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修罗场
温知州的绝望卑微哀求似乎多少打动了赵老二。
当然,也可能是踩累了。赵岳放下了踩额头的脚,又示意老七也放弃踩踏戏弄温知州,喝令这狗官起来。
温知州恨不能肋生双翅一下子从赵老二这个疯子少年手中逃走,倒是想起身得以体面舒服地站着找机会逃窜掉,可浑身瘫软一时哪动得了。
任原听到赵岳放言为维护部下连皇帝都敢杀,心中惊怕不已,但随后却更多的是高兴。
谁能不喜欢这样关心部下的强有力好领导?
他为追随大逆不道的赵老二、追随前途叵测的沧赵家族感到担忧,但至此已别无选择,索性彻底死心塌地效忠了。
此时一看温知州不听赵老二的命令,或是吓得起不来,他大步过去踢了温知州一脚,在狗官惨叫着本能抬头时弯腰伸大手连官帽带头发一起抓住一把将知州硬生生揪站起来,痛得温知州杀猪一样嚎叫,但却终于有力气站着了。
闻到温知州身上强烈的臊臭味,任原瞅瞅湿漉漉颜色怪异的官袍,恶心地狠狠呸了一声,仰脖子朝天吸新鲜点空气。
道貌岸然气节无双的高官居然吓拉裆里了。
这么个熊玩艺,真不知他平常怎么就能把忠义威武豪言对天下说得那么响亮那么铁骨铮铮坦荡十足。
当官的都特妈是骗子。
小刘通瞅瞅歪瘫着桌子腿的师爷嘻嘻笑道:“你这孝顺的狗腿贤孙没见你家大人起来了却站不稳?还不赶紧过去扶着你爹,象以往那样好生孝顺着?”
这师爷也是三十大几快四十的人了,若叫毫无亲缘辈分关系的四十来岁的知州为爹,那情景,啧啧......
任原等虽然心里很担心会遭到大量官兵闻讯赶来围捕,怕自己在乱箭围困中性命难保,却都不禁哈哈笑起来。
其实官场认爹很常见,岁数大的叫岁数小不少的爹也没啥稀奇。
只是宋代儒学还没发展到那么扭曲,士大夫还很重视自己的面皮和名声,还没发展到明清时那么彻底不要脸,认爹叫爹只是在私下无外人时恭敬孝顺着叫叫。
师爷坐那只盼着赵老二一伙把他当个屁就这么放过,最好视而不见忽略掉。
可惜万分虔诚的祈祷,满天神佛都没听见,没起作用,见逃不过去,想听话地赶紧起来,免得惹怒这帮胆大包天的凶徒立马丢了命,怎奈吃下的水果药效发作,怎么也提不起劲。
又一次交投名状,表现一下的机会到了。
任原的六弟子见小刘通瞪眼要动手,连忙站出来笑道:“公子爷勿恼。”
“教训这么个下贱肮脏狗东西何劳公子亲自动手?让小的来。免得脏了你贵手。我有法子让他立即有劲起来。”
之前,赵岳吼出当阎王,吓坏了太多人。
任原一门,连任原,带胆大勇猛的大魁,带机灵也不乏胆量的毕丰等都震得惊退。
其他的,象三魁四魁这样的心怀鬼胎的投机分子和想钻空子分银子的二混子门徒就更不堪了,个个仓皇,惊到面无人色。但唯独这个混人堆中不声不响不出众的老六居然顶住了,没吓退也没吓发抖,心性不是一般强悍。
有些人平常显得平凡无奇,只有到了某些关键时刻才会陡然显示出他拥有的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的不一般的一面。
刘通是和赵老二一起长大的。
他太了解四哥,早见过赵岳动了大怒的时候,却是不会被雷一样呐喊惊吓着,当时是现场唯一淡定自若神色不变的。
他趁机冷眼观察任原这伙人的反应,把这伙人的面目进一步看得更清,对这个忽视了的老六感觉意外,有了新喜。
如此,老六一请缨要求给表现的机会,小刘通就笑着顺势成全了他。
让一个中了麻痹药的人立即恢复力量哪有什么灵妙法子。
老六只是个相扑手,通武艺,了解些人体构造,打架算好手,但不会医能手段,自然解不了麻醉。
他的妙法就是暴力提神。
剧烈的疼痛能强烈刺激麻痹的神经迅速恢复些灵敏,进而迫使躯体焕发出人体潜能,获取力量。
老六不懂科学原理,却习武知道这个诀窍好使。
没见刚才师傅对知州用这一招立马就起作用了。
他过去一手揪着头发把师爷惊恐绝望的脸硬拽得仰起固定了,另一手大嘴巴子左右开弓一通狠扇。
人的脸本就神经丰富对刺激敏感。
师爷的脸之前已经被小刘通两大耳刮子打肿了,但并不影响新的伤害带来的疼痛,而且更敏感。
他嘶哑惨叫着,想躲,脑袋却被拽得固定着,硬躲只会让头皮要扯下来一样,更痛不可当,两痛相较取其轻,只能被动死挨,肿涨的大脸蛋子随着左抽右抽而轻微摆动,牙齿残缺不全的嘴巴漏风,嘶喊出来的声调怪异,听着更渗人更凄惨。
摇摇晃晃站那的温知州吓得浑身都哆嗦,两条腿就象弹琵琶一样急促颤抖,浑身发软要瘫倒却是不敢倒,生怕一倒自己也遭受这种提神增力方式,硬是咬牙撑住了没倒。
老六抽打间察觉师爷面条一样的身躯迅速变硬充盈起活力,停止殴打,放开头发,让师爷缓缓气消消痛,却突然狠狠一脚跺在师爷的一脚尖上。
脚趾被砸的痛楚岂是好受的。
嗷喽一嗓子,
正坐那颤手抚脸的师爷如中了枪的兔子从地上一下蹦起来,有力量站着了,然后又急促弯腰抱着那条腿跳着脚呼呼呼嘶痛,脖子脑门青筋暴跳,血冲顶门,本就肿涨发紫的脸这会更是变得发黑发亮,又变得趋向灰白,但人确实活力四射能跳个不停。这法子果然好使。老六果然能迅速治好师爷的软骨病。
老六在众人或笑赞或虚假反应中森冷对师爷喝道:“不想死就赶紧搀扶孝顺你爹去。不听话首先就不是这点痛了。”
师爷哪敢迟疑,憋着气拼命强忍痛楚一瘸一拐过去扶着温知州的一只胳膊,到了这时候还没忘了恭敬叫声大人。
一狼一狈又在一起,温知州似乎找到点安慰,随时要瘫倒的身体也有了点力量。
二人战战兢兢老实随赵岳走到擂台南边,之前一个昏迷一个被掐脖子徘徊在生死边缘......身在现场却没目睹到人群怎么发生的大混乱、造成怎样的后果,直到这时才看到混乱践踏的可怕。
此时现场人群在惊恐仓皇却比较理智中已经迅速散去了。已看不到当时的疯狂悲惨践踏景象。
但遗留的现场却足够吓死人。
放眼望去。擂台外三面这一处那一处时不时就出现一具或几具被踩得不成人形早死透了的残尸和一滩滩污血,粗粗一看,死的人怕不有四五百具,现场到处是人群疯狂践踏后又最终四散逃离时留下的斑斑血脚印,这已经够触目惊心的了。
更可怕的是擂台边缘这。
践踏时,人群冲击波是冲擂台这来的,疯狂的力量却被坚固高大的擂台硬生生堵住了,形成了擂台三面勾魂地狱。
前面的人被动强推到擂台这,不由自主闯过警戒线,迎着官兵刀枪压上,活活踩死挤死了三面官军,和官兵尸体一起碾压在擂台墙上,有的已死在官兵疯狂的刀枪下或后面的践踏中,一时没死的在前赴后继一浪比一浪凶猛的疯狂力量下活活挤死在墙边,这波死了,下一波人又被强推了上来接着死,一波波尸体就这么接着官兵的尸体迅速堆积起来。
此时,温知州和师爷看到的就是,尸体堆淹没了为相扑特意植被的近十米宽绿草坪安全带,形成三面尸体坡,擂台边的尸体堆得都快到了两米多高的擂台沿上,可见当时人群爆发的疯狂力量是多么凶猛强大,豪无理智的持续了多么久。
这是人性中的劣根性和恶意共同发力,一起发挥出来制造的灾难恶果。
瞅着这么高这么多的尸体堆,看到一具具死得奇形怪状的尸体脸上残留的死前或惊恐或恶鬼般狰狞或绝望嚎叫.......千奇百怪却无不是恐怖神情,温知州和师爷骇然尖叫,眼睛睁得老大,眼珠子却翻白泛着蚊香圈圈,身躯只想往下蛆溜。
这哪是相扑比赛现场。
这是骤然呈现在人间的修罗场。
以温知州和师爷不把百姓人命当命的歹毒高傲心性,以他们做惯了害人甚至草菅人命的凶残胆量,猛然看到惨死这么多人的血腥恐怖一幕,也不禁吓得魂飞魄散。
他们到底是内地享受惯了正常社会的太平官,从没经历过边关百姓受难区的惨状,懦弱怕死的神经承受不住这个。
与尸体血污相比,现场踩掉的东一只西一只大大小小各式各样鞋子,挤丢掉的随身各种物件等等,狼籍一片就不算什么了。这只会让人看了,心有点堵,有点感慨和警醒而已。
一对狼狈抗不住惊吓,惊恐下意识相互抓紧着搀扶着也立不住,又想倒。
任原和老六岂能让二人再躺下耍赖,纷纷动手狠揍了几下,果然再次好使,疼痛让狼狈立马转移注意力又有劲了。
赵岳点点现场,笑问:“温大人,你看到这景象,有何感受哇?有没有触发灵感诗兴大发呀?”
温知州浑身上下只剩下哆嗦,平时文采斐然能言善辩的两张嘴皮子抽疯般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有呃呃。
赵岳冷眼瞅着这丑态,心里感叹:仅仅看到惨死多了些人就这反应,等金军卷着滔天凶威煞气浩海港荡扑来,杀宋人如屠鸡杀猪一样杀得男女老幼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到一处屠尽一处,这狗东西必定只有望风而逃或乖顺屈膝献城的份。
赵佶啊赵佶,你这个皇帝就指望这些所谓的忠君爱国能臣抵挡住异族侵略保你的江山富贵?
满朝文武贵人,你们就这熊德性也敢一心谋害我大哥,妄想没我大哥挡着北方异族却能过得更富贵前程更有威名?
真是一个个失心疯了都。
当然,赵岳对此一点不奇怪。
每当一个王朝该灭的时候,这个国家就会出现无数聪明得厉害的人,却是在骄傲自信猖狂得意地劲劲干最可笑蠢事。
蠢到什么程度?
老天亲自降临警告,这些聪明人也不会听。就算佛祖当面显灵劝说,这些聪明人也决不会悔过改变。
怎么痛快作恶怎么来。怎么尽快作死就怎么干。
谁也拦不住。
可怜却总有愚忠能臣干将看不懂这一点,不死心,满怀激情壮志,总试图劝说群恶,想力挽狂澜显出类拔萃能力,做大官担大任,求史上留赫赫英名,结果却只能换得个被上上下下的群恶鄙视嘲弄打击,直到被稀里糊涂满怀悲愤玩死。死得冤屈悲壮,让后人唏嘘感慨,但也仅此而已。
没人吸取教训。
等这个王朝也要倒了,又会重新上演这种悲剧。
忠臣英雄也好,奸贼官僚也罢,都在使劲折腾,可最倒霉的永远是百姓。
“温知州,你看看,你精心布置的对付我的大军有什么用?”
“我一行十几个人都不用动手。你的上千军队就转眼崩溃毁灭了。这下你知道草民的力量了?知道我阎王不假了?”
“呵呵,死了怕不有两千多人,好笑的折损了六七百官兵和数十军官,这场惨剧,你打算怎么向朝廷狡辩交待?”
温知州的脸色越发难看。
赵岳不屑道:“我真是不明白了,蔡京老小子在位时,如日中天都不敢直接和我大哥掰手腕。如今蔡京下台了,党羽势力巨损,心仍妄想却没机会再复相位,你没强大靠山了却敢向我伸手,你哪来的勇气和自信敢和我家较量?”
“你觉得你有兵有权就有资格对付我?”
“被蔡京随手拿做了开路棋子替死鬼,你蠢得不自知,还觉得比我大哥聪明,比蔡京更擅长玩政治和阴谋,比大宋其他任何官员都更有智慧和胆色?”
指指践踏现场,赵岳冷笑道:“这点小场面算什么?”
“大宋没了我大哥坐镇边关,必从清州军开始,整个高阳关路军心崩溃,能挡住辽军铁骑?辽国为让地避开金国锋芒,必大举南迁侵占,杀入大宋,就你们这些废物官僚也敢自负能挡住?”
“到时候,辽军快马突袭,三天就能杀到京城轻易把皇帝揪下宝座虐鸡犬一样随便践踏灭族。大宋转瞬亡国。你和那些官僚害我家玩得很嗨,到时却是丧家犬,满族会亲历比这践踏场面惨一千倍的兵灾,那时想必你们会更高兴得合不拢嘴。”
第95节剧情转变
??
“更高兴是你们够蠢,却总觉得自己文能安邦武能定国能担起保卫江山的重担嘛。大宋缺了谁都行,就是不能缺了你们这帮人当官治国。”
“温大人高傲冷酷,漠视人命,喜欢搞悲惨世界,想必很想尝尝兵灾的滋味吧?”
“官场现在谁都知道我大哥耻于和你们同殿为官,早心灰意冷不想干了。你们都不信宋室江山没我大哥不行,一波又一波急着害死我家。很好。包括皇帝在内,你们会如愿看到自己在兵灾中到底会是什么搞笑样子的。”
温知州猛然被点醒,也意识到自己是被老奸巨滑的蔡京耍了利用了。
这本已经够惊惧痛苦的了。
再一听赵公廉会因此事趁机弃官不干了,这本是他搞这场阴谋希望的,按理说应该高兴才对,但此刻却成了索命钩一样惊得温知州绝望一片。
他不是太怕辽军杀进来占了宋土。
真到那地步,他可以象历史上那些名臣一样聪明识时务地献城投降,忠心为辽国服务,当个好官,努力发挥才智干出成绩,照样能当大官享受富贵,照样名留史册,家族也未必会遭受兵灾大难。但此前,若是因为他让赵公廉有了坚决辞官甩手而去的理由,导致大宋江山转眼陷入灭亡之灾,那他满门休想得活,可等不到辽军打来可投降的那天。
第一个饶不了他的就是皇帝,而不是搞擂台阴谋事先想的帮着朝廷搬倒了赵公廉能如皇帝意的美事。
赵公廉坐镇沧北到底有没有那么重要?真就无人可取代?
