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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水话蓝天     攻约梁山txt下载     攻约梁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24节老辣,上

    中山狼一家终于为凶残付出了生命代价。WWW·KANSHU·COM

    捕快都头带着几个胆大的亲信强押着吓瘫了的三人在院子外按倒在地,当着小镇围观者的面一齐挥刀砍下。

    三颗罪恶的脑袋滚出老远,个个腔子里的血喷出数尺高,显然死得都极不甘心,就好象蒙了天大冤屈一样。

    这情景吓得镇民不少人失声惊叫,但惊惧中又感觉心里有说不出的畅快。

    胆大的直接就跳高鼓掌叫好了。随即就是一片挥拳举天的叫好声。

    这一次镇民们赞美赵老二真心实意了许多,不象此前主要是想拍马屁以谋利。

    由此也可见甘茂三人是多么招人恨,以至于如今净剩些的无良宋人也几乎无人同情他们。

    都头带人砍完了三凶,听到百姓叫好称赞,黑惯了的心肝也不禁受到触动,感觉脸上有光,但还忐忑担心小命。

    但,完事了,沧赵家族的人果然讲信用。

    赵老二挥手放了扣押的所有人,说声以后少特娘的做缺德事找死,让他们统统滚蛋。

    县兵、衙役如蒙大赦,个个感激拜谢,然后飞快钻出院门,使出吃奶的劲跟着怀揣罪状脸上闪露喜悦算计的都头跑了。

    捕快都头怎么回擂台那讨好县丞表功表投效之心,新县丞大感痛快后又会怎么去州城讨好知州,这个不关赵老二的事。

    去抄县城的间谍杀手团已经卷着钱财顺利撤走了。

    此地没事了。

    从这赶到和温知州约定的交钱地点很远。

    时间紧迫,现在就得动身,赵岳一行立即收拾停当,在镇民复杂的眼神关注中很快离开了此镇。

    回头说温知州这边。

    抄高通判及同党亲朋的家总共弄到价值四五十万的钱财,但真正珍贵的东西却极少,连黄金也只有那么点,主要是兑换收藏的银子。

    尤其是高通判家本应该很有些好东西,可居然没有,别说罕见的珠宝美玉、上百年的老参等,就是金子也没搜到一两,唯一收获到的那点金子还是从高通判老婆头上现拔下的那根金钗和压衣袍和挂袖子的两金钩。

    杀的高通判家的亲朋同党,要么是平民,要么是官不够大,有钱但落不着挺多的珍贵东西包括人人爱的金子,这不足为奇。

    毕竟贿赂他们的人档次不够高,本就没什么珍贵的好东西用来送礼。

    而收到的好东西肯定得孝敬高通判满意,加上巧取豪夺弄到的好东西,最终能落自己手收藏的也肯定没几个。

    但高通判家没珍藏的好东西就不正常了。

    据他老婆受刑不过交待说有秘室。但秘室也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搜到。

    弄得带队搜查的贪婪军官和捕头好不扫兴恼怒,认为高通判老婆不老实还在耍他们,又是一通狠打。

    但最终还是没有。

    雷都监和总捕头把钱财押来温知州这,把情况汇报了,很怕知州当他们私下把好东西贪了,很是紧张地解释了一番。

    温知州即使脸伤痛得不轻也没丢掉士大夫的腹黑多疑和审视的控制欲。WWW··COM

    但他仔细观察了两亲信部下的神情后,还是去了疑心,选择了相信。

    不是真相信两部下会忠心耿耿到私下对搜到的好东西会动心却不动手脚,

    而是他更确信高通判是被人蓄意害死的,而且出手的人还极可能就是高通判家的仆人什么的知根知底者干的,极可能是为积怨而报仇泄愤,并趁机夺财弄走了高通判的珍藏。

    这个凶手趁赵老二来泰安闹事的轰动吸引人注意力,以及便于栽脏赵二而果断下手,很会抓时机,当真是精明狠辣。

    这么一想,高通判的诡异死未必是之前想像的赵老二的人下的手。

    赵老二来泰安嚣张折腾,有可能被有心人暗中顺势利用了一把,属于躺着也中枪了。

    至于高通判的暴死其实不算意外,只是死的方式有点诡异,让人意想不到。

    这家人盘踞此地太久,作孽太多了,结下的仇家也太多了。

    暗中不知有多少人恨恨地想弄死他,趁着时局混乱不堪,人心动荡不属,也终于得手了。

    想着这些,温知州不禁暗暗大大松口气。

    不是赵老二下的手最好了。

    只要赵老二不采取这种无法挡住的阴险杀人手段,他这个知州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可怕事的可能性也就大大降低了。

    当然,也不能不小心其他人寻仇报复。

    他上任以来可没给泰安人带来什么福利,也属于作孽不小的地方政府官员。

    恨他不死的人也不会太少了,未必没有以蛇或下毒等类似意外发生。老婆和宝贝儿子可是已经被人趁机弄死了。教训惨重,善于总结经验教训的士大夫怎么能不因此警醒。

    但也不排除就是赵老二干的。

    温知州想透了,为表示对眼下极需要的两武力部下的无垠信任,就安抚说了:“把心放肚子里。本官信得过你们。”

    “……至于在高通判家没搜到好东西,这不奇怪。他是通海盗的内鬼巨奸,稀罕东西自然奉献给海盗主子了,或收藏在海盗国的家中。家中的银钱不过是用于潜伏在泰安官府的活动经费而已。你们看钱也不是太多。他可在此十几年了。”

    听了这话,雷都监和总捕头心一松,又眼一亮。

    “对呀。要不然,以那老家伙的贪婪高明劲和强大势力,实际执掌本地这么久,怎么可能一无好东西,二没多少钱。”

    两人一齐竖大拇指称赞道:“大人真是明察秋毫,高明,太高明了。标下远远不如,佩服得不行。”

    温知州把高通判一伙通海盗的栽脏顺手弄成铁案,把两部下玩成开始相信案件性质是真的,又得了称赞,得意之下想笑,却脸伤一阵疼痛让自负与得意变成痛哼的苦相。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赵老二的勒索完成了。

    温知州现在是彻底怕了疯子阎王赵老二,也彻底想清楚了,自己听老蔡京的设这局擂台之谋是被耍着利用为弃子了。

    可恨;

    赵公廉现在的地位特殊,不是好斗的,至少不是他这个级别可以伸手的。

    乱掺和进去确实是愚蠢,之前是太自信了。

    赵老二有一点说对了,蔡京怕是彻底倒台了,不值得再忠心报效。

    至于相府恩义?

    官场只取利,哪真讲究什么恩义?

    没用了,就应该果断舍弃,免得受牵连。

    何况这老贼此次如此无情歹毒地利用了他的一片忠心。

    这是把他往死里坑啊。

    要没擂台这事,又哪会出这么多祸事和麻烦。

    连传宗接代的精英儿子都赔了进去。想想就痛得不行。老蔡太可恨了。

    再说以前也回报多年,回报不少了,报恩也足够了。

    温知州心里对老蔡京咬牙切齿。

    但朝中蔡党仍有不少人不小势力。他需要这些人帮助,得罪不起,只能继续假装温顺老蔡。

    赵老二今日带来的巨大耻辱自然得报。

    必须狠狠的报,但眼下不是时候,必须耐心等待时局转变再顺势下手。

    这回要做的是把赵老二这个灾星赶紧顺利打发走,避过灾难,并收拾好泰安残局,对朝中圆好,并应付好奸诈老蔡及一党。

    只是这钱应该怎么交?

    赵老二勒索的钱是贯这个单位,不是两。眼下银贵铜很贱,若按兑换比,十八万贯用不了多少银子就能交差了。

    可这兑换比当交钱理由怕是赵老二不会同意。

    若让这阎王疯子觉得是自己在糊弄他,怕是又是一场灾祸降临,小命指不定真被这疯子一怒之下收了。

    就怕这疯子不甘心就这么放过他,本就有心再寻事行凶,按官价一两银子兑换一千钱算,交所谓赔款,怕赵老二也会以银子不纯什么的借口生事。

    算了,既然认栽,就认吃大亏吧。

    此时不是计较钱财的时候。

    打发得能堵住赵老二找理由寻事,也能让文成侯不怒而报复,保住性命和官位,能在官场潜伏下去等到转机降临,这才是眼下要全力以赴做好的。这时候再舍不得钱财也得咬牙大方起来。

    否则,怕是不但是沧赵这边凶猛报复。没完成老蔡的任务,以老蔡的奸诈歹毒性子必会出妖蛾子,蔡党也会有不良反应。这些盟友都不必亲自出手发难,只冷眼旁观,任文成侯要挟朝廷罢他的官往死里收拾他就行了。

    温知州深知这次招惹的灾难还远未结束,心里这个后悔呀,只得硬头皮强撑着精神争取一关一关地顺利度过。

    “咳。”

    “时局不对。赵老二的勒索这次只能认了。现在早早送走这个瘟神灾星,专心应对好朝廷可能降临的麻烦才是上策。”

    “这么着吧。弄二十三万两银子,再加七万贯铜钱,凑成三十万贯交给那该死的小儿。就说只能弄到这些银子。”

    “还有,一贯按一千钱算。不要按市价算,切不要弄妖蛾子。度过此次危机,这仇以后自然能报了。钱也能夺回来。”

    反正赵老二勒索他的数额只有他一人知道到底是多少,之前也没具体透露给两部下,就这么定了。

    赵老二多得了这么多钱,总没理由寻事了吧?

    赵公廉这头威风正盛的吃人老虎看到银子上具体体现的道歉诚意,也应该满意而不发狠追究了吧?

    瘟神,本官这时候真惹不起你,真怕了你,你满意了,就赶紧走吧。

    而雷都监和总捕头一听,不约而同地齐声惊讶喊道:“三,三十万?”

    他们俩还算计着能从这次抄家中跟着知州狠发一笔呢,如何肯甘心交给赵老二这么多。

    “大人,这”

    温知州烦着呐,一摆手,皱眉怒道:“别这,那的了。本官这次失算,麻烦大了。若是趟不过去,你们俩都得跟着栽进去。”

    缓缓了口气,又耐着性子道:“本官再说一次,时机不对,咱们得罪不起文成侯。这时候别疼钱不惜命。”

    雷都监二人听了这个,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老实下来。

    温知州瞅着二人满脸的不甘心,心中越发烦恶,暗骂:“要钱不要命的愚蠢武夫。”

    “这样吧。剩下的近二十贯,本官只留五万应付京中。剩下的钱,以及搜到的布匹等等大量财物,还有处理庞大田产店铺换的钱财全归你二人支配。本官有伤,不方便出面安抚州上那些要紧官员,你们用这笔钱和通判空缺堵好他们的嘴,统一口径,咬死高家就是海盗安排在官府中的内鬼,也要堵住参与行动的人手的嘴。能剩多少,全归你二人。就看你们的本事。”

    这么一说,雷都监二人才感觉满意,神情好看了,嘴上却客气:“哪,哪能呢?为大人效劳是卑职本分。钱还是大人说了算。”

    温知州没心思听他们虎情假义拍马屁客套,催促道:“州城离那交接点不近。赵老二时间定得紧。你们得快点。”

    二将抱拳领令,转身向外走,但快出门时又转回来了。

    雷都监试探着问:“大人,你说若是勒索款被强盗劫走了,赵老二会怎么反应?”

    总捕头跟着道:“大人,毕竟眼下时局很混乱,不同往常。胆大匪徒自然不少,抢劫也不是不会发生。很正常的。”

    温知州一听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这两贪婪的愚蠢武夫还是舍不得钱,想以武力暴力把钱算计下来。

    他极度鄙视二人,但也不禁心一动:若是二人假装强盗能出其不意真把赵老二一伙全宰了,毁尸灭迹,死无对证,倒也未必是坏事。本官也能立即出这口恶气。若是二人失败了……死在现场是活该,没死,有祸也是他们自作主张自己的事。

    他阴起脸来,目光阴狠地扫视二人,阴声道:“此去交款,路上勿必万无一失,勿必把款交到赵老二手中点收满意了。”

    雷都监和总捕头愣了一下,但随即领悟了知州的意思。

    承诺的赔款,知州大人一定要办到。钱结清了,剩下的事,大人就不关心了,也不参与扮强盗抢劫计划。

    如此,风险就全担在二人身上,与知州大人不相干。

    但三十万贯横财能落自己腰包,这,风险绝对值得冒,有兵在手也有把握干成。

    二人欣喜,一齐表态道:“大人放心。你就瞧好吧。标下去了。”

第125节老辣,中

    ??雷都监兴冲冲调派了一员不亲近却得用的大将反复叮嘱了注意事项后,令他带着五百全副武装的官兵押款。

    时局混乱,官府管控无力,人心就野了,往日的懦弱老实温顺守法社会就弱了,胆突然爆大的人到处多得是,都在瞪眼寻摸机会想进一步发更大的国难财,只要红票够厚,就有的是人敢赌命来冒险抢一把。

    但这么多官兵护送,带队军官生怕出一点纰漏,很负责任,泰安这又没什么势大的山贼强人,这笔巨款很顺利送到了。

    交接地点原来是处快出了泰安境的由移民狂潮而刚荒废下来的小村落。

    赵岳一行近三十人就等在这。

    那交款将领见赵老二人虽少却一个个神情悠然丝毫无惧意,他心里不是没起过行凶念头,三十万呐,但到底没敢。

    钱交接得也极顺利。

    赵老二的人根本不细点,只大略察看了一下银子成色就完事了。

    将领见赵老二似乎还满意认可了结清,他紧张的心一松。

    知州的任务总算漂亮完成了,可以安心回去交差,报喜了。

    他怕压制不住自己和部下蠢蠢欲动的贪婪凶心,又怕赵老二这个瘟神一样的魔头太强悍难对付或突起别的麻烦,不敢多待,立即拜谢一声,带兵匆匆走了。

    赵老二收了钱,泰安之旅可以彻底结束了,却没立即离开小村子上路。

    等了好一会,送钱的官兵都走得不知踪影了,人车马才慢慢出现在村外,大摇大摆东向而去。

    但,刚离村不远,突然,从不太远的一片这一带常见的沟壑小树林野草丛中钻出一群人来,约摸有二百左右,皆百姓打扮,人人蒙面,个个刀箭齐备,在为首几个骑马的蒙面壮汉带领下无声无息杀出,凶猛急扑过来。

    这伙突兀出现的强盗自然是泰安官方假扮的。

    为首的并带头纵马冲锋的正是雷都监和泰安总捕头,以及他们手下的亲信干将。

    这伙人比押款官兵出发更早,没有沉重的钱财累赘赶路也快,提前摸到这,做好了侦察,早早潜伏下来。

    参加的人手皆是军中和捕快中的心腹精锐,人数不算多,但战斗力强,个个凶悍能打敢杀,杀光赵老二这点人有把握。

    雷都监精心布置,信心满怀。

    一想到三十万甚至更多巨款过会就属于自己了,他不禁亢奋得想引颈高歌一曲。

    总捕头自然也是这心思和状态。

    他们打的就是赵老二太嚣张自信在泰安太顺利而麻痹大意这一点,突袭的就是赵老二人手太少。

    参战的捕快绝大多数不会射箭,只能凭手中战刀厮杀,但人手只十几个。而参战官兵皆带刀手持弓箭,也擅长弓箭,等进入射击范围就开弓猛射,不给赵老二的人丝毫近战的机会,上来就以远攻把没有盾牌工具的对手尽可能全杀伤。

    成功是一定的,而且就在眼前。

    越冲越近。

    提大刀奋勇在最前锋领队的雷都监突然勒马停了下来,似乎是在等等后面步行跟不上马速的官兵和捕快们。

    紧随相伴的总捕头也跟着停下来。

    二人都感觉到了有点不对劲。

    赵老二这伙看到了强盗出现,居然没有慌张,也没有一声惊叫叫喊,仍然是出村时那样的不紧不慢不慌不忙。

    虽然距离隔得还有点远,二人看不大清最显眼的白马上的赵老二的脸,但他们感觉到赵老二似乎正嘲弄地等着他们杀来。

    不对头。

    正常情况下,赵老二一伙再骁勇再自大,看到这么多持弓箭的强盗杀来也不应该反应得这么镇定从容自信。

    雷都监和总捕头,一个凭军人的军事素养,一个凭警察的办案经验几乎同时得出一个可怕结论。

    有陷阱。

    赵老二早有防备。

    二人不约而同地把警惕的目光盯向荒芜的静悄悄的这个小村子。

    这村里怕是有伏兵,有沧赵家族或梁山来接应赵老二的武装,而且实力不弱,至少对付二百来个有弓箭的强盗不是问题。

    村庄中死寂一片,没动静。但不意味着存在的危险性小。

    可,事情到了这一步了,这场仗怎么也得打一打试试。

    不能就这么疑神疑鬼自己吓自己轻易吓退了。

    说不定就是赵老二一伙在耍诈,就是赵庄的梁山人胆大心理素质好机灵唱起空城计呢?

    能让人疯狂的巨款怎么也值得冒险一把。

    真有埋伏也无非死几个人,损失点人手。有弓箭之利,即使斗不过太多对手也总能边打边撤走。

    赵老二一伙留不住自己。值得赌拼一把。

    两红眼官和手下干将驻马,一边等着步兵跟上来又冲过去,一边仔细观瞧村庄。

    眼看冲到二百米内了,巨额财富似乎触手可得,“强盗”群猛然暴发出亢奋的呐喊恐吓:“杀呀,杀光肥羊……”

    就在这时,寂静的小村庄果然有了动静。

    一伙人也突兀钻了出来,约有百人,也是寻常百姓打扮,也背刀持弓箭,但不是蒙面,不做强盗打扮。

    警惕缓马跟进的雷都监一眼看到这伙人所持的弓箭,顿时骇然变色,脱口惊呼:“神臂弩?”

    声未落,一只箭快如闪电呼啸飞来,已把奋勇冲在最前面的一个汉子穿体而过,钻出一逢鲜血,余威不减又扎透后面一位亢奋汉子,直到深深扎入第三人身体,撞得那人仰天栽倒,强大的弩箭动能才完全释放尽。

    惨叫响起。

    中箭却没一下致命的三人倒地手捂伤口,痛得惊骇得的叫声大得渗人。

    果然是神臂弩!

    这杀伤力也特妈的太可怕了。

    己方是内地军常备的寻常弓箭,在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射不到对手,即使以雷都监雷获力大弓硬比较擅射,却打了鸡血甚至小宇宙暴发也射不二百米远。可对方的弩箭射到这边却跟玩似的容易,更可怕的是有上百架,而且弩比箭准头大。

    刚才那一击三杀就清晰证明了对方弩箭的强大威力。

    军中多弓箭而少弩,只是因为弩上弦太费力,在守城或野战时不如弓箭射击得快而省力所造成的阻击力强杀伤力大。

    武器上有巨大差距。

    连对手一根毛也碰不着,只有挨射等死的份,怕是等冲过这二百米死亡线,人也死个差不多了。

    对手有埋伏,人又不少,人手上也削掉了官兵的势众优势。

    另外,只看对手这气势也能大体判断怕是个个都是骁勇能打的。

    无论是赵庄人或是梁山好汉,那可都是以善战出名的。

    况且负责来接应赵老二的人怎么可能是滥竽充数只能吓唬人的寻常之辈。

    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能来这参战的必是凶悍最能打的。

    什么优势也没有了,那还打个屁呀。

    总捕头在看到那惊人的一箭之威后,脸色大变,在第一时间拨马就逃。

    他的十几个亲信捕快不用思索,不用老大下令招呼,也立即抹头就跑,而且是撒开脚丫子全力奔逃,能跑多快跑多快。

    他们这些人平日里总和危险的罪犯打交道,在日常追捕捉拿歹徒的工作中常常遇到危险,练得可是比整天无所事事恃众搞事混日子的官兵机警多了,判断危险最是机敏,遇险,本能一样反应很快,稍有不妙感应,他们就会习惯地首先做出回避。

    捕快溃逃引起官兵中反应快的也跟着逃走。

    但绝大多数没逃,停下了冲杀却还在等待长官的指令。

    毕竟军法森严。军队不同于捕快这行当。官兵更习惯听指挥行事。

    但,雷获没恼怒逃走的部下,紧跟着也圈马果断大喝撤退。

    泰安军中没有神臂弩。

    内地军太多人根本不认识大宋这种镇国武器。但雷获很熟悉。

    不止是他是地方军队首脑高级将领,比寻常军人接触的层次高有见识,他还是在边关长大的,也算是将门子弟吧。

    他父亲是北边关的军官,岳父也是。

    他父亲和岳父还是结拜兄弟,在北军服役多年,和辽军以及入境抢掠的辽寇打过不少仗,虽然没当上大官却幸运保住了命。

    雷获很小的时候就接触到边关或京城宋军才有的武器,一眼认出对手的弩箭来历而且更看出和宋军弩不太一样。

    这种弩怕是不止威力更大,上弦也极可能省劲而快捷,减小了神臂弩的最大弱点。

    他也看到了出手的那瘦长汉子射完后,从背后抽出又一只箭搭上,弩弦似乎不太费劲地迅速再次上好了,并且对准了他。

    只这么点人手迎着上百神臂弩的密集攒射,那等于是找死。

    想破神臂弩,只能靠军中最坚固的盾牌和不计死伤的大军集团冲锋。

    具体到个人。

    就算武艺高能防御好自身,可战马是完全无法照顾到的。

    战马一倒,人在弩箭下想从对方的催马追杀下逃走,纯是做梦。

    将领们一逃,官兵哗啦啦也赶紧拼命逃走。中枪的兔子一样,一个赛一个跑得快。

    巨额钱财太可爱,太舍不得,可那得有命拿有活花。

    生死关头,钱就真成了身外之物。命才重要。

    雷获一边伏马急逃一边愤恨失落地嘀咕:“你们怎么可以配备神臂弩呢?那是违法的。赵公廉居然敢调这杀器保护弟弟……”

    碎碎念中,他转念又想到了,这弩还真未必是赵公廉从清州军私下调用的。

    要知道,沧赵家族是以格物技术最早出名的。

    想想沧赵十几年前就推广到全国的那些精妙好使的农业机械。财大气粗的赵庄人自己制造出类似的强弩真不是事。

    到了这时候,雷获才意识到自己确实鲁莽自大到幼稚甚至太愚蠢了;温知州是个坏蛋士大夫,但确实比他有脑子。

    但他并没有后悔。

    赵老二的伏兵也没恃强追杀掉这伙突然冒出来的强人,只是喊叫吓唬着稍追赶了一下就停了。

    赵岳不用猜也知道只能是泰安官兵,也不想这时候杀掉这些尚且有些战斗力的军人。

    留着日后金军入侵什么的折腾才好。

    一箭射死三强人的瘦长汉子正是赵雕龙,驱退了强盗就和绣虎笑呵呵地带队护着马车,随赵老二继续转移向运河。

    但,宿良、宿义兄弟却带着赵岳的侍卫纵马追杀下去,途中不理惊恐的官兵或捕快,只盯着骑马的这几个头目。

    雷获看到追击,眼见对方的战马一水的比自己的好很快追上来,来者十几人也个个身手矫健骁勇,这才有些心惊。

    他回手射了一箭,在飞奔的战马上什么也没射着,只是以此阻击遏制一下对手的追杀优势。

    谁知对手转瞬就报复上来。

    宿义擅射,平常没事整天练的就是耍戟骑马射箭,一看,小样的,逃命还敢用弓箭逞能,他自然得显显身手。

    也没射着雷获,但箭擦着脑袋飞过,把太久没厮杀过的雷获吓得不轻。

    更可怕的是,追兵其他人也纷纷亮弓射击,而且在奔马上也有一定准头。

    这就可怕了。

    嗖嗖嗖…….

