护的什么狗屁思想精神?”
“还卖弄小人之心读懂的历史见识振振有词大言炎炎说什么纵观历史,凡有大志肯无私奉献的臣子都是大奸似忠实为窃取江山的野心家。原来国朝宣扬推行的儒家信义节操都只是表面文章,当重私利的无耻小人奸臣才是正确的合乎世情常理的。怪不得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这种伟大胸怀被官僚们口不应心虚伪的糊弄赞美几句,然后就是嘲笑鄙视弃之。原来当官当贵人的准则是先天下之乐而乐,后天下之忧而忧才对。先忧后乐只是专门要求小民无私奉献牺牲。”
“昔年,我那时还是个幼稚少年,还蒙头蒙脑在沧州城求学。有一次休假从城返家休息和探望亲人,途中,我遇到几个农夫和一个大和尚走在一起,无意中听到他们对我朝的议论。”
农夫们气愤不解请教大和尚:“国朝如此富裕,养的兵将官员多得象河沙,武器装备充足强大,可为什么不但不能保护交税纳粮把心血和忠心全献给了国家的百姓,反而一味退让,让辽贼年年收着大宋贡俸还肆意进来烧杀抢掠我们?”
“大和尚说,这不奇怪。“
”大宋从立国就鼠目寸光小家子气,开国太祖当初领兵征服蜀中后就立河边划玉斧很满足地说,大宋江山至此就止。结果留下个大理国存在了下去,闹得弹丸小国在大宋南疆也是个隐患与威胁,更别说更贪婪无耻的安南了。北边呢,又止步于燕云南境,说是一定要收复燕云十六州,可立国上百年了也无寸进之功,反而被辽人压制打得低头纳贡为小;更有西部区区荒蛮贫穷之地的党项小族划土称王建立夏国而宋不但无法剿灭,反而越打人家越强,又是低头纳贡。”
“举目看看,大宋周边是个国家就能拿大宋一把得到想要的种种好处。为何会如此?”
“宋王室从立根就是无胆无骨无远大胸襟气魄目标的。后面更是一代不如一代,皆是苟且富贵缩头京城安逸享乐的胆小软骨头。贪生怕死,胸无大志,视四面皆敌凶险危机皆不见,这是小富即安的小地主小商人作派,就不是皇室该有的素质。好不容易有个勤俭有志的仁宗皇帝,却限于能力和朝廷激烈内讧,只能死守疆土对外也毫无作为。宋就不是一个正经国家。它只是个历史过度的朝代,仍是儿王朝,实质是暂时代异族统治汉人为异族效劳的,必是个短命国,国祚不会长久。等异族被喂饱了,休养生息恢复了实力,汉人也缓过来了富裕了,值得大抢了,异族就会再打来统治汉人。宋的使命也就完结了。这个汉人王朝必会被异族轻易所灭。不信,诸位就好好活下去等着看看贫僧所言会不会应验。”
在赵佶震怒得脸都扭曲变形了中,赵公廉在奏折中又说:“我那时太年少不懂什么,但听了议论还是极度气愤不服。”
”我朝怎么就不能象汉唐那样纵横九万里了?“
”宋室仁宽治国,重士重商恤兵,金银散,人心聚,怎么就不能让大爱广布天下苍生让四方臣服万方奏乐了?“
”谁说我王就没有为江山盘点冷暖的大爱情义,没有驱敌万里的雄心和梦想?“
”我朝怎么就不能扫荡异族,了断风雨恩怨,让日月歌天地鼓,让丰功伟绩古今流传。赢得乾坤和百姓乐,最终迎来太平人间?“
“我不信我王就不能带领亿兆臣民开疆拓土涤荡异族于尸山血海中,不信不能驱赶蛮子仓皇远窜边荒大漠之外。”
”我不信。“
“为此我发奋读书习武,定要中举做官,帮助圣上富国强军化谣言误解一雪前耻。祖母也夸我有志气,是个好孩子,想做那就全力以赴去试试。我全家全庄也都受此激发了怒火斗志,拼命发展农商,既为改善自己的生活增强抵御危险的能力努力,也为国家积攒些扬威天下的实力。大家都在全力支持我。”
“那时,我常想我朝有如此多的人口,如此发达的财力和文明,对外却如此憋屈,到底差的是什么?”
“慢慢的,我想明白了两点。”
”我朝不能支持长时间作战,不就是农业国效益低下,作战损耗比游牧民族太大,粮食产量太低总不够吃供不起?“
”那就想法改善耕种手段,提高产量,发明机械提高劳作速度,降低农耕劳苦困难程度,有能力种更多田地并精耕细作。同时,更重要的是,既然我们拥有的作物产量怎么努力也有限,那就千方百计引进异域拥有的那些高产宜种作物,改善农产品结构,既有产量又能丰富我国食物品种,最终全面提高农业效益,也提升了我朝臣民的身体素质。“
”所以,我家把创新验证了的耕作方法、发明的机械以及九死一生才冒险从海外弄来的优良作物廉价奉献天下。我请示陛下放我在京畿属县为官,冒着满朝众多诽议甚至刁难和凶险,搞农业革新示范,努力做的就是为了这个农业目标。“
”我朝军队总打不出去,只能被动固守,不就是缺合格的战马吗?“
”我家把抗辽获得的好马廉价卖给西军,配合陛下推动标准战马的繁殖饲养。等到我镇守沧北就冒险推行新马政。为的就是解决大宋缺马的要害软肋问题。“
”我和家人欣喜看到了大宋粮食再也不是问题了,看到缺马的窘迫也在迅速消失。我以为当初我的梦想可以实现了。付出的任何代价都是值得的。“
”可是,结果呢?“
”我家奉献的优良作物,本国还没怎么种,却被优先得到良种的达官贵人官僚士绅积极踊跃主动先奉献了敌国种得到处都是,让敌国先在农业上取得优势变得更强大起来。还美其名曰贫瘠的异族能吃饱了就没了需要和动力来抢大宋?“
”西军呢?”
“有了大量战马却战斗力不但没增强,更别说如虎添翼的翻倍,居然比以前更差了,不但没能打出去,反而固守都守不住了,动不动就被西夏和云州的辽寇打进来肆意杀我百姓抢走人口财物,让敌人有了更多善于耕作和制器的汉人奴隶效劳,祸害能力更加强大。最可笑的是,甚至整只西军一部十万大军都被人家消灭了,创造了前所未有的大败耻辱。“
”而我呢?“
”当这个官当得是如此凶险。抛家舍业苦心整顿出了沧北十万精兵,有能力也应该打出去让敌人也尝尝被抢被杀的滋味晓得我朝的厉害。可坐在内地悠然享受边关人流血流泪和牺牲换来的卫国成果,纵情享受富贵安全糜烂生活的满朝文武和地方官僚却在背后拼命祸害我家,加上我身边的文武拼命扯我后腿让我不能带领有心报国杀敌的将士们安心全力对外,让我和好不容易有了点精气神的众将士只能空守冷月边关,无奈地望着远方听着辽人悠然得意的牧笛声悲愤长叹。“
”尤其是,我家彻底落魄了,对谁也没威胁了,却还不放过,仍千方百计想弄死我弟弟,恨不能我家立即满门灭绝。我就纳闷了,这到底是为什么?“
“那些文武官员到底想的是什么?他们一面拼命挖大宋根基损公肥私,一面不择手段祸害天下万民,一面使尽阴谋手段处心积虑铲除象我这样的人和家族,不让有志的将士打出去,他们到底效忠的是谁?大宋朝廷到底是在为谁服务的?”