若在此前,温知州是绝不会承认这个的。至少心里不愿意承认。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他觉得自己才能就极高,尤其计谋无双,手段了得,若换到赵公廉位子上即使不能干得比赵公廉强也至少不会差了。
就算他自己不行,可满大宋还有那么多高官能臣,总会有比赵公廉厉害的,总有人能取代赵公廉顺利接手清州防务。
这就是他在地方上的闭塞无知了。
他不知道,皇帝想换掉赵公廉,可大朝会上那么多威威才子官员却无一人敢挺身担当清州的活,已经证明大宋无人。
但即使对朝廷丢人的这种事缺乏及时了解,此刻他也不这么想了。
以他绞尽脑汁准备的阳谋一样不可破的阴谋,以上千大军参与,却连赵公廉的无知粗鄙年少弟弟都玩不过,怎么可能和赵公廉这样的公认奇才比。温知州对自己的能力头一次丧失信心,对内地官兵到底是怎么回事也有了清醒认识。
上百精挑细选的猛将悍卒收拾不了赵老二的一个侍卫。
数百挑出来的骁勇将士对付不了赵老二几个侍卫。
上千武装齐备的军队被起了哄的赤手空拳草民随随便便就轻易踩死堆死了大半,看看剩下的官兵显然也吓破了胆。
这样的军队哪能打仗?更别说和凶悍的辽军铁骑交锋。
温知州上任以来不是一心搞腐/败。
他也是积极要求进步的,当上州级一把手后,野心暴涨,渴望有朝一日能位列阁臣,成为真正的名臣大员,也是心有大志的,考虑到在政事上自己没什么高招,难有大作为,突破口就选在也想象赵公廉一样展示文武全才治军有所作为。
他想证明不是只有赵公廉能干,上任后对军队抓得很紧,也相对善待将士。
大宋朝如今乱贼纷起,社会治安日益崩坏,离得不太远的青州就有数股悍匪为祸。在这种情况下,军队的重要性就日益重要。他相信下本练好一支能战的兵绝对能用得上,早晚必能从治军上获大功显卓越政绩才干。
他这么想没错,当州长也比那些只知拼命捞钱享乐,不干人事,祸害完了一地就靠贿赂朝中要员升官的地方官有为。
出大钱派军需官买羊犒赏军队鼓舞士气就是出于这个原因。
结果却害死了同姓的温家兄弟的父母四条无辜性命,间接作孽,并已证明了他的御下无能,不但没有治军才能,连抓吏治、理政之才也欠缺,上任以来带给泰安百姓的只有苛捐杂税和祸害,他却不自知,自我感觉一直是不一般得好。
现在温知州惊恐发现的是,象他这样比较努力治军的结果也只把军队弄成不堪一用鸟样,那,那些根本不在乎丘八的州府,军队会糟糕到何种程度?烂军腐将毫无忠勇报国之志,争相贪生怕死,怕是连区区小股凶悍盗贼都弄不过吧?
更可怕的是,大宋刚刚经历了一场空前怕也是绝后的滔天大灾难,眼下正是最虚弱不堪的时候,说不定风稍大就倒。
在这个时候赵公廉若甩手不干了,带家族躲走它处,不说投敌辽国西夏什么的太打击人行为,就只是弃家业藏匿起来冷眼旁观大宋统治者折腾下去,深得文成侯影响,只迷信文成侯的领导指挥能力的沧北十万大军的军心士气必定首先一落千丈,也必然迅猛波及打击到整个高阳关路的军心士气。军无战心,哪能挡得住穷疯了也逼急了的辽军趁机再犯?
沧赵家族的威望在大宋实在太高,尤其是在河北东路一带。
那的人一提朝廷,首先想起的怕不是当地官府,也不是东京朝廷和皇帝,而是文成侯。
赵公廉从来不是高阳关路的最高首长,从没有资格管过整个河北东路事务,但那的人眼里,文成侯就是朝廷,就代表朝廷的荣辱兴衰和动向。若是连文成侯都抛弃了宋室江山,怕是最少最少是高阳关路的百姓对朝廷丧失信心。
人心惶惶,剩下的百姓怕是会立即抛弃对宋室的留恋,争相投奔海盗。如此,整个河北东路怕是会转眼彻底溃烂掉。
怕还有更严重的后果。
文成侯被朝廷逼走,消息一传遍天下,怕是会举世哗然。
大宋的敌人会乐屁屁了。
宋人却怕是如当头挨了一棒子,人心浮动,怕是悍然造反和逃离的能形成狂暴风潮,后果无法想像。
到得那时,宋室江山被内乱也闹黄了,真就极可能轻易崩溃易主,怕是都不用辽军打就灭亡了。
至于宋室依赖的能战西军,受文成侯冤屈事件影响,怕是各将门对朝廷的忠心会大大动摇,起了异心也不稀奇。
即使不受丝毫影响又能怎样?
被更强悍的西夏军牢牢牵制着,西军根本不能抽重兵抵抗辽军,否则西军老窝先得被夏军毁掉。
更糟糕的是,若是辽军和西夏军联手夹击,西军再骁勇善战也只有灭亡的份,哪有能力挽救大宋的命运。
那时,宋江山就是异族蛮子肆意驰骋施暴的天地,五胡乱华之灾重新上演。身为宋人,稍管是官是民还想好过?
越想越不敢想。
之前,温知州敢谋杀赵岳逼迫赵公廉,那是他坚信文成侯重气节名声如性命,顾全大局讲究民族大义,即使愤恨朝廷薄情不公,也绝不会负气干下让中国陷入刀兵火海的事,在史书上留下千古骂名。
包括皇帝赵佶在内的朝廷其实也是这种心理。
也就是说,赵公廉的忠义品行气节反而正是朝廷敢步步紧逼最终玩死他的依据和底气。
这不可笑。
因为历代让皇帝或权臣不顺眼的忠臣干将大多就是有这个特点才这么被朝廷放手肆意搞死的。
都说皇帝对臣子看重的是忠心第一、能力第二。
实际上,当一个臣子太能干了,威望太高了,即使再忠心不二,朝廷也容不得他。
即功高震主之罪。
这罪过,在皇帝眼里,包括名君,比当官祸国殃民严重千万倍。
别说悍然造反,就是使着稍感不如意,皇帝也断然容不得此人活下去。汉代名将周亚夫就是这么死的。
可温知州现在知道了沧赵子弟信奉的最高原则,晓得赵公廉为保命保家族,危急时怕是照样会不管天下如何遭殃,不会顾忌在史册上的名声,那,别说他,就是朝廷想玩死赵公廉只怕也玩不下去,至少眼下只能迁就赵公廉的要求。
那,赵公廉一怒向他发难问罪,朝廷只能顺着来,圣旨下,蔡京不当权了,谁也护不住他,满门老小还想活命?
温知州彻底急眼了,鼓足勇气突然哆嗦着对赵岳道:“本官错了。”
这是他心里早想对赵岳说的,只是赵岳一直凶横地不给他认错妥协的机会。
“嗯?”
赵岳冷冷哼了一声,吓得温知州又是一阵猛哆嗦。
但温知州也豁出去了,再不求饶,连他带满门都得完蛋。沧赵家族决不会放过他。朝廷也放不过他满门。
家人死干净了,那就彻底鸡飞蛋打,什么希望也没有了。
到底是聪明人,富有内斗经验,他立马意识到错误,又慌忙改口道:“我,是我错了。我不配当官。”
他扑通跪拜在赵岳面前,“是我够蠢不知文成侯的重要性。确实是我不自知,自不量力……”
边说边猛磕头。
人呀,一旦软了一次,开了头,再软就没心理障碍了。
温知州和师爷这对狼狈此刻为求得一线生机,至少为传宗接代的儿子能有活命机会,什么脸面也顾不上了,一味苦求,表示只要赵老二肯放他们一马,什么要求他们都能答应,并且以后绝不敢再和沧赵家族作对。
在任原等的欢欣鼓舞注视下,赵岳沉吟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们是想认罚代死?”
温知州听出了赵老二话中的极不甘心,吓得只顾磕头,什么也不敢接茬,生怕说什么都会激起这疯子的杀心。
就在二贼越来越绝望的时候,小刘通突然笑嘻嘻道:“四哥,要我看呐,认罚也不是不可以。”
二贼一听,顿时喜出望外,连忙转头对小刘通一个劲磕头。
能不能趟过自己惹下的此次灾难就全看这位嚣张小爷的心思了。
让他们欣喜若狂的是小刘通又说了:“四哥,咱家现在太困难,没钱没粮没衣着,又没来钱粮的路子,秋收还有些日子呢。经历兵灾后剩下的乡亲日子太困苦,急需钱粮,等不急秋收。要我说,杀了他一个,还会有其他蠢蛋,杀不完的。杀了这个蠢蛋官也只是一时解解恨。不如饶他一命让他赔钱更有用。”
搁往日,若是谁敢勒索钱财,温知州指定会失了心头肉一样和谁死磕到底。
但此刻,他一听这话却是如闻妙音,立即符合道:“小人愿意交纳钱粮认罚。请赵二爷开恩定个数。只要小人能办到的,小人发誓全力办到。”
赵岳怒哼一声:“我家遭灾还不全是你们这些无能蠢蛋官给害的?”
温知州害怕赵岳成心杀人报复,吓得拼命叩头苦苦哀求:“二爷,二爷,请一定给下官一个认错赎罪的机会啊。”
等得心焦,心丧若死时终于听到赵老二又怒哼一声很不甘心却缓缓道:“罢了。就给你个赎罪机会。”
温知州和师爷如蒙大赦,又是一通猛磕头感谢赵岳十八辈祖宗,盛赞沧赵家族果真慈悲仁爱。
可等小刘通写了张纸条甩给他看后,温知州又傻眼了。
欠款:贯,还有零有整?
期限:限今天下午四点半运到泰安x地由赵老二点验接收?
“这”
温知州急了,鼓勇气抬头看着赵老二道:“二爷,不是下官不肯呐。这,这也太多了。下官卖儿卖女也完不成啊.“
是真做不到。
答应不了。也不敢糊弄着先争取脱身,过后再耍赖。
他上任泰安才不到两年。
去年搜刮的钱财,为感谢蔡京大力提拔他当上一州之主,为表忠心孝敬追随,他整治了十万金珠送了生辰纲。
老蔡很满意,收入库中,但结果却是今年全部被海盗敲诈了去。
只是温知州不知道这个,后搜刮的钱财满打满算也只有五六万贯,也是巨款,但离十八万贯差太多了。
急三火四的,他上哪能在下午四点前就搞到这么多钱。
第96节吓破胆
赵岳知道,温知州这类官耍惯了官场尔虞我诈,一有了活命机会就会本能一样耍心机讨便宜斗高智商的优越性。
他笑了,冷笑嘲讽道:“泰安一州的欠款,这也叫多?“
”凭你这种官僚的刮地皮本事,这点钱也叫难事?“
温知州顾不得羞耻,哭声哀求道:”二爷,小人是真没办法啊,可对天盟誓,决不是推托。要不分期清偿?”
“下官绝不食言。一定会尽全力尽快交纳结清。”
赵岳哧地大笑起来。
“我怕你等不起呀。我家饥饿的乡亲也不耐烦等你慢慢来。”
温知州脸一哭丧。
他也明白,这个凶残胆大粗鄙生着一副阎王性子的赵老二破天荒以罚代杀肯放他一马,但过后想收拾他怕是照样轻而易举。
沧赵家族如今穷了,没有了以往可畏的富可敌国的财富根基,但仍是要权有权,要智慧有智慧,要暴力有可怕的暴力能力,更主要的是正处于政治上最有利最能强势而为的时期,宋室江山怕是缺不得人家愿意继续效劳,皇帝也不得不退让拉拢着。
这样的人家怒了,一不按规则来,行凶硬怼当朝宰相等一群大拿都不落下风,东京侯府拍卖事件就是最好的明证。
那么整治一个区区知州又能有多难?
没见惩罚的巨额欠款连欠条人家都不屑要自己打?
赵老二显然根本不怕他脱身后赖账。
他若敢口是心非耍赖,下场怕比死更难看,争一争金额,哭难只是他当官的习惯行为,另外也确实有困难。
温知州现在满心全是后悔。
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就一听蔡京派来的人秘嘱拜托几句就那么幼稚得听从了。
东京侯府事件本身已经表明:沧赵家族的人骨子里都是乡野草莽,成了当朝顶级权贵豪门也脱不了那身边关养成的凶野亡命之徒习气,一感觉斗权斗智慧不顶用,就会露出出身的野性,根本不遵守官场斗争规则以暴力凶悍反击。
已有此例在前提醒了,自己居然仍信心十足积极搞了这个阴谋活,直接惹怒了早恶名广传的阎王赵老二,落得眼下可悲。
看来这些年当官当得太顺了,自负计谋无双,自信心爆棚,胆子也无形中瞎大起来,失了谋官场最重要的谨慎周详原则。
擂台事弄完了。赵岳可没心情和这狗官耗时间。
“看你确实为难。本公子好心点你条路子。你钱少。可你州的高通判家有的是钱呐。这只坐地虎,不说其家族亲朋占有的众多财富,就单是他一家的钱只怕顶了欠款还绰绰有余。”
温知州一愣,又一喜,但又一苦脸,“二爷,高通判的钱,下官如何能拿来顶欠款?”
他虽然官大,是泰安之长,可通判官就是专门牵制他的官,又是在此地当了十几年官的坐地虎,他真心弄不了。
赵岳冷笑一声:“你这么聪明有谋,都敢和我家斗法,会没办法没胆子对付你手下小小通判?”
说完,赵岳不再在此事上啰嗦,转身不理睬狗官,带人走下擂台。
任原和老六押着温知州和师爷跟着下擂台,到了擂台西边却猛然把这对满怀心事的狼狈从尸体堆那推了下去。
骤然跌入尸体堆,尸体死得时间短,还保持些柔软,自然伤不着温知州和师爷。
可死得奇形怪状的一张张如恶鬼般凄厉狰狞之相就亲着嘴脸,就在眼前,就在身下,把这对狼狈吓得差点儿魂飞天外。
惊骇失声。
在尸堆上仓皇乱爬乱挣扎间,入眼的,触手的全是人在踩死挤死前一瞬间爆发的最可怕表情,尸体随他们乱蹬乱动又顺尸堆斜坡下滑下陷,带着二人也向擂台远处下滑下陷,这更似被层层叠叠的索命恶鬼包围着正七手八脚把二人硬拽向地狱。
温知州和师爷吓得神经彻底错乱,眼珠子惊得快瞪出来了,在反抗索命恶鬼的翻滚挣扎中发出惊人的凄惨绝望嚎叫,声音之恐怖,吓得只能堵在西台阶附近无奈等候知州的幸存官兵和几个军官无不身子猛一哆嗦,头皮一麻,头发电击一样上竖。
二人滑下尸体堆,却以为自己被恶鬼拽进了地狱,个个吓得直翻白眼
可漠视百姓生命早冷酷麻木惯了的神经强悍,他们再惊惧却就是没昏过去,只能干难受。
任原和老六把二人从尸体上粗暴抓起来一人赏一个大嘴巴。
温知州和师爷吃痛睁眼,日近中午的阳光普照让二人立马从恶梦中清醒了,只剩下发抖,他们猜不准赵老二这个活阎王到底打算怎么处置自己,之前看到脱身机会而情不自禁又想耍的奸诈这下吓得熄火了,被揪着转眼来到赵岳的战马前。
赵岳笑着和刘通、宿义一齐悠然翻身上马。
任原这样的只长肌肉,脑子不怎么灵光的粗货此时却仿佛福到心灵,心思猛然灵活起来,立即丢下押着的温知州,由老六看着狼狈二人,自己过去当了赵岳的牵马童。
他再笨也明白,今日能不能活着离开擂台现场,能不能活着离开泰安,以后能不能活得象个人样,全指望这位阎王二爷了,此时不赶紧多表示一下自己的坚定追随之意和恭谨忠顺谦卑之心,还待何时?
立个投名状是不够的。
自降身份当个仆从不要紧,只要赵老二肯拿他当亲随,那,以后的好日子怕是怎么挥霍也挥霍不完。
他不是追求当英雄好汉的人,往日逞英雄气摆相扑高高手派头,也全只是为了生活。
赵岳瞧瞧这巨人满脸顺从讨好的笑着挺立在马前充当马僮,他心里明理解任原的顾虑和小心思,就给了个欣赏的笑以示安慰鼓励。
任原瞧见了,心中顿时一喜,一直七上八下的心终于安稳不少,在马前牵着缰绳充仆从却挺立得越发高大雄伟稳当。
这时候,带弓箭手在寺庙中埋伏却意外侥幸逃过疯狂践踏的那位军官突然喝令部下围逼住赵岳一行。
上百弓箭手呼啦一下扑围过来,人人持弓上箭随时准备开弓射击。
之前从擂台亭子那狼狈逃下来的百八十悍卒在几个军官带领下也横刀挺枪逼上来。
其它幸存官兵也凶相毕露,纷纷上前。
虽然布置在这的一千多官兵经过践踏事件后剩下的人只有眼前的三四百个劫后游魂,但这一围倒颇有骁勇善战的强军声势。
这些官兵所为是在争取最后的弥补,希望能解救出知州,事后不会被都监或其他大权官员追究责任遭到重罚。
那弓箭队军官持弓箭远远厉声大喝:“赵岳,你敢杀官军,漠视朝廷王法,莫非是想造反不成?”