    一不小心就得中箭。

    战马若是中箭,那也不是好玩的。没马,逃不了,下场九成九是个死。

    雷获悲哀一声,顾不得再还击,也断了招呼同伴回头迎战斗一下杀了追兵的雄心,伏马上和其他人一样专心打马猛窜。

    步行的官兵和捕快轻易成功逃走了,骑马的反而越跑越危险。

    雷获瞅着逃得早,已经远去不少的总捕头,骂了声:“狗娘养的倒是机警奸滑。”

    他手下几个亲信将领则面面相觑后苦笑。

    这真叫偷鸡不成,反失把米。

    不,失的可不是米,闹不好极可能是珍贵的小命。

    之前光想着抢劫得手发大财了,自负装备和武力,确实轻敌赵老二这纨绔了。

    这会怎一个狼狈不堪形容。

    唉!

    叹惜声中,祸事来了。

    前边一低矮山丘后突然转出九匹马。

    马上九条汉子俱都蒙面,个个气势凶悍,都手持柄长一米的朴刀,正挡住去路并催马奔来,显然是来截杀的。

    雷获等大吃一惊,扭头看总捕头逃走的另一个方向,不禁又骂了声:”这狡猾走运的家伙。”

第126节老辣,下

    截道的九人中为首两条汉子一个身形粗黑壮硕,一个相对白净苗条些,都舞刀大喝:“哪里走?”

    “不想死的,老实下马束手就擒。否则爷爷可是管杀不管埋。“

    这才是真正的强盗口吻和行事方式。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飞一样逼近。

    混充强盗的这几个泰安将领都急红了眼,凶性大发,想恃勇冲杀,杀掉几个胆大的拦路贼,让这些强人晓得朝廷大将的厉害,可身后马蹄轰鸣迅速靠近,没有时间磨蹭。他们生怕一冲不能利索干掉对手冲开血路,反被趁机缠住,那可性命休矣。

    无奈,他们只得急忙强行拨马向其它不是路的野地四散而逃,此刻比往日他们偶尔以大军追捕的绝境小股贼寇还惊恐仓皇。

    怎一个凄惨二字了得。

    雷获自恃身板雄壮,力量不凡,武艺高强,马又最快,且是首领,此前自然被追随着逃在最前面,骤然遇到拦截,惊恐、失落、羞耻与怒火同起,复杂的情绪如火山一齐暴发,血贯顶门,嗔目大叫一声:“贼子,好胆。欺人太甚。”

    舞大刀撞过去。

    关键是,他的马冲得太猛,离突兀出现的强人最近,就算想及时转马从侧面突围仓促之下也做不到,索性就杀上去硬搏通路。

    截道的为首两汉子大叫着一齐凶悍迎上。

    战马狂奔,雷获凝聚全部力量摆大刀迅猛横扫,试图以骑战大刀柄比步战朴刀柄长不少的优势一击斩开两对手冲过去。

    可惜对手很狡猾,而且打配合。

    黑粗的这位力大,负责奋力抵挡雷获的大刀。而另一位则挺刀从侧面先恶狠狠捅向雷获的战马。

    “卑鄙无耻!”

    雷获念头一闪,却不得不急转大刀去挡杀马的。

    否则战马完蛋了,就算他能一刀杀了黑粗的这位,他自己落马也是个死。

    中途仓促变招,凝聚横斩的凶猛力量就不可能得到全部发挥。

    雷获荡开了杀马刀,又仓促挡了一记黑粗者的迎头一刀,却没能把对手二人怎么样。

    战马冲势猛一缓,速度暴降,冲击力大减,又被二人后面片刻扑上来的数匹战马牢牢堵住,战马惊嘶一声,扬蹄而起,差点儿把发狠想再逞威的雷获掀下马去。

    好在雷获打小就在边关接触战马,骑术着实不弱,只是一场虚惊,但却陷入重围转眼被纠缠住,无奈只得和为首二人缠斗。

    这一交手,雷获才知这二人未必是什么高手,但武艺也不弱,以二打一,他想迅速杀出去及时逃脱,根本没指望。

    几眨眼狠斗几合,无法取胜,更脱不得身。

    雷获惊怒交加,指望手下大将及时上来增援解围,闪眼间却见拉在后面的手下亲信大将被前堵后撵命悬一线的危急形势吓得仓皇失了勇气,都没敢硬冲,又有机会圈马转弯,居然纷纷拐弯散逃了。气得他恨不能一刀一个把这些平时对他无比恭敬义气的心腹全宰了,但也只能悲哀地空自发狠,哪有能力抽身办到。

    堵道的凶汉们似乎目标明确,也或许是自知武力不济,硬战人多也未必是急红眼亡命徒的对手,也没追杀那些逃散的将领。

    雷获眼睁睁看着诸将撇下他自顾迅速而去。

    他的两随战亲兵倒是忠心护主,个个奋不顾身想冲过来助他,可惜却被截道的数骑团团围住,自顾不暇。

    雷获这个后悔呀。

    战前大意轻敌也罢,此战怎么就没多带些亲兵来呢?

    后悔是没用的。

    战前他可不是这么想。

    因为泰安城接连出现惊人的血案,死的全是泰安最有分量的权贵和子弟人物,太可怕了,总感觉似乎有种高人布置的玄妙阴谋森森笼罩着泰安城,瞧不出头绪,无法破解,指不定还会发生这种血案,下一个指不定会发生在谁家头上,他和总捕头这些守城骨干又要来抢劫,不在城里,城中兵力缺乏指挥,防守空虚,无疑进一步加大了城中的危险,雷获怕自家也成了遭难一员,就把在外游荡的两儿子严厉拘在家中,并且把二十几个骁勇又忠心的亲兵留在家中守卫,只带了这两个人随行伺候。

    其他城中要员家也安排了官兵严密守卫。

    这可道好,城中应该没事了。他却在这落单倒霉了。

    几转眼间,宿良宿义他们就追上来了。

    雷获越发惊慌,稍一失神,居然被对手趁机一刀拍刀马来活擒了。

    他的两亲兵也许英勇而武艺尚可,也也许是堵道的想拿活口没下死手,在团团围攻中也一个没死,全受伤也被活捉了。

    这九个截道的汉子并不是赵岳事先安排的。

    宿良宿义不认识这伙人,也不知这伙人事先存在,但见截堵并擒拿了为首的强盗官兵,也没冲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统统干掉。

    追来的赵岳侍卫轰隆隆转瞬围住了这伙人。

    宿良铁戟一指为首的两汉子,“你们是什么人?”

    为首较白的那汉子胆子不小,本事也不弱,也曾杀过不少人,但也被赵老二手下暴风般卷到的凶煞之威吓了一跳。

    他扯下面罩,定定心神,才在马上一抱拳笑道:“沧赵将军且莫发威。小可是特意寻来投靠二公子的。”

    被绑的坚实的雷获正垂头丧气,一听这个,眼前不禁一阵发黑。

    居然不是赵老二安排的人手?

    这特妈的也太倒霉了!

    偶尔跑路居然也能正好碰到投靠沧赵的人,还被打下马捉了。上天这是要我雷获混到头了这就死掉?

    而赵老二的手下再一瞅扯下面罩的为首两汉子。

    哦,原来是此前上擂台显过本事的那两汉子。

    这二人在当时也算代二爷出头并教训了任原的嚣张手下的好汉。

    宿家兄弟也不多问,也并没有因此而降低威慑力,只是说话的语气稍客气了点,直接简单道:“如此,那就请吧。”

    押着雷获主从三人,以及这伙陌生的九人,全队一齐快马赶回赵老二这边。

    此时,收获的钱财什么的车队已经走远了,不见踪影。

    但赵岳没走,还留在小村子附近,身边只一个听使唤的侍卫陪着。

    赵老二远远瞧见队伍返回,心思就一动。

    这不是打擂的那两叫什么叶元、吴声的?

    等到的眼前,这伙九人一齐翻身下马对悠然负手而立的赵老二双膝跪拜在地。

    较清秀的这位先抱拳开口道:“小可叶声。”

    黑粗的这位道:“小可吴元。”

    清秀的接着说:“我二人本是山西小镇地主,平日喜好耍拳弄棒结交过往的好汉,略有些家资,日子平淡却也算快活。不想此前大宋一场狂起灾难,大量逃走的乡亲念我二人行事守本分讲义气无罪恶,没有趁机疯抢我们家,事后,官府却盯上我们两家家私,诬我们是什么通海盗的内鬼,动兵不但强夺我们家产,还要杀我们满门。好在我二人爹娘已逝,都无家室拖累,会些武艺,家中又有些得力的兄弟,一番厮杀,折了不少好兄弟,我们九人总算杀出血路侥幸逃了出来。”

    “茫然东逃间恰好遇到泰山擂台事,从高盛客栈到擂台,幸运见识到公子的超人胆量气度,我等当时就心生敬慕之心,所以假名上台打擂,希望为二公子出点力,能得以投靠,从此追随久仰的沧赵家族,也给我们九人寻个落脚生存地,不瞎飘泊。”

    “后来事情就乱了。”

    “人群疯狂拥挤踩踏。我等只得奋力逃离。因怕官府追究捉拿,只得离开,顺手偷走了官军军官放在寺庙的战马一用。”

    再后面的事就不用多说了。

    他们恰巧藏在这附近一带荒废的村落中等待再找机会投靠,却无意中发现了强盗的秘密,于是……

    “我等本事不济,但都有一颗忠勇追随的心,能为公子做点事,请公子赐个投效的机会。”

    赵岳对二人说的不置一词,笑着让他们起来,说:“大宋多事之秋,梁山正缺忠义好汉加入。我家虽然遭难落魄了,但让愿意追随的人生活无忧还是有能力的,至少不缺大家想要的大碗喝酒大块吃肉。如不嫌弃,二位就带手下弟兄在梁山生活吧。”

    手下众侍卫听了这话都笑起来。

    叶声吴元等人闻言也喜出望外,纷纷再拜谢。这就有主有依靠了。

    收了九人,赵老二转头打量着心神不宁的雷获,淡淡问:“你是何人?”

    雷获象被剧毒蜂群蜇了一下一样,身子惊得一颤,但却抬头盯着赵岳道:“休要多言,某家栽了。赵老二,你杀了我吧。”

    怎么能招呢?

    无论怎么算,他这种带兵抢劫的行为也是犯罪,得罪的还是权重势大的沧赵家族,一旦泄露了身份,那不止他要丢官罢职性命难保,就连他的家人,甚至家族也休想脱身事外。

    为了父母妻儿能安稳生存下去,雷获心一横,咬牙不肯招供。

    反正是个死。要死就死我一人好了。

    赵岳略有些惊诧,但笑道:“既充好汉,那成全你。”

    两侍卫立即如狼似虎押着雷获离远一点,强行按倒在地,一个按着雷获,一个拔刀随时准备砍下脑袋。

    赵老二冷眼瞅着雷获,见他虽然惊惧得面皮直跳,却始终咬牙不软不肯求饶,瞧那眼神甚至还有点盼着痛快点一刀结束。

    赵岳猜到了雷获的心思,淡淡一笑,也不揭穿,又扫视那两亲兵。

    “你们呢?是想死想活?”

    两亲兵面面相觑后,双双一咬牙道:“主人对俺们不薄。愿随主人一死。”

    赵岳微点头道:“呈义气?好。也成全你们。”

    两亲兵也押到一边按倒准备挨刀。

    赵老二翻身上马,似乎不在此观刑耽误半点时间,要离开。

    行刑的侍卫立即举刀比量了一下雷获三人的脖子,冰凉锋利的战刀贴在后脖子上刺激得三人眼皮子一阵急跳,但三人还是咬牙等死样,没露出常见的官兵狗熊样。侍卫随即挥刀无情斩下。

    厉风寒光闪过。

    雷获三人一闭眼等着脑袋落地,但脑袋却没砍下。战刀只是在他们头前劈落。

    等了半晌,三人才从茫茫中醒悟过来,茫然抬头看看马上的赵老二。

    赵老二一笑道:“好心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招了吧。”

    雷获咬牙一瞪眼吼道:“爷爷也不是吓大的。赵老二,你若是真霸王就给某家个痛快的。”

    赵岳听了却越发笑得大,伸指点点雷获道:“你倒是有点血性勇气,只是蠢了点。”

    “你当我不知你是谁?”

    “雷都监,你敢劫财杀我,好大的胆子。”

    雷获一听这话,脑子顿时轰得一下。

    赵岳其实只是在诈他,料定必是泰安军官,但不认识雷获,哪能确信带队的就是兵马都监,结果一试就轻易诈出来。

    雷获呆了一下。

    转眼想到自己就算死不招,赵老二也完全可以拿他的脑袋追查,他突然挣扎暴起急声大叫:“此事是雷某私心所为,和我家人无关。赵二,你若真是英雄,就不要牵连我家人。他们是无辜的。他们老的老,小的小,妇孺老弱什么也不知道。”

    赵岳哧笑一声:“无辜?”

    “我若死在你手就不无辜了?你这是什么思维逻辑?合着,我无辜死了是活该倒霉。你家人无辜死了就是不合理?”

    雷获急得两眼发红,挣扎怒吼:“你,你你你”

    你了半天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没法辩解。

    最后憋出句:“你家是盛名天下的仁慈豪门,怎么能和俺这样的卑微之人一般见识?我得罪你,我该死。你”

    “别你了。”

    赵老二一摆手冷酷打断了他。

    雷获的心刹那间沉到了底。

    一想到满门被追罪,杀得杀,充官妓的充官妓,流放发配的发配,都不得好死,他浑身一阵发凉,呆了半晌,突然扑通跪下磕头悲声道:“末将该死。可我家人都是好人。他们没有罪过啊。你把我千刀万剐了,放过他们吧。求求你了……”

第127节正义之道

    ??天下有些事就是这么奇怪,比如越不想死,却越是死得快;而越是想死,却就是死不了。

    雷获想求速速惨死换得家人得安,也没死成。

    赵岳鄙视其是个贪鄙不法的无耻官僚,但难得遇到个有勇气血性的大宋内地武官,又如此珍爱家人到不怕死程度,简直是稀奇事。赵老二很重视这种人性情义,就破例放了雷获一马,不再追究牵连其家人,砍了雷获的杀心也淡了。

    但既行凶犯下大错,死罪可免,却必须付出足够沉重的代价。

    “罢了,看你为官不堪却还算条汉子,在当今宋官中也算难得。你可以在认罚和认死做一选择。认罚就交十万贯赔罪。认死就利索一刀砍了。你家人若真无罪恶,可以安然活下去。”

    能活,雷获当然不想死。

    但他一听十万二字,顿时傻了眼,一低头沮丧道:“公子不罪我家人。末将感激不尽。但,你还是杀了我吧。”

    他从军伍底层挣扎上来,做到总算收入大于支出的泰安兵马都监才几天,只喝点兵血吃点空饷,上哪去弄十万贯赔罪。

    赵岳眨眨眼,却笑道:“我相信会有十万贯的。”

    挥手放了那两亲兵,让他们回去通知,叮嘱说:“天黑前,钱若送不到。那就休怪我赵岳刀下无情了。”

    两亲兵看看雷获,也不待主人说什么,赶紧飞身上马,拼命向泰安奔去,到主人家向主母老太爷等报信赶紧求援了。

    赵岳瞧着二骑焦急而去,不禁赞了句:“想不到你这么不堪却有如此忠义的手下。看来平日为人尚有可取之处。”

    可能不用死了,又居然被阎王性子的赵老二称赞,雷获却没有半点放松与得意之色,反而焦虑有点愤愤。

    “我家真没那么多钱,连五分之一也没有。你如此做是折磨我家人绝望,和硬逼我家人去死,有什么区别?”

    可惜,赵老二不再搭理他。

    其他人也一个个自顾别的,也没一个人搭理他的愤怒复杂情绪。

    ……

    事实证明赵老二又是对的。

    没等到傍晚,增援解救的官兵没来,官府毫无动静,但十万贯钱真能来。而且押解款项的居然是雷获的老婆。

    远远出现的这妇人让赵岳愣了一下。

    不是认识打过交道什么的,而是赵岳惊讶看到这妇人居然一身武士戎装打扮,还能提一杆长枪骑马飞奔。

    雷获老婆飞马率先奔到,一勒战马。

    战马被强迫骤停,唏留留暴嘶一声扬起前蹄。

    但雷获老婆单手拽缰绳,另一手长枪一点地面,没被掀下马,仍稳稳骑坐,并且在战马前蹄落地时就利索地翻身下了战马,先是看了看丈夫满脸羞愧却还安然无恙,明显松了口气,随即在众侍卫的好奇又戒备的目光盯视下插枪在地,在赵老二马前单膝跪地,行的不是妇人礼,而是军礼。

    “沧赵家族果然信誉无双。拙夫鲁莽轻狂,不自量力,冒犯了公子。贱妾代全家老小多谢公子不杀之恩。”

    赵老二在马上居高临下冷漠审视着这位在大宋太难见到的颇有点飒爽英姿的中年女人,半晌后才冷酷说道:“你,谢早了。”

    一股冷肃杀气在四周猛然暴起。

    赵岳的侍卫都不约而同手按刀把子,紧盯着雷获夫妇的眼中无不闪烁着阴险凶厉杀机。

    刚投靠的叶元、吴声等九人看到这一幕,心中一惊又不禁疑惑:“莫非这是钓鱼之计?公子其实是想引雷获的家人自动前来送死,顺便把送来的钱财抢了,玩个一石两鸟,仇也报了,恨泄了,财也得了,根本不是想以罚代死放过雷获?”

    心里瞎猜着,他们现在是赵老二的部下,自然得紧跟着领导的意图走,也跟着侍卫们亮刀露出凶恶相。

    雷获大吃一惊,显然也生了叶元等人一样的猜测,愤怒气急之下冲赵老二怒吼:“赵二,你,你你怎么可以如此卑鄙?”

    赵老二不否认阴险意图,不屑地一笑道:“卑鄙?”

    “呵呵,你们可以卑鄙无下限,我为何就不可以?就因为我家是好人就得受约束,而你们是坏人就可为所欲为?”

    雷获既惊又愤怒慌乱,一时不知怎么反驳赵老二,只急得气得哆嗦着干瞪着赵岳咆哮:“你,你你你,你”

    赵岳轻笑一声淡淡道:“又是你你你的。你什么?你就不能换个表达愤怒的词?”

    “我之前已经跟你说过了。你的思维逻辑很可笑,不是吗?”

    雷获一听这个,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蹦高叫道:“你卑鄙无耻。你,你不能这么做。我家人真是好人。不该受牵连。”

    但赵老二无动于衷,眼神越发冷酷无情,反问道:“好人就不该死?无辜就不能杀?”

    “貌似很有道理。可你们这些官老爷往日可不是这么做的,也不信守这个。现在为何能义正辞严要求我这么做?”

    “就因为你们冤杀的是别人。那些人卑贱的生命不值一提,死活不关你们的切身利益?而现在要死的是你自己你的家人?”

    “你们这些人呐,良知扭曲得太恶心人,自私恶毒得没有边界。就说嘛,你的思维逻辑有问题,很可笑。”

    他语气平淡,但在这个情况下却更显得阴森冰冷可怕。

    雷获急疯了,想和赵老二拼命,奈何被绑得结实押得牢固,就算他是霸王再生也挣不开枷锁逞凶,只能干瞪眼。

    挣扎没用,绝望的雷获扑通跪下了,满眼乞求地望着歹毒凶残活阎王赵老二,悲声道:“我该死,该杀。可我家人真不该死啊。我婆娘别看会骑马耍枪,可她整日只是在家操持家务,相夫教子,侍奉老人,对下人都很好。我长子虽然纨绔不成器,平时做了不少坏事,可真罪恶的从来没有啊。小儿子很听话,习文练武,没大出息,可也是好孩子。”

    “对了,对了,我爹,还有我岳父,他们都曾是北边关的军官,虽然没干出什么大事业,没当上大官,没什么名声,但十几岁就当兵上阵杀敌了,他们,他们对国家有功啊,侥幸没死在边关,积功当了小官,受伤凑巧得了机会才调回内地军中保命却受气,但为国效力一辈子,从无罪恶,不是我这样鬼迷心窍。他们如今都是白发苍苍老人,被人遗忘,在家默默衰老……”

    雷获一气说着,说着说着眼泪下来了,也不知是为自己靠无耻混上一州将主悔恨,还是为家人良善却要枉死而痛苦。

    赵岳听着这家伙跪在那声泪俱下,眼睛却微睨他老婆,很惊讶地发现这妇人皱着眉有焦虑之色却并没有惧色。

    眼看老公越说越不着调了,受打击不轻似乎真有了悔悟,这妇人轻叹了口气,打断丈夫叨叨,平静地看着赵老二道:“请公子恕贱妾多言。拙夫确实不是个好官,但若说大罪过,拙夫没有。“

    ”我家公公只此一子,一向要求很严。我爹膝下只我一女。两家当年同在边关挣扎,订的是娃娃亲,因而我爹一直把拙夫视若亲子教导。虽说长大当官了,拙夫就不大听老人的话了,但还守孝道,做事不失良知底线,公子说的枉杀人命之类的罪孽,拙夫没做过。他还不敢肆意违逆老人那么胡为。”

    “当然,这次劫杀抢掠公子确是大罪,却是利欲熏心鬼迷心窍第一次妄为。若不是赔款之事,家中尚不知拙夫这么干了。好在公子无恙。公子手下也没什么折损。”

    “贱妾押款亲自来此,是奉了老人的命令,也想亲自来赔罪。我知公子说得凶恶,其实并不是真要滥杀无辜。”

    说到这,她仔细观察一下赵老二,可惜从铁石心肠的赵老二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心中忐忑没底,她吸口气,鼓鼓勇气又说:“公子真想报复出气,怎么做也是应该。我夫妇认了。愿以死赔罪。”

    “送来的钱,公子也不必硬抢。接收就是。”

    “请放了我家亲兵。他们虽是无名小卒却都是忠义敢战之士,不该死。也请公子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其他人,不要报请朝廷追究,牵连他们无罪受罚。其实我夫妇死后,即使没有朝廷追究,他们的日子也不会好过了。”

    说到这,她脸上露出凄然之色,声音幽幽道:“大宋官场就是这样。好人哪能当官?当官一旦失势,哪有好下场?”

    “拙夫武力有点能耐,也算有超人之处,可才智平庸,论本事连文成侯一角也比不上。他想当大官,从父辈舍生忘死为国忠勇效力一生无大功却也功勋累累,但到老也只是军中寻常军官一生凄凉窝囊中吸取的全是反面教训和刺激,想出人头地,不想活得父辈那样,又没文成侯那样的能耐,不走歪门邪道连官都当不上,不当坏官,官场根本立足不得,又怎么能当将主?”