“难道真象那个大和尚所言,我朝维护的不是汉人的尊颜和利益,其实是在为异国异族效劳暂时过度代劳治汉人?”
“我糊涂了。我终于意识到自己确实如祖母当初断言的那样不会当官也不适合当官,知道自己很失败很可笑,知道不能再当官碍着那些人碍着朝廷的大计方针了,懂了要赶紧乖乖退隐回家低头老实务农干适合我家的老本行。我也赶紧这么做了。可我就是想不通朝廷对百姓对外为什么会如此古怪。“
”回想当初听到的大和尚之言,我最近时常惊恐自问,我爱的难道其实是个假国?”
”...
第181节太烂太天真
皇帝赵佶的嘴巴歪了。
不是气的,而是被赵公廉的横天雄心壮志气魄胸襟远见以及困惑迷茫的质问震得目瞪口呆僵硬了。
他知道大宋立国确实苟且小气。
从太祖立国之始,大宋就从未有汉唐那种拓疆万里,兵扫西荒大漠,威加遥远四夷的雄心与目标。
连眼皮子底下的大理国、安南国,大宋都无心征服和占领,何况是更遥远更艰难的远方世界。
想收复燕云十六州,那是顾虑缺了这片领土,大宋北方一马平川,就缺乏了阻挡北方蛮子飞骑南下的山关险碍。太宗朝一战惨败,没能达到战略目标,以后就更没能力了,收复燕云也就成了嘴上说说的治国志向。
说说而已,连皇室都没人较真,下面安逸平安享乐的臣民又岂会盼着过勒紧裤腰带提心吊胆紧张全力投入打大仗的日子,更没人真会奋勇努力向这个目标去做。
谁知天下真就有傻子,不但想这么干,而且真在为此而竭尽全力去努力。
而这个傻子还居然正是被天下人隐隐约约公认为最聪明最有大智慧的那个人——赵公廉。
生气、羞臊、震惊、感动、嫉恨、恼怒……
赵佶读罢辞职奏折,呆坐在龙椅上很久,很久,心里翻腾,情绪激荡,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而后却是理解了赵公廉,但却更恨了。
更决心定要寻机处死以赵公廉为首的沧赵满门,而不是幡然悔悟从此信任和重用。
因为他就是喜欢糜烂享受的皇帝,既无心,也不支持征服远方。
他可无法忍受举国投入大战时必然的勤政劳神辛苦。
他来这个世界就是纵情享受富贵安乐的,顺便修修道,弥补一下道行根基,以后好飞升仙界重归仙班享受永生仙福。
他也清楚手下这些所谓忠君爱国的文臣武将拥挤朝廷,追随他这个君王也只是为了富贵荣华,更没有威行万里的胆量和志向。
这种情况不是从他这一朝开始的。
是在当初太祖杯酒释兵权让大家安享富贵时就文武皆无大志,从此变成这样的。
包括能忍受艰难困苦生活的西军在内,满朝从上到下没人真愿意冒死杀出国门。
吃不了那个苦。
受不了那个罪。
更没人愿意提着脑袋去为国家冒险。
满朝皆如此苟且富贵着,赵公廉独自奋勇担当,那就是不合时宜,不容入官场。
举国如此沉迷安逸富裕,唯独沧赵家族和属下想冲出国门气吞万里如虎,那就是不合世情不容于社会。
单单只赵公廉竭尽心血整顿出沧北四军州人马有远征壮志,有威服四夷的胆略和热血,这能顶什么用?
无朝廷支持,无举国投入,甚至无其他地方的任何一人愿意支持,赵公廉什么也干不成,想做的梦想只会是个众人在饮酒闲谈娱乐逍遥时的笑料而已。
质疑官员卖国资敌效忠的是异族,说天下的广大统治阶层是在为异族异国效劳,疑惑国朝是异族的傀儡政权……
赵佶也恍惚疑惑过赵公廉所困惑的,但很快就清醒过来,一口否定了。
大宋当然是独立自主的堂堂正正大国。
那些人一切所为全不过是为自己和家族享受安逸富有和富贵而已,非是暗中忠心追随异族。
现实就是如此。
那么与现实格格不入的赵公廉及满门亲族属从追求和坚持的就是错的。
总不能满天下都错了,就他是对的吧?
就是他对了又如何?
很多事的对错并不重要。再有远见卓识,限于时局,不符合当代潮流,都会是没意义的,是不识时务。
不容于当时的国情和社会,特立独行者的下场只有一个,那就是举世皆敌,必死无疑,而且是满族皆灭,血脉无存。
是死在忧愤无奈,还是死在被人排除异己的陷害,也就这点区别而已。
赵佶的情绪迅速转到赵公廉在奏折中展现的高傲和气愤所激发他的羞臊恼恨中。
一瞬间,他下了决心。
既然清州军跑了大半,守不住边关了,赵公廉给大宋带来巨大损失和空前的北关危害,惹下大祸,那正好问罪处死。
他怒气冲冲坐下,咬牙切齿提笔就写圣旨。
想命令郑居中立即调沧州军捉拿沧赵满门及亲信死党下狱重刑审问伺候。若此过程中,赵庄人敢恃武反抗,那就一体问罪,格杀勿论,杀光赵庄人,杀死再多信奉和追随沧赵的人也在所不惜。
断不容情。
在愤怒激动甚至有点莫名其妙的亢奋中,赵佶文思泉涌,思路敏捷得厉害,圣旨一挥而就,立即送中书省通议下发。
但,白时中等宰相级大佬却转眼带着这份圣旨和沧北又一急报来了。
清州东边守着海的蓟州军不但没能阻止和剿灭叛逃海盗的清州军民,反而连自己的军民也闻讯跟着大量疯狂叛逃了。
这消息已经够让大宋皇帝和权臣们震惊和惊恐不安了。
想不到,蓟州军崩溃了,在清州西边,离大海更远的信安军也闻讯立即暴发了同样的叛逃灾难,就更不用说夹在沧北和沧州之间就守着对辽边关通着沿海的乾宁军了。同样都是州城县城非务农,没庄稼牵挂的百姓全部叛逃。
而沧北四军州的乡下百姓还没有发生大规模叛逃,也不是忠心大宋不想逃。
据县报,只怕乡民是舍不得丢弃辛苦侍弄数月眼看就成熟能秋收的庄稼才暂时留了下来。只怕秋收一完,乡民会不等粮食晒干能收藏了就会果断卷着一切同样叛逃海盗。
赵佶听完白时中惊恐愤怒的奏报,惊得一屁股坐到在地,脸色毫无血色,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
“怎么办?”
“你,你们说应该怎么办?嗯?”
“快告诉朕,说,怎么才能扭转这危机?快说,你们这些能臣干将有什么定国良策?”