“我劝你赶紧老实放了我家大人。不然本官一声令下,乱箭齐发,管叫你们全部做箭下亡魂。看你们还怎生张狂。”
看这家伙急于立功表现又色厉内荏的样,宿良不禁大笑道:“你这么有种,这么英雄有为,怎么不直接下令射杀我们呐?”
那军官一窘,但随即怒道:“若不是怕误伤到我家大人,本将岂会让你等起了逆心反意的恶徒在我泰安如此猖狂?”
宿良又是一阵大笑:“原来你也知道顾虑知道怕。”
“只是我很奇怪呀,请问你官居何职是几品大官呐?”
那军官不答。
没脸回答。
“看你这军服打扮充其量只是个百人队都头小指挥吧?”
“你这样的毛都不算一根的兵头居然趾高气昂质问当朝龙图阁大学士家是不是要造反?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是谁?知不知道龙图阁大学士对朝廷对国家担负着什么神圣光荣职责、意味着什么?”
“好心教教你这乡下土蟞,龙图阁大学士是和皇帝商讨国家大事的,和宰相可平起平坐。皇帝之尊也不会冒失质疑自己的龙图阁大学士是不是要造反。否则就会闹出天大的笑话。你?你也配恐吓我主家?”
赵岳的侍卫都哄堂大笑。
笑得那军官一张脸涨成猪肝色,羞愤之极,却哑口无言。
笑得那些官兵毕露的凶相变成尴尬,一个个露出沮丧胆怯。
笑得温知州刚从惊魂未定中恢复了些神色又转眼陷入极度羞愤又万分惊惧后悔中。
这时候,一直等着交投名状却因为憨厚总抢不上机会的大魁这次可逮到了机会。
他接到赵岳看过来的眼神,却没领悟是啥意思,好在被身旁机灵的老五毕丰一捅腰眼及时提醒了一下。
他大喜,立即大步走到正努力站稳着身躯这时刻仍不忘孝顺搀扶讨好着知州的师爷面前,在师爷惊恐游移奸诈的目光注视下猛然伸大手扳住师爷的脑袋和下巴一使劲,在师爷惊骇没反应过来前咔巴一声响扭断了师爷的脖子。
师爷涌到嘴边的惊呼声随气息憋在了脖子里,奸诈的眼神惊恐放光,随即一暗,再也耍不了阴险歹毒主意,身躯一软倒下,结束了为虎作伥的罪孽一生。
大魁利索地干掉师爷,对自己的杀人这一手比较满意,往日的功夫和力量确实不白练,不用于相扑也有其它用处。他心里涌动的是一股莫名的兴奋,感觉是那么解恨,又把目光冲动地转向了温知州。
可惜,这个不能杀。
他遗憾地退回老五身边。
温知州瞅着这一幕,惊得又是一声声嘶力竭的尖叫,若不是有老六在旁边拽了一把,他随着师爷也会倒下去。
周围的官兵看到知州大人的心腹牛逼师爷居然也被杀鸡一样毫无顾忌的弄死了,一个个惊得什么似的。
惊骇失神间,一声弓弦响。
注意力被吸引开了的弓箭队军官脸上被一只利箭扎入,被巨大冲击力带得仰天便倒,躺在那身体扭曲了几下就不动了。
宿义冷酷地扫视着其他惊恐的弓箭手,又瞅着那几个惊得连退的步兵军官,缓缓收弓喝道:“敢对当朝龙图阁大学士家耍横行凶,这就是下场。你们谁还想英勇挑衅一把?请站出来展示一下你是如何英雄了得的。”
众官兵无一人敢妄动。
在场无本州高官主持,知州还是俘虏,他们这些低级卒子就算生了熊心豹子胆也不敢擅自对沧赵家的人下杀手。
官场的事,他们闹不明白,也和他们无关。
唯一强烈的感受是,在这一刻,他们都深刻领悟到了什么叫强权暴力、什么叫官高势大地位重就能无法无天。
今天的事无疑说明了一件事。
沧赵家族够强够势大,最重要的是对仇敌就不讲慈悲仁爱宽容那一套,不守官场规则,也不在乎法制和社会规则,凶狠比报复心强烈的贪官奸贼更甚,下手更强横嚣张敢干,而且不会因为你是听令不得不当了帮凶的小人物就放过你。
他们看到的只有赵老二为报复而无所不用其极的肆无忌惮阎王性子。
沧赵家族在慈悲伟大的另一面原来果然是传说的那样凶野无畏。也许也只有这样的家族才斗得了辽军闯出头。
知州和沧赵家族这样的权贵玩官斗,纯属不自量力,自讨苦吃,甚至是在找死。那,他们这样的卑微低贱之徒若是敢和沧赵结仇,下场不言而喻,怕就怕倒霉的不仅仅是自己,连满门老小也跟着遭殃。
看赵老二对践踏混乱造成死了这么多无辜者的惨事无动于衷的态度,问罪报复牵连仇人家小怕根本不用有疑问。
无论是军官还是将士至此一畏其勇,二畏其埋伏有后手,三畏自己承担不起得罪沧赵的后果。
一时间才之前还如狼似虎的官兵这会一个个全成了缩头的鹌鹑,无人敢张弓横刀眦牙。
赵岳要走了。
任原身躯太大,骑不得马,又自负相扑身份,讲究派头,从家来擂台是坐马车的。
赵岳有意令三魁四魁去岱庙北残墙专门停放马车的地方把任原的马车赶过来装上相扑奖金。
心怀鬼胎的三魁四魁瞅瞅围着的官兵,怕死不敢冒险过去,但又感觉不听话过去,怕是会被赵老二的手下先清理掉,万般无奈只能硬头皮炸胆子慢慢挨近官兵,见官兵面面相觑后却没趁机扑上来,这才胆子一大赶了马车来。...
第97节小事大难
赵岳笑眯眯瞅着摇摇晃晃惊魂不定的温知州,笑道:“温大人,我,不杀你。你可以赖账,可以脱身后报复。”
“没按约定结清欠款,我今天不会离开,就暂停擎天柱家。你看你有的是时间报复。我给你机会。”
“一会儿后你就可以指挥弓箭手试试看能不能杀了我。”
他说完圈马慢慢离开。
侍卫们护着他和刘通开拔。
任原当马僮,牵着赵岳的战马昂首挺胸大步前行。
老六放开温知州,和大魁五魁带着弟兄们押着拉钱的马车在卫队后既害怕又禁不住的兴高采烈步行跟着。
三魁四魁面面相觑后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还是带着追随的能打师弟和近十个二混子默默跟在马车后试着趁机从杀场脱身。他们久混社会,到了眼下这地步都清楚,留下就是个十死无生。无论投靠知州多么忠诚,官兵也绝不会让他们活着。
温知州获得自由,惊喜羞愤交加中一直紧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放下大半。
有机灵的军官赶紧窜上来搀扶着他,恭敬孝顺地深情呼唤着大人。
没抢上第一表现的则赶紧喝令官兵围护起大人,在知州面前的表现感觉也不错。可惜温知州根本没看他们一眼。
被三四百官兵紧紧保护在中间,这下真安全了。
温知州重重呼口气,心神稍定就黑着脸死盯着赵岳大摇大摆慢慢远去的背影磨着牙齿,眼闪凶芒。
扶着他的军官试探着问:“大人,要不要”
他说着做了个射杀的手势。
温知州扫了一眼部下官军,感受到丘八对他的敬畏顺从,大权在握高高在上的美妙感觉又回来了,迅速恢复了官威,羞愤喷发,热血冲顶,双目赤红,嘴唇张合不断,几次想喝令杀了赵岳这伙枉顾国法的逆贼,却始终没敢喝出口。
他和官兵一样畏其勇、畏其有后手、更畏其势大。
他耍惯了阴谋的聪明脑袋不相信赵老二会蠢得给机会让他尽情报复,绝不相信赵老二会真不防备他射杀报复。
他担心弓箭手也奈何不得赵岳这伙强徒,
怕一放箭,赵老二这个活阎王就会带着爪牙狂风一样杀回来,而身边的这些废物官兵根本护不住他。
那可就死定了。
在生死边缘徘徊了这么久,温知州这下是深知死亡的可怕,意识到原来自己当着一州高官,小命也是说没就能没了的。
他没胆子靠弓箭手赌一把命,更没胆子赌杀了赵老二,赵老二会没有部下潜伏在泰安城转眼能报复弄死他满门。
瞪眼憋了好半天气,他重重又呼了一口,挥手恨恨道:“先回城和诸位大人商议,再问罪小儿不迟。”
扶着围着他的几个军官却没松口气,而是始终努力憋着气。
不是他们不甘心受辱还想对付赵老二。
和沧赵家的恩怨是领导的事,和他们这些当兵的卑贱武夫无关。他们可不想自己也和赵老二这样的阎王结仇找倒霉。
憋着气的原因是,温知州身上的味道太特妈臭,太难闻了。
瞧架式,温大人怕不止是吓尿了,还拉在裆里。袍裤腿脚都流下黄色物了,只看看就恶心得慌。
温知州从愤恨冲动极想报复又不敢的矛盾情绪中解脱出来,这才惊觉裆里粘乎乎地特别难受,肿脸也不禁臊得发红。
这样一身脏臭可怎么坐马车回城啊。
在这丢人也就丢了。
若是再在州城,在众位同僚下属面前丢这个人,那,这泰安知州官也就别当了。皮再厚也没脸干下去。
好在搀扶他的军官机灵体贴,委婉建议说:“大人想必累了,不妨先到庙中稍事歇息。”
这就给了温知州台阶下和换衣服的机会。
温知州强撑官威,强忍着裤裆中的难受,小步却是奇快地奔向古庙。
后边的官兵脱离了知州视线,不用假装恭敬顺从了,脸上都纷纷露出耻笑神色:高傲的士大夫原来就特妈这德行......
一行进了庙。
庙中的情景又惊得温知州两腿发软,眼睛发直,不禁又尿了。
只见,往日圣洁清幽的神庙简直成了人间地府尸场。
庙门口铺满叠压着一地死尸,多是寻常百姓装束,显然多是踩死的,也有不少是刀砍棒砸而死的,总之全死得惨不忍睹。
其中有几具破烂已不成人形的尸体只看血迹斑斑的衣服就知是有钱有身份的男女,但身上值钱的一切东西都不见了。
死的第二多的是光头佬,约摸有七八个,就堆倒在庙门口。
这些和尚往日得泰安人供养,钱粮广有,生活得无忧无虑,宝相庄严,个个满嘴慈悲禅音,皆是受人尊敬的神圣门徒。
可如今他们即使死了也仍个个脸上保留着狰狞凶横神情,有的至死手里还紧握着戒刀和哨棒,看戒刀哨棒上的可怕血迹可知在接护贵宾席逃来的贵人,阻挡百姓进庙逃生时,和尚们都由慈悲佛陀猛化身成索命厉鬼,没少下死手砍砸供养他们的百姓。
温知州牙齿格格响,不想踩尸体进庙了,可又不得不进去借庙地换换衣服,被体贴的军官搀架着闭眼抬了进去。
可进庙后的情形更可怕。
从门口向里铺了一地和尚尸体,怕不有七八十具之多,可能庙里有武力的和年轻力壮的和尚都持武器在庙门这试图以凶残暴力强行震慑阻挡住人群闯入,不弱的封锁力量却被疯狂的人潮硬生生轻易冲开,在门外转瞬丢下几具尸体后,剩下的被推逼得吓得仓皇退入庙中继续步步防守阻击,却转眼就被涌入的狂暴人潮一路挤倒踩死了。
在和尚尸体中夹杂着不少被砍死打死或打伤倒地被人潮生生踩死的百姓尸体。
砍杀打伤这些百姓的无疑是这些把门和尚。
和尚撕下佛陀相,发威行凶,结果却和被打被杀的寻常百姓死在一块。可见天理昭昭,因果相报,佛祖确实真公平。
温知州惊骇得浑身发抖发软,眼睛发直,被不怕死尸的军官硬架着继续向庙宇深处走。
得找个避人的地方,知州才能体面地脱下脏衣洗洗身子,所以只能向深处禅房去。
越到深处却是越可怕。
一路上除了随处可见的百姓尸体,还有更多光溜溜养得细皮嫩肉却死得惊恐狰狞万状的男女及有年纪的和尚的尸在各处。
形状富态的男男女女无疑是来欣赏沧赵老二怎么倒霉的那些闲得蛋疼的,又没逃得及的富商官僚以及太太们。
事发时,青楼‘才女’们却是得以抢先一步躲进了庙,逃过了庙外的疯狂践踏,后又惊觉庙里也危险,绝大多数又得以从后门及时逃走了,坐了放在庙墙后的马车,此时怕是惊魂不定地拍着胸口喊着怕怕正逃向各自居处,好不后悔来这瞧热闹。
那些肥胖跑不快逃不及的“妈妈”们,或是躲进房间就以为安全了的蠢女,结果同样成了光尸,死前还惨遭百般歼辱。
这些人身上的服饰被扒得净光,无疑是随人潮身不由己涌入庙宇中后瞧见机会萌生了歹念的强壮汉子趁火打劫干的。
甭管是慈悲挂嘴上的和尚还是官僚百姓,人性凶恶丑陋的一面都在此刻此地撕下了伪装,淋漓尽致地展现了出来。
庙宇中以往的金壁辉煌都不见了。
大殿中两米多高的金光闪闪神圣佛像因传说身上镀着一指厚的金子当时被首先砸碎推倒成了好拿的碎块。有金子的部分被刮分抢掠个干净,带回家用水一泡掉塑泥,剩下的就是让人分外眼红的厚厚金片,歹徒们好不容易逮到机会,岂能放过。
此时,温知州看到的只有佛陀像空荡荡的原坐台处,坐台周围只有一处处散落的塑相干泥。
不止是佛陀,包括神威凛然的护法镇殿神将、山神鬼使塑像在内,凡有金子或类似金子实际是铜装饰和可能有值钱东西的塑像同样一个不存,有价值的部位都抢走了,纯油彩泥巴塑像的,也被凶性大起而顺手恶意毁掉了,都只剩下残缺的泥巴。
庙宇中一片狼籍。
庙中塑像如此,庙中大大小小主人也同样被毁灭。
往日饱有佛法智慧,修持庄严神通,擅能为万民卜凶解难的一个个高僧大师有的狰狞死在禅房,有的仓皇死在大殿,有的……
此庙的主持方丈和戒律院首座死在一块,却是倒在庙后门的路上,被踩得残缺扭曲的脸上满是惊恐。身边则倒着数具被戒刀砍死的百姓,但戒律院首座用的戒刀和庙中配备的其它戒刀等凶器一样也不见了,无疑成了歹徒的凶器并事后被带走了。
方丈死得还算体面,有内衣遮体,没象其他人那样被扒光,只是所披的华贵大红袈裟被抢走了,因为上面有很多金线金片。
死在庙中的人,别说是贵人穿着的上好衣料了,就是此庙因富裕而穿得好的和尚的所有僧衣鞋子,抢劫者也没放过。
对只能靠自己辛劳挣衣食的百姓而言,往日只能干眼馋根本买不起的贵人们穿用的衣料可是好东西,是死人的也不能放过,连同上好的僧衣在内,抢回家即使不能直接穿,但可以改改用,省钱就是赚钱,又有了好衣服穿尝尝富人体面的滋味,
小老百姓的日子可得精打细算过。
庙中收藏的钱财自然更被洗劫一空。一处处房间皆被翻得乱糟糟无法入眼,庙中收藏金珠宝贝的秘室也被查出抢空。
另外,把庙中铁锅、菜刀、被子等有用又能抢走的都抢走,同样是小日子精打细算又极需要外财贴补的需要。
当然,象床单破僧衣什么的也是方便包裹塑像碎块遮掩脏物逃回家的有力装备。
庙宇被洗劫得如此之惨,对温知州来说,不止是可怕,更重要的是没了方便。
他强撑着胆子,独自在一个房间内战战兢兢用官兵弄来的水强忍着恶心草草清洗掉身上的秽物,沾着屎尿的内衣和官服却是不能穿了,想从庙中找件干爽衣服暂时替换一下这点小事眼下却成了件大难事。
庙里只有死人身上血迹斑斑的可怕衣服,温知州打死也不肯穿这种死人身上扒下的,也不愿穿孝顺的军官身上脱下的。
不能再在官兵面前丢人了。
可,没衣服换,这可怎么办?