    这话说得触动了众人心扉。

    人呐,甭管你是钻天的鹞子,还是寻常大众,都得随着社会环境风气走,否则只能碰壁碰壁直碰到头破血流甚至绝望灭亡。

    就连宿良宿义这种只听令行事,不在乎是非的凶横二货也不禁点头赞同,脸上露出一丝同情理解之色。

    赵岳却无动于衷,不置可否,没半点回应,只是抬头看向来到眼前的有点浩浩荡荡的押款车。

    仍然没有细点,有侍卫过去大略察看了一下情况,就挥手收了。

    雷夫人道:“按官价一两银兑一千钱,一两金兑十两银算,共能折合银子二十多万两,珠玉之类的没算在内。实不相瞒,这钱主要是高通判一伙的,加上泰安总捕头,以及,以及参加劫杀公子逃走的那几位军中将领凑的。我家能拿得出的钱财,包括金银首饰也全在这里面。”

    这和赵岳勒索时早预料到的一样。

    事败,雷获被生擒,密泄,逃走的那些官不害怕满门遭殃才怪了。

    若能以钱换平安甚至保住官位,那些人岂敢不抓紧机会。

    雷夫人弄这笔数量惊人的钱实际没费劲,一把消息泄露给相关人就解决了,当然也承载了那些人的忐忑希望而来。

    她偷偷观察了一下赵老二的神色,仍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包括赵老二的侍卫在内,此时实际也不知赵老二心里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所以仍然按刀准备随时开杀。

    雷夫人惊叹赵老二这位传说的不堪纨绔居然深不可测,但事到这一步只得咬牙说下去:“公子要十万,来了二十多万,这是我们能拿得出的全部家当。所图不过是知道错了,想倾尽家产赔礼,请公子能饶过一次。给我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说完了,现场除了马匹偶尔的声音和喘气声,剩下的是一片死寂。

    雷获认清了赵老二的凶狠心硬,已经对生不抱希望,无力地跪那只后悔鲁莽牵连家人也害了自己。

    雷夫人信父辈的分析,多少怀点希望,但真看到了赵老二的冷酷表现,实际也没什么信心。

    她家的二十几个亲兵和主人一样紧张得感觉喘不上气来,一个个按刀戒备着,准备拼命解救主人战死在这。

    眼看日头西沉,在灿烂晚霞中,赵老二终于打破死寂紧张。

    “看在银子份上,这次我放过你们。”

    说完,他策马径直离去。

    雷获发呆地瞅着赵老二一伙滚滚离去,被他老婆拍了一把掌拍醒了,面对老婆复杂的眼神不禁满面羞愧。

    “沧赵是讲信誉的。此灾过了。走吧。”

    雷夫人拉起丈夫,一齐上马,和亲兵没精打采地走向州城。

    突然,他们听到一阵歌声响起。

    抬起头望一望

    天与地两茫茫

    心中会有一种思念叫做家乡

    浑身带着伤风雨里我独自闯

    只管岁月流转年少太轻狂

    举起了手中的酒啊

    今生就做朋友

    就算天高地厚咱也要一起走

    时间像流水

    就像黄河水再流

    多少时光就一去不再回头

    正道的光

    照在了大地上

    把每个黑暗的地方全部都照亮

    坦荡是光像男儿的胸膛

    有无穷的力量如此的坚强

    .............

    只管岁月流转年少太轻狂

    ..............

第128节老辣,续

    歌是黄渤那首《正义之道》。

    歌声是赵老二起头引唱的。

    他气劲强悍,长大了,嗓子不象前世那样五音不全,不太难的歌唱起来不但洪亮得惊人,而且自有一股动人韵味,这首歌唱起来更格外有一种震撼人心的气势和锵铿力量。

    他一身圣洁雪衣,在无一丝杂毛的白马上悠然前行,悠然而歌,强烈刺激起随行将士的心绪,升起万丈雄心自豪。

    开始是赵老二一人自顾有意高唱。随即梁山众人跟上。

    十几个人尽情高歌,还拍打战刀车厢等,敲鼓点伴奏一样,顿时一股更强烈的豪迈雄风感染力激荡在原野上。

    歌声刚听到耳中时,正沮丧万分的雷获不禁大怒。

    赵老二,你发财又扬气,好得意啊!

    你得意就得意吧。谁叫你命好,生在财雄势大的人家,更有个出色得让人只能折服低头的大哥护着你横行天下。

    可你唱歌是什么意思?还唱得这么大声这么慷慨激昂,这么快活?

    是表明你的嚣张得意无人可治,生怕不讴歌显摆一下就不能把我夫妇踩得更入泥里更丢人现眼,还是说你觉得你就是光明正义,照亮我雷获的丑恶心灵,我们这些人就是黑暗罪恶的废物,统统该死的祸害?

    只是他奈何不了赵老二,也真怕了这位强横又狡诈难测的纨绔衙内,再气愤也只能强咽下去,什么也不敢干再起挑衅。

    但再听听,不知怎么的,他市侩发黑冷酷的官心渐渐居然有了点热血沸腾感触,不禁痴了。

    当官,当官,在官场越混,心就越硬越冷越自私怕死。

    有多少年没有这种血性勃发的光明正义情怀了?

    曾经的青春少年热血光明追求和忠义英勇早过去了,失去得太久了。年少轻狂早不在了,却变成了官僚的轻狂猖狂……

    可,这是我的错么?

    若说是错,那大宋整个社会,至少是整个官场都错了。我这样的小人物在这个浊流滔天的世界,又能怎么做?

    我得活着,得活个人样出来,让家人活得荣耀,过得轻松。

    我雷获不才,却也是想顶天立地的爷们。

    混得有面子养好家,是我的责任,也没人世白走一遭。

    并马而行的雷夫人瞅见丈夫满脸唏嘘愤慨神情,突然小声道:“夫君,你听听这歌声是何等风骨铮铮,何等的雄心霸气自信气魄。这样的家族怕是对苍天大地也不肯轻易低头。你说他们会是束手等死的人家吗?”

    雷获浑身一震,猛转头盯着老婆:“你是说”

    雷夫人摇头一笑:“夫君堂堂男儿尚且看不明白什么。我一个妇道人家懂什么?我只是听爹说了些。”

    这个爹自然是亲如一家的两家的爹。雷获明白。

    他皱眉发了一会呆,突然对老婆道:“夫人,我想把咱们的长子交给那赵(老二),咳,赵公子使唤。你看怎么样?”

    雷夫人听了一呆,扭头仔细瞅着丈夫:“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决定了?”

    雷获一咬牙象上赌场押上生死的赌徒一样点头道:“我想试试。我是看不明白天下大势。但,或许那就是条唯一出路呢?”

    雷夫人沉思了一下,缓缓点头道:“分开一枝出去也好。总不至于遇到国难就满门遭难死一块,没一个能逃脱的。”

    老婆同意了,雷获不再犹豫,一拨马头,哈一声打马跑起来,转入飞奔,很快就追上了走不快的赵岳一行。

    梁山好汉们看到雷获又回来了,停了歌声,诧异地瞅着这家伙猜测他又想干什么。

    赵岳却根本不在意,照旧悠哉悠哉忘我高唱。

    雷获奔到近前飞身下马,把大刀插在地上,在赵老二马前再次跪拜在地。

    赵岳驻马停止歌唱,微皱眉盯着雷获如盯着一陀臭牛粪,但什么也没说。

    雷获咽了咽唾沫,盯着赵老二冰冷幽黑神秘的眼神,感觉心又悬在了嗓子眼,但还是大声道:“公子,末将有个不情之请。”

    “哦?”

    仅仅一个音,但听到了回音而不是无视,雷获已心中一喜,鼓起勇气抛弃编的那些马屁好话,干脆直说。

    “末将自知不堪,但有悔过之心。有个愿望,请公子收下末将长子,当仆当奴尽可驱使。”

    “某长子虽没什么能耐,也不是个好孩子,但好在生得比末将还壮实,至少干活有把子力气。某夫妇只希望他能在公子身边效力,若真有那么一天象侯爷预言的那样金军暴起,大汉蒙难,我全家为国全战死了。还能有个孩子活下去,延续雷家血脉。”

    赵岳听了这个也不禁愣了一下,沉默了一会不问为什么,而是淡淡问:“你决定了?”

    “是的。末将发誓争取当个好官,至少当异族再次入侵时必奋勇死战,不负汉家威武男儿本色。”

    赵岳呵呵笑了,锐利的目光注视着远处正殷切眺望这边的雷夫人,淡淡道:“雷将军,你有个好老婆,更有一对好父辈,你是个有福之人呐。”

    雷获一愣,随即羞愧道:“末将是平庸之人,也就这点福气,只是当官当得渐渐忽视了,常常惹得老爷子不快。”

    赵岳不接这话,淡淡道:“好。你有勇气赌一把。我有何不能答应的?”

    “送到运河那,有船接应。记住只限入夜两小时。过时不候。”

    ……

    雷获夫妇这次回得快了,带着亲兵打马飞奔回到家。

    家中有总捕头和早前逃回的那几个亲信将领在焦虑地等待,一看到夫妇二人平安回来,都露出一丝喜色,又面带羞愧围上来向雷获道歉此前只顾逃命的不义气,更关心那凶悍强硬的赵老二到底肯不肯放他们一马。

    若是不肯饶恕,那只能早早做好随时弃官卷家逃走的准备了。

    否则,就算沧赵家族不发威直接下手收拾他们,只朝廷不得不降下的雷霆之怒也能把他们满门炸得粉碎。

    根本抗不住。

    发财的冲动过去了,挫折沮丧后,他们这些人才清醒想通了这一点。

    雷获大度地不介意弟兄们的不义,宽慰说在当时的惊险危急下,他也是完全慌了,只顾逃命,脑子里没别的。

    实际上他怎么可能不介意在危急最需要帮助时却被无情抛弃的事,只是他此刻没心思和这帮人磨叽,也不能真翻脸。

    听到赵老二答应不再追究,总捕头等喜出望外,看到雷获满脸疲惫和不耐烦,都闭嘴识趣地走了。

    有事以后再议。

    赔罪宴以后再摆。

    …….

    雷家和老丈人家是隔壁住着,两家两院子,但在中间的院墙开了门,方便雷夫人时常照顾两边老人,实际就是一家。

    此刻两老军正在雷老汉这下棋对弈。

    一听雷获夫妇说想把长子送赵老二使唤,雷老汉顿时怒了,跳下坑,点着雷获的鼻子怒道:“你,你真是个笨蛋。糊涂蛋吧却总觉得聪明。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蛋儿子呢。真是气死我了。”

    雷获吓了一跳,连忙问:“爹,你是说孩儿做错了?”

    “错了也没关系。反悔不送就得了。赵老二不在意这个。沧赵讲信用,说不追究就不会再追究。不会为这事恼怒再生事。”

    “你。”

    雷老汉听了这话反而越发气得,或者说是失望地指点着儿子的鼻子,一时不知怎么说才好。

    好不容易压下火,老头怒问:“我来问你,你送孩子为的什么?”

    “……当然是为咱家多准备条后路。”

    “好。那,你送一个是啥意思?”

    “……啊?”

    “爹,你的意思难道是要送就把两孩子全送去?”

    “哼!”

    雷老汉怒哼一声:“你就是这样,做事总聪明一半糊涂一半,觉着当官比你老子我和你丈人的大了,就觉得自己能耐了,觉着你混官场谋人生的方法才是正确的,我们老家伙叮嘱你的话你都面上嗯嗯实际全当耳旁风,所以才有今日之灾。”

    “我问你,是你聪明,还是那位威名震天下的年轻侯爷聪明?嗯?”

    “你这脚踏两条船,做墙头草的官僚市侩心思,很高明吗?你当沧赵家族是白痴,瞧不出你这点鬼心思?”

    “你派老大在赵老二身边窝着,你想干什么?嗯?打入沧赵内部当窝底探子吗?”

    “爹,我不是”

    “不是个屁。”

    雷老汉怒喝一声,气哼哼道:“你是不是重要吗?你能让聪明绝顶的那位侯爷不这么想吗?你觉着他如此年轻怎么当上那么高地位那么重要的官的?他混险恶官场的能力和警惕比不上你这半吊都不到的傻蛋?”

    “就大小子那不着调样,吃不得苦,受不得气,还被你们两口子惯成废物。你觉着他在梁山会怎么表现?”

    “告诉你,无论人家怎么看你的心思。大小子早晚得自己作死在梁山。”

    “把小的一也送去。”

    “两孩子全丢给沧赵家族,随他们怎么用。别心疼,别舍不得。只有这样,大的才不会死。两孩子还都会受到沧赵家族的影响和管教,都能多点出息。养在家里,哼,就你们两口子小聪明劲娇纵溺爱劲,都得成祸害废物。”

    雷获不敢硬顶他老子,免得把老爷子气出个好歹来,就委婉提醒道:“爹,两孩子全送去。沧赵撑不住。朝廷下罪灭沧赵势力,那时,凡追随沧赵家族的,无论是官是民怕是一个也跑不了。都在劫中砍头。咱家就绝后了。”

    “你”

    雷老汉这次是真失望了,怒火也没了,骂人的劲头也没了,心灰意冷地感叹一声:“就这样了。还想混成万万人之上的高官?你能,那天下的猪也都能说话了。”

    雷获老丈人不方便训斥女婿,见老伙计死心了,连忙站出来先安慰了一下雷老汉,然后对明显也不痛快的两口子道:“我问问你们,沧赵家族最初是怎么起家的?”

    雷夫人直接道:“当然是靠抗辽和经商。”

    “好,我再问。他们抗官府都不敢招惹的强大凶悍辽军,靠的什么?”

    雷获小声道:“团结奋勇作战,以死换不死,死中求活呗。”

    “回答得好。可惜只说对了表相。他们不是不怕死,而是不肯低头。沧赵人都胸有一口气,为了生存,他们不会向任何险恶低头。你们说说,若官家想对沧赵家族玩鸟尽弓藏,兔死狗烹,卸磨杀驴那一套把戏,沧赵会低头等死吗?”

    “还是那位侯爷愚忠忠到够惷,识不破朝廷这点在中国上演了不知多少次的小把戏,或识破了也愿意被玩死?”

    “你看看你们也认为不可能,所以才起了心思把大小子送去当人质,表明一种态度,打点万一时需要的退路基础。”

    “你们呐,一个当官,一个当官夫人,当得和朝廷那些聪明绝顶的蠢驴一样总喜欢按你们自己愿意坚持的那套官式模式去处事,去分析对待天下。”

    “朝廷总以为江山得坐,权力在握就能把住文成侯,总有办法搞臭人家,最终玩死人家。但文成侯那样的屡屡打破常规的绝世奇才是朝廷那些迷昏在权欲之争,高高在上不理民心民意的自大蠢蛋联手就能对付得了的?”

    “他们若真有能耐,也不会没一个官员能接起沧北防御了,更不会猜忌人家却无能立即换掉人家除掉,还得更重用人家。”

    “东京卖侯府事件已经清晰证明了很多事。”

    “若大的朝廷和沧赵一家斗,也不是人家的对手。那家人根本不是愚忠等死的心态。”

    “就说眼前的事吧。”

    “那赵老二打擂放言了什么?”

    “他要当阎王。谁敢伤害他家人,他就要谁死。”

    “阎王怕皇帝吗?阎王会听皇帝摆布等着被玩死吗?阎王只会收皇帝的命。”

    这时雷老汉缓过沮丧情绪,缓缓地幽幽地说:“其实人家沧赵早在十几年刚崛起时就表明了处世态度了。”

    “沧赵真正当家说了算的是谁?”

    “是支撑起权贵豪门之家的文成侯吗?这位侯爷在家族中地位最重要吗?”

第129节老辣(再续

    雷老汉喝问儿子,却不用儿子费脑子回答。

    “不是。全不是。”

    “当家说了算的是那位可敬又可畏的铁血老太太。宁老太君最重视的是什么?”

    “儿孙。是家族传承,子孙兴盛。”

    “权势、财富全是次要的。富贵荣华在那位老人家眼里全是过眼云烟,没了可再弄。可子孙没了就什么也没了。你们看看那赵老二在外怎样任性胡为?他闯了多少大祸?你再看看他家上上下下是怎么对待这位败坏家门名望的赵老二的?”

    “一味维护啊。”

    “不计代价的惯着护着。”

    “碰上赵老二闯祸需要支持维护,他们就什么名望荣耀门风脸面,什么仁慈光明正大原则都全不顾了。只要这位打破沧赵家族单传险恶的子孙能健康开心活下去。他们家就什么都肯付出。宝贝子孙闯点祸丢点人算什么。沧赵家族敢担着,也自信能但得起。他们根本不在意那些不能当饭吃不能当衣穿的虚名。权势富贵失去了,也不在意。仁慈正大名望传天下,那不是他们有意竖立的,至少不是刻意创造的,是他们家族本就良善大方骁勇聪慧,影响越来越大自然形成的。”

    “你再看看那位侯爷怎么对待他弟弟的?”

    “敢闹金殿,以初入官场的卑微菜鸟小官敢公然斗高高在上的宰相,不惜性命也要维护弟弟。至于失去官途,又能算得了什么损失?那位侯爷根本就不在乎除血脉亲情之外的身外之物任何损失。你以为沧赵感动天下人心的是什么?”

    “是忠君爱国,骁勇善战?”

    “是创造力惊人,富可敌国?”

    “是有大智慧,小小少年即成为士林标杆一样的领军才子,让天下穷苦人也能读书识字,他家也因此飞黄腾达,由边关险恶地的卑微平民土庄主一跃成了大宋富贵荣华的顶级豪门?”

    ......

    “和这些有关系,但都不是最重要的。”

    “百姓最在乎的不是事关国家大利的这些沧赵家族的特点。那些与他们的生活太远。百姓最重视的是血脉亲情,是血脉传承,是家人和睦快乐幸福安宁无忧。这是绝大多数百姓只能拥有或盼望的。百姓只在乎自己的小日子。而沧赵家族最重亲情团结,最重视家人和追随者的幸福安康小日子,这才是深深触动天下人心的根本。”

    “沧赵家族也展示了让追随者达成愿望的能力和强悍实力。”

    “他们不但自家富有,追随者过得好,也惠及天下,让天下人都能直接间接受益。”

    “简便省力的绝妙农作机械、异域的优良作物、奇特高明的种植生产方法......太多太多事物都慷慨廉价传布天下,不是只顾自家富裕逍遥。天下万民空前食物高产丰盛充足,有新方法生产的充足便宜商品,不再愁家贫买不起衣鞋穿,嘿,沧赵家族带给天下人太多好处。大宋这十几年的好日子多一半是人家一家良善推动成的。你说说,天下人能不感激他们?“

    ”你以为就赵老二那凶横霸道行事胡为不着调的性子,为什么会恶名昭著却在百姓心里仍冠以普济美名?‘

    “嘿嘿,沧赵家族有意让利天下加强自保也好,无意也罢,他们事实已经普济了天下,赢得了人心。朝廷无良,不感激人家,还想收拾了人家,夺了人家的产业。可百姓会感激,所以,百姓不怕赵老二霸道凶恶,首先念的是他的好。”

    “这是什么?”

    “这是民意。民心即天意。在百姓心里,沧赵家族事实上已经取代了宋皇成了皇族。”

    “我问你们,谁不想跟着全心全意关心爱护追随者的主家走?谁不想跟着能让追随者的日子富裕荣耀的领袖走?”

    “所以才有那么多人积极拥护沧赵家族,纷纷跑去追随。”

    “话说回来了。文成侯是家族支柱,但老太太说了算。老太太早向天下说明了,她真正重视的只有一样——儿孙。儿孙重于一切,高于一切。”

    “和儿孙相比,皇权在沧赵家族眼里无足轻重。”

    “对朝廷尽忠,那是能光大门楣让子孙活得更好。若是尽忠起反作用,皇帝要他们死。沧赵还会忠心吗?”

    “一切为了生存,一切为了儿孙繁衍兴盛下去。依我看这才是沧赵人的最高原则。”

    “为此,他们能不屈地抵抗强大无边的辽寇,难道就不能在朝廷无义时毅然决然造反?”

    “就算那位侯爷愚忠,可他说不算。赵庄人心有牢固的信念,没人追随他愚忠去死。”

    “文成侯素以仁孝闻名天下,那无疑是他的生命原则,他决不会违背他祖母的决定。老太太决定反了,文成侯必反无疑。人家造反也有民意支持,不会孤单无助。”

    雷获夫妇听了这话,有恍然大悟之感。

    “可是,”

    雷获看到老爹瞅着他的失望恼恨眼神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说了出来:“可是如今的天下形势对沧赵家族可没优势。”

    雷老汉哼了声:“怎么就没个造反优势了?”

    事涉儿子生死和家族延续,雷获挠着大脑袋苦心好好总结了一下,也必须分析清楚:“……文成侯对异族太强势凶猛,得罪异族太狠了,首先不可能得到异族的支持;他的家族和如今最可怕的海盗也有生死不共戴天的大仇,就算他家是出身营海贸精海战的,朝廷翻脸无情,他们也有船到时能及时撤走,可到了海外怕是被海盗盯上也没活路。”

    “沧北军那,尤其是清州军,朝廷肯定不知安插了多少将领官员把控着军队和政务权力。赵老大想卷军造反,怕是必败无疑。他老家的根基和人手如今也没了,想反又能拿什么反?靠虚无飘渺不靠谱的民意?还是区区梁山那点地?”

    雷老汉听了这话呵呵笑了,笑了好久才停住,瞪眼瞅着儿子冷冷道:“沧赵家族要是象你们这些贪鄙无能却偏偏自大得不行的官僚一样无能,他还是沧赵家族吗?还是论千年也未必能出一个的旷世政治奇才文成侯吗?”

    “世人认为不可能做到的事,偏偏总有人敢去做,能做到。这就是庸人与英雄的区别。”

    “创造奇迹,能人所不能,方为绝代奇才英雄。”

    “有无匹的勇气,不畏艰险,不怕失败,不怕死,不瞻前顾后犹犹豫豫,能豁出一切,敢挑战苍天神意,敢把大地掀个个的,才有可能打破旧世界开创新的天地。加上聪明盖世,有无穷智慧,才能颠倒乾坤。你觉得沧赵家缺什么?”

    “你以为沧赵家的人象你一样蝇营狗苟,遇事不明,遇难而退,遇险更怕死这么没用?”

    雷获被老子骂惯了,也不在意老子如此轻视他,这时候也没心思计较这些家务事,皱眉道:“那他们能怎么做?”

    “唉?你们说这家人背后是不是可能和辽国或海盗什么的实际暗藏关系?”

    “要不然,区区一庄子,强大的辽军怎么会那么多年也无法攻灭掉?怎么会恨文成侯恨得咬牙切齿却就是束手无策没牙啃?”

    “这次赵庄在可怕的海盗和辽寇先后攻击下终于毁了,这会不会是一种借海盗名义的变相撤离阴谋呀.…..”

    实际上,朝廷中有聪明多疑的人也不是没怀疑过沧赵家族和海盗有联系是一伙的甚至就是领袖,但又自我否定了。

    这是因为他们习惯地认为:沧赵家族若真是海盗,那么有如此强悍的实力,早特么挥军攻打大宋试图推翻宋政权而取而代之当尊贵皇帝了,哪还会滞留宋国,对宋皇俯首称臣,长久受如此窝囊气,忍气遭受越来越频繁的变相抢掠打击。

    有了野心,有点实力就造反夺权称帝,这是中国大地上几千年来一直如此上演的传统,是历史一再证明的必然。

    你看看河北田虎和淮西王庆这两反贼,地盘没多少,势力不够强大,却不都是迫不及待建国称王了?

    沧赵家族始终不反,始终留在大宋和大宋荣辱与共,最精英的子弟奋不顾身为大宋守边,不辞劳苦凶险,并为大宋的治理和未来出良谋献远策。家族总在遵从朝廷需要,总在努力兴盛大宋,总在努力顺着维护着大宋的安宁和利益,对朝廷的不公和腐*败有抱怨,有气,有抵触情绪,却没有一点造反迹象,心灰意冷了也只是想甩手不干了,没其它异常。

    这样的人家若说是大忠似奸,甚至就是越闹越强盛可畏的海盗,那未免也牺牲太大,太不值得了,能图到什么?