这些文武能有个屁良策。
白时中就是个跟着蔡京升了官做事混富贵的应声虫,根本就没有属于自己的治国见识和政治能力,在历史上早已证明他根本不是宰相之才,连贪腐却有能力的蔡京一角都不如,充其量只是个配合人做点事的佐臣,担纲治理一州怕都不行。
副相张邦昌就是个精通在官场不当老大当老二要诀,决不做出头的椽子,决不做首当责任出事就是顶雷大头的官油子。
兵部枢密使等官员要么是以文混武事用士大夫手段钳制武官的,要么就是被富贵淫乐弄坏了脑子的精明武夫官虫。
这些人都是捧着皇帝苟且混富贵的。
若是要他们玩权力搞内斗耍袖里乾坤谋个私利害个谁,那有道有招,至于靖沧北?
唔噜噜唔唔……
他们只有拼命摇头吐着舌头甩口水,表示干不了这个,请恕臣实在无能为力的份。
当然,此刻他们决不能真这么小丑白痴一样在皇帝面前露丑。
吱吱唔唔,正琢磨怎么应付皇帝的喝问呢,不想皇帝主意来得快,决心下得大,省了他们的事了。
“哼。整个沧北都崩溃了,军力没了,东北边关守不住了?好,好得很呐。以朕看,不如索性让出边关要塞,让辽寇能顺利杀进来把沧北沧州全祸祸了。反正那些刁民也不忠心大宋了,被辽军杀光了抢光了也是罪有应得。”
“下旨,让那些还忠心王命的将士和官员撤出沧北边关和县城,全部集中到州城中做好防守。其它事不必管啦。“
”令河间府重兵布防在瀛沧交界处阻止辽军侵入河间府。令高阳关路和山东一些州府的大军在沧州外围布军,配合河间府大军截断辽军可能趁机南下的通路。如此以大军层层阻击截断,把辽军局限着只能在沧北沧州行凶,作恶完了满意不满意都只能回去。”
众权臣一听这个就明白了,皇帝这是想借辽军的屠刀把赵公廉家族以及所有追随沧赵的沧北沧州百姓顺势全部除掉。
如此杀了赵公廉,除掉了威望巨大的沧赵家族,大宋没了这个强大家族带来的巨大政治内患威胁,一劳永逸,大宋天下的百姓痛惜赵公廉,为沧赵家族不平,却还不能怪皇帝和朝廷冷酷无情。那是辽寇作的孽,不是朝廷容不得沧赵而杀了这一家。天下人有怨有恨,想为沧赵做点什么,也只能冲着辽国去,只能更恨辽寇。这个结果完全对朝廷有利。
计是好计,手段是好手段好魄力,称得上深具权谋的高招。
可是,真能那么干吗?
皇帝的妙策中有个最重要的因素就是,围堵辽军的那些宋军能不能挡得住人家的铁骑大军悍然飞马南下。
皇帝在深宫安乐着,不知天下事到底是怎么个样子,天真的以为兵多,又是以有心算无心,以逸待劳周密布置严阵以待,应该能成事。可这些权臣心里还是大致能清楚大宋军队是个什么烂样子的。
且不说闹得嚣张的田虎、王庆,宋军怎么也收拾不了人家,调了西军中那些根系不深,关系简单,还可被朝廷试着放心调用内地一把的大将以及干脆没任何背景,只凭能力和战功出头的年轻勇猛骨干小将加入领兵,才堪堪堵住二贼的扩张地盘步伐。单说在青州坐大的二龙山那股强盗毛贼,山东宋军以那么多兵力财力物力,下那么大功夫和时间也奈何不了人家半点。山东军还不是天下军队中最差的。由此就可知内地宋军的战斗力到底怎么样了。
青州桃花山强盗比二龙山贼寇听说弱不少,官兵也照样奈何不了人家半点,还是南下送死招惹了梁山才被剿灭了。
这些宋军以优势兵力和装备却连强盗毛贼都对付不了,还敢指望他们能挡住凶悍骁勇善战比山贼强不知多少倍的辽骑?
更可怕的是那样的官兵还是夏季国难前拥有的训练有素也比较忠心朝廷能指挥得动的,现在的官兵是什么?
军中根基主体全是军痞兵油子,打仗贪生怕死,决不会奋勇向前,逞强斗狠欺负老实的袍泽祸害百姓倒是一个顶三。
剩下的则是强征新补充进军营的。
都是些什么人?
地痞恶棍、罪犯、黑帮分子、毁灭的官僚豪强家无处存身吃饭的爪牙恶奴……
真正是乌合之众,甚至可称为穿着官皮的匪军,又刚刚组军,训练时间太短,军心尚且不定,谁敢指望他们打辽寇?
到时候没截住辽军怎么办?
辽军肯定会一鼓作气杀到东京城下,威胁朝廷。
狮子大开口敲诈勒索也就罢了,就怕胃口太大连大宋政权就势一口吞了。
听说辽国正被金国小邦打得狼狈不堪,快支持不住了,正想躲避锋芒,本应该是向苦寒的西部逃避的,如今有了机会怕是会趁机大举南下占领宋土重新立国,把北方广大苦寒地域彻底让给金国盘踞。
金国人口太少了,地盘一大就必然无力继续扩张了。辽国最少最少怎么也能在大宋的领土上获得足够喘息的机会。
想扭转这场灾难,西军动不了,京城禁军靠不住,怕是还得指望人家沧赵出力。
俗话不也说了,解铃还需系铃人。
这个时候怕是杀不得赵公廉。
……
可无人愿顶着皇帝的兴头和得意算盘否定这个借刀杀人的妙计,白时中这个宰相无处可推,却是只能硬头皮顶上。
“陛下,此策怕是不可行啊。”
赵佶兴头被扫,眼睛顿时一瞪,死盯着白时中怒问:“朕的决策怎么就不可行了?”
白时中只能拿天下刚刚经历大乱,人心不稳,军队新编战斗力不足来说事,委婉点醒皇帝,你那军事计划只是白日做梦。
……
没招了。
赵佶反复考虑后也怕万一搞砸了被辽军趁机杀到东京让自己的江山宝座坐不成。
但离秋收还有段时间,辽军应该不会立即南下抢掠并威胁到他,又很不甘心让赵公廉如此放肆的作派后却不仅没获罪处死反而还能得意。于是虽然听了白时中等的建议下旨招抚赵公廉赶紧返回清州镇边,给的好处却是仍在继续糊弄人。...
第182节皇帝说也不算
赵佶聪慧过人,堪称博览群书,知古通今,不是不明白“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的道理,也知道“帝者与师处,王者与友处,霸者与臣处,亡国与役处。“的规律与戒条,清楚,若是有一天赵公廉反了,那也是他视之如土芥,换得臣视君如寇仇,逼得赵公廉不得不反。
但明白什么道理,不代表人就能遵守着不触犯。
绝大多数皇帝出身帝王家,哪个不是从小就由名师教导?哪个没受过良好教育,真不知那些君王最基本的大道理?