好在活阎王赵老二饶他不死,他命不该绝,而上天也似乎还有心照顾他一把。
有军官在庙中细翻后,总算在一间僧舍中找到了几件虽然质量低劣又陈旧破烂却洗得干净的僧衣。
这显然是庙中地位最卑下的某和尚的备用衣物。抢劫者翻出来了,却是穷光蛋都嫌弃其破旧,没稀得拿走才剩下的。
此时计较不得。
总算有遮羞物了就好。
温知州强忍着嫌弃,匆匆套上,在孝顺军官的搀架下急急出了让他总感觉阴森森有游魂野鬼萦绕的古庙,窜进了马车。
马车藏了身子的丢人打扮,他正了正官帽,对跟前的军官下令:“把庙中尸体以及一切不该有的东西都赶紧清理掉。”
军官明白知州是急于烧掉沾满秽物的官服这等丢人证物,心领神会地大声应诺道:“小的明白大人指示。”
温知州瞅瞅那军官,看出来这卑贱武夫有点灵秀劲是真领悟他意图了,臊得有点脸红,却是脸肿紫的旁人看不出来,就努力保持官威,满意微点头,又下令:“传令擂台上的那些官兵和弓箭手随护本官回城。其他人留下清理庙宇。另,速令此地知县带人调用民夫速速把这里尽快收拾干净。所有尸体,无论兵民都找地烧了埋一起。不准家属哭嚎认领借机闹事。”
匆匆吩咐了几句,他立即带着卫队向州城仓皇而去。
多一刻,温知州也不愿意在这待着。
这里官兵百姓的尸堆血河、庙宇遭殃的神佛和信徒、惨死的富贵男女......说到底全是他温知州一手造成的大灾难。
温知州本就吓破了胆,现在更是疑神疑鬼,总感觉佛祖在天上怪他作孽而正嗔怒注视他要降罪,更有死在这的无数冤魂恶鬼游荡咆哮在此处想报复他,想把他撕得粉碎吞噬掉。
此为不祥之地。
他只想避开鬼群逃回府衙安全静静。
而留下的官兵瞧见了知州大老爷戴官帽却穿破旧僧衣的搞笑形象,见知州迅速远去,这才放出强忍的嘲笑。
温知州的体面与威严已经丢了个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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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8节真巧,上
??
温知州心神恍惚地坐在马车中。
今日之事发生得太突然猛烈,太出乎意料,简直是场太可怕到一辈子都无法释怀的噩梦。
他千算万算,什么都算到了,就是没算计到赵老二此来不玩谋略,也不是斗勇,而是事实上从高盛客栈开始就凭势大玩野蛮暴力强势硬碾压,就象西夏辽国蛮子对大宋一样,斗智谋外交斗辩论道理斗文明皆不是大宋的对手,就无视国际规则,根本不讲道理,只要不合意,只要不痛快了,只要有想法了,就瞪眼抄刀子一味以势大军事势力强耍野蛮暴力怼大宋一切智慧手段。
遇上这样的野蛮无赖对手,道理和他讲不通,规则对他没有约束力,自家暴力武装又靠不住,那只能挨打受辱低头。
以罚代死?
这不就是大宋忍辱屈膝向势大的辽夏纳贡换和平一样?
倒是不用年年纳贡看白眼受辱。
可这是一次就威逼勒索个狠的,直接咬到了骨头。脸面和利益一下子全栽了进去。
一国之内的争斗,不是国与国之间,怎么可以如此肆无忌惮地不守规则不讲道理?
赵老二,你怎么可以这样野蛮胆大?
可悲的是,赵老二无视国法纲纪,对泰安官府公然行凶,却貌似真没什么大不了的,王法皇权真就未必能奈何他。
堂堂一州官府被一个家庭欺负了,被一个纨绔衙内踩了,官府死了人,在当地的统治权威大损吃了大亏,却还不大敢向朝廷申诉,甚至不得不忍辱主动掩盖掉这种连官带民一下死伤数千人的严重失职恶劣事件,最好是别让皇帝知晓生事激怒了沧赵。
怎么会这样了?
温知州好不痛苦,实在想不开。
他忘了他以前弄别人,尤其是对百姓,实际也是凭势大玩的这一手,别人也是有理没处说去,也是不得不主动闭嘴。
说到底是,他习惯了依仗蔡京玩势大欺人,肆意欺负别人行,轮到自己也遭遇这一手就受不了了,想不通了。
眼下的大难题是回城和诸官协商赶紧调兵名正言顺捉拿或趁机杀死犯重罪的赵老二,还是独自忍辱闷声想方设法完成罚款。
两样都是难做到的,都是后果难料的事。
这是个太艰难的选择。
温知州自负聪明有谋,此刻却陷入了六神无主,受到强烈惊吓的心都无法稍静一静,哪能迅速理清思路做出决断。
昏昏沉沉胡思乱想间,马车越跑越快,颠簸起来,在糟糕的泥路上越颠越厉害,颠得温知州喝醉了一样东倒西歪乱撞车厢。
在脑袋咚一声碰壁碰得好痛后,温知州从昏乱臆想中痛醒痛精神了,本就糟糕之极的心情越发坏了,勃然大怒,大骂外面的车夫:“你这厮怎么赶得车?啊?莫非是想颠死你家老爷我?你这厮想作死不成?”
却听外面的车夫惊慌哀声回道:“老爷息怒。不是小人不好好赶车。是这马不大听使唤。往日很温顺的,今也不知是咋了。”
温知州是大人物,哪管畜生这种小事,只怒喝:“连头畜生都调教不好,你干么吃的?”
“好生赶车。再敢颠簸得老爷我难受,小心你脑袋。”
车夫吓得连忙表态:“是,老爷。小的可不敢让老爷遭罪,正使劲让这畜生老实点呢。”
说话间,温知州就听到车夫甩鞭子狠狠抽打教训马并呼喝着控马指令。
这奴仆确实在努力架好车。
谁知不抽打控制还好,一玩硬的狠的,一使劲拽缰绳强加控制,这马不但没象往日那样变温顺,反而惊嘶怒嘶不断,咆哮间还撂起蹶子,越发显得暴躁失常,拉着车乱跑得越发疯狂,仿佛是遇到猛虎恶狼侵犯的惊吓,车夫越想控制,它越惊嘶狂奔。
温知州被颠得根本坐不直身子,在车厢里东一头西一头乱撞,
惊得气得他一边手捂着官帽乱寻平衡一边连声怒骂车夫找死。
车夫的声音带了哭腔,想方设法控马间还得分心向老爷求原谅,解释真不是他的错,是这马不知怎么的发疯似的就是不听用。
突然,车猛一个颠簸。
心慌意乱束手无策的车夫一个不防,从车辕上竟然被甩下狂奔的马车跌个半死,眼一翻白直接昏那了。
车里的温知州也被猛一颠,咚一声撞得更狠,脖子好悬折了,脑袋撞得更是痛得要死。
他看不到外面车夫,可不知道车夫被下岗了,还在颠簸中颤音大骂车夫该死的狗奴。
至此,这车成了违章无人驾驶,并且彻底失控了。
马没了车夫强行约束,嘶鸣着自由跑得更猛,并且不大照着道路行进。
坐豪华车本应该牛哄哄舒舒服服的温大老爷自然越发倒霉,被高速狂颠的马车搞得在车里滚球乱撞欲/仙/欲死,这时候才感觉到事情似乎有点不正常,恼怒惊疑焦急间却是颠得连怒骂都骂不成完整调了,甚至无心怒骂了,时不时爆出哎哟的惨叫。
负责护卫的近二百官兵都是步行。
此次来擂台这有资格骑马的军官,比如熊炎熊先锋受伤正留在镇上紧急治伤,没随行返回。
而且,温知州恶了这厮,从下了擂台得了自由起提都没提一下这位泰安大将是死是活,走时也招呼都不通知一声,撇下熊先锋径直走了,显然如果熊先锋这次没直接死掉,以后也没好日子过。
以士大夫的高傲和报复心,温知州只要倒出精神得了空肯定要收拾一下掉链子的老熊。
其他有资格骑马的军官却巧合地在冲突中全被赵岳手下无意中干死了。
而且在践踏混乱的那阶段,包括熊先锋的在内的几匹马还不知被哪个胆大的顺手弄走了。
如此,本可以趁人死无主混个军马骑的幸存军官这下没马可用,骑不得享受不成了。
随行官兵包括军官都得靠11路和马车比速度。
日当中午,天正热的时候。
从离开擂台区到这走了好远的路,这些人本就为跟上行得快得的马车不得不一路奔跑,拖得这些兵痞刁将两腿发涨发软,气喘吁吁,汗透衣甲,眼冒金星,个个疲惫不堪,着甲的军官这会就不是威风了,而是格外累赘多负担重,更是累得半死,心里无不暗暗咒骂知州不体贴将士是在故意整人拿他们这些大头兵发泄在沧赵老二那受的窝囊火。
他们骂得也没错。
温知州舒服坐车,一方面是被心事困扰,疲惫昏沉中没心思为官兵考虑,一方面也确实有意以此整治这些没用的废物兵。
拉车马突然开始不听使唤,车加快速度,而且越奔越快,更拖得官兵要死要活,叫苦连天,却不得不努力追赶。
但两条腿哪赶得上四条腿的。
双方距离渐渐拉开。
况且,两条腿的已经疲惫无力,情绪上也极度抵触,个个只想坐倒休息。而四条腿的却是受到刺激,渐渐发了狂,爆发出野兽的野性和力量,越跑越是有劲而高速。随行官军这下更跟不上了,更越甩越远,有的干脆大胆化跑为走,拖拖拉拉出老远。
几个带队军官却是不敢耍懒怠慢。
他们甩在车后,离得远,听不清知州和车夫的对话,也不知马出了问题,看到马车不但不稍慢慢等一下官兵,反而越跑越快,只当是知州故意如此整人并且想寻事对他们这些侥幸没死的军官发作,一个个大骂知州无良却只能咬牙奋力追行,免得被窝囊火大正一肚子不爽的知州拿自己作法当了娃样子凭白倒霉。
等看到车夫突然栽下马车,他们才惊觉到不对头。
抹着大汗气喘吁吁好不容易跑到车夫处,却看到车夫受伤躺那一动不动,也不知是死还是还有气。
不好,出事了。
必是马车出了状况。
知州大人怕是有危险。
没时间耽误在询问上,也不理睬这位当个下贱车夫平时却仗着是知州家的架车奴才也敢对军官鼻孔朝天的家伙,加力狂奔。
可惜,他们有心立功救主,也极度害怕知州出事牵连自己有大罪,却实在无力追赶疯马,狂奔不长一段路就累得个个狗一样吐着舌头大喘,两腿似灌了铅,迈步都困难,弯腰急促喘息,稍休息缓缓劲又使劲追,却只能眼睁睁瞅着马车乱奔乱跑颠簸着越离越远。
此时的温知州在车里颠三倒四,身不能自主,已经顾不得撞得痛楚和咒骂车夫,乱摸乱挣扎间惊得只顾大呼官兵救命。
但,自然是无人能应答并把他解救出来。
他这种养尊处优的文人也没本事钻出车厢靠自己的能力控制住马或跳下马车。
就算有,他也没那个胆子冒这个险。
马却是不会顾及主家的心情,跑得血行加快,也越发惊怒疯狂,乱窜乱跑,窜离了道路,拉着车在七高八低的野地上乱奔。
又是一个突然。
高速中的马车一个轮子狠狠墩入一个不大却也不算小的深坑。
本就是脆弱的木头轮,又这一路已经颠簸出了些裂纹,这一下来个猛狠的,轮子墩卡得顿时咔嚓一声碎裂完蛋了,少了半轮支撑,马车失去平衡顿时倾倒,把车内滚球的温知州甩得硬是砸破车厢板飞了出来,一头跄在地上,并且滑出段距离,一张相当有风采的老帅哥脸半边猛猛一通擦,破了相,却是帅不成了。
违章高速行驶出了车祸,只是擦破半边脸,没断胳膊断腿,更没折断脖子什么的丧了命,这是不幸中的大幸了。
温知州看来命挺硬。
客观原因是,撞破车厢板,让温知州的半边膀子痛不可当却也减轻了猛甩下车的可怕冲击力,另外也多亏了这一带野地生着茂盛厚密的野草又减缓了这种冲击。否则,温知州这一下不死也只能剩下没几天好活的半条命。
而发狂的马却没随车倒而倒。
不轻的马车猛然在坑中一墩崩断了绳子,这疯马却是由此获得真正解脱,咆哮着扬蹄子在半空乱蹬了几下,随即就发力狂奔而去,在这带荒野田地山川惊嘶乱窜着奔腾不停,几转眼就跑没了影子。
后来温知州老惊惧是赵老二设法害他,官府想从马身上查找发疯的原因,却没能寻回来。
这马发完疯后恢复平静了,不知跑到了哪啃食正茂盛肥嫩时候的野草自由自在流浪,又被谁胆大捡了去藏匿收用了。
表面恢复了正常秩序的宋末乱世,因为移民潮大暴发,曾经努力保持了还算有效的户籍及保甲制度这次彻底崩溃。
各地人口流失巨大不说,还有很多百姓怀着各种目的离开家乡迁移流离各地,随便占了看上眼的无主田地房产住脚重新生活和观瞧形势发展。
如今各地人口杂乱,而且短时间内很不稳定。当地官府也一时还没来得及清查和登记人口重置户籍。人心也野了,犯法的事干起来也没多少王法顾虑和心理障碍,顺手收匹无主的马发发外财是很正常的事。
泰安官府想查也很难查到。
当然,温知州吃这个亏也确实是赵岳的人下得手。
狗官敢耍阴谋跳出来朝沧赵家族伸黑手,更直接挑衅想弄死赵岳,赵岳岂肯让这家伙好受了。
打的就是这种敢在沧赵家族多事之秋的这时候玩自大强横出头的。
再者,只为温奇兄弟的父母报仇,赵岳也不能轻易放过温知州。
不能在擂台上公然杀了这狗官,也得用别的手段间接弄死。
拉车的马以前很温顺,今天却会走着走着渐渐发疯是被下了料。
在擂台惊变随即发生并迅速升级死伤惨重的践踏事件时,守着马车的温知州的车夫注意力也被吸引到了擂台这边,起先是跑向擂台更近处惊愕地观看擂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后惊骇愤怒专注于赵岳肆意践踏欺负他老爷,浑不知就在这时候有其貌不扬,见了也没人会注意的寻常汉子会是梁山间谍并摸到马车处给这马在屁股上打了一针后又转瞬悄悄消失。
闹哄哄的可怕践踏惨剧把车夫吓得半死,仓皇逃回放马车的古庙残墙处躲着狂涌的人潮,在马车上逃过此劫,哪会注意马是不是有问题。注意了也察觉不到居然有人敢下手脚。
等马上了路,出力走了老远,血液加快流转,体内的药也随之流转全身暴发药效,并且越是奔跑,药效越发作得快速猛烈。这时候的马深陷在梦游一样的惊恐幻觉中,不正常了,哪是赶车手艺很不错的车夫能用常规方法驾驭了的。
若是温知州在车祸中死掉了,算完。欠款,赵岳会另找泰安该死的高官完成。
不死,那算他命大,带着伤也得还款。
既下功夫冒险强势而来,自得达到目的并震住诸贼。
第99节真巧,下
随行官兵费尽力气赶到时,温知州动弹不得,正趴野地那虚弱地呻吟不停,在车上愤恨想报复的心那点火也痛吓得灭了。
众人把知州七手八脚救起来,一看大人血糊拉的脸,都骇了一跳,都暗叫倒霉。
大人不体恤俺们官兵,快车把俺们拖累个半死,不料今日不吉遭遇车祸报应,俺们苦兵无辜,这下却定然难逃责罚了。
苦也。
妈蛋,当官就是好。荣华富贵使劲享受不说,自己无良犯错,当下属的无辜者却要倒霉。天理公道特妈的从来不存在。
马车用不了了。知州的伤却需要赶紧治疗,再说大人也不能走着回城。
没奈何,留下些人看护照顾着大人,其他官兵随军官拖着面条一样发软的腿又拼命奔去周围的村落找找看有没有车可用。
还算幸运。
荒野村落没大户没豪华马车,但寻来一辆农家拉庄稼拉粪肥的平板车。
此时也计较不得脏臭,顾不得身份体面讲究,几个军官架了温知州赶紧坐了上去,由官兵人力拉着努力往城里快赶。
好在离州城不是太远。
快到时,恰巧,本州雷都监骑马正带着一队官兵急匆匆迎面赶过来,一见知州惨相大吃一惊,同时又松了口气。
雷获也属于蔡党,和温知州是一伙的,一文一武配合控制着泰安为蔡京效力。
二人皆狡猾会做官演戏,在泰安官场威风需要紧密勾结相互支持关照,又文武殊途没根本利益冲突,因而关系平常处得还可以,此时蔡京下台,二人失了靠山,对本州官员威慑力大减,想把住官位富贵坐稳泰安权威,更需要抱团取暖相互关心。
雷获急匆匆带兵亲自出动,就是得知了温知州被赵老二突袭拿住,要去解救老温并镇压住赵老二。
沧赵顽童太张狂,到了这也敢肆意逞凶撒野,他把泰安当什么了?把泰安数千驻军当什么了?