    很简单的一个逻辑,能当主宰别人的国王甚至是主宰天下的皇帝,谁特么肯当受气包牺牲品呐?

    所以,沧赵不可能和海盗有关系。

    这些充满腐朽陈旧官僚思维认识的脑袋,再洞脑大开也绝想不到沧赵家族不止是要改朝换代建立新政权,更想顺天下大势就手彻底改变中华民族的灵魂。

    海盗建立的帝国,那是一个划时代的崭新的国度,沧赵家族全力追求的是大汉民族整体素质的根本改变和提升。

    赵老二铁了心要彻底铲除禁锢民族精神的儒腐传统思想,要借战乱大面积淘汰掉所谓的知识精英阶层和不堪的百姓。

    赵公廉兄弟放着皇家福不享受,甘愿在宋国承受惊险苦难,是付出太多,牺牲太大。

    但大宋这些识时务的聪明得意官僚,以及整个腐朽统治阶层要遭受的会更多,更可怕。

    他们越聪明地不想付出,不用付出,到时候越会付出更多。

    那将是灭绝性的。

    付出的将不止是吃苦和个人生命,家族亲朋都会遭遇灭顶之灾,根基全毁。是整个阶层被新时代抛弃甚至灭绝。

    朝廷那些政治智慧满得都要爆了的皇帝和达官贵人都看不透沧赵家族,雷获的老爹和丈人这种站在社会底层的老军汉就更看不透了。但多年的边关复杂生涯和历经坎坷磨出来的最基本人世见识,卑微的老军汉未必就不如高显贵们。

    两老军汉自有成熟的判断和人生坚持。

    “别用你那蠢脑袋瞎核计了。”

    雷老汉一摆手,瞪着想反驳的儿子道:“我不知道沧赵家藏着什么秘密。那家的秘密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天下人谁能知道?我们这样的能看破秘密,沧赵家族也早灭了,还能在满朝甚至满天下人的贪婪下强势兴盛这么多年?”

    “我只知道真有金军灭辽南侵那一天,就算大宋人全死光了,沧赵家族也绝不会灭亡,这就行了。”

    “别再拿小聪明当智慧。”

    “庸人就是庸人。想破脑袋,我们也不可能成奇才。若你们真是孝顺,就赶紧把两孩子全送去。别耽误了机会。”

    雷获夫妇是不信沧赵家族夺了大宋天下又能抗住辽国西夏或猛兽金军入侵的。

    没见大宋人口锐减到这么可怕了,还留在大宋的人口怕是也没几个好人了,大宋已经不是以前的大宋了。

    就凭这个,沧赵再得人心,等和大宋血战夺得江山,不说兵力,就是男丁都未必能剩多少,怎么可能抵抗强横异族?

    若是沧赵家族和海盗没关系,那更不可能抗住海盗国的攻击。

    若是海盗想立足中原大陆,以其这次亮出来并证明了的受民心拥护程度和实力,简直可称轻而易举唾手可得。

    那样的话,哪还有沧赵家族称王称霸的份?

    也就是朝廷那此不接地气的达官贵人还自信江山不会倒,利益绑在宋政权上了,也不得不坚信。

    下面亲眼见识过海盗威力的,但凡有点脑子也知道大宋怕是存在不几天了。说倒,随时就可能轰然垮了。

    这也是地方官僚群体越发疯狂贪腐作恶的原因。

    最后的盛宴必须拼命抓紧时间享受。过这个时期就没这个良机了。

    太多的官僚怕是心里都起了异心,嘴上越发说的效忠大宋响亮,心却另有打算,疯抢财富是积极为退路做准备。

    但夫妇二人还是遵从了父辈的决定。

    因为为官不良,他们不敢投靠海盗送死,没有别的出路,只能把希望寄托在接触到的聪慧绝顶的沧赵家族身上。

    死活就这么赌了。

第130节贼心

    当夜,雷获带两亲兵悄悄出城,亲自护送两儿子去了约定的运河接头点。

    赵老二一行早没影了。

    负责来接应赵老二的船顺便在泰安这一带采买了大量便宜的麦子等粮食,回赵庄,回梁山,也早走了。

    运河这只有一条不大的赵庄的船停在哗哗流淌的运河中静静等着雷家来赴约。

    没见到赵老二,雷获很失望,但也理解以赵老二的身份不可能专门留在这等他这样的大宋一抓一大把的寻常军官的儿子。

    他在泰安是个角色,但在大宋又算得了什么?

    他和沧赵家族也没交情,之前还是生死敌人,他没那么大的脸。赵老二能点头收用照顾他儿子已经是难得了。

    沧赵家族的人一如既往讲信用,这一点就足以让彷徨忐忑的雷获心安不少,对他老子呵斥的教训指点也有了些信心。

    月光下,船老大见来的居然是两少年,诧异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丝笑意,故意问:“不是一个么?咋出现两?”

    雷获尴尬地咳嗽一声,摆出低姿态腆着脸道:“雷某想当个聪明人,想多沾点便宜。家中只此二子,自得都弄去吃沧赵。”

    “呵呵……”

    船老大瞧着雷获复杂的神情,笑道:“好。”

    “不过,雷都监,我得提醒你,贵公子跟了我家主人是肯定要打仗死人的。你可要想好了。”

    雷获本就舍不得儿子,又对沧赵前途并不抱大希望而犹豫,一听这个,不禁心一动,更犹豫了。

    他长子则吓得一哆嗦,看到父亲犹豫趁机叫道:“爹,别强迫孩儿去。孩儿要留在家孝顺爹娘老人,以后保证乖乖听话。”

    他十六岁的小儿子也委屈地拉着雷获的胳膊叫着爹。

    能当逍遥享福横行街头的威风衙内,谁特么愿意去给人家当手下呼来喝去的受气,更别说还要冒着枪林箭雨打仗玩命。

    沧赵家族可不同于别的家族。

    赵庄人首重对敌的武勇和血性,主家金贵的儿孙若是缺了这点也会被无情鄙视抛弃。

    听说,包括位高权重的文官文成侯在内,敌来,那家人自己也照样顶盔贯甲上阵打仗不惜命,并且常常带头冲杀,这样的人家对别人的命又岂会珍惜?跟着这样的人家,又是在北有辽寇东有海盗的极度危险战区,想活得长久怕是太阳得西起东落。

    雷获也明白这一点,最顾忌的也是这一点,但被两儿子一哀求,再一看船老大似笑非笑的神情,却猛下了狠心。

    他一脚一个踢开两儿子,沉声怒喝:“丢人现眼的东西!”

    “家里没钱再供你们逍遥挥霍继续当纨绔废物了。你老子我十五岁就入伍打仗刀口舔血自己挣饭吃了。老子能,你们为什么不能?你们最小也十六了,是大人了,既然翅膀硬了不愿听父母长辈的话,那就开始自己奋斗,自己养自己,难道还想要老子打仗卖命养你们一辈子?若是如此,老子养你们何用?”

    老实的小儿子懂事比较听话,一见老子火大眼睛瞪得吓人就不敢再纠缠。

    但混混长子却不死心,死活不愿走,撒赖纠缠不休:“爹,孩儿保证以后听话。孩儿在泰安当兵挣饭吃,就不用跟”

    雷获瞅着长子这样,不禁想起自己以前不也是如此对待父亲根本不听长辈嘱咐,他知道不能再心软纵容了。

    今时不同往日。

    谁也看不透天下局势到底会往哪发展。谁能参透天下会变成什么样子?什么事都随时可能发生。

    在这样的复杂莫测环境下,若想活着,并且能有机会活得好,活出个出息,孩子就不能依仗家世权力混日子温养着等待慢慢成长成熟,自家没那个脑子看清世事,那就得追随那些真正有大智慧的人试着在乱世中闯出一条路,此时舍不得,彼时怕就是不得不舍,最可怕的是到时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被人当面肆意屠杀掉,甚至不得不亲手送孩子去赴死。

    雷获到底是在冷酷血腥的边关历练长大的,见识不同于内地温养的人不晓得厉害,此时也能硬下心。

    “够了。”

    他怒喝一声,一脚凶狠踹倒耍混混无赖的长子,按剑冷酷道:“你十八了,不是小孩子。长得比老子都高壮,以后自己管自己。今天你若听话则罢,不听,老子不想看到你混吃耻辱惨死那天,这就宰了你。也省得到时照样心痛还丢尽满门的脸。”

    他长子一看老子这是真发了狠铁了心,自己若再装乖宝宝耍赖,脾气暴燥的老子怒起一冲动指不定真就顺手砍了他。

    这一脚踹得那么狠,痛死个人,这也无疑证明了老子的怒火之盛和凶狠决心。

    眼前可没有老娘能护着自个。

    这小子顿时老实了,揉着腿痛低了头。

    看两儿子不情不愿地上了船,雷获呼口浊气,对神情变得严肃不少的船老大郑重一抱拳道:“雷某还是那句话。这两逆子当奴当兵尽管往死里用。能跟着你家主人已是种荣幸。在你家主人领导的环境中,两娃能混出点出息是他们的造化,死了是他们命歹没那个福分。雷某决无怨言。我满门好歹也是边军出身的,边关人的是非恩怨情怀仍在,对沧赵只有深深的感激。”

    船老大对这套含意深刻的漂亮话不置一词,又笑了。

    “雷都监,我最后再问一遍,你真不改决定了?”

    “实话跟你说,令公子到了梁山是绝不会得到额外关照的。梁山也危机四伏。这船一开,你再后悔可就晚了。”

    雷获瞅着两眼巴巴瞧过来的两孩子,一咬牙道:“劳烦壮士送这一趟了。到了梁山就让他们自己学着做人和生存吧。”

    船老大不再说什么,只一抱拳就反身跳回船上。

    小船一荡,离开了岸边,在银色月光中飘向运河中。

    雷获又向船一抱拳,一咬牙反身向战马那就走。

    突然,船老大又开口了。

    “雷将军,乱世来了,上到天子下至草民,自身若没本事保命,兵灾中都得遭难。到时,迷信的权力不如一条打狗棍。”

    这句话声音很小,隔稍远就听不清。但雷获听了却浑身猛然一震,猛回身瞅着小船,呆了。

    迅速没入运河黑暗中的小船上飘来低沉的幽幽歌声:“佛陀慈悲原是空,兵灾乱世不显踪,悠坐灵山空念佛,治世来临又夸功。王朝达官皆蛀虫,愚民喝血惑世能,乱世一来皆可笑,只顾私欲猖乱中。乱世小民命如狗,死活全靠自己手。求官拜佛皆无应,谁管小民绝望中,悲愤嗟叹全无用,命运只靠血怒吼。天无情来,地无义,一晃万栽空悠悠。历史无情,人有情。时光如刀,心即刀。权势淫威皆笑柄,荣华富贵转眼空,昔日王榭皆荒冢,唯有正道通苍穹。”

    “神不怜世,人自救。佛不救人,只渡鬼。当官称爷只为己,只我船儿托众生。小船一条奥妙多,不是神佛妙无穷,心怀热血一声吼,专渡良知走运通……”

    “吚——呀——”

    “小船只渡有缘人。人性泯灭,你莫来求;心存正气即船资,但凡有救,我愿救……”

    雷获听着这幽幽歌声越去越远渐渐虚无飘渺中,浑身如触电般不停打着摆子,早看不见船影了仍望着河水激动得发着呆。

    他是个才智平庸性子冲动的武夫,但不是傻子,也不是没文化没深刻一点的思考能力。

    从船老大称呼他雷都监到雷将军的转变,他听出了其中的微妙变化,意识到自己和沧赵的关系近了一层。至少是不知这位在沧赵势力中到底是什么根脚地位的船老大对他雷获表现出了一定的认可。

    从这首歌中,他更知道了这是船老大在有意点拨自己以后如何在乱世中走上一条明路,当然还有更多只可意会不可说的。

    久久发呆,他的两亲兵忍不住了。

    其中一个岁数略长的叫道:“主人,公子走了。时辰不早了。老太爷和夫人也在家中焦虑等候,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啊?”

    “……哦。”

    雷获如梦方醒,收回了远眺的目光,慢慢转身瞅着两忠心耿耿的亲兵,缓缓长出口气道:“咱们呐以后得多下点功夫习武强身了。乱世兵灾若真来了,还得咱们自己保自己。只有咱们自己有本事,团结起来才有可能给家人杀出条血路。”

    两亲兵很赞同这话。

    还用以后的乱世兵灾来?

    现在就有乱世之相。此前海盗造成的移民狂潮不已经是可怕到无可抵挡的兵灾?

    你看看一座城池说破就破,一个个高贵威风的官员就杀就死了。祸乱一起,人心不可测,事不可控,权力失灵,敌我难分,那时谁能指望谁?

    自己有本事才能不会被纷乱失控的局势轻易抹杀掉。

    高高在上的士大夫们,哼,危难时只能靠别人保护,可那时个人顾个人,没人顾得上他们的死活,文官命贱不如狗。

    温知州等官员还威风八面的活着,那是泰安不临海没海盗杀来,州城也侥幸躲过了铺天盖地的流民狂潮,否则,这些一向自负靠才智嘴皮子就能胜一切,瞧不起武夫,更抡不动刀子的家伙早不知死哪个角落,成了烂尸一堆做了地狱小鬼了。

    雷获满意地看着亲兵的反应,点头道:“从明日起。不,就从今晚开始,咱们就得勤奋习武练功。我和你们一起苦练。”

    说着话,三人笑哈哈一身轻松地飞身上马,雷获忽又道:“记住,今晚看到听到的半点也不可向外透露,包括向那些兄弟。”

    两亲兵又不傻,连忙郑重承诺。

    事关满门性命,更事关乱世中的出路前途,为保住秘密,二人决定从今以后嗜爱的酒也绝不多喝一口了。

    且不说雷获喜滋滋回家如何向老人和婆娘细说今晚送子的收获,如何和家人猜测着庆幸着。

    单说推动了相扑杀人阴谋的蔡京。

    这老贼是大宋官场绝顶的聪明奸诈老鬼,说他老奸巨滑远不足以形容他的老辣。

    泰安擂台事件此时当然还没传到东京。

    蔡京在京城自然也还不知道赵老二到底是死是活,更还没看到此事件形成的预期结果到底会不会出现。

    但以他的老辣眼光手腕,一旦发起主动进攻,就不会只靠相扑擂台这种把握不大的方式搞事,在积极寻求更高明有效途径。

    当了一辈子官,执相权近二十年,威风荣耀富贵习惯了,骤然没有了权力的滋味太难受。

    门庭冷落,树倒猢狲散,甚至众叛亲离,窝在家中贫贱受煎熬等死受苦老死,这是蔡京万万不能忍受的。

    也极不甘心。

    可怕的是,家中被海盗敲诈勒索得空荡荡,无钱,也没剩下多少值钱的财物,还无法得到远在外地为官的儿子女婿的有力接济,只能靠京畿地区的同党能有一处没一处的送点钱物略略孝敬维持着彼此关系,眼看家中缺钱而日渐衰败,往日奴仆美婢数百口子的盛况早不见了,逃的逃,遣散的遣散,府上没剩下几个人了,可钱仍不够消耗,日子难以为继,辛苦建立的官场关系网和盘根错节的政治势力也在新权贵刻意打压下迅速衰败下去,老贼快憋疯了急疯了。

    为了复位再掌相权,重归富贵显赫,他无法象历史上那样耐心等待时机,一时也等不下去了,殚精竭虑日夜拼老命算计,可惜阴谋想法有得是,以蔡京的老辣政治经验不难想出点法子,但却没一个是能强力达到速效成果的。

    就在赵岳打擂大闹泰安时,装作闭门闲坐静静养老等死的蔡京猛然从偷偷摸摸登门拜访秘议事情的同党一位京官那获悉了一个消息。他顿时茅塞顿开,转眼有了借力整倒宰相白时中的妙计,烦燥焦虑苦无良策都一扫而空......

    悄然间,朝廷官场突然流传起一些消息,引得本就不安分的一颗颗权欲心和朝局越发动荡起来。

    东京官场的魑魅魍魉嗅到了风头,看到了机会,纷纷攒足了劲准备伺机跳出来从中狠捞一把好处。

    一张无形的阴谋大网正罩向宰相白时中的脑袋,也罩向平静安稳中的水泊梁山。...

第131节又一 劫

    翻开历史你会发现总是这样。

    一个国家,一代王朝越是要亡了,那些执掌实权的重臣大佬就越是不是在危机压力下齐心协力发奋图强整顿江山扭转乾坤,而是越发相互拆台争斗得厉害,而在收拾发奋想拯救王朝也有能力拯救试试的忠能之臣上却高度默契一致。

    难道这些高官显贵不关心国家灭亡,不怕江山倒闭吗?

    不是。

    他们享受的顶级荣华富贵就系在这个国家朝代上,事涉他们自己的切身利益,自然不希望依赖的政权倒闭。

    可他们就是拼命祸害国家,抹杀能救国保江山的人才,奋力砸碎自己吃饭的锅。

    仿佛每到了这时期,这些精明透顶的高官达人就会陷入莫名其妙的昏聩中,把聪明才智全用在了反作用上。

    这似乎就是神秘不可抗拒的天意伟力。这个国家,这个王朝就该灭。

    不灭,执掌国家的精英统治者就自己想方设法亲自折腾灭,然后精英们霸占的荣华富贵轰然崩塌,处心积虑掠占的庞大财富被别人笑收了,自己被踩在烂泥中杀狗一样受尽耻辱杀掉了,甚至整个家族全部毁灭,一切化为云烟笑谈。

    在赵岳冷酷的注视下,他不知道正有阴谋再次对准他对准梁山。

    但奋力砸碎自己饭碗的精彩戏码就在北宋末的东京上演。

    话说白时中这相位坐得真不是时候。

    机遇成就了他渴望已久的相权,也让他从此如坐针毡,再没有往日的富贵悠然,更别提象蔡京那样坐得舒心。

    这些日子忙着统计灾后全国具体情况,忙着稳定动荡的朝局,忙着在前所未有的新国情危局下如何才能把宋室江山维持下去,忙着……忙得胆战心惊,心口冒凉风,焦头烂额,悲哀中颇感束手无策。

    突然在朝臣中流传的那则消息,当有人报给他后,白时中从心力憔悴的疲惫迷茫中抬起头,愣了一会儿,突然脸色大变。

    他从案后几乎是一跃而起,显示出当上高官后从未有过的敏捷惊慌,奈何虚胖体弱劳累,这猛一下却差点儿一头栽倒。

    贴身小厮和通风报信的官员吓一跳,赶忙抢上来扶。

    白时中却甩开二人,摇晃着不稳的身子急奔放置压的奏折的地方,从中一通急促翻找,找了好一会儿才脸露喜色。

    找到了。

    这封压得被白时中在极度忙碌劳累发愁中早忘到脑后的奏折正是东昌府知府田师中上奏的那份剿匪战报。

    战报中有针对梁山的阴谋。而那流言消息揭的正是这事。

    白时中当时本想压一压,先应付更紧迫危急的乱局,免得触怒逼急了身份和作用正处于最特殊情况下的文成侯再添风暴,导致雪上加霜大宋局势彻底糜烂陷入不可收拾,等度过最艰难危险的这段时期,腾出手了再从容解决事涉文成侯的问题不迟。

    他当时也和地位陷入尴尬老奸巨滑的枢密使沟通好了此事。

    这本没错,算得英明决策。

    否则,天下大乱,大宋统治陷入崩溃的形势下,若威望高得可怕能力又惊人的文成侯一怒造了反,那一切必定就完了。

    事到如今实际仍然不是解决梁山可能存在强大兵力威胁的时候。

    天下还远未恢复正常秩序,经不起再折腾。

    文成侯,朝廷眼下也不敢动。

    可田师中奏折的事揭出来了,闹得纷纷扬扬满朝皆知,事就捂不得拖不得了。

    白时中玩政治比不上蔡京老辣,却也是个中高手,一听消息就知道这里面有阴谋。

    必是有人在蓄意推动此事。

    围剿桃花山强盗的战报若他再不上报皇帝处理,那么必定有其他官员上奏揭穿他压下这份奏折,到那地步就被动了,怕是神经质多疑到不可理喻的皇帝难免起了猜忌。若是皇帝怀疑他白时中和文成侯背后有什么交易甚至阴谋,那…..

    白时中惊得一头冷汗。

    压份奏折这点事似乎不大,但闹不好他失去皇帝信任丢了相位是最轻的。后果他承受不起。

    问题是,这事上奏后的后果也可怕。

    皇帝本就深深忌惮沧赵家族造反,一看梁山居然藏着一股能轻易消灭上万悍匪的精锐军事势力,沧赵人又一向以骁勇善战最出名,连强大的辽寇都抗得住,这股强悍势力又离东京这么近……皇帝还不吓得跳起来,哪可能不立即彻查梁山底细。

    一查,麻烦了。

    梁山若真藏有那么大实力,蓄谋造反就是肯定的,一查必反。

    梁山若没想像的那种实力,消灭悍匪的数量上是造谣夸张,杀贼不是靠强大兵力而是靠什么妙策手段,一查也没好。

    就朝廷这些阴险愚蠢官员,去了梁山还能有个好查。没事也能惹出事来。出事只怕就是惊天动地的大事。

    事尽情地查了闹了,可后果却都得白时中这个宰相担着。

    可当今局势下,他担不起。

    担不起,那就是无能,没用,不配坐在相位上,就得下台滚蛋。

    就算能担得起又怎样?

    这份奏折他只能主动抢先上报,那么查梁山的事怎么算也是他引起的,怎么算他也得当了正恼火又被激怒的文成侯的死对头。

    天下谁不知文成侯是以长兄如父的态度对待年幼的弟弟的?

    你惹了文成侯,他可能顾全大局,讲气量风度,大度不跟你计较。但欺负了他弟弟,他决不会原谅,决不妥协让步。

    以往发生的事早已证明了这一点。

    当初还是官场生瓜蛋子呢,赵公廉就敢为幼弟报复当朝宰相,毫无畏惧。

    如今?

    以赵公廉的权势地位威望还怕谁?

    此次赵庄遭难,兴盛的沧赵家族转眼只剩下一个老太太和赵公廉兄弟俩。

    失了父母,愤怒之极的赵公廉只会更关爱唯一的年少弟弟,谁在这时候欺负赵老二,赵老大必会怒而往死里干他。

    而梁山泊正是赵老二的地盘。

    当初,赵公廉向皇帝讨旨把梁山泊整个买下,由赵老二坐镇经营,实际就是初步分家把梁山泊产业划归了赵老二。

    毕竟赵公廉是长子长孙,按传统和家族意志,沧州产业,无论赵公廉怎么关照弟弟愿意让给弟弟,他都得继承祖产。

    如今赵庄毁了。朝廷又对梁山伸手威胁到赵老二的生命安全,这无疑是触怒了赵公廉的逆鳞。

    去调查的官员只稍一折腾赵老二,就会引爆赵公廉顶在心口正要喷发却找不到发泄目标的全部怒火愤恨。

    若赵公廉把这股凶狠对准白时中,要拿白时中这个宰相当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出气并威慑其他居心叵测的官员,硬逼皇帝在赵公廉和白时中之中做一选择,皇帝会选择挺谁?

    别人可能有不同答案,但白时中很清楚,皇帝必定选择赵公廉而放弃他。

    至少是暂时退让放弃。

    赵公廉不倒,他白时中就得干窝着。

    因为,宰相这位子,朝中很多人可以顶上,起码能凑合一段时期。可赵公廉的位子无人能抗得起,更无人敢去顶上。

    只要赵公廉下台了,被辽东灾民闹得穷疯了也恨极了沧北沧州的辽军不趁机大举抢掠报复才怪了。

    没赵公廉的本事和在沧北军中的巨大威望,谁特妈的去顶上赵公廉的官位,谁九成九就是兵败城破家破人亡的下场。

    侥幸不死又怎样?