做不到而已。
若是知理就能做到,那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皇帝成为混蛋王八蛋了。
赵佶轻浮任性自私风流滥情自大,意志薄弱,热衷奢糜享乐,行事荒唐不肖,当皇子闲散王爷时就热衷和浮浪无耻废物公子官僚混一块儿,因而被朝臣所不屑并激烈反对其接位登基,是对皇位有决定权的向太后一心坚持才意外成了帝王,但既不是真正的帝者之姿能与师处,也不是真正的王者,更不是霸者,他的素质和性格注定是与役处的亡国者。
宠信高俅这么个只配当游戏耍乐杂役小厮的东西就是最好的明证。
他成为亡国者,谁也拉不住,谁也改变不了。
若他不是这样的君王,即使不是唐太宗汉武帝那样的雄才大略人物,赵岳也不会在襁褓中就盘算着革大宋的命了。
当然,赵岳也绝不会效劳迂腐愚昧的大宋,决不会留在大宋当受人愚弄受官府肆意盘剥欺压的卑微磕头虫。
现代人的骄傲让他不可能向无知的古人低头。
作为一个在他那个世界和领域也绝对出类拔萃的科学家,他有骄傲的资格,也更不许他向宋代人弯腰。
对于这个落后世界,他的意外降临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赵岳会照样壮大赵庄实力,在团结忠诚的小集体中建立新观念新社会形态体制,有了基础然后扬帆出海到异域发展。
这个世界人太少,还是动物为主的世界。
世界有那么多领土空着可重新选择,为什么不走出去享受自由,而傻乎乎留在宋国被主宰着完全被动受憋屈?
赵岳可不是对世界无知的宋人,更不是舍不得老家一亩三分地放不下故土的守旧古人。
他是个富有开拓创新精神的科学家,勇于探索未知的新“世界”新“领域”早已成为他的习惯和行事风格。
那时,他的首先落脚目标会是澳洲。
澳洲那孤悬海上,不为外人所在,有良田,有牧场,有大海,想要什么样的生活都可以拥有,上面的土著又少而原始人一样好对付,很容易扫荡干净,正是最理想的家和颇有武力的赵庄小集体生活的独立自由新世界。
当然,从宋国移民是必须的,不一定要建立什么正经国家,但必定是适合赵岳这个现代人生活习惯的崭新社会结构。
注定是无法搞他热爱的在原来的世界也属于绝对超前的科学研究了,他仍会建立科技体系,尽量把生活搞得电器化机械化舒服些,好好孝敬父母长辈,尽到上辈子没能尽到的为人子的责任,他不会娶什么古人当老婆,对养育子女繁衍后代也没丝毫耐心和兴趣,只当个轻松快乐的光棍,努力让爱他如命的母亲能在科技的光明与新奇舒服便利中过得划时代安乐富足自在快活一生,完成养老送终,他顺便把自己这一生糊弄着混过去就算完了。
是赵佶必然作死,赵岳才有了政治目标,玩起了开国的游戏。
也是赵佶的性格使然,自大加抑制不住恼恨,耍小聪明在旨意中先是狠夸了赵公廉一家的爱国情操,接着用长辈对宠爱的晚辈的语气责怪赵公廉为什么有事有委屈不和他这个皇帝长辈说道说道,却只顾生闷气耍小孩子脾气甩手不干了。
给得好处是:赵公廉由郡侯升国侯。赵公廉最孝顺最听的宁老太君诰命夫人品级猛提了四级,成了从一品。
大宋的王级爵位只限于皇室子弟。
说是能为大宋夺得燕云者可封异姓王,实际是清楚没人能做到,当激励臣子忠君为国奋斗的说头随便说说而已。
万一真有人能做到了,那王爵肯定会兑现,只是得封异姓王者肯定活不长。
至少是他本人没命多享受当王滋味。
这人死了,王位也就没了,不是能传承后人的。倒霉大点,怕是满门都得死绝。
公、侯、伯、子、男,这些才是王室以外的人能拥有的爵位。
而侯这一档也是有差别的,有乡侯、亭侯、县侯、郡侯、国侯什么的,本是按封地和纳税粮的户数划分的。
赵公廉成了侯爷就一直是文成侯,没有封地,但级别随功劳和皇帝心情而升级,辞职前已是郡侯。
这下成国侯就是到侯级顶了。
没封为更高一级的公,是皇帝舍不得以臣子能得到的最高爵位真赏了赵公廉得意,却暗示赵公廉,你还太年轻,前程还远大着呐,不能一下封到顶,省得封无可封以后没得混了。
但,赵佶聪明地狠封了赵公廉的祖母。
从一品诰命夫人已经是王室以外的臣子家女人能获得的几乎最高荣耀了。
赵佶想以此展示他的恩宠博大胸怀感动老奶奶,意图通过老奶奶捏着最是孝顺听话的赵公廉轻易老实顺从。
他算计得得意,仍在拿虚的哄骗人为他卖命。
传旨太监由十几个禁军骑兵保护着,快马飞奔沧州紧急下旨。
郑居中接到秘旨,一看写着如果赵公廉敢拒绝旨意有什么异动,他就可立即挥军剿灭赵庄,这厮不禁大喜暗乐。
可小太监累死累活到了赵庄,洋洋得意想喊大名鼎鼎的赵公廉乖乖前来跪迎接旨,他可耍一下威风,伺机敲诈些好处,却连赵庄大门都没能靠近,在通往赵庄的西河桥这就被庄丁拦住了。
守桥庄丁可不听小太监是不是来传旨的。
根本不让小太监罗嗦,更不会让心黑无耻两眼只有钱和私利却无知的小太监耍横。
为首小头目用刀子指着小太监和随行禁军,不耐烦的凶暴喝道:“给老子闭嘴。“
“传旨?”
“这只有种地混日子等死的苦难农夫草民。没什么侯爷大爷。什么时候在大宋,草民也有资格接尊贵的皇帝的旨意了?你们来传的什么旨?传给我们草民又有屁用?”
“旨意应该送那些官员才对。”
“有事,自然由国家栋梁官老爷担着。怎么还想福那些人享,活却由我们这些已经遭够了罪的下苦人担着?”
“别特娘的瞪眼。老实点。这不是你这鸟人耍权抖威风谋好处的地方。”
一庄丁恨恨道:“屁的圣旨。朝中诸贼还想设局耍诈骗咱们大少爷中计好调出去整治死。真是歹毒。”
其他庄丁闻声一阵气愤咆哮,横刀挺枪恨不能立马冲上去把来人全剁成肉酱。
头目也明显起了疑心,怒了,戟指小太监大喝:“给老子赶紧滚蛋。”
“不然,惹火了老子的弟兄们,就宰了你们弄点钱买酒喝。“
”俺们赵庄被你们这类狗东西害惨了。老子穷得几个月没沾着酒味了。”
小太监傻了,生气之极,却被凶神恶煞般的庄丁和逼近眼前的寒光闪闪刀枪吓住了,只能干瞪眼咽唾沫。
随行禁军也不敢和善战凶名在外的赵庄人冲突较量一下。
只能灰溜溜回沧州,看看本地知府郑居中有什么主意。
庄丁头目却冲他们背影又招呼一声。
“回去转告郑居中那狗贼,他若是有种就带兵来打我们赵庄试试。正愁没机会扒他的皮宰了他呢。”
小太监这才知道自己担的到底是什么艰难凶险差使,吓得他一哆嗦差点儿掉下马,引得庄丁们一阵大笑骂曰果然是没卵子货。
郑居中听了小太监的愤恨诉说,气得浑身直哆嗦。
好你个赵公廉,你倒霉成这样了,居然还敢和本官较劲嚣张,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可没等郑居中发狠和石符练急促商量着立即发兵摧毁赵庄呢。朝廷的第二道旨意紧接着急三火四又来了。
这回皇帝舍得封公了。
却是去赵公廉的文成封号改封为靖国公,是最低级的县公,并严令郑居中立即亲往赵庄传旨,不得推诿,不得有误。
如此,郑居中想狠狠报复赵庄解恨的心思和怒火就白费了。
怎么回事呢?