这可不是沧州,也不是会给沧赵家族面子的沧北,岂容小儿胡作非为。
不狠狠给赵老二个终生难忘的教训,这恶霸顽童还真以为天下没人能治得了他了。
雷获自负本领,惯以武夫手段暴力爽快行事,很看不上温知州等文官为对付个区区赵老二费心费力弄那么多弯弯绕绕结果却被赵老二以暴力直接轻易瓦解。他当时得知擂台惊变,在震惊中却第一时间内不免萌生幸灾乐祸快感,随后才是愤怒。
叫你们玩袖里乾坤玩阴谋诡计,这下知道软的特妈的就是软的没用了吧?叫你们轻贱武夫,这下晓得丘八的重要了?
和大宋其他武将一样,他也很厌恶士大夫热衷依仗读书多心眼多玩弄权力阴谋坑人稀里糊涂倒霉的那套高傲阴损作派。
但,该救温知州还得救。
职责是次要的。大宋官员,甭管是文是武,若真讲究职责,事就好办了,天下也不会变成如今这样乱糟糟江山都不稳。
问题是他现在格外缺不得温知州扶持,大宋文武之间的惯常嫌隙就无关紧要了。
雷获解救温知州很积极,但早得信了却这么晚才出城,一方面有他故意稍慢点让老温多吃点苦头多受点教训的意图,想借赵老二之手好好整治打击一下让武夫最憋气最无奈的士大夫的傲慢无理嘴贱,另一方面却是被城中突发的一些恶性事件拖住了。
雷都监留守城里,在这个上午也没得闲,好一通东奔西跑被折腾得不轻。
后,事没解决了,却终于倒出空了,又得知赵老二疯子一样胆大,敢大杀官军,温知州无疑也随时有性命之忧,解救一事再也耽误不得,他大惊失色,赶紧带兵杀向擂台那,却半路就遇上了。
收拢惊骇的心神,急翻身下马跑到农用车前,关切地叫声温大人,看看温知州脸上触目惊心血糊拉的惨相,再瞅瞅温知州身上套的带血破烂僧衣和破了边却仍扣在脑袋上代表身份权威的知州官帽,这整个一冒充知州却惨遭毒打的官迷瘪三乞丐形象。
雷都监不知怎么就是想笑,想大笑,身为同党,看到上官成了这样本应该惊怒交加,然而却就是有种很解恨的快感。
他早瞅着温知州这张老帅哥脸不顺眼了,这下这张帅脸八成是保不住了,看老温以后还怎么扬着帅脸展示士大夫雅士傲慢。
同时他也大大松口气。
无论如何,知州还活着就好。
雷都监本想和老温简略汇报一下城中发生的那些惊心动魄的恶事,但眼下这情景能说什么?
老温脸痛得只顾哆嗦呻吟,浑身散架一样被车旁军官扶着瘫坐脏臭农车上,往日的高官雅士风度什么的都顾不上了,这时候什么也听不进去的。再说就这凄惨丢人样,老温再无耻,再皮厚心黑,面皮也挂不住了,对他说什么他也没心思听啊。
当下先把温大人紧急送回城中找高手大夫处理伤势要紧。
雷都监努力把要溢出来的大笑声神奇转化为对知州同党的温暖与关切笑脸,问候了一下大人,体贴地立即解下自己的披风罩裹在温知州身上,为老温遮住不和谐的僧衣乞丐倒霉相,照顾了老温的脸面,换得老温在痛苦中也不忘闪烁满意眼神。
随护知州的官兵都累草鸡了,这通急赶,即使轮流拉车,齐力推车,也累得汗出如桨狗一样只顾吐舌头,一遇到雷获,有人能接手了,顿时就再也迈不动步了,哪怕畏惧被都监问罪杀头此刻也顾不得了,一个个一屁股下去或坐或躺地上呼呼急喘。
雷获也无心怪罪这些官兵,急喝令换上随他出来的体力尚充沛的官兵拉车奔向城中。
近几年,大宋的技术人才在不知不觉中流失严重,大夫也是如此。
泰安城的大夫连只会三脚猫医术的二把刀算上也本就没剩下多少,经历此次移民大潮,人手流失得就更剩下不几个了。
雷都监紧急派兵四处打听,好不容易才寻到一个听说比较会治疗外伤的大夫,赶紧把老温送了过去。
至此,还留在大宋的大夫,尤其是山东这样的临海地区的大夫几乎就没一个好东西,无良,作孽,才不能投奔海盗获发展。
而这位大夫不但无良以假药或以次充好坑骗钱财害死害残人命,而且医术也是二五仔,泰安城缺大夫才能趁机混了起来。
但俗话说,出来混,早晚是要还的。
这大夫平常都是糊弄坑骗没权没势的患者人家捞黑心钱,这次居然是本州最高长官来治病,吓得他拿出全部本事救治。
可他那点医术实在不堪,即使尽心尽力全力以赴又能怎么着。
无非是清洗血迹和伤口,再用酒精消毒。就这还是从沧赵家族发明推广天下的治疗外伤常识,他才会的有效手段。
温知州自然又倒霉了。
用酒精直接在伤口上擦着清洗和消毒,尤其是大面积来,那种痛楚是很难忍受的。
而人脸上的神经何其丰富,是人体对痛觉最敏感的部位之一。
大面积清理脸伤的痛楚就更严重了。
温知州又是个娇弱文人,可不是铁血好汉,哪受得了这个罪,即使顾忌脸面,有心克制,却也痛得忍不住杀猪一样嚎叫。
这黑心大夫在温知州痛得发狠的恶毒目光和如狼似虎官兵凶恶注视下吓得越发手颤心慌,洗得温知州也越发痛苦难当。
脸擦破了似乎根本不算什么了不得的伤,似乎不用专业人员,自家也能处理好。
但那是在医疗技术手段先进的现代。
在宋代,随便一点伤患都是可能致命的。这种看似好处理的面部大面积擦伤也小视不得,治疗第一步,清创就必须做好。
可,这大夫哪懂这个,按他本心也没把擦伤当成正经伤。
那些小孩子游戏玩闹,或大人争锋打架,弄得脸擦破了抓伤打伤了,不当个事,自己洗洗弄弄,不用多久不也自然就好了。
温知州痛得动不停,加重清创难度。
这大夫手艺潮,又吓得手抖个不停,心理却不把这种伤当个事,结果在温知州杀人的目光下自然草草了事,早早结束消毒痛。
上药包扎,一番忙乎,看着挺象那么回事。
这位大夫也感觉自己干得不错。
治疗就这么结束了。
包括温知州、雷都监和这位大夫在内,在场的人谁也没意识到留下的隐患。
清创不净的恶果会慢慢发酵,发炎毁容是最轻的。
伤口感染腐烂要命也可预见。其实还不如不包扎处理,只靠人体免疫力排斥创口杂物自然恢复。
但众人不懂这个,看上药包扎得很好,以为干得不错,擦伤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这么处理了,这就完事了。
能给本州最高长官治病,这是本州医者的最大荣幸。
医疗费自然就没有了。
官兵丘八恨不能抢钱喝酒吃肉逛窑子花差花差,岂会给钱,没趁机敲诈这位‘幸运’大夫已经很仁慈了。
再说也没心思顾及医馆大夫。
众军官又七手八脚照顾着知州大人回衙门后宅歇息着。雷都监更有紧急大事要向知州汇报。
经过创伤处理,也许是真有效,加上心理因素,温知州感觉脸不那么痛得受不了了,心情一松,总算多少有了些精神。而黑心大夫倒贴工夫技术和药材,忙活一场连句感谢话都没收着,恭敬送人,心里则暗骂你们怎么不都快死?
很快回到衙门后院的家中,知州一眼望去顿时如遭雷击,一下子傻了,呆呆站在那好半天才突然竭斯底理嚎叫一声。
“怎么回事?”
温知州颤抖着手,指着院子当中摆放的两口棺材,红着眼,惊恐又愤恨地大叫:“这,这,发生了什么?谁干的?”
雷都监并不回答,亲自上去架着温知州,和几个级别高的军官一起先把大人硬架入住处舒服躺靠在床上,挥手退下众人,关了房门,隔绝了部下窥探,这才把棺材事件低声向温知州汇报。
此时,温知州的心已经沉到了底。
进院的时候,他就惊恐看到了数处血迹,怕家中出了凶案,心就一劲猛跳,又看到棺材,更感觉不妙。他回来了,还受了伤,照往日,管家、主要奴婢心腹仆从们早就围上来殷勤伺候了,母老虎婆娘也会出现,可这次居然无一个出现赶紧关切问候他的。这说明了什么?
那两口棺材里躺的人怕是……
果然如他最害怕的那样,棺材里的人正是他婆娘和唯一的宝贝儿子。
管家什么的也全死了。只是卑贱奴婢还没资格躺棺材里和主子排列一起,人死得多,一时也没那么多棺材。
温知州也不知是惊的还是气的悲痛的,浑身哆嗦,脸煞白如纸,又发黄发灰,有往死人脸趋势发展的倾向。
如果说马车事件,他觉得可能是个恰巧的意外,没把马突然发了疯不正常立即联想到赵老二身上,因为赵老二还需要他弄钱还欠款嘛,不会做手脚用这种手段意图在路上弄他死得自然,就算有人下黑手也是恨他不死的别人,那么现在他联想到了。
能迅猛无声干掉府衙后宅这么多人,连护院二十多官兵几乎都清理掉了,不是赵老二还能有谁有这个势力?
温知州死了老婆可以不当回事。
那母老虎太耽误他纳妾享受齐人之福,太控制他在外也不能享受士大夫本该享受的风流快活,死就死了,也许死得好。他自由了,从此以后可是能尽情想怎么快活就怎么风流。
可唯一的儿子死了,怕是他就绝了后了。他已经快五十岁了,能不能再制造出后代是个大疑问。
温知州不爱老婆,只有畏惧,连喜欢都谈不上,但对宝贝儿子可是疼爱得无与伦比。
儿子没了,他愤恨之极,想要发疯,却又越发畏惧赵老二的阎王作派和索命能力,顾虑自己的性命,又满心的惊恐,脑袋轰轰的混乱一团乱麻,也不知该不该发狠不顾一切后果地喝令雷都监立马带兵把赵老二一伙杀个干净先把儿子的仇报了。
谁知,雷都监告诉他的却是另一回事。
第100节中山狼,上
温知州三十多才结婚生子。
唯一的儿子小温年方十六,和赵岳同龄却自然和赵老二不同,是大宋常见的另一种类型的公子,但也是个出众的少年。
确实出众,非反话说的贬义嘲讽。
这孩子长得不是一般得漂亮,继承了温知州的帅哥基因并且大力发扬了,肌肤白嫩,体态俊俏,眉眼清亮,五官精致,比天下太多的女孩子还漂亮可爱,若是化妆成少女,怕是比太多漂亮女孩更迷人,认识他的人遇到了怕也真当成女人喜欢上了。
不止如此。
小温还聪明伶俐,勤奋好学,读书出众,秉承家教,吟诗做文章很有才学和天赋,虽然没得神童赞誉,但凭真本事日后考个进士及第正常下根本不是问题,而且一身儒雅秀气,年少欠火候称不上风度翩翩,却也是文质彬彬,举止有礼,非纨绔草包。
小温还稍大就尤喜穿白,就象此次来泰安的赵岳一样常常是一身雪白。
要想俏一身孝嘛。
不过,小温读书不习武,喜穿的也不是赵老二这种下凡仙侠似的紧身箭袖雪衣,而是这时代文人士子风流的那种宽袍大袖。
他没有赵老二那么高那么健美的身量,也没有赵老二那么英武出众的相貌和隐隐慑人心魄的雄风气质,未经风霜磨砺的少年脂粉气很重,阳刚气欠缺,穿仙侠雪衣自然也穿不出赵老二那种漂亮拉风又威风凌世的高贵霸气大气独特味道,但,衣如雪,让本就白嫩俊俏的少年更显得温润如白玉,粉雕玉琢,纤尘不染,飘飘凌凌如仙,比赵老二更象来自天界仙境的佛子仙童。
雪衣赵老二的举止作派形象无疑更象是下凡的怒目霹雳金刚,或是冥界派来的索命制造灾祸的罚恶使者。
那么,相对比,雪衣小温的形象就纯粹是下凡送福音的文明儒雅东方仙使或西方的可爱天使。
小温的形象,在儒风昌盛轻贱骁勇而缺乏血性的浮华懦弱书生气大宋世界,无疑更合时宜,更合人们脾胃,更受欢迎。
若是这时代也有二十一世纪那种娱乐圈,也有明星小鲜肉网红什么的,小温童鞋指定可以轻易大红大紫,入行不用怎么努力折腾就能很快脱颖而出并登顶最火热最受关注和欢迎的一线。而赵老二就惨了,入行也会有人喜欢,但怎么折腾也火不起来,怕是暴死加不惜代价的大炒作都不会有上网络头条的机会,风头能被小温轻轻松松甩开几条街去,根本不是一个量级的。
小温这等人才出众的官宦之家少年郎别说是在泰安,就是放到人才济济的京城也算得上出挑少见的。
无论是泰安的还是京城的,见过小温公子的无不称赞一声好个钟秀一身的少年郎,家教太好,聪慧过人,才华横溢,儒雅士子富贵可期,日后必能把温氏一脉门楣发扬光大。
有人曾经拍马屁称赞看到小温就仿佛又看到了当年文成侯的风采,甚至称赞当年的文成侯也比不上小温出众。
因为什么呢?