    丢城失地,糜烂河北东路,甚至辽军兵锋快马南下直接威胁到京城,罪责重大,最少官途是完蛋了。

    白时中把此中厉害想得通透,陷入怎么做都是错都是灾的困境,心中这个恨呐。

    是谁把阴谋耍得这么高明轻易把他架到火山口的?

    太卑鄙,太不顾大局,太阴险无耻了。

    转念他就想到了阴谋者搞事只怕目标只在相位吧。

    是谁盯着我的相位?

    副相张邦昌?

    参知政事?

    枢密院那老家伙?

    ……

    都否定了。

    必是老而不死的蔡京这老贼。

    这老东西在家装养老等死装得极象,但能骗过别人却如何能骗过太了解老贼是如何迷恋权力的白时中。

    也只有蔡老贼才能利用一点小事轻巧地玩出大效果。

    这老不死的的政治手腕确实是高得炉火纯青。

    白时中恨得咬牙切齿,同时也恨自己。

    怎么就忘了这份奏折呢?

    若是记着这事,早些把奏折其中的厉害私下分析透露给皇帝听听,和皇帝通好气,也就不会落下这漏洞让老贼钻了。

    眼下说什么都晚了。

    白时中明知是老蔡在逼他赶紧主动上奏此事承担赵公廉的怒火,却只能这么做,并且再不敢耽误片刻。

    今天就是大朝会呀。

    他不抢着报,必会有人当堂上奏并向他发难,引起群攻质疑,立马就能陷他于相位动摇中。

    皇帝赵佶这些日子的气色反而好了不少,不再是之前的震惊恐惧恼怒憔悴消瘦模样,脸上有了些血色,精神也不错。

    惊天动地的大灾过去了,大宋江山没倒,皇帝宝座仍然能安稳坐着,吃得好,睡得着,这是主因。

    另外则是赵佶又得了位神通广大的道家高人相助和指点,知道大宋气数仍旺,精神得到宽慰,身体也得到高人的调养。

    这位道教高人姓陶,自称太清显化灵妙道人。

    关于陶大仙,这是个改变汉人族地精神文明面貌的关键人物,以后再说他。

    单说赵佶在灯火通明中上朝安坐宝座,待众臣朝拜问安后,他精神可称饱满地用恢复清朗的声音温声宣布:“众卿平身。”

    然后自然就是有事早奏,无事退朝。

    移民狂潮过后,危难过去,众臣不必惊慌失措在殿上无头苍蝇一样忙着讨论如何应对国难,吵了数月都吵累了,喜欢卖弄文采才华的空话废话套话屁话说得太多,都吵腻味了,说得他们自己都想吐,所以这些日子在朝会上都很安静。

    有事,在官衙处理处理就得。

    都懒得向皇帝当堂奏报请示,免得一点小事又是扯皮争论不休,到了事没解决却耗费大量口舌,烦了皇帝,自己还生气。

    论百官员齐刷刷静立大殿两侧,队伍一直延伸到殿外,实际上是各怀心思。

    百官之首的宰相白时中自然站在最前面。

    他阴森森的目光扫视着大朝会上浩大的官员队伍,审视副相张邦昌、参知政事……看不出端倪,最后盯了几眼蔡党几干将。

    无人站出来奏事,似乎天下太平没什么值得报给皇帝裁决的烦恼。

    大殿静得除了喘气声,再无一丝杂音。

    白时中心里好受了点。

    看来还无人敢跳出来挑战他的权威杀气。

    等当值总管太监梁师成再次招呼有事早奏无事退朝后仍无人上奏,白时中才越班而出,抱板行礼高声道:“臣有奏。”

    奏上田师中的剿匪奏折,由当值太监接了转呈皇帝御览。

    赵佶在灯光下闪眼大略一看内容,脸上先是露出点喜色。

    梁山泊周围的官兵灭了强悍的一股悍匪嘛,总算显示了朝廷军队本应该有的威力和震慑力。诸州府通力协作,各军团结一致配合奋勇杀敌,战果不错,而且在东昌府主将英勇战死,本府军队失去统一指挥后仍能有效作战,这才是忠君卫国。

    嗯,此功值得嘉奖。

    在国难,各地的军队受尽挫折失败,朝廷的脸面丢尽权威大降的情况下,这一战果尤显难得,田师中忠心有能值得重奖。

    心情大好地继续看下去,赵佶的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并且越皱越紧。

    等看完整个奏折,他的脸色已经惊得没了血色。

    什么?

    区区荒野之地梁山泊居然能战胜上万悍匪的疯狂进攻,并且还能把这么多悍匪精锐全消灭了?

    梁山泊居然藏着这么强悍可怕的军力?

    这,这,这……

    难道赵公廉真得早有心造反?

    难道他早有精心布置,早在离京城这么近的地点蓄养准备好了强悍大军以应对朝廷翻脸发难?

    这么说,赵公廉上奏的那封质问奏折充满桀骜不驯并不是单纯的愤懑之极失态下的发泄不满,而是有兵力依仗和政权目的?...

第132节天使难产

    无论满朝大臣如何攻击否定赵公廉的能耐,赵佶都很认可赵公廉治国安邦之才绝对是当世第一。

    正是这种认识,所以他才先是珍视,后则铁了心削弱沧赵寻合适的机会除掉赵公廉,免得翅膀更硬了威胁江山宝座。

    这么一个绝代强者,又正是三十而立锐利正盛的年纪,若真是早有心谋反,那引起的灾祸只怕就是天塌地陷,后果比这次闹得让人日夜惊恐难安的国难只怕更胜一筹。

    逆民流失狂潮没闹翻大宋政权,可赵公廉若一反,直接导致的结果首先会是大宋人心尽失,大宋江山只怕……

    赵佶惊得手都抖了,只感觉眼前阵阵发黑。

    努力了半天才沉了沉气,定睛再次仔细看了一遍奏折,可以他不接地气不了解下情的昏庸能从奏折中看出什么猫腻。

    他只看到了奏折日期是好早之前的,不禁勃然大怒。

    兵部大员都指示此事要早报天子,可见也深知其中的厉害,想报知皇帝早做准备,可为什么这奏折到如今才奏上?

    赵佶把恼怒怀疑的目光立即投向躬腰站那等他回应的宰相,暗思:白时中扣留奏折怀有什么目的?他为何敢如此大胆……

    好不容易压制住又要变态暴起的杀机,赵佶尽量让声音沉稳温和,问:“白相,你有什么话要说?”

    白时中看到皇帝看着自己的目光不善,果然是场祸事,连忙上奏申明准备好的理由和苦衷,解释清扣压原因。

    赵佶听罢不禁点头。

    白时中顾虑的对。

    在当时那种江山失控的险恶情况下确实不能再触犯沧赵利益引爆赵公廉怒火杀机。

    这个轻重缓急拿捏的好。

    只是,不能立即调查对付梁山是一回事,报奏上来是另一回事。为什么不早点让朕知晓,朕心中有数好早做准备?

    白时中也知道这才是能要他命的。

    他压制着心慌,面上镇定从容解释道:“陛下,臣是这么认为的,以当时天下大乱的情况,文成侯对朝廷有强烈不满甚至是愤恨,却仍然目光紧盯着辽国动态坚守北疆,防止辽寇趁机大军直驱南下。他没有丝毫异动,这很能说明问题。”

    他不敢说赵公廉没有造反之心。

    梁山泊到底怎么个事这不还没搞明白;

    他也不会做这种保证。

    朝廷肯定是要收拾赵公廉的,早晚而已。谁会傻得为已背上无形罪名的赵公廉做政治背书担保?

    他只能如此含糊却能有效引导皇帝心思的说一下。

    赵佶一听,也是。

    大乱的时期正是造反夺权的最佳时机,简直可称千载难逢的良机,以沧赵家族的威望领头造反简直可称轻而易举成大事,只怕不止是沧北边军会一呼百应强卷着文武轰然跟着反了,整个河北东路的人会跟着反了,高阳关路在河北东路的大军不全跟着反了,也至少会军心崩溃,赵公廉立马就能在河北东路站稳脚跟,消息传到天下,想投靠海盗的百姓只怕会绝大多数转而投靠更了解更信任的沧赵家族,在那种潮流下,沧赵叛军势不可挡,就是海盗也只能退逃海外躲避锋芒。

    在那种有利条件下,不必有野心,但凡对朝廷有一点逆反之意,怕是个人都会趁机起事。

    如此良机,江山几乎唾手可得,赵公廉却没反,只是为家族遭难愤而抱怨朝廷不公奸贼误国,那说明他至少没反意。

    赵公廉还是忠君的,不想反就好哇。

    赵佶不自觉地重重呼出一口气,很不合身份的下意识用袖子擦擦额头的冷汗,心境顿时安稳不少。

    同时,他对自己任性不重赏赵公廉守边战功,反而耍手段反复敲打人家,根本无视人家的痛苦愤怒,也感到害怕。

    确实自大荒唐了。

    在江山危急下,当皇帝的再蠢也应该懂得重点安抚好赵公廉这样的边疆强悍能臣,争取稳住军权在握的大吏要员的心,尽可能减小江山倾覆的风险,他可好,自负聪明绝顶,却不但不安抚,反而起劲的刺激人家,似乎生怕人家不反。

    也幸好没反。

    否则这种愚蠢行为就会标炳史册,成为亡江山的又一个昏君笑话。

    不过,赵佶心里也很委屈。

    海盗引发的百姓叛逃狂潮是史无前例的。

    谁知会发生这么可怕的事?

    谁知海盗海战厉害,陆战居然也那么强横无敌,怕是比辽军铁骑大军的凶威也不惶多让?

    海盗肮脏凶悍野蛮无比,杀人如割草,恶名赫赫太让人恐惧厌恶,又只是个区区由域外荒蛮无知野民草创的、由大大小小的野岛组成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骄狂小邦政权,哪能及得上大宋的物华天宝一角?谁知它却能赢得人心拥戴,在沿海一闹,居然能引得几乎整个大宋的兵民杀官疯狂追随?

    玩水打鱼的小小海盗能威胁到中原的江山政权,这种事在历史上连听都没听说过。王朝更替历来都是内部分裂或是北方蛮族凭快马弯刀骑射,以难敌的野蛮凶残不怕死疯兽般抢掠进攻大屠杀造成的,哪有靠水靠海战杀来能成事的?

    史无教训,没有一点这方面的经验和心理准备呀!

    面对这样的灾难,当皇帝的一时做了错误判断,做了些荒唐决定,这应该算很正常吧?

    情有可原。

    所以之前刁难逼迫赵公廉的做法不是朕愚蠢,不是朕昏庸,也绝不是朕缺乏掌江山能力政治不成熟幼稚耍任性胡闹。

    人习惯有功自己领,有过是别人的。

    赵佶这样的虚荣自大之极的皇帝更是如此。

    他绝不承认是自己不聪明且不适合当皇帝,不承认是自己荒淫无度任性败家瞎搞毁了江山。

    就算愚蠢不合适,那也是手下的文武官员无能或没用心效忠,没及时了解海盗底细,让区区海贼得以从容迅速发展壮大到如今的可怕程度,大臣们也没担负好代天子治理天下的责任,以至于大宋政权如此不得人心,人口流失如此惊人。

    都是老眼昏花,脑袋僵化了的蔡京这老东西的错。

    朕若有错,那就是不应该长久让那么老的蔡京执掌相权。

    这错已经改了。

    换了年富力强脑袋不僵化的人上台。也吸取深刻教训,以后再也不用年纪太大的人当宰相了。

    太老的人跟不上形式,就知用老眼光老经验处理问题,应付不了新情况,领导治国太误事,险些弄倒了江山。

    赵佶这么总结自己的错误,若是让野心勃勃成天琢磨着想再登相位的蔡京知道了,不知这老家伙会是什么反应。

    处心积虑搞风搞雨夺权,蔡京不过是瞎忙活,除了进一步加速大宋江山灭亡,让他自己有更多罪孽,其它屁用没有。

    可,蔡京不知道这个。

    赵佶恨蔡京误国却没追究罪责,还纵容其在京城居住养老,想在需要时利用蔡京的政治智慧,给了老贼作恶的便利。

    由此,蔡京得以和最佳败家好搭档皇帝一起继续执迷不悟,自负聪明智慧,坚定任性干下去。

    白时中没长透视人心的眼,自然不知道皇帝内心打定主意是用谁也不会再用蔡京当宰相。

    他偷眼观瞧,知道聪明的皇帝想通了其中的关键,趁机又进一步以皇帝能领会的话含糊解释道:“如此,臣没太担心。梁山那边的剿匪战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具体情况是怎样的,也有待核实,臣也就没把此事当成急务草草上报。只是臣也很自责。臣这几个月太忙了,忙得脚不沾地,要处理的紧要大事太多,结果就忙忘了这份奏折,误了早奏圣听。”

    这么一说,他不但把扣留奏折的罪责推脱个干净,还变相向皇帝说明自己的忠心和承担国难的极度辛苦功劳。

    赵佶也知这场灾难是如何煎熬人如何考验宰相诸要员的执国平天下能力,白时中确实卖力的干了,还干得不错。

    他消了惊怒,恢复了些理智,原谅了白时中的失误,把奏折传给众臣看看,让大家都议议如何处理。

    朝臣们都提前晓得了消息有了准备,自然明白皇帝问的重点不是如何嘉奖官府和梁山剿匪,而是如何调查梁山底细,怎么应对万一文成侯早有反心已悄无声息地在梁山准备了强悍的起家兵力。

    白时中在这方面自然也早有准备,刚要张嘴说出建议。

    副相张邦昌却抢先一步出班奏道:“陛下,依臣之见,此事万不可鲁莽动粗。应当派得力钦差以嘉奖慰问形式去梁山摸底。”

    赵佶满意地嗯一声,称赞张邦昌老成谋国处事沉稳。

    眼下天下动荡未平,人心未定,各地官府在重组,军队正在重整,缺乏应变能力,这时候哪是激怒赵公廉的时候。

    就算沧赵家族已有反意并在梁山做了些准备,朝廷也得能安抚拖延就尽量安抚拖着,越拖,天下稳定,朝廷的实力恢复得越强,后劲越足,剿灭反叛的把握自然越大,这是以国家整体之力和正统的便利对局部逆贼的优势,绝不能逼赵公廉立即造反。

    关于这点道理,赵佶自然清楚。

    张邦昌的建议被采纳,这就定了基调。

    怎么对付梁山就变成了由谁当天使去安抚糊弄住沧赵,顺便摸清梁山兵力虚实。

    一到这个问题,大朝会上论百数的文武官员就全成了哑巴。

    冷场了。谁也不愿意主动站出来勇当这个天使。

    这活可不是好差使。

    梁山若真储备了兵力可以造反,去侦察的钦差进了那种由庞大水泊围着可称与世隔绝的野地,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若什么秘密也没发现还可能有机会活着出来,只要有一点发现,或者梁山人有一点疑心,想活命?门都没有。

    在那只能等死。只有被梁山人随意审问虐待屠杀的份。

    朝廷再有实力再有威严,那时也救不了钦差的急。

    退一步说,梁山剿匪是靠心灵手巧的沧赵人独有的巧妙手段,没有可怕的兵力,也压根无意造反,去是安全的,那也不去。

    皇帝有心除掉赵公廉,所谓宣抚嘉奖梁山,绝不可能真的拿出真金白银大把赏赐无形中帮沧赵度过家破人亡的难关。

    以皇帝现在的心思,怕是恨不能连赵公廉的俸禄都不用发,借赵庄毁灭之灾就此活活饿死沧赵满门,却能哄着赵公廉继续忠心耿耿地为大宋守边关卖命,直到赵公廉没用了,能换下来痛快杀掉;也怕是巴不得把沧赵在梁山的最后这点产业也吞了毁了,让沧赵再没有半点复起和振兴的根基。

    去梁山嘉奖,主要靠钦差一张嘴去硬说。

    沧赵家又不是傻子,岂是用嘴就能糊弄住的?

    糊弄不住,必起反作用,只会让沧赵进一步认清朝廷的冷酷不公,引起更愤恨。没反意,这么一弄怕也有了。

    哄不住沧赵,罪过就大了。

    总之,谁当天使,在梁山发现了造反秘密,指定就得死在那;没发现问题,能活着回来也不好向朝廷交待。

    在朝廷心里,梁山怎么可能没问题呢?

    它没有问题也得有。

    总会有人猜疑编排,居心叵测地趁机很肯定地说:钦差和梁山必定是勾搭成奸做了私下交易,甚至背叛了朝廷,已投靠了沧赵,回来才昧着良心巧言说梁山没问题。

    你说梁山好话,说沧赵人在这么沉重的家族毁灭打击与朝廷猜忌无情下仍然只是一心忠心为国,那不符合包括皇帝在内的朝廷欲除沧赵的心思和徐徐展开的抹黑沧赵家族的舆论布局。

    可,你说歹?

    那又能编排什么?

    说沧赵家族桀骜不驯,目无朝廷,不把皇帝放在眼里,暗示这家有反意?

    那又触犯了皇帝以及众臣极其害怕沧赵会随时造反的禁忌心理。

    那也不是朝廷爱听到的奏报。

    朝廷对待沧赵家族的心思本就是极其自相矛盾的,要沧赵既是坏蛋,又不能是坏蛋,最好是任朝廷愚弄摆布的傻蛋。

    可,你说沧赵家族都是傻蛋,看不透朝廷兔死狗烹的这点阴险意图,说在梁山的沧赵人没实力造反也无心造反,很好糊弄,都在混吃等死,都在无知无觉的就等着朝廷翻脸轻易灭掉那一日,那又不符合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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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3节审查梁山1

    天下谁不知沧赵家族的聪慧超人?

    人家就是以罕见的智慧才能起家的。

    你若是钦差,鬼才信你回来说的沧赵怎么愚忠不堪死不知反。敢这么说的,得到的只会是朝臣的耻笑与质疑。

    当这个钦差,怎么做也不会得好。

    去梁山能活着回来,就说不清楚自己对朝廷是忠诚清白的。

    这种差使没油水,受累冒险却落得一身黑,还极可能送掉脑袋,确实是需要勇担。别开玩笑了,傻子才会干。

    级别低的官员,无论是在殿内的,还是排到了殿外皇帝根本瞧不见的,一个个都下意识低了头缩着。

    宰相高官们倒是依然腰板挺直,好一副勇于担当的样子,那是他们清楚自己这么大的官,不可能当慰问梁山的钦差。

    满朝官员装哑巴乌龟,没人应差。

    这是张邦昌早预料到的。

    所以奸滑的家伙才抢在白时中前面先对皇帝说几句,表现一下,避免在随后的尴尬局面中被皇帝也看作和其他官员一样属于没能力没担当对皇帝也没尽忠报国心的官僚。此时他再缩头不语就不是问题了,皇帝再失望恼怒也不会牵连他头上。

    赵佶高高在宝座上举目扫视群臣,却等了半天也没人吱声。

    他刚平息的怒火瞬间又腾起,而且火更大了,杀机顿生。

    又是这样!

    每当朝廷有凶险的重任需要官员勇担的时候,满朝文武官员就全缩了,没一个愿意勇敢承受点风险为朕分忧的,可平时却一个个表现得那么慷慨激昂,铁骨铮铮,忠肝义胆,忠君爱国,愿为大宋江山舍生忘死肝脑涂地,好一副才气纵横又铁肩担道义舍我其谁的大无畏君子忠臣高人形象,无论官大官小都会在朝堂上踊跃出头发表意见,展示才华忠心和担当,漂亮话特别多。

    现在呢,怎么又全缩头成哑巴了?

    代天子慰问乡下水洼子小小野地梁山,安抚糊弄住沧赵人别起心造反而已,又不是叫你去镇压梁山去和逆贼谈判送死。

    怎么着?做不到安抚这点事?

    你们自负能把死人说活了的绝世才华呢?

    怎么着?畏险怕难不敢去?

    你们夸耀的舍生取义忠君爱国血勇担当呢?

    ……

    还没叫你们怎么着呢,你们就这样了,若兵凶战危,朕有危险时,要你们以死担当舍生护架,你们这样的岂能真做到?

    难道满朝这么多文武重臣全特么是只知安享荣华富贵,只会夸夸其谈,只顾缩在京城骄奢淫逸的蛀虫?

    难道国朝花高薪重恩养的只是一群不知廉耻不忠无义的伪君子奸贼废物?

    怪不得朕的大好江山会治理成这个糟糕样!

    怪不得堂堂正朔大宋却在天下太多人眼里连杀人如麻的域外凶恶海盗匪徒国都不如!

    怪不得一向谨守外臣不干涉朝堂内政规则的赵公廉,会怒而忍不住上奏直言太多朝臣尸位素餐治国不忠无能该死该杀。

    手下若主要是这么一帮子嘴炮废物官僚,甚至是自私无耻的窃国奸臣,那大宋江山岂能保得住?

    朕的宝座岂能坐得安稳长久?

    赵佶愤恨地碎碎念。

    太失望了。

    心境好不苍凉惊骇发苦,直气得赵佶满血上涌,脸色发紫,浑身颤抖,太阳穴突突直跳,遮脸的皇冠珠冕摇晃碰撞得哗哗响,幸好他没有高血压、心脏病之类的受不得刺激的病,否则怕是能当场憋死激动死。

    站在前面的宰相和文武高官们偷眼瞅见皇帝双眼如喷火满身的杀机暴射,无不惊惧,但却咬牙挺身子站那就是不出头说话。

    他们都清楚,皇帝再怒也不可能不分青红皂白把他们问罪全宰了或罢免了。皇帝离不得他们站班执掌维护大宋江山。

    而在这个时候,谁敢跳出来向皇帝建议献策发话怎么对付梁山,让赵公廉知道了,谁就会成为赵公廉仇视的对象

    梁山若反了,

    那,敢出风头的官员满门必然会成为梁山的首要刺杀绑架什么的目标,抓做了造反祭旗的牺牲品也不稀奇。

    梁山若没问题没反,

    那,皇帝窃喜着还得依靠和重用赵公廉镇守边疆,在找到能取代赵公廉作用的这段时期,为了安抚糊弄住眼下江山着实缺不得的这位侯爷,必定会委屈那位出风头的官员,让赵公廉出口气心里舒坦了好安稳继续效忠。

    这一委屈怕就委屈掉了脑袋,葬送了前程和满门老小。

    总之,这时候在大殿上出风头,皇帝一时满意你的忠敬之心,可后面的结果却怎么着也不会好了。

    尤其可怕的是:

    赵公廉那宝贝弟弟可是个胆大之极的凶横纨绔,据说绰号蛮霸王的,肯定要祸乱京城凶狠报复敢出头害沧赵家族的人。

    你可别说那纨绔子没那能力。

    如今的京城刚清除了人口构成中的巨大隐患,但地面上的利益纷争迭起,动荡未息,人心纷乱,谁也不知京城居民心中想着什么,谁也不知看着本分老实的百姓中藏着什么险恶,官府控制地面乏力,新编镇京禁军又恶棍歹徒多多,混乱不堪,正在大力整顿,维稳京城的能力空前薄弱,京城有太多空子可钻,几乎到处是破绽漏洞。

    没见规矩森严的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家的奴婢都能趁机逃走太多?