原来河间府知府兼高阳关路大军总指挥宿元景宿太尉惊恐给朝廷上了道八百里紧急告急报忧奏折。
赵公廉辞去家族一切爵禄封赐,让家族重归草民身份,径自回家务农的消息转眼瓦解了沧北四军州的军心民心,造成四州军民大举叛逃,又风一样迅速传到河间府等高阳关路其它州府。
坏了,
这些并没有受过赵公廉整军治吏清政大刀阔斧为政措施整顿的州府,根本没受过赵公廉统军管辖调度指挥和保护,可军心民心随即同样跟着趋向崩溃。
高阳关路的这十万边军倒是还没发生大举叛逃。
但城里的居民却叛逃了,只是程度轻那么一点点儿,没象沧北四州那样逃个干净让州城县城全沦为纯军城一样的空城而已,进城举目一看,还有点百姓在忙活生计,只是个个也神不思属,怕是暗里也卷好了铺盖随时会逃走。
导致这个后果的原因很简单。
这些军民战时只听命于高阳关路总指挥的,赵公廉管不到这,权威影响不到这,但他对河北东路甚至整个高阳关路安危的作用,军民都大体门清,晓得正是沧北有这位侯爷坐镇,吸引了辽寇的绝大部分仇恨和兵威,最利于辽寇南下的河间府这几年才没成为抢掠要冲破的优先目标,守边压力大减,从军到民的安全度也相应增加了很多。
他们不信高阳关路总指挥的治军统军御边能力,尤其是死掉的前任王知府任辽寇冲进来肆意烧杀抢掠可把他们害惨了,若不是海盗即时杀来反抢劫屠杀了辽寇却并没有侵犯百姓,高阳关路这些地区还不知会毁灭成什么惨样。
但受此一劫,军民都成了惊弓之鸟。
都巴望着锐气与能力皆盛的年轻有为赵公廉能一举取代自己把自己玩死了的该死王八蛋王知府成为高阳关路最高军事长官,在侯爷治下管得严,训练得苦,都不要紧,政治清明,少了贪官污吏祸害,能挡住辽寇,安全,心里踏实就行啊。
可盼来的却是听说是郑居中来当长官,这可把军民皆吓坏了。
这位主也是罕见奇才了,能在不到一年工夫就把富裕繁华堪称天下第一州的沧州祸害成人口都没几个了的最差州。
都疑惑愤怒,安坐东京的皇帝和朝廷大员们难道集体脑袋坏了不成?有现成的好官能臣不用,削了侯爷的兵权不说,还反而奖赏和重用郑居中这样的腐烂无能文人草包大祸害官。
这是什么世道?
还让人活吗?
好在郑居中到了没当上,仍窝在沧州当祸害。
来了个宿太尉。
据说在京城也是管军事的,是内行,但军民照样对其不报希望。
当务军太尉,可也是个文人呐,又是东京那出来的,他懂什么边关,会领兵打什么仗?
他敢迎头硬怼辽寇吗?
只怕仍是个只会风花雪月拍皇帝马屁,只有嘴本事的软骨头废物。
宿元景临危受命匆匆来了后,忠心为国,整顿吏治理清政务是顾不上了,全力忙着整编新军镇守边关。军民没看到他是个为民好官,但看到这人是个能铺下身子干事的,对军事似乎也确实在行,这心里头才总算多少安稳了点。
可现在,文成侯不伺候大宋了,高阳关路的支柱走了,军民的心一下子就惊了,凉了。
高阳关路危险了。完了。
最重要的是,大家一瞅,连文成侯这样的人都混不下去了,都对大宋不抱希望了,哪寻常人还能有活头?
大宋还有什么可留恋的?
支撑追随大宋的信念精神支柱倒了,没了最后的信心和指望,哪不赶紧叛逃海盗找条出路还等什么?
傻啊?...
第183节微妙
河间府这边新编的十万边军还保持了完整,没溃散叛逃,不是他们忠心大宋不想逃,而是无处可逃。
无论是作为新军根基的原边关近三万将士,还是被郑居中诓骗出沧州城抓了强押去编进边军的七万多来沧州城为非作歹趁火打劫的掏金“冒险家’们,当听说了沧北巨变后第一心思是也想和沧北军一样叛逃海盗,可自知海盗不会要他们;
想叛逃辽国吧,
此时的辽国可不象以前那样对大宋自大自信,虽然照样会热烈欢迎宋降军,以此瓦解汉人的心削弱大宋势力,但却绝不敢象以前那样收编宋降军甚至重用。辽国早没了往日能吸引降军忠心和能拿捏控制一切的底气。
辽国被北边的金军打得,被南边的宋军隐隐约约逼压的,幽州辽军虽然还没象北前线面对魔鬼金军的兵那样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程度,还不是惊弓之鸟,但也绝不敢收用数万这么大规模的宋降军,以防隐患内变,
抓了来投的河间府军只会解除武装打成奴隶迅速分散各地,让这些宋兵再无半点自由和尊严,只会象骡马猪狗一样耕田放牧修城筑寨累死累活劳作到死算完,或者是在需要时,押到北方前线临时武装起来当顶住金军攻势的炮灰用,死光了算完,连叹惜一声都不会有。
在客观上,幽州涌入大量辽东难民,造成生活物资严重短缺,夏季抢掠宋国想搞到补充也没达到预期的收获,反而损兵折将死伤惨重,战马武器损失巨大,而且莫州、霸州以及和沧北相邻的地区反被海盗和沧北军反哄抢得损失惨重,堪称雪上加霜,此时食物正紧缺得要命,就算想收用和善待来降宋军也没那个能力,根本就供应不起猛增兵力的数万张嘴。
河间府边军即使不懂什么大道理,可了解幽州窘境,也知道若是投靠了去,不被防贼一样杀死也会被饿死折磨光,哪还敢起了心思叛投辽国。
再说了,辽国如今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傻子才会屈身异族当狗,还极可能得逼着去迎战魔鬼一样的金军。
外逃不成,还可以内逃,可以南逃内地避开辽军兵锋。但他们也不会逃。
老边军夏季之灾当时也想跟风举家投靠杀来的海盗来着。
可海盗说了:海盗帝国的臣民都是对内善良团结勤劳老实,至少遵纪守法不欺压良善的,生性凶恶不要紧,但都是对外对敌人使的。你们这些人性子凶恶,却空有勇武,对内无善,对外该恶该狠却温顺起来,劲全使反了,只会祸害同族。你们是什么?是垃圾,是人渣,是害虫,是汉人的耻辱。收你们做什么?当败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美好帝国的社会隐患祸害毒瘤吗?想带家人投帝国求新路过上梦想也想不到的生活?那就拿出你们的战绩证明你们洗心革面成果和价值。
其实,那些糜烂不堪的将士,尤其是边将,当时都被海盗破城破寨后挑出来无情诛杀了,剩下的不要的却也没杀的,虽然都是贪腐无良杀才,却也还知道忠勇报国,是敢勇敢抗击辽寇的。
这些人被骂,羞愧的同时也感到有些委屈和愤怒:俺们也算是英勇保家卫国的好汉,没有海盗说的那么不堪嘛。
关键是,见识了海盗的先进恐怖战力,他们已经本能预感到了大宋的灭亡前景,指望着以后表现好点,让自己和家人能有机会获得投靠海盗帝国的资格,至少是在绝望时能有个退路。
所以,他们想坚守着大宋边关证明自己,轻易不会跑。
而强编的‘冒险家”新军是各种各样的社会歹徒,是真正的社会渣子,对大宋对本民族既无忠心也无英勇,全是唯利是图的自私无良无耻之辈,但品质再不堪,此时他们也轻易不敢逃。
全都脸上盖着特别标记的充军边关金印,太醒目好认了,难以掩藏,敢私自逃走,无论到哪里被抓住都是立即处死。
南逃混充不了良民找地生活,也就绝了最想过的安逸存身之路。
当然,本就是不法歹徒,还可以逃走当强盗,正符合他们本质。
凭人多势众,又接受了不短时间的边关严酷军事训练,通一些最基本的军武阵战之能,群体起事,一哄卷了武器逃走,怎么也能找地建山寨,过过山大王的自在逍遥日子,或者干脆叛逃到田虎、王庆这样的反王那里谋个前途。
但他们也不去真那么做。
原因也很简单。
当强盗,时时面临官府围剿,没安生日子过。
投田虎等反王,更得时时准备上战场攻夺大宋州府或抵御围剿。
最主要是,听说夏季之灾中,田虎王庆那强征的兵士和辖区百姓趁机逃走太多,从人力到物力财力都损失惨重,势力大损,虽然部下将领仍然忠心追随,无人叛逃,可称人才济济,却不但没能趁大宋陷入灾难无力维持之机扩大地盘和战果,反而兵力不济,钱粮后继困难,守不住既占州府,支撑不住不得不放弃了几个占领区收缩兵力后退固守武威等老巢。
这说明了不得人心就是不得人心,雄狂一时却难得天下,猖狂一场终归怕是要灭亡的,早一天晚一天而已。
相比之下,还是当正统大义在握的官兵好。
反正,当强盗要打仗,跟着反王也是必然要当兵打仗,当边军也是打仗,都是打仗的命,那还逃走干什么?