因为赵公廉脸不够白嫩,剑眉刀骨英气勃勃的却沾了些下贱武夫气,言行举止也带着点难以改变和掩藏的边关草莽野性气,尤其是一米八几长得太高太矫健,不够俊俏,不符合宋人审美观,也不太符合宋人心目中的儒雅风流士子形象。
赵公廉高挺俊美,玉树临风,又才华卓越震惊天下,当年以十几岁就已经展现风度翩翩文采风流奇才形象倾倒了天下不知多少人。不知有多少春闺少女和已嫁为人妇却自觉美貌或有什么优越性的女人朝思暮想,甚至在梦中含羞没臊的疯狂恩爱缠绵。
小温公子出身士大夫官宦之家,底子好,不是赵公廉这种草莽武夫农家子弟,完全符合宋人对高贵士子的形象要求,被人捧得比赵公廉当年似乎更出众更高贵,也更有前途,也确实吸引的不少无知少女心怀爱慕甚至梦寐以求。
如此,自然是其货可居。
所以在小温还只是十二三岁时,作媒想结亲的就差点儿踏破了温家门槛,让温大人好不得意,他家母老虎更是张狂放言:文成侯当年算什么,乡野小子怎比得我儿高贵出众。
以貌取人,听名断人,自古就有名言对此荒唐事严加批评警醒。
但,世人习惯使然,世俗仍然热衷于此。
这一点在小温身上同样灵验。
人们对聪慧有才漂亮可爱又天生富贵的小温少年郎的追捧无疑是盲目追风。
小温被称赞出身官宦士大夫门第家教好。
嘿嘿,他的家教确实好。
小温完美继承了他爹身上的大宋士大夫文人习气,也完美继承了他妈骨子里的暴力凶残冷酷狭隘,小小年纪已经颇有心计,而且喜好玩阴谋诡计袖里乾坤,阴损歹毒,以此为能,又追求风流,好色成性,已有了士大夫欺骗性一面,不是外表那么温润。
但你若说他坏,也不尽然。
他不是纨绔子弟,更不是高衙内那种拉帮结伙横行街头专干坏事恶心人的事让人倒霉以搏开心以当众显高贵优越性的货色。
他干坏事,坏在他的三观上。
他三观符合特权宋代的传统,却是扭曲的,坏在自负是士大夫大官家的高贵子弟,是优越贵族而高傲轻贱百姓。
从小就受观念和心性皆无良的爹妈深刻影响,小温视万民如蝼蚁,无视百姓权益。
在他心里根本没把百姓的命当人命。
他和他爹妈一样,认为无权无势的贱民天生就应该为他这种贵族效劳并老实甘愿奉献牺牲一切。
由此,他没感觉害人是坏是错的。
有他爹妈护着消除罪责后患。他犯罪不用受罚受教训,习惯了也就一向觉得就该如此贱视和利用万民。
他是如此高傲,偏偏又好色上瘾,追求士大夫的风流放浪为高雅高贵事,坏就坏在看上哪个女人就会弄一弄以为高官n贵族子弟的权力和荣誉。
他鄙视高衙内那种地痞作派公子哥,行的是他认为的高雅读书才子贵族子弟应该有的体面计谋手段,不会当街强抢。
他行的是骗。
用他讨人喜欢的形象和身份共同形成的极具欺骗性下手,把看上的无权无势女人弄入别院一次次得手。
上当的女人畏其势力,只能忍辱掩声。
当然有的喜欢这种俊俏小生,被骗了玩了也愿意和小温几度风流。
关键是小温不觉得自己所为是欺骗是在干坏事。
他觉得那是谋略,是超人一等的才华本事。
重要的是,自己是高官贵族子弟,更是品貌皆出众的当世罕见才子俊杰,高傲认为弄弄哪个女色是哪个卑贱女色的荣幸。
天下太多女色想和他小温一度风流还想都不要想更别说可得呢。
正是后世遭人恨却又无奈的我玩弄你是看得起你。的典型心态和说法。
温公子心理话是:你这种下贱女人此生能有和本公子这样的贵族才子子弟上床快活的机会,你就偷着乐吧你。
干得顺手,
遍尝入得眼的美色,享尽风流快活,不但没受到惩罚,反而获得不少敬畏讨好倒贴,这小子越发高傲而习惯。
因为他妈家也是京城官宦,有些权势,他爹则是给蔡京为虎作伥的亲信,没当上一州之长时也能依仗蔡京的权势可横行东京,即使是京城的大大小小官员也得给面子,当了泰安知州,成了当地最高长官,一言九鼎,威风八面,那更了不得了。
在这种家族环境中长大的小温直觉观念就是他爹很厉害,权威大得不得了,当他爹是高官显贵,他自然就是名门望族显贵子弟,读书那么多却没意识到从五品知州在大宋官场一抓一大把,不能说算个屁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官场中层寻常官僚一枚。
自觉父母能罩得住一切。
他又是泰安第一公子衙内,自当横行无忌。
品女色,玩玩才子风流雅事享受贵族待遇而已。没当街欺男霸女已是知道收敛,是懂得贵族应该有的风范。
巧就巧在擂台开赛这一天他又艳遇了。
相扑这种野蛮事自然不是小温公子会喜欢的活动,不会坐车大老远受累去看眼凑趣,对这种民俗热闹一向鄙视,没兴趣。
他也知道他老子搞这个擂台赛实际是在算计赵老二。
他也久闻赵老二威名,但不但没好奇和仰慕心思,而且心里极度鄙视。
粗鄙无文之辈也配称名门公子。
横行霸道,专以逞凶搞事,威名再大又如何?
所作所为和强盗匪类仿佛,无知而自甘下贱,丢尽家族脸面,也配称豪门贵族子弟?
沧赵家族再风光显赫也终归是边关野蛮贱门。真正的贵族耻与其为伍。
小温直觉判断,广有智谋才学的士大夫高官父亲玩死赵老二这种卑贱愚蠢鲁莽之徒是很自然,很合理,很应该轻易得手的事。
小事一桩,结果早已预定。
赵老二混到头要栽了,指定是个死,区别只是具体怎么死的。血糊拉的肮脏下贱事有什么可去看的?
他觉得沧赵家族这种不具备真正贵族品质与风范的人家灭亡也是可预见的,早一天晚一天的事。
或许从赵老二死亡开始,在大宋风光无两显赫一时的沧赵家族就会随之轰然倒塌满门死绝,成了满天下的高贵读书人士大夫眼中又一笑柄。
小温没心思去看比赛。
心浮气躁的在家里读不下书,今天又有点莫名其妙小兴奋,死活坐不住,感觉太闷得慌,就带爪牙出来闲逛。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上有名人一样,一旦在家闲坐不住了就是离洞府下山该死的时辰到了。
无聊瞎转悠间,他进了茶楼,在一片追捧知州公子的马屁间施施然傲慢而坐,悠然欣赏起这里正上演的戏曲。
这一看居然看到个风情万种的戏班俏佳娘。
玩惯了的小温公子第一眼看到这女人,眼睛就直了。
看着扭动的娇躯,听着婉转诱人的歌喉,小温只感觉此女只应天上有,真乃人间绝世尤物,小腹顿时一片火热。
哪里还能耐得住暴起的色心。
好不容易坚持到这段不长的戏唱完,他立即打发爪牙请戏班子去他家表演。
知州公子想办的事,茶楼主人岂敢拦着坚持戏班在自己这先表演完。
小小民间唱戏野班子草民自然也不敢拒绝知州公子所请,就这么匆匆收拾了一下就跟着进了衙门后宅。
一到了自家地盘,没外人看见了,温公子就露出贵族嘴脸和权威,背着手很自然地高傲对看上的小娇娘吩咐:“你,本公子看上了。打今日起,你荣幸地可以在我家生活了,就在本公子身边当个贴身侍女好好伺候着本公子。若能伺候得本公子满意了,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荣华富贵你可以尽情想见。本公子不会亏待了你。”
所谓贴身侍女是干什么的?
简单说就是照顾主人起居衣食拉撒兼暖床的心腹大丫环,在这个时代属于奴仆小头目,是奴仆中有体面地位的,虽然只是个等级稍高点的贵族玩物,不可能有真正的体面社会地位和前程,但却是这时代贫穷无望贱民子女渴望的好待遇了。
在温公子看来,一个弱女子能在高官贵族家生活,不用再为生计而到处颠沛流离卖唱流浪受苦,这是种极大恩赐。
做贴身侍女,能伺候和亲密接触他这种贵族才子公子哥,伺候得好甚至可以有机会混上侍妾是他开了天恩,是大度仁厚的对下贱生命的赐福。这女子应该倾情感激他尽一切努力伺候他舒服满意当回报他才对。
至于这女子有什么情况,愿意不愿意,他根本不屑于问。
我是贵族,我有权安排你的命运。
我想怎么享用你就有权享用。我想让你死,你都拒绝不了。你想什么,本公子有必要在意吗?
吩咐完这女子,他又很自然地吩咐管家:“这戏班演得不错。我看他们男男女女都是身强力壮能干活的,府上又正缺些人手。本公子好心收留了。管家,你把他们登记一下,办好奴籍,安排他们在府上住下和日常差事。等我父亲得闲,有了兴趣,他们也可展示一下才艺献上几曲让我父母开心开心。”...
第101节都是戏精
温公子想当然地傲慢吩咐了。
熟知小主子秉性的刁刁滑傲慢管家自然不敢有丝毫违背,也很自然地应承了。
他们两谁也不关心戏班的人愿不愿意由自由民转做官僚家的受气奴婢。
在他们看来,这帮二十几个男女的乡野戏班子能一齐入知州家效劳,对这些贫苦下九流之人是天上掉银子的美事。
戏班识趣乐意是应该的。
若是不识相不懂得珍惜步入富贵荣华之家的机会,就是不肯答应,那就寻罪名收拾一番硬弄成奴婢,或者干脆灭口得了。
以往,这种事就是这么干的。
不会出差错。
没麻烦,没什么大不了的。尤其是在天下刚灾后还动荡不安,人口不明,连富贵者说莫名消失就合理消失了的现在。
银人妻女,给人戴绿帽子这种事,在注重孔孟礼教大防的时代绝不会成为打着自由开放和人权招牌的时尚。
特权时代的封建官员权力和权力自由度很大,但也绝不会出现形形色色大大小小的官员把玩玩“小嫂子”视为理所当然的你情我愿的私事小事,不会抱怨百姓可以玩,凭什么当官就不能玩,国家管得太宽了。
法律也不会以人权自由变相纵容这种侵犯人权恶行。
这时代的官员贪污受贿犯了职务罪可能问题不大,不站错队,不那么倒霉就有机会继续当官,也不大影响前程。但如果犯了银人妻女不符合伦常之类的事,并且传了出去被人所知,那这个人就臭了,问题大发了。
道德问题是封建官僚仕途的绞命索,伦常秩序是社会高度重视不肯宽容的事,犯的严重程度堪比杀人罪。
别说寻常官僚,就是大名鼎鼎的欧阳修被人扣了顶不伦的帽子,也承受不起,仕途前程嘎然到顶,都没脸混官场了都。
这时代,通歼是能定死罪的。
被抓了不但不怕,不知羞耻,反以为能为荣,理直气壮找借口说感情不合或扣帽子鄙视羞辱被绿的对方无能;出轨者同仇敌忾帮助奸夫痛殴丈夫,腰杆顶硬扬言离婚,并且利用法律与执法不公趁机刮分丈夫辛辛苦苦积累的家产,得意洋洋说白白,干脆自由公然在一起鬼混,社会却极度宽容,麻木无视甚至得到不少人理解赞许支持的现象绝不会在宋代出现。
社会有些方面到底是进步更合理了,还是倒退更不合理了,不痛到自己头上,还真不好说。
咱们就说说小温公子。
中有一幕,
在那位执政官儿子的成年礼上,角斗士角斗本只是个祝贺成年的娱乐助兴游戏,但这位贵族公子却硬是理所当然残忍地要求斯巴达克斯极度痛苦无奈地当场杀掉了最好的好友。就象在中的那执政官儿子一样,小温同样自负是官僚子弟贵族,根本不把卑贱百姓的命当回事,银人妻女更是他天经地义的特权,认为是贵族应该享有的待遇和自由。
他不知道的是,这位唱曲唱得好的娇媚女人是结了婚的,丈夫正是戏班的骨干支柱汉子,强为侍女就是强抢人老婆。他不屑知道。只要做的秘密干净,不泄漏这种丑恶罪行,他也不在乎。
这是他第一次把盯上的女人弄回家,想的不止是象往常那样只是随便玩玩,还要长期霸占在身边才破例带回家安排。
理所当然地傲慢宣布了恩赐,他挺身扬着下巴等着对方的答复。
戏班若是不从,或有什么不老实的举止,那就秘密全处理掉。这个女人若不从,那就逼她老实乖乖愿意。
卑贱草民岂有权力和能力反抗贵族高官之家。
温府大管家也以阴森森的目光紧盯着这帮人,随时准备喝令爪牙打手和驻守的官兵收拾了这伙下贱戏子。
招了灾的女子姓杜,没正经名,就叫杜娘,二十出头正是女人发育成熟了最美丽的年纪。
她母亲不在了,父亲正是戏班的杜班主。
听了知州公子傲慢强横的吩咐,杜娘和戏班所有成员都先愣了一下,然后……都露出笑容,没有恼怒,似乎感觉欣喜。
连杜娘的丈夫石磊本人也只是惊愕地扫了这位形象相当文雅出众的少年公子一眼,眼睛一眯就随着大伙笑了。
戏班没人提杜娘是有主的。
没人揭破杜娘和石磊是相亲相爱生死不渝的两口子。
没人露出一丝一毫的不愿意不满意。
四十来岁的杜班主还立即代表大家满脸欣喜地向小温公子表达了浓浓的感激之情。
“老汉和这帮乡亲都是穷苦人,无家无业,为糊口不得不到处卖唱受苦。如今贵公子肯收留在府上做事,让俺们这些贫贱之人能有个落脚生存处。公子真是宅心仁厚。也是俺们这些穷苦人的天大荣幸。老汉代表大伙向公子发誓定当全力回报。”
杜娘也娇羞向小温公子款款做了个万福礼,娇声媚气道:“奴家能伺候知州公子这样出众的俊杰才子是奴家的福分。”
行了。
小温不感到意外,对这伙人的反应却也很满意。
没事了,就按之前吩咐的办吧。
管家笑眯眯向小温一躬身,然后挺身昂下巴傲慢迈着方步,在戏班的追捧奉承中带着这伙攀了高枝的幸运人下去登记。
小温牛逼地挥手让一众爪牙退下该干嘛干嘛去,温文尔雅矜持笑着等杜娘乖巧娇媚地主动上前搀扶讨好,这才傲慢地回房,大白天就迫不及待地想和新弄到手的美女痛快玩玩,连通常的先洗洗换换权贵家的高等丫环服饰这种事的时间都等不得。
不料,房门一关,左右无人,千娇百媚的可心美人就猛然化身为索命母夜叉。
杜娘殷勤揉捏小温肩膀让小温舒服得无比得意并越发欲火高炽间,却是笑着咔嚓扭断了小温的脖子。
手法老道,干净利落。
这弱弱娇娘手劲大,胆子也奇大。
转瞬弄死了朝廷命官的宝贝儿子,身在险地,杜娘俏脸上的娇媚笑容却不变,只眼神变了。
她不屑地盯着小温那张死了也带着傲慢得意神情的脸,娇笑小声道:“高贵公子爷,奴家和你一样也是毒心桃花面呐。你这种弱鸡书生畜生也配对老娘摆傲慢?呵呵,需怪不得奴家手狠呢。是你自我感觉太好主动送奴家手上找死的。”
她念念叨叨,还不时地大声娇笑几下做银浪之音,手上却不停,把小温这的珍贵好带的东西搜刮一空迅速归置打包,然后把小温慢慢僵硬的尸体放平在床上拽过被子连脑袋一并盖好,并放下帐帘,把收拾的东西先放在隐蔽处,随即仔细观察了下外面,确定附近无人就插紧了房门,让外人不知情况就不能进来,自己从后窗轻盈跳出来,转向主房另一处。
路上,她遇到个奴仆。
娇羞有礼地福了福,问声好,打听主母所在,说是奉公子之命特来拜见知州夫人让夫人认识一下。
那奴仆哪知哪。