    怎么防也防不住啊。

    连皇帝说是为削减国家开支,要以身作则与天下共度国难,实际上是听信了陶大仙的话,为戒欲静心修道和减少身边的美色诱惑而稀奇地开恩大度放出宫的数千宫女,包括赏赐官员家的美色,也能在不知不觉中一并很快逃个干净。

    就这样的京城控制力,梁山若派人进京寻仇,铁了心报复,不惜同归于尽,除了皇宫,谁家能防得风雨不透抗得住打击?

    谁敢拍着胸脯说我就弄沧赵了,我就当沧赵家族的眼中钉了,但我家保证就是能没事?

    你满门还能始终缩家里不出门?

    缩家里又怎样?

    人家不能杀上门搞连窝端?

    谁家能养着不惧攻击的众多护院高手?

    别说招不来,养不起,就算这都不是问题,可是,皇帝不放心呐,也不会允许大臣家养着那么多而强大的武装实力。

    皇帝还怕你勾结外贼图谋不轨玩刺王杀架甚至伺机造反夺权呢。

    皇室秘谍司的一项重要任务就是盯着这种事的。

    你家若有那么强大的武装实力,不等沧赵上门寻仇,皇帝得先敲打你。

    没见当时的牛逼文成侯府也绝不敢养较多人手,满府连厨娘在内也只二十几个人看家?

    你想安稳当官就不能触犯皇室祖传的禁忌。

    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有千日做贼的,还能千日防贼?

    人哪会不懈怠不出错?

    一有漏洞,赵公廉那位无知无畏的莽撞弟弟的报复机会就来了……

    敢出风头的官员只怕就得稀里糊涂付出血的代价。

    大臣们这时候才猛然惊觉:即使沧赵家族遭难破家了,可沧赵人骁勇善战忠义无畏长久形成的威慑力仍是照样让人畏惧。如今,这家人不得皇帝宠幸维护却威势更盛,更成了满朝不敢正缨其锋的可怕存在。没有人敢不忌惮。

    以前总觉得权力在手就什么也不用怕,只要摸准皇帝心思,顺着皇帝心意的大势去做,就尽可结伙恃众以权力关系网耍阴谋诡计欺负和抢掠刮分沧赵切身利益,如今才恍然发现在握的大权未必好使,至少团伙官员多、政治势力大,顺圣意,加权力与玩得精熟的官场规则,统统照样挡不住怒极愤恨报复上门的沧赵人。

    人家就是有这个硬势力和胆气。

    此前的侯府出售事件就是血的教训。

    兔子急了还咬人呐。

    沧赵不是逆来顺受的兔子,那是头插着智慧翅膀的猛虎,手下又尽是些对主子忠义勇悍不怕死敢怼皇威的义从。

    一想到这些,宰相大臣们不禁心里一寒,只感觉脖子后直冒凉风。

    他们打定了主意,在赵公廉没用了之前决不出风头当了沧赵的死对头,如此就更不肯站出来勇敢为帝分忧了。

    赵佶左等右等,却就是没人吭声,这火更烧得猛了。

    他阴森森扫视着众臣,终于忍不住开口发作了,语气冰寒地喝问:“众卿怎么都不说话?难道无人愿代朕去慰问梁山?”

    他的声音在构造特殊的大殿中显得极其洪亮,余音回荡,可声息后,大殿却是更安静了,连喘气声都似乎消失了。

    大有一片死寂的感觉。

    赵佶这个怒啊,眼睛都瞪圆了,肚子里似乎狂燃着一团火,张嘴就能喷出火焰来。

    他一拍御案,正要挑个不顺眼的强行点名而出当出气筒甚至是杀鸡儆猴的那只鸡来泄火并震慑群臣,这时,突然在文官队伍的近乎末尾有个清朗的声音高呼一声:“启奏陛下,微臣不才,愿意走梁山一遭传达官家的拳拳圣意。”

    早朝早,朝会开始还没多久,此时天色还一片黑暗,尽管殿外有灯笼照亮,但光线不好,又隔得远,赵佶怎么瞧也看不清出声敢应差的这位远远排在殿外的好汉官。

    总算还有忠敬君王,有担当肯舍身为君王排忧解难的好臣子。

    赵佶心里舒坦了点,鄙视地扫视了一眼站在殿内的上百达官贵人,把声音放温和了许多道:“爱卿,进殿上前说话。”

    “遵旨。”

    那人高应一声,闪出队尾,然后恭谨却步伐沉稳满面从容地走上殿来,清朗再拜:“小臣御使末言谏官薛弼参见圣人。”

    赵佶闪目一瞧,脑子好使,对这个微不足道的年轻小言官还真多少有点印象。

    此人好象是政和哪一年的进士,人机敏也有才学,此时显出担当,官小,担任钦差慰问梁山这等野地倒是应该合适。

    赵佶心情大好,声音更温和了:“爱卿平身吧。给朕说说,你是怎么想的?”

    薛弼直起身信心满怀地笑对皇帝道:“不瞒圣上,微臣料定此去梁山必定无险。臣也有些信心能安抚好梁山一众,若无能臣愿意去担负这点小差使,免得在梁山水洼子这种乡野地方丢了体面身份,微臣愿往。请圣上下旨令臣去。”

    这话都是赵佶爱听,或者是眼下最想听的。

    沧赵无不臣之心就好。能安抚住沧赵家那个不着调的纨绔老二不胡为起事的官就是精忠报国的能臣。

    实际上,满朝就只有这么一个敢跳出来接差使的,赵佶也别无选择。即使薛弼没把话说得那么满那么漂亮,赵佶即使不想用,也得用此人当这个钦差大臣。何况赵佶对薛弼印象不错,认可此人能担当好差使。

    皇帝不吝夸奖,称赞薛弼忠敬君王勇于任事是个大大的良臣,当堂许诺若能完成好这趟差使,回来后必有重赏。

    折腾得火起差点儿烧了皇宫,侦察梁山的天使总算是有了。

    顿时朝堂满头的一片乌云闪电皆散。

    皇帝不发怒横心杀鸡儆猴收拾哪个倒霉蛋了。

    满朝官员,上至宰相,下至品级极低却有资格上朝的言官,都从尴尬紧张中解脱出来,大大松了口气。

    但没人感激挺身而出勇担牺牲的薛弼,也没人有心感谢薛弼圆转了众臣不肯舍身报君的丑恶。

    重臣都笑看着薛弼,似乎满眼都是对薛弼的欣赏鼓励,心里却不屑:“一个冒险搏皇帝欢心争出头的聪明傻比罢了。”

    其他盯着薛弼的官员中则不少的干脆以**裸的眼神嘲笑:“你这厮得了皇帝称赞和承诺先别急着得意。有你哭的时候。”

    朝堂上定了天使人选和出行日期,转眼,梁山这边就知道了。

    赵岳去了老家,并不在梁山,但也立即知道了这事。

    薛弼?

    赵老二念着这名字,从历史上对照寻找,还真想起点什么。

    能想起来这么个寻常官员,主要这人有个很独特处:在历史上,此人和岳飞关系挺近,但却是唯一一个不但没受到岳飞案牵连,反而官照做,前程照有的,安安稳稳在官场混到老死的人物。

    史书有栽:初,秦桧居永嘉,弼游其门。弼在湖北除盗,归功于万俟卨。桧诬岳飞下吏,卨以中司鞫狱,飞父子及宪皆死。朱芾、李若虚亦坐尝为飞谋议,夺职,惟弼得免,且为桧用,屡更事任,通籍从官,世以此少之。

    也就是说此人和秦桧有旧,而且机灵,会来事,在浑浊的官场吃得开。

    这样的有正有胆有能,也精变通的人物必定不好对付。

第134节审查梁山2

    调查特使薛弼得了圣命,下朝后自然被朝中某些大佬叫来夸奖并耳提面命安排一番,然后在五十个禁军的保护下出发了。

    他一行都骑马,离京后虽称不上日夜兼程,也是晓行夜宿赶路紧迫,没摆常见的钦差大臣谱招摇北上,但也没掩饰行踪,不知内情的路人看到这一队匆匆奔过的人马会以为是哪个重要官员紧急去危急的哪里赴任救危,所以很快来到梁山一带。

    薛弼先去了梁山泊南边的济州府,然后由南到西到北到东,对郓州、东平府等按田师中所奏参与了围剿桃花山强盗的梁山周边官府都一一传达了圣旨,表达皇帝亲切慰问嘉奖,各州府文武官僚自然有升官调级发财的美事享受,凭白得利,皆大喜欢。

    只是薛弼此次差使是另有目的,是骑马飞奔空手轻快来的,除了随身的圣旨,没带其它东西,赏钱自然不能立即兑现。

    这些得嘉奖的州府到底能不能收到实钱赏赐,还得看钦差调查落实剿匪的具体情况而定,若有编造功劳的欺骗,朝廷的惩罚未必会有,但赏钱就不用指望了。当然,这些官僚也不稀罕皇帝打赏的那点钱,守着梁山商务怎么也早发了,要的是官途。

    具体实物对这些官员什么也不给,这也是皇帝赵佶在耍心眼,为的是赌梁山的嘴,为钦差用嘴硬说嘉奖创造前提条件。

    当然,赵佶这么聪明的人也清楚,完全用嘴硬说,太糊弄人,那是说不过去的。

    毕竟梁山人不是官府,没有职责和义务剿匪,剿匪有大功,赵佶绝不会赏赐梁山人官职爵位,也不肯出钱,但怎么也得让梁山人落点看得见摸得着的具体实惠好处,在此基础上加上空口白牙忽悠,这样一来空洞的好话才能让梁山人切身体味到那份皇帝的亲切关爱重视之情,以及由此产生的荣耀欣慰,能达到安抚目的。

    薛弼转到东昌府后没有象在其它州府那样匆匆一晃就离开,在此差事的引发人知府田师中的招待下在府城住了下来,一方面是休整一下,缓缓一路急赶的旅途辛劳,养养精神,让随行成员少些抱怨甚至怨恨顺便从地方多得些好处,另一方面让田师中在东昌府紧急弄五十坛比较好的酒水,把早准备好的钦差队从京城带来的御旨封条这么一贴,这就是给梁山的圣赐御酒了。

    这确实是纯糊弄人,但也说得过去。

    赏赐御酒,主要就是个名义,表达的是皇帝的心意,是莫大荣誉,就象奖状证书一样,重点在荣誉而不是酒水到底怎样。

    在这时代,皇帝御赐的东西,它就是路边随手捡的枯枝野草土坷垃,甚至是堆恶心人的臭狗屎,那也是无上金贵的东西,你得到了也得倍感荣耀地好好供着、珍藏着、满怀感恩着,纪念着,何况是怎么也值点钱的地方好酒水。

    赵佶有心除掉沧赵家族,暗暗翻脸后,再不肯给半点好处,内心还恨不能沧赵继续忠谨傻傻地倒贴他到倾家荡产满门饿死,那才省心省力如了他的意,在还需要人家卖命,还得耐心安抚的情况下,也连点皇廷好酒都不舍得给,抠到转嫁地方出,这反应的不只是赵佶这个皇帝是如何自私无情,而是所有独裁独夫特性下皇权都是如此翻脸无情,都是冷酷霸道之极的作风。

    人所处的社会位置不同,看待事物的角度和心理也是迥然不同的。

    皇帝和平民百姓是社会角色的两个极端,是非观是不一样的,甚至是绝然相反的,若按平民意识分析皇帝就太可笑了。

    赵佶这么做就并不觉得自己很过分。

    在他心里,梁山和赵老二不是赵庄和赵公廉,区区没用的荒野鄙夫胡闹纨绔岂配得上皇家的正经对待,关注了赵老二一眼,赏赐几句好话已经是天恩浩荡了。

    加上酒水心意,那更是无上荣幸了。沧赵若真无反心,赵老二还不赶紧感恩戴德跪着?

    说到底,他当皇帝当得高贵自大仍是习惯傲慢高高在上,思维和行事已经成了皇帝独有的固定模式,根本无自觉。

    堂堂曾经很繁华的东昌府凑几十坛子差不多的酒水还不是小菜一碟,不用一个时辰就完事了。

    田师中从本府出了点血,少了能贪污的财政款,心里鄙视皇帝抠门,但发自骨子里很高兴,甚至可称极度亢奋。

    他从此事上完全看清了皇帝对沧赵家族的恶劣心态,看到了文成侯满门被抄家灭族的下场,看到了报仇和官途痛快前景。

    对这五十坛子酒水,他知道轻重,没敢用劣质糊弄,弄的都是本地能拿得出的好酒,但心里很不舒服。

    一想到梁山人如何得意洋洋痛饮这些美酒,田师中的心就象针扎一样难受,所以唾沫鼻涕什么的脏东西免不了弄到酒里。

    也就是知道皇帝此时还需要能用就尽量哄着用赵公廉,他才没敢玩阴狠的,好不容易才强压下了趁机下毒毒死梁山人的心思。

    没下毒,他也是防止意外。

    按圣意,他到时也是钦差成员也得跟钦差进梁山,一为薛弼助威壮行,二为配合薛弼侦察梁山。万一要是梁山人把这所谓御酒荣耀硬要他和钦差分享,那可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怕毒死的首先是自己,最次也是麻烦大了。

    酒水悄悄准备好后,薛弼稍等了两天,通知了梁山天使将临,让梁山提前准备一下,这才动身去梁山。

    在他离京代天子嘉奖梁山周围诸州府时,诸州府已经提前得到朝廷的命令,派了精干探子监视起梁山泊的动静,看看梁山能不能及时获悉朝廷的意图,或得了信为了隐藏兵力和不臣之心而暗中提前把人马悄悄转移出梁山逃避检查。

    毕竟“嘉奖”梁山的决议是在官员众多的大朝会上公开举行的,没有为保密而刻意私下秘密布置,很容易泄露风声。

    当然这不是皇帝和白时中等要员太蠢或太大意。

    儒腐自大汉政权擅长的就是阴谋内斗,对外大嘴巴缺乏政治警惕性和保密意识,对内斗争“自己人”可不缺乏,精狠得很。

    朝廷这么干是有意而为,想的是顺便摸一摸,在文成侯府撤离东京后,还有哪些沧赵同党在朝中和东京暗中和沧赵呼应,以备铲除。包括皇帝在内也相信以沧赵家族当初的雄厚财力势力,暗中攀附结交的官员不会少了,至今仍有同党才正常。

    朝廷和东京确实有沧赵同党和人手,而且官不小,人手也不少,数千宫女能趁乱逃离东京正是得益于这股力量,可通风报信这活根本不用老套派人专门出京。朝廷暗中严格把控城门,重点监控东京某些官员家,想趁机发现沧赵同党,能有个毛用?

    无线电波早通知梁山和相关人了。朝廷不过是在瞎精明算计着忙碌。

    科技落伍的结果可不止是愚昧可笑被动挨打。

    东京这边劳心劳力,却在朝野自然都一无所获,无论是官员还是百姓都照样按部就班各忙各的,无一丝和梁山有关的异动。

    皇帝和白时中等对这个意外结果也不知是该庆幸还是该失望。

    但,梁山周围诸州府文武要员却精神一振,不但盯紧梁山,而且暗中秘密布置军队潜伏准备随时突袭围剿转移的梁山人。

    可,这也是瞎忙瞎用心。

    参与此次行动的官府人,从将领到小卒子到探子,除了在野外餐风露宿喂可怕的凶猛秋蚊子吃尽苦头,叮了满脸包,弄了一肚子懊恼闷气抱怨,什么也没得到,既没抓到来梁山通风报信的,也没看到一个离开梁山泊的人影,更别说突袭转移的人马。

    梁山得了信,立即做了应对,连平常正常出行采买日用品什么的人都停了活,不再外出。官府能抓谁去?

    东昌府严密监控一向和梁山有经济来往的独龙岗也一无所获。

    鬼脸儿杜兴暗中加强对城堡的布防,然后带领部下庄民和“民兵”武装该干活干活,该“抓贼”抓贼,控制独龙岗安全。

    实际上,梁山的两三千嫡系将士此时绝大多数并不在梁山。

    在赵岳北上泰安的时候,这些人手就已经在军师何玄通总领下,由花刀将孟福通、马保、刁桂以及擅长水战的马元等清真六金刚统领下,带着梁山泊几乎全部的较大船只出去分头参与用银子或走私食盐换大宋民间积存的庞大廉价粮和铜钱计划。

    国家失德,则人心崩坏离乱;江山要倒,则万众眼里会只有家而没有国。

    这种事自古皆然。北宋岂会例外。

    在眼下,上至京中达官贵人,包括王公皇族在内,下到地方大小官僚世家,再下至民间的地主商人土豪等,都组织了各种形式的船队商队,加上乡间有船有车有胆子干也看到机会的百姓等自发组成的船队团伙,都在各显神通疯狂参与走私。

    都在抓机会拼命挖大宋的墙角,从海盗手中换取白花花的可爱银子或其它利益,没几个人真在意国家利益和安危。

    客观生活需要上也有促成疯狂的主因。

    海盗横行海上,毁掉了大宋对沿海盐场的控制和经营,海盐都在海盗手里。

    这几年,大宋所需要的食盐除了西北西南等内陆能开采的数量有限还不方便往外运输的井盐湖盐外,主要靠海盗提供,尤其是人口最多的东部地区因为几乎没有陆地可开采的食盐而高度依赖海盗垄断后却一向非常稳定的提供。

    宋廷对此被动毫无办法,灭不了海盗就只能听之任之。

    无奈之下,为了适应这种局面,蔡京当政还特意组建了盐务局来专门谋取走私盐税弥补巨大税收亏缺,等于是变相认可食盐走私合法化,让有权力之便的王公贵族达官贵人及上下官僚有了发横财机会。蔡家自己自然也是从中受益惊人。

    可此次国难,海盗只顾抢掠,停了食盐走私数月,这可要了亲命了。

    人哪能长久缺了食盐?

    不吃盐,一个年轻强壮大汉用不几日也会变得手脚发软。

    浑身无力怎么干活?怎么有力气从事各种行业谋生

    皇帝赵佶的用盐自然得到最优先保障。

    大宋缺了谁的用盐也不能缺了皇帝的。

    赵佶又缩在皇宫高墙大院内被群臣蒙蔽着享福,自然看不到民间疾苦,也没心思关心这种小事。但万民没盐吃,这日子没法过了,想盐都想疯了。

    好不容易灾难和混乱过去了,海盗又开始食盐走私,并且慷慨好心的没趁机囤积居奇抬升盐价谋取暴利,仍一如既往廉价供应,想盐想得眼珠子都红了的万众,包括统治阶层,哪能沉住气不疯了一样赶紧参与贩运和抢购?

    盐是生活必需的,又好存放。而粮食不利于长期存放。

    留在大宋的百姓和地方部分统治阶层从灾难中获得的粮食多,得到的铜钱也多,深刻吸取了缺盐的教训,有机会自然想多屯积点食盐以免海盗凭垄断地位起坏心猛抬盐价,或再有了什么不利的变化,这进一步促成了走私疯狂。

    大宋整体秩序正渐渐趋向正常,但运输便利的水域和相关地区却陷入更失控。

    各地官府在没条件也要创造条件参与走私,没人手,在这危险时候也没胆量象往日那样嚣张查扣走私合法抢劫民财。

    梁山船队就是利用了这个疯狂混乱机会,此时正活跃在运河、黄河等北方方便运购粮食的区域,和看到发财商机而越来越多红眼参与走私的各种船队商队混一起悄然行事,走私犯法却实际没什么风险,即使遇到点风险也有武力趟平抹杀。

    梁山眼下由留守的武装总管摩去金翅欧鹏以及外务总管悍地忽律朱贵在主持。

    铁笛仙马麟负责把守水泊。大力神冯金彪、张彪、王用三将负责统领震慑和继续训练桃花山悍匪俘虏军。

    六千多悍匪仍在乱石滩驻扎,并没有撤离隐藏到别处。

    这是梁山最大的弱点。

    想掩藏好把柄,欧鹏等头领对付居心叵测的钦差团队可得好好费点心思。...

第135节审查梁山3

    梁山泊周围的官府空忙一场,什么功劳也没捞着,怎一个失意了得,却还不能撤兵撤探子人手,得继续监视梁山呼应钦差行事,防止梁山藏了众多兵力情急之下真悍然造反,也就得继续潜伏野外喂蚊子活受罪。

    位高权重的官员自然不用受这份罪,安然坐城中当老爷遥控指挥和享福。执行任务的将领和官兵怨声载道却无人听。

    这种老爷中包括济州府团练使,也是本府兵马主管的黄安。

    黄安就是个混官场富贵的大宋常见地方高层官僚,未必做过什么大恶,但也绝对不是什么好人,更不是什么好官。

    他曾经也很有些武力,不然也不能象青面兽杨志那样中过武举。

    大宋的武举可不是好中的,在一定程度上比科举还难。

    科举是三年照常举行一次的,能把人才从激烈竞争大队中录走一些,武举就没准了,积存的能人自然多,中举不易。

    只是,象内地太多地方高级武官一样,黄安混到一定级别,没了上进路,失了进取心就沦为注重官场关系网的享乐官僚。吃饭的本事自然渐渐就练得少了,甚至荒废了。

    在晁盖劫生辰纲时,若也聚啸梁山造反,黄安带兵去围剿,若亲自上场厮杀,以他荒废的武力必是送死的份。

    但这一世界中,黄安受赵老二的梁山影响有了些改变。

    他仍是个官场混子腐朽官僚,但祸民这种罪恶事注意收敛了不少,主要转变在,他迷信文成侯预言之忧,或是害怕金军真能灭了大辽屠杀大宋那一天,意识到象他这样的内地将军也极可能被调去前线上阵血战,而自身的本事才是战场保命和立功的最有力保障,所以就没敢只顾富贵享乐全抛了军人吃饭的本事,后,随着大宋政局恶化,乱贼四起,强盗横行,天下有不稳迹象,为了能剿匪自保,为了在万一的兵灾乱世中求生,他更捡起武艺注重自身强武。

    荒废的本事能恢复多少未可知,但他自己觉得至少不是过去盲目自大的将主废物,灾难来临时怎么也有点战斗力。

    这次海盗促然引发的滔天国难深深刺激了黄安,虽然一家老小住在府城都安稳得生,却仍把他吓得不轻。

    他的那些盘踞乡下作威作福亲族数十口子,连同为虎作伥的仆从,在突然暴发的此劫中差不多全被当地人杀死了。

    这些人以前仗着他的权势影响力肆意作恶多端而任性不听劝戒,结果真就如梁山人早就预言警告的那样;人要积德少作孽,否则在大宋这个局势特殊的时期必遭到灭门性报应惩罚。

    济州府以往财雄势大的地主豪商士绅,包括在本地官场甚至朝廷有不一般靠山的,劫难后,一张张有名甚至很熟悉的面孔几乎全不见了,不是被突然暴起的本地流民狂潮愤恨撕得粉碎,就是被北上截杀清真山流寇的京城禁军当私通海盗的人家顺手严厉凶残剿了抄家了,能逃过乡下流民潮及时躲到府城也照样是身死族灭,一众名流家族再也傲慢猖狂不得。

    黄安身为本府军队首长,曾不得不配合禁军剿灭城中大户,亲自参与过凶残屠杀,也亲眼看到乡下大户灭绝之惨。

    受此惊吓,黄安越发迷信沧赵家族的先见之明,越发感觉五胡乱华那样的灾难极可能再次降临,也越发疯狂练武。

    这次朝廷突然慰问梁山,黄安早早得了知府吩咐调兵监视对付梁山。

    此时,梁山商贸早停止了。

    黄安这些人已经断了从梁山获取商业利益的关系,和梁山人各不相干,没利害关系了。

    但,也不知是感觉自己以往大量偷用本府军的武器装备储备从梁山换取友谊和商务便利利益太多,牵扯得太深,害怕梁山出事被诛连,还是猛然良心发现,讲起交情,想帮帮不应该遭难的好人沧赵家族,想助梁山朋友度过难关,或是福至心灵,突然预见到聪慧绝伦的沧赵家族不但不会有事不会就此倒下反而前程无限,他想投机投效一二,亦或是喝酒喝大了一时莫名其妙脑袋发昏发热不清,没按以往的官油子套路无情算计好利害得失,他竟然派心腹偷偷预警了梁山。

    其实担心牵扯太深是多余的。

    当年文成侯得圣宠,威势无边,前程无限,沧赵商贸也兴盛无匹如日中天时,上至朝廷,下至梁山周围官府哪个官员不是拼命出卖国家利益,提供各种方便,讨好沧赵家族,攀上关系,换取官途和沧赵商贸能回报的商业便利好处?