不如就当朝廷的边军,为国打仗好了。
至少,辽寇只会在夏秋收后才会打来抢掠,这两季点也不一定就会打来,打来也一般不会直接攻击宋军驻扎的城池营寨。辽寇屠杀抢掠的是百姓。当边军不用时时面临打仗,没有强盗反贼那样的时时生命危险,总还能安稳睡个好觉。
再说了,边关将领和同营老军也约束看管得紧,把武器都没收了,严控在营房中,不允许他们一哄叛逃。
新老双方的人区分明显。新军想叛逃也没沧北军那么容易。
歹徒新军就是在老军手中操练出来的,人数即使是老军的两倍也没信心反叛时对付得了这些老边军。
他们是从全国各地来沧州掏金的’冒险家”,但欺负良善私下图财害命有胆子,和边军凶悍丘八争锋就不敢冒险了。
实际上,这十万高阳关路边军新老都心照不宣,正处在一种很微妙的状态。
心理微妙,态势也微妙,就是在暂时等一等观望着形势。
他们无论老军新军都在观望朝廷会怎么应对高阳关路这场危机,确切的说就是在只看朝廷会怎么对待赵公廉。
若是朝廷幡然悔悟,重新宠信和重用这位侯爷,那这十万大军就会继续守边老实还当大宋的将士。
因为他们清楚:
只要赵公廉重新执掌河北军权,至少高阳关路的百姓又有了指望,动荡的民心就会恢复大致安定;沧北散乱的军心就会顷刻恢复,追随赵公廉会更紧更有信心更自豪也更忠心,受挫的士气不但不会跌反而会暴涨。
这些沧北将士不肯跟风叛逃就是对他们的大帅还有信心,相信大帅还会回来领导他们,就是在耐着性子等待这一天。大帅真不回来了,将士心死了,只怕也随即大举叛逃。但真盼到了大帅回归,将士们怎么会不欢欣鼓舞士气大振?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这些人若是敢反叛,就必定会被赵公廉挥军迅速击垮并追杀歼灭掉。要收拾他们,赵公廉只怕都不需要朝廷调动其他军队参战,朝廷只配合围堵就行,赵公廉只抽调沧北剩下的兵力中的一万军甚至更少怕就能做到。
沧北军的骁勇善战之名如今已经超越了威名赫赫很久的西军。
辽军都畏惧不敢轻犯,何况是大宋这些河北烂军。
凶悍强大骄狂如海盗在这次夏季大攻掠中势如破竹,气势如虹,没有敌手,可不也没敢跑去抢掠沧北和那的边军交锋?
高阳关路新军不敢轻易叛逃当强盗,也是害怕赵公廉又起复得用而统军追剿他们山寨。
反过来说,
若是朝廷一意孤行想就此弄死赵公廉,那宋王朝也没指望了,有西军支撑一时怕也没戏多唱了。他们这些边军,海盗不稀得要,当强盗当田虎等反贼也没什么前途,那趁机奋勇解救赵公廉,拥戴文成侯造反也是条光明出路。
反正看海盗虽强,却只顾抢人口钱财物资,对大陆领土却没兴趣,怕是只愿意在海外立国快活,不会占领大宋。没了这股强敌争抢领土,那么以文成侯的能力和威望,一竖起反旗,要自立为王,怕是立马风云景从,取代宋室怕没多难。
那就好了。
这不出路就有了?有从龙之功,富贵不也可期了?这不就什么都解决了?
海盗鄙视嫌弃我们,不要我们?
哼,老子有更好的主子和前途,还不稀得去未知的海外讨难测的生活呢。
你别管这些无知又缺少政治智慧的边军大老粗分析形势琢磨的事是不是合理,别管他们有多么浮浅幼稚,总之它目前就是处在这么一股微妙状态中。
这种微妙很容易被打破,随时可能会打破。
一破了,那时就是无法收拾的大灾难。
宿元景就是察觉了这种微妙才惊恐不已,生怕朝廷看不清形势,黑心任性就势收拾沧赵家族导致大祸暴发大宋完蛋。
他也是在京城为高官享受舒服惯了的,
骤然调到河间府,面对边关空前的危机凶险,可谓时时刻刻担惊受怕,日子过得日夜提心吊胆,为了快速扭转这种局面也是豁出命去努力了,整天扑在治军,以此上报君恩,下也可保住自家的性命和荣华富贵。
单是为了自己付出的心血,他也不愿意让朝廷那帮人轻率做决策而轻易毁掉他的付出。
只是身为封建官场老油条,他虽然为人比较正直,为官也比较清廉想为,算是个有良知有点能力的君子好官,却也没有为了江山社稷万民福祉付出一切的胸襟志向和胆略。
说到底他就是个官场最常见的见风使舵圆滑官虫老好人,而且是高手,若不然也不能在黑暗官场中混上太尉高职,也不会在历史上没混出什么大名声,在抗金大业上更是什么功绩也不见。
说他是个无为政良知和原则的墙头草,那不至于。
他还是有自己的行事底线和坚持的,但也仅此而已。他所为一切首先都是为自家的富贵安稳。
当初在金殿上帮着赵公廉维护弟弟而敢硬怼副宰相王黼等一干官员,一部分是出于正直,看不惯王黼这个金发异族得势小人的张狂,但最主要是赵公廉是宠臣,是最当红的辣子鸡,皇帝那时比亲儿子还宠护着赵公廉,就信这个小年轻,怎么看怎么顺眼,而且政务上也需要赵公廉这个奇才帮着处理数不清的奏折,如此当皇帝就能脱离那些烦恼操心,轻松起来。在这种情况下,就是势大如蔡京也绝搬不倒赵公廉,连招惹都不会轻易干。梁师成这样的只配俯首帖耳当赵公廉的跟班。事实又是赵老二有理,那么帮赵公廉既不会有灾祸,又能打击一下朝中得势小人,更能让皇帝欢心如意,顺便还结个善缘,能从赵公廉这得到助力,好处实在太多,所以就挺身而出了一把。
如今到了这关头,他又要帮赵公廉一把,却是逼不得以。
不帮,只怕他先得死在乱军叛乱中。
不死在乱军中,怕也会被朝廷追究责任充军流配,官是做不成了。
而帮了,赵公廉少了危险,不会被追随的军民拥戴着被局势逼迫着愿意不愿意都得悍然造反,若能回心转意又起复得朝廷重用,继续坐镇沧北,风云激荡的河北就会安定下来,他这个高阳关路总指挥也没事了,还能保江山社稷建大功,让朝廷度过危机,让皇帝了解河北详情后也会惊吸一口气在后怕中感念他的有为,大大有利于仕途前程,何乐而不为?...