他只知这女子是公子刚弄家的称心玩物,瞧这小模样当真是水灵妖媚勾人的可人,怕是已经被公子刚采过。
这斯两眼钩子一样盯着杜娘,心中好生眼馋嫉妒小温的艳福,自叹卑贱福薄永远没机会一亲这种美人芳泽,咽着口水,不但指了温夫人的住处,并且自告奋勇地愿意带路,省得小美人不熟悉府上而错走了冤枉路累着了……
男仆是严禁进入内宅的。
这奴仆只能送杜娘到附近,指明那里就是知州主人夫妇的居所,在这已经能听到母老虎的说话声。
杜娘千恩万谢,却又是从背后利索地一下扭断了臆想着美事的“恩人”的脖子,把尸体藏到刚才观察盘算好的内宅花丛中。
温知州的母老虎婆娘不知宝贝儿子引入了灾星已赶赴西天去了,更不知千娇百媚的陌生小娇娘就是灾星而且继续向她索命。
因为今天是丈夫谋算必成功弄死大名鼎鼎文成侯弟弟能讨得皇帝和满朝要员欢心的好日子,她预见了丈夫飞黄腾达的前景,心情好,兴致高,正和赔嫁的心腹老丫环说说笑笑被捧着谈些解闷又开心的话题,结果杜娘娇羞到来转瞬扭断了拿腔作势摆谱的老丫环的脖子,又把一把闪烁寒光的锋利短刀横在她咽喉,吓得这娘们满脸的高贵傲慢气和鄙视眼神眨眼间全化为极度惊恐。
身为母老虎却胆差点儿吓破了。
战战兢兢老实交待清了家中藏纳宝贝的秘处,低三下四苦苦想讨饶,但还是被杜娘笑吟吟间却又一次冷酷扭断了脖子。
杜娘又关好房门,把这对主仆尸体一并弄上床盖好了装睡,干净利索地把这值钱好拿的东西收拾了,然后打开了隐在这对夫妇卧室中的隔断密室,一瞅里面的收藏,顿时不禁喜出望外。
好多的钱呐。
光五十两上百两的特制大个银锭就好大一堆。
托沧赵家族引领的大包小包的福,知州家的漂亮昂贵大小包可是不少。
她立即用包把最值钱的金珠先收好了,接着装银子……
她在内宅这边行凶抢钱,干得紧张却不慌不忙。
外宅那。
管家把戏班带到帐房这,吩咐账房把新收的奴仆登记了,定下日后做事的工钱,又吩咐随行奴仆等登记完了就立即去前衙找相关差吏把奴户籍办好了。
这些杂事不值得劳堂堂大管家亲自去跑,安排完了就没他什么事了,转身就拽王八步要走。
不料,刚才还一个劲谦卑老实点头哈腰感谢的这帮戏子在石磊率先出手带领下猛然分头出手行凶。
也是极其干净利索地悄悄弄死了管家等人,只留下吓呆了的老账房一人,以藏靴子中的尖刀逼问清账房府上钱库的位置后,把渐渐恢复些奸诈镇定的账房也毫不犹豫地干掉了。
这伙人当真是演技出众,经验更是丰富的好戏子。
随后,这伙人迅速换上了崭新的温府奴仆服,以熟悉府上人或不熟悉路走错了为由接触府上人,分头迅猛突袭,以捂嘴扭脖子和尖刀袭扎等手段悄悄杀光了打手仆从和府内官兵,关死了通前衙的大门,把温府中四五十人很快宰了个一个不剩,随即和杜娘汇合,收拾干净了温府几万贯钱财和华贵布匹等,弄到放在后院的戏班两辆厢式大马车和温夫人温公子及管家平常乘用的三辆马车上,并把把守后门的门外两官兵骗进来弄死,一半汉子换上官兵服,挎刀枪扮官兵,其他汉子冒充温府打手或车夫,也带官兵的武器,女人带家伙进车里冒充温府家眷藏了,赶着五辆马车出了后门,留人插紧后门翻墙而出,如此外人就进不了温知州家就相当于封锁了温府,再装作知州内眷出行,大摇大摆地快速赶到城门,旁若无人地对守门官兵傲慢说是夫人和公子等内眷突然起了兴致想去看擂台赛,城门官兵哪敢对知州家的人多事,看奴仆爪牙和随护官兵俱全有二十多人,信以为真,赶紧讨好着放行。戏班这伙胆大狂徒就这么轻易从州城脱了身,离了官兵的眼就快马加鞭奔向通往运河的河流,想乘船离开泰安。
他们不知道杀人的事能藏多久,担心拉着沉重钱财的马车跑不快逃不远,怕出不了泰安随时可能被闻讯紧急出动的大批官军和骑兵全力追赶捉拿到,那可就钱财白整了,瞎忙活了,空欢喜一场,并且还有性命之忧,连人也赔了进了去。
只有乘船走运河,才有可能带着这么大批重物安全迅速及时地逃离泰安,销声匿迹,再顺利藏匿到别处。
如今世道混乱不堪。
各地人口完全失控,户籍健全本还算清晰明了的各当地人员构成如今却是极度混乱不明,县衙大多在移民狂潮中毁了,户籍自然难保,山东地不再是山东人的地,山西河北甚至遥远的陕西等地都有百姓游移过来填了空子。象人口被洗劫一空的沧州等沿海,那更是外来人口混杂地,官府根本无法掌握新居民的具体身份和情况。
所以,只要顺利逃离泰安,戏班就可以觅地装大宋良民从此安居享受富足悠然的生活。
第102节人生如戏
戏班这帮人是唱戏的不假,但原本是同乡的亲朋好友习武贫民,前几年因遭了灾还要承受官府不肯减免半点的苛捐杂税,在家乡死呆着就没了活路,于是弃家结伙出来闯荡,先是街头杂耍卖艺,但这个很难挣钱活几个女人二十几个汉子这么多人的命,看演戏有机会赚富贵家的钱,刚好队伍不缺会吹拉弹唱的不得以就索性学演戏,一闯几年,戏演精了,世道也越来越乱,常常遇到强盗黑店毛贼或地痞行凶,他们先是恃众人武力反抢,尝到甜头,后借演戏掩护也顺道杀富济贫做绿林侠客。
戏如人生。人生如戏。
他们这些人陷入匪与民、戏与真同体的这种生活,渐渐地几乎分不清自己的人生到底是真实的,还是一直在演戏。
也就是说,戏班早已是杀人抢劫犯案的戏骨老手,不但演技精湛,言行举止做到了假也是真,经验老道,配合默契,胆子奇大,演戏一样犯案,现场发挥不用排演,而且武力不俗,有做大案的硬势力,做了不少大案而从无失手,一直顺顺当当。
如此,他们才能在傲慢小温和狡诈刁滑管家的恶行面前丝毫不露声色默契地假装欢喜感恩,满足对手傲慢心态,却敢转眼就从容周密地杀了知州满门。
犯下如此重案,身处泰安城险地,还敢有条不紊把温知州家洗劫一空,继续从容演戏混出城逃亡。
当然,说不怕,那是假的。
戏班做案不少,但以前抢劫杀掉的是为非作歹的乡野村镇地主士绅,杀的身份最高的也不过是曾经权大却退休了的官。
此次不同。
杀灭门的可是正威风当任的泰安最高长官家。
这要是被及时察觉了血案,不说温知州会发狂,就是泰安所有文武部属也得焦急地较真发力追查。
以一州之力搜捕,那不是退休了还灭门也死掉了的乡野士绅的轰动影响力和报复追捕威势力可比的。官方一发力,若逃不远,戏班岂有活命之理。
赶着马车尽量快地匆匆赶到了预想的河边。
放眼一望,河上果然象他们来泰安时有心留意到的那样,大大小小的渔船渡船还是不缺的。
这就好了。
劫了知州家,刚发了大财,手中不差钱,以大价钱诱之,不愁说不动几条大渡船愿意送他们走远路。
为了减少船家的顾虑,争取时间,杜班主也不说真实的打算,骗船家说,活只是负责送他们到运河的接应船。
运河那边有船东约好了正等着呢,拖延的时间可都额外算在费用上。耽误不起,赶时间呢,只要够快,船钱给的就高,赏钱少不了。
戏班打算的是:先骗到船,忽悠船家使劲。到了运河再说远去的意图。
那时,船家乐意不乐意就由不得他自己了。
若有船家死心眼就是不肯答应,那说不得只能是人死船失再吃不得这碗饭了。
戏班的人也不是没有会架船的。
这几年到处流浪,杀人杀习惯了都,为了活命和这笔巨财,手上再添几条人命也不算什么,即使是杀无辜的,也顾不得了。
杜班主也是戏精,瞅定看上的一条大渡船过去就是一通精湛表演大忽悠。
生意少正懒懒散散没精打采的年轻船主哪看得出老戏骨心中的猫腻,听说送到运河就有大钱可拿,被忽悠得乐坏了,拍胸脯保证船绝对快,吹牛说他的船是这条河上载量大又最快的,并且得到奖赏就积极帮着定下杜班主看上的其它几条大船。
这条河的水不够深,只能载动四五百石。
凑齐了数条船分摊重量,才把戏班的人和东西以及劫的大包小包巨额财物装下。
顺利起航。
为了加强忽悠,让众船家对这趟活更有信心,杜班主还煞有介事地委托几个渔夫帮着看着抛弃在岸边的五辆马车,说他送完了家眷和兄弟还得回来,定下足以让渔夫满意的看护费并预交了些钱当定金,哄得那几个渔夫眉开眼笑发誓没问题。
雇佣的这几条船确实快。
架船撑渡的汉子多是年轻力壮不缺力气更不缺操船技术的,又为了钱干得起劲。
几条船飞快地顺水而下,不多时就不见了弃下的马车。
照这速度,此时就算有官府的人发现了追捕过来,怕也追赶不上了,就算官兵骑马沿岸追赶,戏班也不惧。
戏班的男女至此终于都大大舒了口气。
即使演惯了戏,把生活过得就是演戏,此时也难免露出劫后余生的庆幸,他们有点出戏了。
到得运河上,杜班主等分在各船上的负责人正要露出真相,想以金钱和武力威胁双重手段硬逼船家继续送他们。
不料,船夫中一个瘦长的汉子突然站了出来对杜班主哈哈笑道:“班主真是好算计。你们杀官劫财好大的胆子。”
杜班主一惊一愣间,船上的其他水手汉子也嘻嘻哈哈笑起来,并转瞬从船上各处暗板中亮出来了家伙。
不好。杀人的事走漏了消息,被人盯上了。这下是上了有心人的贼船。
不想自己演戏如真却遇上了对手,多年的老戏骨居然被一群二十郎当岁的毛头小年轻如此轻易欺骗了。
真是越混越没出息,丢人丢到了家。
戏班的人无不既惊又羞怒,个个愤恨不服,无论男女都纷纷瞪眼抄刀子或从怀里掏出家伙准备搏命拼斗。
他们感觉自己虽然心急逃走而上当了,人手分到各船押送财物,但各船的船家水手人数也只和他们相当,中计也不必怕。
到底谁能笑到最后,计不计的无关紧要,关键还得看谁手上功夫硬、谁的刀子更快更狠。
瘦长却极精壮的汉子已背上了双刀,亮出来后,一把是寒光流转的钩刀,一把是类似唐横刀的雪亮锋利钢刀。
杜班主武艺高,又是领导核心,抢先发难,暴喝一声,抡刀逼近就劈。
这一刀,他志在一击必得立威,可谓使出了几十年苦练的全部本事。
不料,瘦长看似缺力气的汉子却用钩刀轻易拽架开了这雷霆一击,另一刀如电劈下。
杜班主瞥见寒光当顶劈来,根本躲闪不及,心中一寒,不禁下意识把眼睛一闭,等着被贼头一刀两半。
后边戏班一汉子大惊失色,却不顾一切抢上来挺刀恶狠狠捅向瘦长汉子,意图解救班主,不想却被那汉子如电飞腿踢翻。
杜班主闭目待死挺在那,却没想像的那样被一刀两半。
当顶的锋利长刀居然停了,就悬在杜班主的头顶。
杜班主没中刀,却清晰感觉到了头顶钢刀是何等锋利冰寒,禁不住打了个寒颤,然后惊骇地睁眼瞅着瘦长汉子。
他的刀还在手上,却一击就没了再出手的勇气。
他的信心没了,苦涩地发现自己苦练而成,多年赖以杀人活命和劫财,从无失手的自负本事原来是如此不堪。
以前能纵横逞强,没有对手,那是没遇上真正的高手。
今天骤然遇到了一个,一交手就无情揭破了真相。
瘦长汉子不是别个,正是消失在赵岳身边的侍卫长雕龙。
雕龙一击震住了戏班的人,并且直接拿握了杜班主的性命,却没有借此威胁,瞧着杜班主的沮丧神情突然收刀一笑。
“杜班主,你戏演得好,功夫也不错,但自练的把式,杀出来的经验,没得到武功精要,本事还差了点。”
杜班主一愣。
这神情难辨真假。他却没趁机再试着进攻或后退,而是恢复往日的镇定,并挥手示意虎视眈眈准备扑击的手下退后。
一抱拳,“敢问好汉高姓大名啊?”
稍一顿,他又说:“你处心积虑骗我等上船,意图无非是仗着手下水上功夫强想强夺我们抢的这笔钱财罢了。钱财身外物,有它活得好,但没它可再赚。没什么大不了的。我是戏班班主,能说了算,就代表弟兄们认栽了。只求下船有条活路。”
雕龙呵呵一笑道:“杜班主确实敞亮,做事够光棍。但你不用夹枪带棒不服地示威胁以求活路甚至寻机翻盘。”
“明告诉你,你们这男女二十几号人确实不一般,但和我们斗,下场只有个死字。我们敢出手凭的可不是水上本事比你们强。呵呵,我是沧赵家族的家将,操盘的这些弟兄都是梁山好汉,个个能征惯战。就算到地上斗,戏班也只有一面倒地被屠杀。”
“啊?”
这条船上的戏班人,包括杜班主在内都惊骇失声。
他们千算万想也没想到,自己遇上的凶悍水贼居然会是威名赫赫的沧赵家族的人,是凶名在外的梁山好汉。
若对手真是沧赵家将梁山好汉,戏班的人栽得还真有点没脾气。
他们从未和文成侯家的人交过手,但用脚丫子想也知道能斗得过强悍辽军的武力岂是乡野戏班的人能杀得过的。
而梁山人马同样不是好相与的。
那可是沧梁小霸王的部下。
神秘的赵老二在大宋朝堂的名声和威势不显,在朝廷大佬眼里只是个任性胡闹的纨绔,但在民间却是威势无与伦比。
那是比文成侯更令人敬畏的人物。
赵公廉的威势主要体现在官场和管辖区,主要是对外敌。
而赵老二,无论是白道巨擎,还是黑道的山贼、大盗、甚至田虎这样的反贼巨孽,无论你在天南还是在海北都会感到威胁。
文成侯能耐大,手段强硬,但讲理,守规则,很多事受到拘限。
而赵老二,从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上可以看得出,这是个更强硬而且不受拘束的人,招惹了他,他就会不顾一切报复上来。
要命的是赵老二就有这个报复的能力,就是能横行天下。
天下瞧赵老二不顺眼的人肯定不少,准确的说是各类强悍敌视者大有人在,但却至今没听说过有谁能治得了赵老二。
没听说过有人惹了赵老二也能挡住赵老二报复的锋芒。
这不,泰安官府玩阴谋,赵老二也照样凶猛扑了过来,一到泰安就凶残出手玩野蛮的,却硬是闹腾得官府一时也无可奈何。
尽管戏班出事在前,不知道擂台那会发生的事。
但了解赵老二凶名和事迹的他们也能想见,赵老二既然敢来赴会,就必定有把握报复了泰安官府并且还能全身而退。
这种事,民间有见识的人大多能预见到擂台闹剧的结果。
也就是高高在上不屑民间事,不接地气的官老爷们还在天真地以为凭手中权力,耍权玩阴谋能弄得赵老二死死的。
梁山的船只在泰安的河上,无疑是梁山好汉布置了后手,在准备接应会大闹擂台的赵老二。
或许还不止有水上接应。
想想,这种安排也很正常。
赵老二据说不识字,是个文盲,莽撞胆大,任性横行,做过不少看似纨绔无脑的轰动事,但肯定不是傻子。
就算是傻子,沧赵家族这等聪慧得令天下人只有仰望的份的人家也不会对珍视的儿孙放任胡闹而不安排高人相助守护。
当然,做了无数案子,一直没有对手而顺当惯了,胆大了,也野惯了的戏班畏惧沧赵势力,却也并不就那么怕。
杜班主震惊后转转眼珠问:“……你们真是文成侯的人?”