    就连蔡京专门派来监视梁山的郓州知州,和被赵老二狠打了脸,对梁山可称有大仇的都监张勇也无不在奋力这么干。

    都这么干,谁也不干净,那犯法损害国家利益就不是事了。

    梁山周围的全体官员都会自觉地合力掩饰抹掉罪过。谁想揭发都不行。

    在此次对付梁山的事件中,水泊周围的官府会积极配合上意对失势的沧赵玩落井下石,但以往勾结讨好梁山的事,谁敢跳出来说这个,谁就得遭受各州府官场群体的一齐凶猛打压。

    当事者出意外暴毙,甚至满门突遇歹徒谋害而死绝,这一点不意外。

    也就是说,黄安自己这时候根本不用做什么来自救。

    哪会有什么牵扯、诛连什么的可能。

    黄安也是久混官场的老油条了,未必不清楚这一点,可无论怎样,他得知朝廷要算计梁山时,在第一时间里就是通风梁山这么干了,心里有点担心被人察觉而获罪,但并不怎么后悔。

    这就很有意思了。

    朝廷自以为安排得周到细密,能打梁山个措手不及,必能察知梁山真相,哪曾想黄安这样的腐化官僚也会偏向梁山。

    这或许就是运来,天地皆同力的证明。是天意要大宋灭亡。

    梁山早得了消息做了准备,但欧鹏以及和黄安熟悉有“交情”的朱贵得到黄安这家伙紧急秘密示警,都很惊讶。

    都猜测这家伙是吃错药了,还是别有用心。

    想不透。

    但也不当个事,只记在心里就是。

    梁山泊只周围四座四方酒店还在营业,只是因为梁山商贸“破产”停止了,不再有众多客商云集的热闹而冷清惨淡。

    薛弼在东昌府等了两天,梁山仍然没有人马离开的动静,随和田师中一起来到属于东昌府辖区的水泊东面的酒店。

    梁山按通知,朱贵实已等在酒店迎接钦差。

    天使在威风凛凛的禁军卫队骑兵保护下缓缓而来。

    表明天使身份的数面旗帜迎风招展,更增几分庄严神圣高端威风气势。

    来的可不止这么几十个人。

    田师中还带了上千特意挑选出来的高大凶悍东昌府官兵随行。

    他也没有象往常那样坐轿,而是陪着钦差同样骑马。

    接了死掉的兄长王庆绪职位的新任都监王庆隆,和几员大将自然相伴田师中左右领兵压阵以壮声势,加大对梁山威压。

    让人恼怒的是,队伍浩浩荡荡来了,瞎子也能知道,却并没有看到梁山人早早的远远恭迎在路边,更别说看到赵老二了。

    视野中的东岸酒店静悄悄的,门外不见一个人影。

    店门大开,店里有人在活动,但就是没一个出来的。

    屋顶的店旗在风中招展,发出哗啦啦的声响,仿佛是在俯视着来人对远来的这伙钦差大队肆意嘲笑着。

    本就痛恨透了沧赵家族的田师中看到这一幕,眼中先是闪过欣喜之色,心说:“沧赵小儿居然敢如此轻慢天使,只这个罪过就不会小了,让官家得知皇威被轻贱,必会对沧赵更不利。嘿嘿,沧赵这是在寻死。文成侯,你不倒霉谁倒霉。”

    随即,他又变了脸色,满眼怒火地用马鞭一指酒店,恨声对薛弼道:“钦差大人,你看看。对官家派来的天使都敢如此无礼,沧赵是何等傲慢嚣张。依我看,怕是沧赵早有不臣之心。否则安敢如此?”

    薛弼显然也没料到会这样,惊讶不已,望着仍没动静的酒店,目光变得凛然,但什么也没说。

    队伍继续前行,离酒店越来越近,连面目都能看得较清了。

    可酒店中明明有人看着队伍来了却该干嘛干嘛,仍无反应。

    薛弼坚决阻止了田师中又热心提出防止事变要挥军先行试探酒店的建议,也拒绝了随行禁军的围护,仍然挑头在前而来。

    他很清楚,田师中表面对他尊敬热情,实际根本没把他这个品级太低又没有政治靠山的小小言官放在眼里,而且居心叵测。

    这位知府真正热心接待交好的是混在钦差团队中的那几个人,在府城时私下里早不知和这些人怎么勾搭好了,此次奏旨趁机带军队而来,对他对梁山更是都没按什么好心。

    以其对文成侯的仇恨心态,怕是早算计着要借天子之威对梁山寻机闹事报复。

    若是依了田师中以兵力先行示威试探,那只怕是一场血腥冲突。

    这些匪徒地痞一样的东昌府官兵怕是必会找借口趁机乱杀酒店的人为知府大人出气泄点恨。死了人,开了这个坏头,先挑起了梁山人的愤恨对立情绪,那,此次安抚梁山也就是安抚住沧赵家族的任务还没展开就注定失败了。

    侦察梁山的任务就更不用想了。

    怕是连去梁山亲眼看看都去不了。

    当场就得陷入梁山和官兵的激烈争斗中,以及后续的纠缠不清打到天子面前的官司中。

    这还是最轻的后果。

    激怒梁山人,死伤一多,血腥闹大了不可收拾,梁山人一时冲动也好,被逼得不得不为也罢,怕是当场真就不反也反了。

    若到了那个地步,沧赵家族的结局会怎么样不可预知,但怕是未必有多惨,而他钦差薛弼的下场却必定是惨不可言。

    身为主要责任人,事先说了大话,事起却辜负了圣意,引起大祸,丢官罢职下大牢甚至直接处以死刑怕是轻的。

    弄不好,天子一怒,下旨连他满门甚至三族都灭了也未必不可能。

    在刚过去的灾难中,已经有好几个高官惹怒了皇帝落得这下场,鲜明印证了天子之怒会发生什么。

    真正的罪魁祸首田师中却未必会倒霉。

    因为这厮在朝中有靠山,在钦差团队中又有呼应,可对朝廷巧言推托罪责,众口一词能轻易把罪都推到在朝中无依无靠的他身上,甚至能化大罪为大功更得重用。

    不要说这种事不可能。

    薛弼虽然年轻,还得算是个官场新手,但当官至今已经冷眼看清了当今皇帝何等的荒唐昏庸、迷信可笑、自负却眼瞎,看清了这位心理扭曲变态的皇帝和诸权臣的相互勾结胆大妄为共同导致的政局之黑暗。

    这样的朝廷,干出什么不可思议的荒唐事罪恶事,你都不必感到惊奇。

    只要没有势力没有靠山,你为官再清白,再忠君爱国,再有能力,那都没用,有人说是你的错你的罪,那就是你的。

    薛弼领差使时已经考虑到了些凶险困难和不利后果,不后悔此行,但加倍警惕小心,要自己必须沉住气把住成事局面。

    如今看来,不但要提防梁山周围官府私心作祟擅自搞事,梁山人也不是善茬,不是想像的那样忠敬皇帝。

    这趟活难干了,更得警惕而全力以赴。

    田师中见这个默默无闻的小官钦差很有主见就是不动怒不上套,虽有心搞事,却也不敢按自己的心思任性硬来坏了圣意。

    薛弼遏制了田师中的恶意发难,镇定自若地带头继续前行。

    眼看到了酒店前五十米左右处了,队伍停了下来。

    酒店仍无反应。

    随护的禁军主官,也是皇帝特意派来的暗线使者冷眼打量了一下这座闻名已久的梁山四酒店之一,看到沧赵人如此胆大无礼,久在皇帝身边养成的高傲跋扈心受挫,大怒,整甲摆刀威风凛凛刚要催马上前怒喝梁山人赶紧滚出来跪接,这时,店中终于有了反应,有两个人快步走了出来,一个是商人打扮,一个却是盔甲峥嵘的武官打扮。

第136节审查梁山4

    出店迎接的两人正是朱贵和欧鹏。

    二人来到薛弼马前丈远处一齐躬身抱拳施礼,但只朱贵道:“梁山总管朱贵携梁山安全总管迎接天使。”

    既无惯例的事先早早一大群人和一大套颇有讲究的庄重肃穆又喜庆的丰富仪式远迎,现在迎了只两人不说还既无跪拜,而且连“恭迎、钦差大人、大驾光临”什么的必然有的尊敬客套字眼也都不叫一个,随护禁军主官活了近四十年也从未见过如此怠慢天家使者的,本就恼怒,这下更是勃然大怒,脸现凶相杀机,手中大刀一指朱贵厉声暴喝:“大胆!”

    “本将问你,天子特派钦差到此,尔梁山一众为何不早早铺路连彩远迎?见了钦差大人为何不跪?”

    “你家主人为何不来跪迎?”

    “尔等眼里还有没有官家?还没有天子圣威?嗯?”

    “尔等有何阴险企图?说”

    不待朱贵辩解回答,薛弼另一边的田师中在马上傲慢地紧跟着戟指欧鹏厉声喝问:“你这厮是什么人?”

    “你这厮一介贱民为何敢着禁军大将盔甲?为何敢在天使面前佩刀持枪?嗯?”

    “你这厮头盔遮面,见了天使也不摘,藏头露尾,一身邪恶煞气,对天使毫无敬畏之意,又手持凶器横立天使马前,莫非是梁山勾结甚至暗自豢养的匪类亡命之徒,意图不轨想在此间突袭行刺钦差,攻击随护官兵不成?”

    随着二人呼喝,随护禁军以及随田师中出行的数员大将哗啦一声全都拔剑亮起武器,在马上如狼似虎紧盯着朱欧二人。

    后面的东昌府上千官兵也紧跟着长官行动,个个脸上露出凶悍残忍之相,瞪眼拔刀挺枪甚至张弓压上来大吼着杀,威胁着朱贵欧鹏。

    一股股凶恶杀气刹那间充斥这片空间。

    官方大有暴起杀上的架式,凝重紧张凶险的气氛固锁了在酒店这的所有梁山人。

    可惜这凶凶暴虐威压,朱贵连眼皮子都没跳一下,脸上的惊恐畏惧神色半点也无,仍是不咸不淡的从容。

    站的稍后的欧鹏更是钉子一样钉在那纹丝不动,仍然昂首挺胸拄枪平静而立,只是罩面盔后的一对明亮眼睛在冷酷警惕扫视着能威胁到赤手空拳朱贵安全的禁军主官和官兵诸将。

    二人根本不搭理禁军主官的颐指气使问罪,也不搭理田师中的拿腔拿调打官腔扣帽子质问,无视了借皇威压人耍威风。

    对官僚,最好的打脸方式不是动武殴打行暴力,而正是这种无视。

    无论古今中外,官僚都最恨别人尤其是草民对其官位和权威的漠视甚至敢直接无视。

    因为权威就是官员的一切,无视权威无疑否定了官员一切。

    这是官僚万不能容忍的。

    朱贵稳稳站在那,肃然地用平淡的目光只瞧着马上这位年轻的天使会如何反应。

    赵老二来电指示过:这位天使别看官卑年纪轻,在朝中既无名声也无靠山,东京有点实权身份的,谁也没把此人放眼里,官场有他没他,没人注意,更没人在乎,目前纯是默默无闻寻常一京城小小谏官,但,此次主动请缨当钦差来梁山可不是利欲熏心赌一把的冲动或脑子进水了忠君犯愣的傻瓜行为。这人可不是个简单人物,有胆子,也有应付复杂局面的过人眼力和机灵。

    朱贵可是久跟赵老二的老人了,很清楚,能得自家神奇二爷特意提醒注意的人物没一个是寻常人。

    这个钦差必不是好对付的。

    今天搞的这些阵仗,不是梁山要用这种方式给钦差团队一个下马威,而是想就此好好观察一下小钦差到底是个什么人。

    是恶客坏蛋者,梁山有恶的方式招待。

    是良知仁善恤民好官,也无谄害梁山之意,梁山就会客套友好方式招待送走。

    至于铺路连彩远迎什么的问罪,朱贵心里只有呵呵。

    黄土垫道,沿路树枝房舍布绸挂彩,远迎,那是迎接天子的仪式。

    钦差什么的也配享受这种规格的接待。

    皇帝派往全国各地的钦差使者多了,去边关或什么地方传达圣意命令的小太监、包括通讯兵、信差也属于天使,各种天子使者太常见而且多了去了,都算上,堪称路上每天络绎不绝,可有谁把这些人当回事?

    传达圣意的通讯兵还是小兵。

    传达圣意的信差还是靠劳苦挣饭吃挣扎活命的卑微差役。

    传旨太监也未必有什么天家威风带来的高贵尊严,不过是为皇家跑腿的蝼蚁。

    权威赫赫的边关大将或地方官员大佬哪个心里把这些人当人看?

    很多天使都是被呼来喝去的份。

    若敢惹恼了地方上的权臣,很多天使不但没赏钱得不到好处,被寻事找借口打板子甚至随意杀了都不稀奇。

    退一步说,若按这位禁军的要求,那,先不提劳民伤财,受宠或得用接待天使多的官员每次都这么干还不得累死烦死?

    尤其是京官或没权力挥霍民财民力办私事的人家,浪费在迎接天使的自家钱财怕也折腾不起。

    而且宋朝也无明文规定接待天子必须这么做。

    都是下面的人按汉人王朝的习俗传统一向这么安排的,以此彰显天子尊贵威仪。

    说穿了当初就是某些人为拍天子马屁积极创造出来的,这其中儒家学说和那些夫子起了关键作用,极力推行和维护这种规矩也是为能刁难敲诈受旨人家从中得利,不是皇家自己先提出并强行要求这么做的,现在除非天子提出,否则不必。

    受旨人家也常常热衷于大搞形式主意,有的用珍贵的绫罗绸缎挂彩十里甚至几十里远迎跪接,以示对天子的虔诚尊敬,对钦差也类似办,无非是借机搜刮百姓,挥霍当地民财讨皇帝欢心,同时也是向乡里炫耀这种家族实力和荣威。

    说到底就是上下曲意迎合钦差,惯出来的习俗,也就成了似乎不可违背的必然规矩。

    就如没明文规定老外在中国享有特权,但即便是个在本国混成乞丐的老外无耻穷黑鬼在中国也照样高人一等一样,这也不是人家提出来或能强制要求来的,而是国人自己给老外惯出来的规矩,惯成了可以无视中国人尊严和律法的洋大爷。

    自己习惯膝盖软,愿意当受气奴才惯着人家,就不要怪人家傲慢强势凶横无礼。

    好在中国在强大强硬,中国人也有了支持和底气在迅猛改变精神。这也是一部能如此大卖的根本动力。

    堂堂大国,中国人格外需要扬眉吐气,也有资格扬眉吐气。

    回头再说跪迎天子或钦差这事,那更是没这强制要求。

    动不动就得下跪,那也是明清才有的规矩。宋朝还不流行这个。

    宋代,就是当着皇帝的面接旨,臣子也不必就得下跪,躬腰拱手郑重接旨就行了,并不是唱戏中演的那样。更不用说跪迎钦差了。

    也没有钦差面前不能带兵器一说。

    没哪个军官在迎接钦差时还特意摘下武器。皇家面前才有相关要求。

    沧赵家族也属于将门,有明文规定可配备正经官身家将,家将以武官身份迎接钦差着甲佩武器没什么不正常的。

    至于田师中寻事喝问质疑的那些事。

    你管得着吗你?

    我就穿了,我就这样了,你看皇帝会不会有意见。

    铺路连彩远迎跪接钦差?

    呵呵,你想得美。可老子没那心思搭理你。

    梁山可不惯这毛病。

    朱贵根本不怕钦差或田师中用这种对梁山搞下马威的事对天子搬弄是非,也很清楚,皇帝不会在这方面较真,也不敢用这种事轻易问罪沧赵家族。

    那位随护军官和田师中被一体无视了,气得怒火冲天,恨不能喝令拿下甚至自己亲自上去挥刀砍了,可惜他们不能。

    摆谱和淫威只能对能压得住的人肆虐。

    沧赵家族的梁山人无视他们的权威就无视了。

    强挑理吓唬人问罪都没用,动硬的狠的,他们没权,也不敢轻易这么干。

    此来的复杂官方人马不管愿意不愿意,都得优先遵照着钦差的行动走。

    心里可以轻视钦差,但敢私心乱搞坏了皇帝的意图,那就得自己承担恶果。

    而后果,他们都承担不起,只能激钦差搞事。闹事得由钦差顶在前面。

    现在只能看钦差大人是什么态度。

    官方人马都在盯着看看这位小年轻小官钦差能如何应对梁山人的嚣张挑衅。

    朱贵一言不发,就那么昂首紧盯着薛弼。现场气氛越发尴尬紧张。

    薛弼心里一沉,脸色阴沉下来,目光变得越发凛然。

    他绷着脸,坐马上紧盯着朱贵,对峙一样也是一言不发,心里则惊骇。

    “梁山这么无礼地搞是那位没文化被家里惯坏了的嚣张粗鄙纨绔小霸王蓄意如此张狂呢,是沧赵家族心中对朝廷有气,和田师中又有仇,想挫挫官方威风呢,还是养有重兵真有反意,想以此无礼阻止我进梁山宣圣意嘉奖,避免让我顺便侦察到梁山掩藏的人马和秘密?”

    局势远比事先想像的要复杂得多,难对付得多。

    他感觉到自己对沧赵家族的忠义仁厚爱国持家印象及判断和眼前看到的不一样。

    差太多了。

    按理,梁山人不该如此无礼对待来表朝廷嘉奖的钦差。这又不是拍卖侯府时,有人恶意挑事在先。

    他对自己此行能否达到皇帝的目的开始动摇信心,深刻意识到此行的艰险。

    有田师中这么个唯恐沧赵不死而不顾国家利益大局的搅屎棍紧跟着所谓护架壮威,钦差队伍中又有朝中各方势力强塞进来的几个居心叵测不知所谓的高傲家伙监视随行,更必有皇帝亲派的假扮禁军的秘谍司人员来侦察却借皇威自大骄狂惯了,这些鸟人有意无意间都很容易搞出意外,让任务越发复杂艰险,一个不好就会失控到一发不可收拾。

    皇帝就不该让田师中这种猖狂自大却确实深通官场权谋很聪明有手段的烂官参加这次行动。

    这位官家真是被蒙蔽得不轻,偏偏又自负聪慧有谋,当皇帝着实糊涂眼瞎乱搞,操控不了朝局,又哪能震住江山?

    一想到这些,薛弼的心越发沉重,突然就想到连沧赵这样的人家都对官家轻慢,莫非大宋江山真到了要崩塌的时候?

    这个念头吓了他一大跳。

    但却让他不由自主地向这个方向越发仔细地分析思索,也越想越糟糕而心情沉重沮丧,对此行越发不看好了。

    但既来了就怎么也得打起精神力争办漂亮了。

    随护禁军和东昌府官兵都保持着随时扑上来杀人的架式,但等钦差发威发令。

    但钦差神情凝重,逼视着朱贵,始终没先开口打破沉默。

    双方就这么诡异僵持着。

    转眼就过了近十分钟。

    朱贵就象个木头人一样就是站那不错眼珠子地挑视钦差不开口,无视旁人如何恼怒摆凶狂。

    欧鹏更是铁人一样拄枪杵在那里,只一双眼睛转动着冷冷扫视前面几个对朱贵有威胁的武官。

    田师中不再叫嚣,在马上悠然冷眼瞅着似乎在发呆的薛弼,心中暗笑:就这样的卑微年轻无智小官也敢挑头领了钦差……

    他感觉以他的能力很好操控住薛弼,可以让事情的发展按他的期望方向走,此行的干劲越发充足,心一时间越发狂热。

    而皇帝派的亲信军官则怒发欲狂,见薛弼不开口被梁山这个区区下贱总管什么的仆人居然难住了,鄙视薛弼得不行,自觉维护天家威严是他当仁不让的神圣职责,必须要硬要狠,于是大喝一声:“尔等敢挑衅钦差无视官家,沧赵想当逆贼造反呼?”

    喝声中催马抡刀想上前一刀砍了朱贵,以血证明皇家威严如何不可侵犯。

    他一动,欧鹏立即动了,大枪提起,斜睨那军官。

    军官察觉欧鹏眼中的不屑,越发狂怒。

    他是皇帝身边的亲卫军官之一,御卫地位何其高大,武艺又高强,区区一个梁山野汉子贱人也敢小视他,真是找死。

第137节审查梁山5

    就在冲突暴起时,薛弼突然笑了,一摆手盯着那军官沉声道:“将军不必发威。”

    话说的不严厉,但薛弼逼视那军官的眼神却凌厉无丝毫退让。

    他的目光无疑在警告那军官:梁山人确实有些无礼,没按常见的那一套世俗仪式来,但你要求人家铺路连彩满山人远远跪迎什么的,耍皇家威风耍过头了,更耍错了对象。

    你是欺沧赵人无知,还是欺负人家好拿捏?

    你只是皇帝身边一条狗而已,也配威压人家?

    端正好你的身份和态度。

    少特妈的习惯借皇权在外充老大,否则搞砸了此来的圣意目的,激反了沧赵,你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皇帝砍的。

    你想死是你自己的事,但不要连累我。

    我才是正式钦差。你得听我的。敢任性乱来,必要时休怪我拿你的脑袋换取安抚梁山的成果。

    那军官很看不起薛弼,很不服,但到底没敢硬违背薛弼的意思强玩暴力。

    他也知道此行任务的重大由不得他象往常对待别的官员家那样肆意耍威风甚至借机搞刁难敲诈。

    但没能动手显威,当众大丢了面子,虽然老实收刀停马,恨却记下了,打定主意回去后定要狠狠向皇帝告一状,参钦差此行是如何没维护好皇威如何大损天家顔面,让皇帝动怒收拾了这傻比小官。

    薛弼看出了此人的恶毒心思,但轻蔑不在意。

    只要能安抚好梁山查明真相,那就是此行的大成功,皇帝最在意的是这一点,决不会计较细枝末节的脸面问题。

    而他冷静观察思索这么长时间后终于对梁山有了判断:梁山无逆反,就是在故意刺激和恶心官方来的某些人。

    他看到了酒店中的几个伙计什么的梁山人悠然观望这边的行为,察觉了看戏一样的戏谑神情。

    这根本不是想和朝廷翻脸打仗。

    否则梁山不会只有这么几个人在酒店这一带了。

    酒店中没有伏兵,四周陆地也不方便藏匿人马,要打仗至少水泊中会布下大量藏兵船只能及时赶来。

    而,酒店附近的水泊边却停着两艘空船,看样子能一下渡走钦差团队这五十来个人,显然就是为接天使而准备的。

    看清这些,薛弼就看到了完成任务的机会。

    他瞅着目闪寒光的军官心中冷笑:想蛊惑皇帝杀我?你想美事去吧你。回朝后,自会有人把这的一切经过详细汇报给皇帝,根本不用我说什么,皇帝也会不扒了你的皮也要收拾你的傲慢愚蠢。

    钦差友善一笑,严肃的木头人朱贵瞬间也活了,露出笑容。

    “呵呵,还是钦差大人有水平有分寸,懂得到什么地方就应该干什么事。不象某些只长人皮没长人心人脑袋的蠢猪废物。”

    “有蠢才责怪我家主人没来迎接。本总管跟钦差告声罪。”

    “我家二爷不在梁山,出门远行好多天了,不是才发生的事。梁山周围的人都知道。现不知所踪,无法联系上。”

    田师中和那禁卫军官被朱贵肆无忌惮的骂,官威直接受挫,顿时大怒,心中恨意更强烈。

    那军官厉声喝问:“赵二不在?“

    ”前几天就通知梁山接旨了。你家主人除了有职责在身的文成侯外,其他人为何不赶来准备?嗯?”