第184节辞职效应
宿元景的为官原则注定他没气魄和勇气真和朝廷的权臣奸贼作对,这个时候对朝廷要员开火也全无益处,只会得罪人。
因此,他在奏折急件中只是说:河间边军受沧北军叛逃的影响也极严重。臣自来到瀛州就把精力全铺在了军事上,当着知府,却几乎就没在衙门里安坐过一日,整天东跑西颠忙着到各处军营和边关开导督促编练新军,白天奔波一天,晚上回到府城,疲惫不堪,却才能有时间坐下来处理一下通判不能做主的政务,如此坚持,好不容易才把郑居中搞来的恶棍坏蛋镇下心来当兵,好不容易才把新军练得有点兵样子,多少可以指望担负起守边重任了。结果却突然发生了这种事,打得臣措手不及。
如今十万大军,军心动荡混乱,虽然还没出现叛逃,但正处于极度紧张危险中,心都是紧绷着的,臣怕随时会暴发叛乱。
宿元景心里话:这十万将士都是特么海盗不稀得要的,他们不能叛逃海盗,只能留在国内,若是绷不住了,就只会成为匪军乱贼祸害大宋。朝廷啊,皇帝啊,你们可要想想,那可是十万装备齐全又可称训练有素的暴徒,会打仗,别看守边关抗击辽寇会畏战怕死,可当反贼却会是另一个样子,个个会变得精神抖擞得厉害,也骁勇敢战了,一反会给大宋造成什么后果。
他没法说手下边军都特妈的是心里盼着追随赵公廉造反混从龙之功的。
若是让朝廷这帮东西知晓了这一点,那就更不敢信任和重用赵公廉了,只会更快更坚决弄死沧赵满门。而他这个最高军事长官勤奋练兵一场,练出的却是不忠于朝廷,只想帮别人造反的十万可怕混账歹徒,他自己也会无功反而有百死莫赎的死罪。
关键是,朝廷就算果断挥军剿灭赵家庄,但能诛除得了赵公廉吗?
朝廷能指望谁迅速有力出兵完成这任务?
沧北军是不用想了。
若是朝廷敢露出调他们去剿灭他们心目中唯一认可的大帅,那还留在沧北边关坚守的几万凶悍将士只怕会立马反了,不但不会南下围剿赵家庄,反而会索性逼迫边关大将以及那些将士们认可的好官员都不得不追随沧赵家族拥赵公廉带领他们反了。
这已经是极可怕的灾难了。
不大批抽调西军精锐来,谁特妈的能挡得住文成侯带领的数万沧北边军呐?
朝廷若是可笑的指望郑居中石符练手下的那群混蛋兵去围剿,怕是有去无回,做了专门上门送武器钱粮的义务运输大队。
宿太尉才不信赵公廉那么有远见卓识的政治奇才能干出甩手不效忠朝廷的事,却不做应对朝廷问罪的准备。
赵庄的发家史本身就证明了那就不是一处肯向危险低头,肯为大宋统治者利益安危考虑而甘愿牺牲自己束手待毙的群体。
赵庄人或者说所有追随沧赵的都一个德性,你对我好,我必对你好,你对我恶,我必对你更恶。朝廷善待,用得好就是强助,反之,沧赵人就会把舍生忘死的劲头对准朝廷发难,成为大害。
官若敢逼民反,沧赵人这个民众团体就敢反,必反无疑。
赵公廉敢玩火,就必定有什么可依仗的势力。至少是有早准备好的妥当的退路。
就算赵公廉什么也没有,对付不了沧州军又怎样?
赵庄可是孤悬封闭的东方一角的,地形所限外人不方便进攻,又守着河守着大海,有船,朝廷无海军很难围困住人家。
沧赵手下可都是长期战争磨出来的狠人,男女皆胆大,踏陆能战,入海也能兴波,不是寻常草民,危急时只需要逃到海上,就算没大船,不能象海盗那样纵横无敌,但有能航海的渔船就够了,只要能活命逃过第一波打击,那么朝廷的灾难就来了。
且不说到时天下会有多少人闻风追随沧赵叛逃或造反,宿元景心里清楚只自己手上的十万大军怕就会转身成为沧赵军。赵公廉得了这只军队,立马就能打上岸来轻取河北东路,然后?然后还用说。大宋不亡,也必定撑不几天就完蛋。
赵公廉是真回家务农了。沧赵家族是真破产贫困了。但这与沧赵有没有实力造反无关。
只要赵公廉这个人活着,那他即使只一个人,即使两手空空赤手空拳,可一招手就会有十几万兵马几百万百姓狂热支持。
这就是验证后被世人公认的仁德信誉与举世无双的才能共同构成的强悍魅力。
年轻有为的赵公廉自身就是能翻天覆地的力量。
他是天生的领袖,坐在那不动就是无边的威势。
朝廷可千万别看走了眼。
若是以为沧赵本身必需有财力有兵有将才能造反成事,那就太愚蠢可笑了。
宿元景只能委婉地劝诫皇帝:想稳住河北东路,唯有赶紧安抚好赵公廉,让他的冷了的心热起来愿意再为大宋效劳。
可是,他不能把话说透,朝廷这帮人就不知其中的真正厉害。
至少皇帝赵佶本人就不知轻重。
得知河间府那边的边军也被影响得动荡不忠了,赵佶大怒,更恨赵公廉敢率性辞职。
怒火失去理智中,他甚至盘算着,要不干脆放弃整个河北东路,让辽军把那祸害个够,报复个够,那的军民全死了也不心疼。只要借刀名正言顺除掉沧赵满门就好。当然,象郑居中、宿元景这样忠心臣子还是得事先通知一声好逃出来。
但想归想,想得很解恨很痛快,白时中等权臣却不是白痴,可不敢让皇帝那么做。
苦口婆心安抚劝说赵佶,赵佶耳根子软,经不起众臣磨,也怕大战一起的麻烦费神,所以又忍住脾气追加第二道封赏。
郑居中却暗恼更暗苦了。
皇帝让他去传旨,不是他的身份比传旨太监高贵有说服力,这分明是要他间接向沧赵低头认错,让沧赵能嘲笑他出气。
但帝意,不得不从。
这厮既怕死,又是防备沧赵暴起杀他泄愤并反叛,传个旨也带了一千将士随行保护,又恐沧赵人善战,怕这一千将士也挡不住人家突击保不住他性命,又在赵庄较远处布置了接应的两千兵马。
忙乎一场,感觉妥当了,结果他照样在西河桥这就被挡住了。
守桥庄丁无视上千军队的威胁,不等郑居中拿腔做势发话表明来意,头目冷笑间张嘴就叫郑居中赶紧滚蛋。
“你这狗官害我赵庄不死,居然还敢冒充圣命来骗俺们?还敢亲自上门使诈?带兵护着来就没事了?”
怒喝声中,早有一只箭飞出,
被郑居中身边的护卫武官挥枪及时拔开了,但箭还是擦飞了官帽,吓得郑居中缩头瘫倒。
随行的沧州将领无不大惊失色。
那护卫武官恼怒喝问:“你们敢射杀朝廷命官,莫非想造反?”
“去你妈的造反。官逼民反,我们就敢反。好心告诉你们一声,都特妈的赶紧滚蛋。想不通的,敢在这撒野,那死这好了。”
沧州诸将觉得赵庄如今武力人手短缺,不再是从前那么可怕了,不足为惧,恼怒中就纷纷喝骂,想挥军冲上来教训。
谁知只守桥这么十几个人居然就敢据桥面对上千官军。
他们在桥中把大盾一竖,转瞬就摆好阵式并封死了小桥,还放言:“不知死活的就赶紧上来。”
诸将见赵庄人居然比以前更强势嚣张,不禁个个怒火冲顶。
其中一将性子鲁莽冲动,是京城出来的,打辽军未必敢勇猛出马迎敌,但对付这些庄民还是自觉有把握,也有胆子的。
他怒喝一声,拔马舞大刀就冲上桥来。
“本将倒要看看你们这些贱民如何挡住本官。”
威风凛凛的放言语言还未落,一只箭就飞向他面门。
这厮惊得急一个扭脸,
躲开了,没死,脸却被利箭切开个大口子,血涮流下来。伤口很深见了骨头,疼得这家伙直咝咝。
说时迟,那时快,又是一只箭无情射来。
距离太近,这次怎么也躲不过了,利箭扎透铁甲深深插在了腹部上。疼得这家伙哎哟一声丢了大刀摔下马来。
守桥头目冷笑道:“吃一箭的苦头也挨不起,你也配当镇守边关的将军?趁早滚回家吃奶去吧你。”
冷酷扫视着沧州诸将紧跟着大喝:“你们中若有真本事的,想必能看明白,不是这丢人的家伙本事高能躲箭,刚才两箭都是放水了,只给他个教训。哪个真不怕死的上来。这次就不留情了。逼我们造反,我们就真反啦。死了可别怨我们手狠。”
诸将一听这话,都不禁一阵犹豫,既没胆子冲上桥接着试试破阵挑衅,更不敢担上擅自逼沧赵造反的名声。
他们都转视缩回车轿中的知府大人,由郑居中拿主意。
若是郑居中下令冲杀,那他们就挥军攻上去,不信区区十几个民夫就能挡住大军的冲锋。沧赵人也是人,不是神。
稍一愣怔间,又是一只箭射出,咚一声深深扎入车轿的木板上。
守桥头目冷笑喝道:“郑居中,你这个只长着张哄婊子的嘴的缩头老狗,来,来,你硬气一下何不试试能不能灭了赵庄。”
龟缩在车里不敢露头的郑居中听了肆无忌惮的辱骂,气得直翻白眼差点儿晕过去,但最终却只恨恨喝声:“回城。”
不是不想挥军报复,他是也担不起擅自逼反沧赵,想赶紧回城上奏皇帝狠狠揭露沧赵反意,得了圣命再杀来建功。
但,没等他回城呢,在半路上他就熄火了。
因为新的传旨官又来了,骑马飞奔而来,
而且这次是他摆不了谱甩脸子的,至少明面不能如此傲慢无礼的。
来的是宿元景,宿太尉,
高阳关路的最高长官,正管着沧州军事,政务上也有监察之权。郑居中的品级虽然比宿元景的实际还高半级,但实职官远没人家的大,沧州又被他玩废了,也由府降级为寻常边州,职权就更低了,只能对宿元景低头。
宿元景听了郑居中受挫受辱,心中有数,暗笑人家没趁机宰了你已经是顾忌王法了,受辱是活该,你还敢怨恨想报复?
糊弄几句应付了场面,他就赶紧奔向赵庄。
一边赶路,他一边也是忐忑,不知赵公廉会不会给他面子。
唉!
朝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火烧眉毛了,居然还在那自大拉架子玩袖里乾坤磨磨蹭蹭搞小算计,当人家是傻子吗?
皇帝莫非真昏庸可笑到了如此地步,有亡国之君之兆?
宿元景心绪复杂之极。
他这封圣旨对赵公廉的价码又升了:仍是封靖国县公,但戒备而不肯给的军权加大了,由赵公廉仍统沧北四军州事。
这在宿元景看来简直是在搞笑。
赵公廉本就统领四军州军事,是夏季抗辽有大功后,不但没封赏,反而削掉了人家的军权,到了眼下危急关头,朝廷仅仅把人家本就该有的权力再还给人家,就这点好处,有还不如没有,这和玩弄笑话人家有什么区别?人家岂会答应。
赵佶在政治上的幼稚和恶了谁后的小气和任性,真是也没谁了。
眼下形势又危急到了什么程度呢?
这回改圣旨是河北西路也惊恐向朝廷急报:诸州府边军以及城乡百姓也闻风大举叛逃,而且叛逃得更惨,后果更严重。
边军叛逃了怕是有八成,许多忠勇军官甚至边关大将带头叛逃,卷走了边关积攒的除了笨重,海盗不稀得要的投石机什么的之外的几乎所有武装装备和钱粮,并且悍然大面积屠杀州府县城中的贪官污吏恶霸豪绅,抢光了城池中的钱粮物资,强卷着被灭人家中不该死的人和认可的好官,护着跟着叛逃的城乡百姓一路扫荡乡下的大户豪强,浩浩荡荡向东大大方方而去。
城里的百姓逃得没剩下多少,全都是海盗不要的那些人家,有的是迂腐守旧的遗老遗少封建毒瘤,其他的就是地痞坏蛋什么的。
而乡下务农的百姓也逃走了怕不有一半,
叛逃将士的家人自然跟着跑了,没人当兵的人家也跑了不少,连眼看成熟的庄稼都抛弃不顾了。剩下的有资格投靠海盗的百姓没跑,怕也不是不想叛逃,而是舍不得丢下辛苦侍弄的庄稼就这么走了。
一时间,在夏季灾难中没受风潮重大波及的河北西路边关地区也经历了同样风暴。
当时幸运没遭受劫难的边关烂官恶富商人地主士绅这下被杀抢得更干净。
夏季时,内地州府被破的很少,这次却是城内叛军连州府城也一并在内杀劫一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