    田师中帮腔道:“天下谁人不知沧赵家族有快马快船消息灵通?”

    “休说在外赶不急通知不到。有马船便利,你家主人全体为何不从沧州赶紧来此?“

    “依本官看怕是自负功高威望大,生了不该有的野心,有意轻慢天威吧?”

    这就是强词夺理了。

    两天前才通知梁山,以这时代的条件,这么短的时间怎么能通知沧州那么远的人及时赶来?

    最可恨的是这两狗官的意思是要宁老太君那么大岁数的人拼掉性命也要赶来接受所谓的嘉奖慰问。

    主辱臣死。

    欧鹏怒起,眼睛顿时射出杀机,瞅着田师中,又瞅瞅那军官:狗东西,敢辱我主上老夫人,急着找死不成?

    朱贵心中恼恨沸腾,面上却依然从容平静,仍无视钦差之外的任何人呼喝质问。

    他不屑地瞅着田师中,目光中无疑写着:“我家主人就是功大威望高,就是能威压满朝,就是轻慢皇帝,你这种除了耍阴谋摆官威祸国殃民其它什么也干不了的贪生怕死废物能怎么着?”

    至于那禁卫军官,他连看都不稀得看一眼。

    皇帝身边惯自大了的狗而已。

    自觉有身份有非凡武力,实际上即使曾经勇武过人,可在东京花花世界一泡,心中装的全是富贵享乐,早失去了当年的血勇,成了条空有其表的怕死官僚虫,有脾气,没骨气,敢向欧鹏伸手是找死,只会丢人现眼。

    在禁卫军官和田师中等羞怒能吃人的目光中,朱贵起意反击教训一下这些借皇威欺人的不知所谓狗东西,把目光落到那些拉的所谓钦赐御酒的坛子上,很明显的故意撇了撇嘴,还大声呵呵几声。

    你妈的,你糊弄谁呢?

    拉几坛子酸酒污水来就能充嘉奖?

    你当我不知东昌府准备酒水时往酒里做的那些丑事?

    恶心人也没这么拙劣的恶心法。

    还想挑理要俺们老太君亲来梁山接待?你们是怕作孽不够重三族死得不够快怎么着?

    薛弼明白朱贵看酒的意思。

    他此行最大的缺点就是皇帝要他硬用嘴糊弄人。此时被梁山人抓住这一点嘲笑,他无话可说。

    强辩,用皇威浩荡给一破砖头也是皇帝天大的恩赐说理,那只对寻常人家好使,对沧赵家族?只会激怒梁山人。

    聪明的,朱贵不直说什么,他也装不知而什么也别说。

    薛弼也进一步看清了皇帝派来的这位亲军明是聪明实为自我感觉良好的愚蠢本质,把皇帝私下交待的话拿针当棒槌,聪明是小聪明,见识是小见识,武夫丘八就是丘八,粗鄙没文化没深刻思想,看不清大局担不了大事。

    这种人只配当听支使咬人的狗。

    他更看清了田师中此来成心坏事的自私阴险决心。

    这差使即使本应能轻易顺利成功,现在也难了。九成得被搅黄了。

    怪不得文成侯曾有言: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

    薛弼急怒交加又无可奈何,就笑着对田师中道:“田知府,我看这钦差你当着合适,不如下官倒给你如何?”

    田师中瞥了薛弼一眼,哼了一声皮笑肉不笑道:“天使说笑了。钦差岂是能随便让的?”

    但钦差既已警惕起他的私心,他也没敢再明显地寻衅闹事。

    薛弼又笑着对禁卫军官道:“你呢?你这么有主意,要不你接了这钦差。我打道回京城领罪?”

    那军官瞪眼不服却只能再次老实下来。

    朱贵却不放过所谓嘉奖,对薛弼笑道:“敢问钦差大人,拉到这的酒水就是赏赐我梁山剿匪之功的吧?”

    薛弼明知朱贵非好意,却只能笑应确实。

    “呵呵,这么多好酒,官家真是大方。”朱贵笑容满面的似乎很是满意感恩:“哎呀,御酒啊,好酒。小可不才却也沾我家侯爷的光喝过。但想必诸位大人呀、御林禁军呀,尤其是东昌府这些低贱丘八兵没喝过吧?”

    “都是国家良臣勇士,不可不敬重,都是杀敌保国的好汉子。依小可看,这御酒见者有份。我主上以慷慨大方闻名于世。我梁山人也不是吃独食的性子。赏梁山的酒就分给大家喝吧。都分享一下,尝尝御酒是啥滋味,啊哈?”

    薛弼和禁军,包括那带队军官都不知道田师中在酒水上的下作。

    但混在钦差团队中的三贼、东昌府几位官将和一些亲手往酒水中加料的官兵却是清楚这酒是如何恶心人,原还私下暗笑梁山人美滋滋喝这些酒的情景呢,现在一听朱贵要把酒水全分给他们自己分享,他们不禁脸色一变,都露出古怪神色。

    薛弼很机敏,看到众人脸色变化察觉了不妥,心里不禁格噔一下子。

    这点酒水也敢做手脚?

    做了什么手脚?

    会不会下了毒?

    被梁山人发现了,还是这个朱贵警惕性高怀疑了什么?

    他反应奇快,为完成任务心一狠,立即笑着接话,先赞了朱贵代表的梁山人是慷慨豪迈真好汉子,顺势说:”既如此美意,那本钦差就成全此等美事。御酒就分与大家喝了。哈哈,此事传扬出去,说不定会成就一段千古佳话。“

    朱贵微诧异了一下,深深地看了薛弼一眼,微笑着点点头。

    薛弼立即喝一声随行禁军:”来人,把御酒分与同样剿匪有功的东昌府诸位大人和官兵享用。“

    薛弼的命令一出口,田师中还没怎么着,那些东昌府大将和相关官兵的脸色都霍然大变,有的已经露出恶心呕吐样。

    薛弼正留意着这方面,一看到这情景,心中一松:“看来酒水中没下毒,还好。”

    随即又怒火腾起。

    这酒水指定有问题了,没毒也必定下了让人恶心的东西。

    这个田师中长得好一副忠良伟丈夫样,言辞气度好不儒雅君子才子读书人,谁知其品行竟龌龊至斯,为人如此下作不堪。

    敢私自在御酒上做手脚,好胆!

    这个田知府不是在欺我,是蓄意坏事在把我往死里整啊。

    可以想见,自己费尽心思好不容易安抚好梁山一众凶悍之徒,可御酒一喝,梁山人察觉了问题,然后会怎样还用想?

    自己前脚一身轻松地欣喜返京把成绩报于皇帝听,后脚梁山就反了,不反,文成侯的冲天怒火也必然烧到御前。出了这么大漏子而不知,把失败当成功报于皇帝,无论是无能,还是欺君,皇帝震怒下,自己这个首当责任的钦差还能活命?

    在田师中眼里,薛弼自当了这钦差,下场必然是完蛋。他坑就坑了薛弼,朝中有靠山就能混淆是非把罪责全推到薛弼身上,或者赖沧赵家族桀骜不驯,如今穷了,变得贪得无厌不知足,以御酒说事成心闹事向朝廷施压讨好处。

    总之,东昌府准备的酒水只要交到梁山人手里,到底有没有问题,这事就说不清。

    谁敢断言酒水有问题不是梁山人居心叵测自己搞得鬼?

    田师中很自信这事不会连累自己倒霉,所以才敢干,根本不在乎薛弼这个无根无靠的毛脚小钦差会怎样。

    可对薛弼来说,这就是要他的命的大事,甚至是会毁掉他整个家族的大祸大陷害。

    薛弼如何能不急眼?如何能不恨透了田师中?

    钦差卫队的正经禁军将士可不管发生了什么,根本不费那个脑去分析。他们奉命而来,职责就是保护和服从钦差大人,钦差叫干什么就干什么,所以听到命令,立即分出一部分人应声去了拉酒水的骡车处动手行事。

    带队禁卫军官也不傻,也勃然大怒,不过这次是对东昌府这帮人。

    酒水出问题的严重性,他也很清楚。

    出了问题,同样跑不了他的干系,丢官罢职甚至掉脑袋的结果可以预见。

    这让早已自私官僚化了的他如何不急怒愤恨?

    就算为了忠于皇命差使,他也不能不怒不恨呐。

    但,此时他无法说什么,只能恨恨地盯着田师中,也恨而有心报复,自不会阻止部下执行钦差的命令。

    一坛坛御酒很快搬下车。

    有人已经打开了盖子,飘出了酒香。

    这时,梁山酒店里也转眼出来六七个棒小伙,各推一辆装碗的四轮架子车,提供酒碗,配合反应很是积极迅速。

    田师中的脸色终于一黑。

    这酒水还没交梁山人手中呢,出了问题自然是他的问题,这下摆不脱干系了,却有苦不能说,故做镇定忙急思对策。

    “哈哈,钦差大人,御酒是专门赏赐梁山英雄剿匪之功的,怎么可以让本府喝掉呢?这有违天子圣意吧?”

    薛弼冷眼瞅着田师中,脸上淡然而笑却不吱声。

    田师中一皱眉,眼中闪过怒火,又扭头看着问题的关键人物朱贵,脸上又变成满是庄重凛然之色,“这位朱总管,天子圣意不可违背。这御酒,你敢让,本府却万万不敢擅自喝。我劝你还是尊重官家美意得好。”。

第138节审查梁山6

    朱贵这次搭理田师中了。

    “呵呵,钦赐御酒,我家侯爷得的多了。规矩我懂。既给了我梁山,那就是我梁山的东西。诸位随便喝。保证没问题。”

    钦差不发话,随护禁军不管三七二十一,梁山酒店的小伙更不管。双方一齐向碗中倒酒。

    田师中自然不会惷得让御酒一倒就能轻易看出问题。倒酒者暂时没发现什么异常。

    酒店小伙一人端一碗热情跑到东昌府领导面前,一对一献上,还热情笑道:“请大人满饮御酒。请,千万别客气。”

    这些领导坐拉了,不知该怎么应对这场面,都阴脸冷对梁山酒店不伙,心里则心惊肉跳,都瞅着知府大人。

    田师中傲慢地哼了一声,意思是:你们算什么东西?想叫我喝我就得喝?本官就不喝,怎么着?你们还敢强来?

    朱贵不吱声,冷眼瞅着钦差。

    薛弼则瞅着田师中,见这家伙拉架子凭官位就是不听招呼,就笑道:“我等奉命嘉奖梁山。梁山人报以一番美意。礼上有来有往是圣人教化的君子美德,田大人不可不领这份情啊。”

    田师中万没想到这么个小官钦差敢强迫他往死里得罪他,顿时转头盯视着薛弼,官威十足,目闪凶光加以威胁。

    可薛弼的目光更强硬凶厉:生死大事如何能退让?你敢搞事害我命,我就叫你尝尝作孽被害的滋味先尝到自酿的恶果。

    不但以目光反击,他还瞧瞧田师中戴着长翅帽一身知府文官打扮却腰挂佩剑的不伦不类装逼形象,笑逼道:“田大人,以你奏折所报,东昌府剿匪也是居功不小的。尤其是你田大人,在本府将主英勇战死的情况下,以文官之躯在凶险的战场上奋勇指挥作战,甚至不顾贼寇众多而凶狂亲自上阵挥剑杀贼鼓舞士气,忠心报国,不怕牺牲,以身作则,为天下的士大夫竖立了榜样。这种有勇有谋,能文能武,能领军剿灭数万悍匪的壮举是本朝很久都没出现的感人事迹了,说是可歌可泣也不为过。东昌府诸位将军和将士也同样英勇杀贼有功。都是国家的功臣英雄,喝御酒是应有的荣耀,绝对有这资格,有何喝不得的?”

    “田大人在推辞什么?”

    “莫非心里暗怪圣人此次没赏赐东昌府御酒?”

    “哈,那是本钦差来得太匆忙,梁山是民,奋勇剿匪应当优先鼓励。官府可稍放一放再奖。非是圣上无意。”

    “只要本钦差确认东昌府真有大功,圣上重奖必至。东昌府想喝御酒,圣上何等英明,又怎么会舍不得赐下呢?”

    田师中被隐隐嘲讽威胁,再不要脸也挂不住了,变了脸色,怒视薛弼:你这小官敢如此得罪本官,想返京就下大狱怎么着?

    薛弼就和他抗上了,寸步不让,笑着却是阴冷瞪视回去:你敢坑我死,我岂能让你好活?先整治你吃点苦头再说。

    他很清楚,若是不借着意外的酒水事件震住这个田知府,梁山之行的结果必是灾难。

    只为这个,他也得硬起胆子铁起心和田师中拼了。

    “本钦差代表官家来此办差,可为证。诸位分享梁山的御酒保证没事。田大人为何还不肯喝?你到底有何顾虑?”

    “这酒可是难得的美酒。田大人是瞧不上天子所赐之酒不愿喝,还是……不敢喝?”

    “莫非,这酒......会有问题?”

    “莫非田大人猜忌天子赏赐梁山的酒下了什么不该下的东西?”

    “罔顾圣意,敢猜忌圣心圣德,那可是大不敬。是死罪。”

    薛弼话是笑着说的,声音也很低,稍远就听不见,但说的内容却吓死个人。

    他判断梁山人肯定是早晓得了酒水有问题,既如此,为安抚梁山,他索性揭开了窗户纸,直捅田师中的心窝子。

    朱贵闻言,热情的笑脸顿时一变阴了下来,包括酒店伙计在内都冷冷瞅着田师中,都目闪疑虑光芒,个个脸泛惊怒煞气,大有翻脸之象。有的小伙已干脆开始启开更多酒坛子仔细检查这些所谓御酒。

    话逼到这份了,薛弼就是不让步不妥协,大有死磕到底的态度,田师中再不肯喝,没理由拒绝也不能不喝了。

    无论是惹起梁山人疑心,还是薛弼扣上来的各种大帽子,一旦闹到朝廷,他都担不起。

    要命的是,做了手脚的这些酒,尽管受这时代工艺的限制,过滤不净,浑浊又口感有差带点酸涩味,凭肉眼很难检查出不是毒的问题,但若有心仔细检查下去总能找到些疑点。

    毕竟军汉做事粗糙,肆意掺到酒水里的各种脏东西不可能不被发现。只要发现一点,田师中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这厮是史上大汉奸,能当政坛大贼的都必有过人之处。

    他阴狠笑着说:“哼哼,钦差大人可真敢乱说。御酒岂会有问题?本官看来得多谢梁山和钦差大人的美意了。”

    接碗在手,他一闭眼,仰头把这满满一碗不知被吐了多少口水鼻涕什么的恶心酒硬是一口闷了下去。

    喝完后还叫声:“好劲道的酒。”

    这是极力洗清在酒中作了手脚的要命罪行。不得不这么干。否则单只这一条让皇帝知道了,他就是欺君死罪。

    知府老大都喝了,东昌府的大将们只能苦着脸也故作豪爽的一口闷下去。

    薛弼惊讶田师中的狠辣果绝。

    一个士大夫对自己都能如此狠,那就不是能轻易折服老实下来的。

    为表明为任务必须有的强硬立场,为进一步压制田师中蓄意坏事的嚣张任性气焰,为加强此次安抚梁山的控制主导权,让混在团队中的那些人晓得他的厉害和敢干都老实配合点,他立即赞叹一声:“好酒量!好豪气!诸位是真英雄。”

    “英雄海量,剿匪功劳又大,一碗怎么能够?”

    “尤其是田大人,这次能剿灭桃花山强盗主要靠田大人的英勇英明,剿匪居功至伟,庆功御酒岂可不多饮?”

    梁山酒店的伙计不听这个说法也绝不会就这么算了,第二碗脏水极麻溜地奉上。

    “尊贵的知府大人,再请饮此杯英雄酒。”

    田师中硬头皮灌了一碗就差点儿恶心地当场吐出来,强忍着呕吐才把那股劲压了下去,这又来一碗......

    朱贵见田师中那努力掩饰的难受样,立即重新展开笑脸热情洋溢道:“庆功酒,英雄当连干三碗。”

    见这狗官抗拒继续喝,朱贵的笑容收了,眼神又冷下来,却是瞧着钦差薛弼质疑道:“酒闻着这么香却不愿喝,难道......真有什么不对头的?”

    “嘿?奇了怪了。头一次听说还有御酒喝不下的。”

    他又瞧着田师中,“难道它不是御赐的美酒,在东昌府停留期间被调了包,顶上的酒质劣难以下咽?”

    这质疑就严重了。

    东昌府根本说不清楚。大帽子一旦扣上了,田师中无罪也有罪。

    田师中也是够阴狠狡猾,见逃不过去,就故作享受样,对薛弼道:“御酒太好。本府岂可独享?钦差大人当同饮。”

    要倒霉一起倒。要喝脏水一起喝。

    可薛弼的口才半点不次于田师中,立即笑着摇头道:“本钦差可没和梁山好汉有共同剿匪的那份情谊和功劳,此庆功酒,本钦差可没资格享用。否则喝了会良心有愧。”

    朱贵也道:“我梁山愿分享御酒是敬田大人剿灭贼寇让梁山能逃过一劫的大功与恩情,不相干的人另有招待。”

    田师中听了这个,心里这个恨呐,咒骂不已,却只能咬牙连干三碗自酿的恶果,想把酒水这事赶紧搪塞过去。

    有东昌府将领实在不想再喝这种恶心死人的酒水,耍诈称酒量浅又有军务在身不能多饮。

    朱贵笑道:“刀头舔血的英雄岂会无海量?”

    “东昌府就在梁山泊不太远。诸位将军的大名早有耳闻。本总管还是熟悉各位酒量的。都能喝,万不要客套。”

    “至于军务?”

    “呵呵,这就是说笑了。”

    “梁山周围诸府境内草寇都不能立足,连个毛贼都难见。此我梁山威名之功,更是诸府将士震慑得力之功。没匪徒敢到这闹事,哪会有仗打?官兵需要戒备谁?有什么军务不军务的?来来来,今日只管痛饮,醉了好睡就得。”

    这说法压上来就没法推托了。

    总不能说梁山周围有危险吧?

    那等于否定了自己的维稳之能。更不能说老子来这就是为教训你梁山和防备你梁山造反的。

    几个大将硬头皮也连干几碗才以不可喝醉的理由坚决抗拒继续再多喝这恶心污酒。

    整治教训了这伙嚣张败类官,薛弼达到了目的,见田师中总算对自己老实了不少,自然也不为己甚,没再强灌。

    朱贵看钦差罢手,也不强求继续如此欺人,但心里盘算不停。

    哼哼,敢到梁山寻事撒野,只让你们喝点自备的脏水不痛不痒的算得了什么惩罚教训?

    开胃小菜而已。

    好戏在后头。

    看样子你们仍自觉是有能耐的狗屁高官大将,欺我梁山无人,仍敢在此自大凶狂,怕是会寻机行凶搞事。

    那,吃亏就让你们这些败类官吃个狠的。

    朱贵绰号旱地忽律,狠着呐,又长期干特务头子,心性越发细密周到阴狠毒辣。

    有赵老二这么个主子时常给部下干将开见识开洞脑,他一转眼就有了个新主意。

    客套说天使远来疲惫,请到小店暂且歇息一二缓一缓,再进水泊不迟,把薛弼一行让到酒店内热情招待好吃好喝。

    田师中和手下大将们却是没心情跟着进酒店。

    都恶心得不行。

    找借口说是要方便一下,都跑去较远处的树林抠嗓子狂呕去了。个个呕得半死,吐得差点儿把心肝肺都吐出来。

    感觉把肚子中的污酒吐干净了,田师中等心里才感觉好受了些,心里好恨,个个越发想好好报复。

    在树林中紧急沟通了一番,定下新毒计和策略后,这帮人走出树林,一扫之前太明显的借皇威上门寻事强势欺人样,装作认可了梁山人的热情,态度变得友好温和,笑着走向酒店,想着怎么着也得先进店弄清水漱漱口把污酒的恶心清理干净,再混顿沧赵家有名的美味佳肴,狠吃梁山的,吃饱喝足了,养足了精神力气,再把劲还回去狠狠整治梁山。

    但,快走到酒店门口时,迎宾的伙计却拦上来断喝一声:”站住。“

    田师中等人脸上的笑容一僵,瞅着这位粗暴不善的拦路伙计顿时撕下伪装的友善,露出内心压制不住的怒火和仇恨。

    田师中冷笑一声,上前几步傲慢地阴声喝问:”你这厮因何敢拦本官?嗯?“

    小伙却转瞬又露出灿烂笑容,在东昌府诸官疑惑中用清朗朗的声音笑道:”本店有规定‘奸贼与狗不得入内’。”

    一听这话,东昌府的领导无不一股怒火冲天而起。

    敢骂本官是奸贼,与狗并列?

    高傲的士大夫田师中更是怒发冲冠,趁机发作,嗔目恶狠狠大喝:“贱婢敢污辱朝廷命官。你找死。”

    拔剑就想捅了小伙计。

    新仇旧恨,和沧赵势不两立,不死不休。

    就先用此人的血和命还以梁山点颜色看看,也震慑警告薛弼这个不知进退的小小钦差,本官不是好拿捏的。

    谁知,小伙计却是早有防备,反应快,胆子也奇大,丝毫不惧知府官威,在剑拔出前抢先冲上横膀子一撞。

    田师中只是个带剑装装能武样子的文官,养尊处优的笨拙身躯哪躲得过,被凶猛一撞噔噔倒退数步仍收不住势,仰天就倒。

    站在最前边的兵马都监王庆隆吃了一惊,赶快抢上去扶住领导,并连声叫唤:“大人,大人,你没事吧?”

    田师中被撞得只感觉胸口一阵巨痛憋闷喘不上气,发狠想喝令杀人却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一毛脸大将怒喝一声,抡起大刀冲上去砍小伙计。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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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约梁山介绍:
人生从争生命权开始就是遭遇战。
狂人赵岳逆入北宋末,有爱大宋幸福上进的家,面对的却是急剧转变的历史轨迹,腐烂统治、废物军队、麻木浮华民众、湮灭的血性勇气、凶猛逼近的天倾血洗。
玩科技的精妙双手不得不举刀。充满科技创想的头脑,不得不布控世界。
俯视苍生的冷酷眼神,冷笑的嘴角,钢铁的意志,如刀的毒舌,神奇的头脑,无情的手段,无敌的坚硬背影。他是救世的普济神圣,还是败坏人间秩序规则的沧梁恶魔?
他神奇消失了,留下的是神奇莫测的身世,众说纷纭流传千古的传说,意志笼罩下的飞越世界,各国各种族褒贬不一的圣名骂名。
水浒背景,非热兵器屠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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