雕龙知道杜班主是什么心思,笑道:“你们不必心怀侥幸了。”
“瞧见没有?运河这段上的大船其实都是我们赵庄派来的。”
杜班主一扫视运河上,心顿时真正凉了。
麻了隔壁的,几十条比较大的河船在那似有事实际是闲停着,就算一条船上只有三两赵庄的乡勇,总共也得有上百人。
沧赵老窝也派人来接应赵老二了?
想想也不奇怪。
权大威足地位高的沧赵家族,在大宋如今的威势可谓一跺脚地三颤,岂会放着自家儿孙被小小泰安官府肆意欺负。
只是,这是要打仗开战吗?
看这架式,若泰安官府敢恃军强来,沧赵家族就不介意以战争方式教教泰安官府什么叫军队、什么叫战争、什么叫不可招惹。
第103节难驯
杜班主瞅瞅其它几条船,见戏班成员都持武器却只是站在船边望向他这边,连他的宝贝闺女和骁勇女婿也是这样,他就知道在那几条船上,他的人也没沾到便宜陷入了被动甚至凶险中。
反抗、翻盘等小心思是不用再想了。
杜班主盯着雕龙沉声问:“我已经答应把财物全奉上。你为何还不肯放我们下船?你到底意欲何为?”
他深吸了口气变成喝问:“莫非,沧赵势大,又是官身,为这笔大案巨款,想劫财还杀人灭口?”
戏班其他人也想到了这一点,顿时紧张起来,又横家伙死死盯着对手准备玩命。
雕龙不屑地一笑。
“几万贯钱财而已,在你们眼里是足够享用一生的巨额财富,在我家主人眼里又算得什么?哪怕主人如今破产了。”
“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看你们为人还不错,演得好戏,有些本事可用,算得值得重视的特殊人才,又收拾了温知州家的兽心儿子也算是间接帮我完成了任务,有功,想给你们个机会。”
杜班主脸上很自然地演示绽放出复杂表情,声音温和了许多道:“你是说你想把我的戏班收入沧赵家族?”
“不错。”
雕龙不绕弯,“当然,你们可以选择。”
“我家二爷常说‘生死在天。命由己作’。我沧赵好汉没义务救自寻死路的人,也从不勉强不该死的人勉强同意什么。只是这钱财,你们就不要想了。”
他指指很近的运河岸边,“想离开。现在就靠岸放你们走。”
杜班主瞅瞅同船的属下,又瞧瞧正伸脖子瞅着这边的闺女等人,苦笑一声道:“没船,我等如何逃离官府追杀?”
雕龙不理睬隐含的嘲讽,径直笑道:“离开是你们自己的选择,是你们自己的事,自然该由你们自己承担。与我们就无关啰。钱不给是让你们带着,你们也带不走,不如我们收了,把贪官搜刮百姓的不义之财用在该用的事上。”
你不愿归顺,就不是我沧赵英雄梁山好汉。
不是我们的兄弟,那你们的死活关老子屁事?我们为何要关心你们怎么逃离追捕?
这很自然。
杜班主自然也明白这个理。
他轻叹了口气,丢下刀,单膝下拜:“能入沧赵英雄法眼是我等的荣幸和天大机缘。小人愿和戏班一同归顺。”
同船其他人,包括其它船上的人看到班主这样,也都收了武器揣回尖刀认降了。
雕龙既不怀疑也不多说,立即下令把各船财物集中到运河大船上,让戏班的人集中到梁山的一条船上先去梁山。
杜班主等瞅着大船载着他们用性命换来的钱财不是南下往梁山走而是北上而去,无疑是运去赵庄,一个个神色都微变。
杜班主怕这位狠辣难缠的瘦长汉子瞧出破绽,连忙对仍在同一船的雕龙笑道:“这笔钱算是我等入伙的投名状吧?”
不料,雕龙听了这话却不但没露出满意的笑意,反而收敛了笑容,眼神冷酷地扫视了一遍戏班成员,才缓缓对杜班主道:“银子没随船南下去梁山,你们失望了?”
“杜班主,你们都是演技高超的,也许也演惯了成功惯了,以为能骗得了天下人。我不在意你们想干什么,只好意提醒你们一句,踏实去梁山,真心归顺,你们才会晓得这天下什么才是真正珍贵的。”
他不等杜班主变色答复,又说:“我还有事需要赶回泰安城。就此告别。希望再见,我们是兄弟,不是敌人。”
说完,他纵身一跃跨过一丈多宽的河水稳稳上了岸,拽大步向泰安城方向奔去,几眨眼就跑得没了踪影。
绣虎还潜伏在泰安城盯着任务呢。
雕龙要赶紧回去和最好的兄弟一起完成,可没时间在这和戏班飙演技耽误工夫。
而赵岳光是帝国各行各业疯狂猛增的工程技术问题就有数不清的来电请求指导。
帝国科技人员以及无数好奇或有志的莘莘学子被中华民族上下几千年文明也从未出现过的事物和神话般的科技世界前景刺激得都发了疯,学习拼命,科研制造更拼命,都恨不能一下子长大一下子掌握了想要的科技精要,造出“伟大的科技教父”指点说过的那些神奇事物,实现那梦想天堂。名与利都不是在意的目标,他们只想亲手创造亲眼看到那天堂。
工程科技难题浩如宇宙星辰,对二十一世纪的无数科技精英都是挠破头的事,有雄心的总感觉生命短暂时间不够,何况是宋代人搞科技。
赵岳是帝国科技人员最可靠的支柱,最坚定有力的支持者,也是这世界最理解科技人员心情的。在他内心深处,帝国科技从业者和有志科技的孩子们才是他的嫡系部队,对这个新兴的前赴后继的最宝贵团体寄予无限厚望。
身为精神领袖教父,他自然尽量满足各种憋急眼了才发来询问他的难题,如此,他的时间比后世的国家领袖都紧张,更珍贵百倍万倍,既花费时间亲自出马,来泰安的目标就不能简单了。
敲诈弄走敢撞上来的贪官的钱不是他的主要目标。
那不值得他亲自出手。
他来了就要把泰安这撞上的行行色色大恶就手清理一下,既减少该死的民族毒瘤,也能更有力威慑诸贼警告天下居心叵测者。温知州这量级的官员这次不能公然弄死,但也决不会让知州家外表儒雅美女一样的兽心儿子高傲作孽逍遥下去。
只是清除小温得讲点策略和时机。
原本是打算在赵岳离开后再制造事故,既撇清干系,又能让温知州更痛更怕。由雕龙、绣虎盯着城里。
谁知计划不如变化快。
龙虎二小将此前察觉知州家出了意外情况,雕龙更是亲眼目睹了戏班这伙人演戏和灭门抢劫活干得那叫个胆大干净利落精彩漂亮,顿时觉得这伙人或许有大用,想收了,他才暂时出城跟踪而来并做了这一手。
杜班主不知内情,怎么也想不清到底是哪里出了纰漏导致被盯上算计了。
他看着雕龙消失的方向,惊愕得终于破了演技张大了嘴巴。
杜娘则惊愕地瞪圆了一双媚眼。
骁勇的石磊则瞪眼猛咽了几口口水,呐声惊叹道:“这,这就是传说的飞毛腿吧?”
演戏习惯了,他不自觉地又拽了几句文绉绉的词:“势如奔马,转瞬数里,真神行太保也。今天真开了眼界也。”
架船的梁山水军噗哧笑了。
“喂,我说你别也了。”
“若是有福的就安分随我们去梁山。成了梁山兄弟,以后有的是机会见识俺们龙哥的能耐。”
另一个笑道:“上梁山,别的不说,若是真心实意,你们先有机会得到指点,学到真本事,成为真正好汉。”
杜班主他们原本是想趁着南下就使船的这么几个梁山人,盘算着找机会夺回银子继续早先的逍遥隐居计划,不想钱却不去梁山,还被雕龙看透他们演戏演惯到连他们自己都不觉得是在弄假的意图,并且直接无情揭穿了他们的阴险盘算。
美梦破了,那么一大笔钱没了,心中好一通失落难受。演技好都没能掩饰住心情。
眼下,去梁山的船就这一条,只两个使船的梁山人,瞧这二人不会平凡了,但也不会有多厉害,他们又起了心思。
抢劫的财物没了,但他们自己的财物和武器都在船上随行。
这些年闯天下,戏班连抢带坑也攒了不少钱,逃到沿海什么地方占处无主地盘当家业,仍然能隐藏着过悠然小日子。
他们野惯了,自主惯了,有钱有本事,抱团合力就能很好得生存,可不愿意投梁山听别人指使。
而那位提到学武的梁山水军瞧清自己的话并没有引起戏班的兴趣,就笑眯眯地停了划船,对杜班主道:“你们若是真不愿意去梁山,也不必盘算着在半道上杀我们俩。船给你们自己逃走好了。爱去哪去哪。我们梁山好汉真不屑勉强人。”
另一个也停手笑道:”说实在的,我们哥俩还真不愿意干这送人的活。留这和弟兄们并肩杀人多有意思。“
”你们若想走,现在就接手。我哥俩也能近便回去。若半路行凶,那就太没意思了。我只能说你们都得死在运河上,没后悔药。我们哥俩却未必会搭上性命。“
上了船一直娇娇弱弱没出声的杜娘闻言火起,终于露出母夜叉本质,冷笑道:”都得死?就凭你们俩?”
“你当我戏班只会唱戏,杀人没真本事?“
面相朴实的石磊也露出骁勇凶相,冷喝道:”文成侯是厉害。小霸王是凶名可怕。但你们梁山好汉未免太自大了,真觉得自己有什么了不得的能耐可以不把天下英雄好汉放在眼里?你们凭什么敢目空一切?“
戏班其他男女看到船已远离,沿岸又不可能埋伏什么梁山武装,也亮出凶悍,纷纷拔刀掏怀中凶器围逼向两水手。
两水手丝毫不惧,抽刀一横,却仍是一脸笑容。
一个笑道:”这么迫不及待想死?“
另一个笑道:”想动手就直接杀上来验证一下我们凭什么。磨磨蹭蹭会耽误双方宝贵时间。“
他们俩真不是在演戏吹大话吓唬人。
虽然只是梁山军的骁勇善战两栖军寻常小头目,以他俩的武力,杀些戏班成员拉几个垫背的没问题,杀掉整个戏班却没可能,但他们自有克敌手段。否则也不可能只两个人就敢运送这帮把人生当戏过并非愿真心投靠的狡诈凶悍团伙。
若这帮人就是找死,那就让他们去死。
没什么可惜的。
一动手,他们就会迅猛无情争取先杀掉几个,抵不住了就跳下船,同时身藏的手雷就会有两个丢入船中。
戏班能在爆炸中和落水后侥幸不死的,在水中就会成为二人猎杀的猎物。
两栖军整天练的就是这个,水中猎杀是最拿手的本事,不是戏班的人会水能在运河中折腾两下就能抵挡住的。
这叫专业对外行。
趁对手混乱仓皇,一杀一个准。连淹还杀,以二人之力玩团灭也不是不可能。
戏班的人哪会知道还有爆炸大范围杀人毁船这种杀器。
石磊被二人的有恃无恐刺激得大怒,开始本色演出,横眉立目抡刀抢步攻向就近的这个。
杜娘忌惮这两对手可能真是高手,怕丈夫吃亏,使两口尖刀也默契地赶紧冲上去配合,以二打一。
另两个身手好的戏班成员也大吼着并力攻向另一个水手。
船头船尾两处转瞬斗得凶险激烈。
斗了几合,戏班的人大吃一惊,以四人之勇武默契居然并不能迅速杀掉对手,也没能吓住对手畏惧退缩。
杜班主没动手。
他冷眼旁观,瞧明白了,不是闺女刁钻狠辣的一对尖刀不够厉害,也不是勇武有力的石磊武艺不行,合力抢攻一时也占不到便宜是对手而厮杀经验更丰富老道,招式更简练精准而有效,更重要的是对手更精通在摇摇晃晃的水上作战。
戏班的人在船上发威,脚下无根,武力打了折扣。
而对手却如履平地,脚下如生根,纵横自如,而且能自如加剧摇晃加大水战优越,又骁勇凶悍敢以伤换伤以命搏命。
这两个人指定不是梁山的重要人物,小小水手却悍勇至斯,小霸王手下的梁山好汉能威名在外凶名远播,决非侥幸。
不能再试探了,杜班主暴喝一声:”都住手。“
杜娘闻声而退,叫道:”爹,你怕什么?“
其他三人不甘心却也默契退后。
石磊一边横刀防备二人趁机反扑,一边道:”岳父,这两人的本事不过如此。我们定能杀了他们。“
杜娘道:”杀了就杀了。咱们劫了船,找地一藏能有什么事?“
”文成侯权大,赵老二势强又怎样?如今天下混乱,以朝廷之力想拿咱们也没戏唱。沧赵家族岂能寻咱们报复?“
戏班不少人也闻声符合。
第104节命
人天生有依赖与自我两种相反的Щщш..lā
当需要依赖时,自我就会退位让步,显得顺从听话;当依赖不重要了,自我就会膨胀,露出反对甚至叛逆反抗。
这其实是种自我保护的天然生存本能。
人一降生就有这种本能。
襁褓中的孩子,依赖显然是第一位的,但照样有自我本能,只是太小了,表现不明显,常被人忽略。抗拒被陌生人或某些人抱,以及一些无缘无故的哭闹其实就暗含着自我意识。
青春期的叛逆更是依赖度降低而产生的自我暴长的典型现象。
杜娘和戏班的人都是能独立自主想自我为先的成年人,对杜班主的对抗,有演戏成分,但也确实有反抗杜班主权威的意图。
两梁山战士被威胁着性命可没耐心还得听这帮人争执出个结果。
“我说,你们吵吵个屁。”
一个战士大喝道:“你们想凭人多势众杀我俩,那是你们无知天真,无非早死上大半。全死这也不是不可能。大部分人既然选择不去我们梁山,我梁山还不稀得要三心二意的呢。船给你们,成全你们选择自由。若还想逞强报复,那咱们赶紧接着厮杀,少废话耽误工夫,看谁才是倒霉的。”
一群自大嚣张的戏子二五仔,管你去死。
老子还想回去接应俺们二爷痛快杀人呢,正不愿意送你们。
你们也不愿意,正好。
赶紧动手,早了,老子早完事返回。
石磊等汉子感觉是梁山人太嚣张自大,太小视他们这些英雄好汉,一个个大怒,抡刀子又围攻,但局限于船,同时能上手的其实只是顶在最前面的三两人,人多的优势在这狭窄的船头并不能得到充分发挥。
两战士也怒了,不再下手留分寸,发挥船战优势和战刀的锋利狠狠劈斩削挑,把敢上的武器砍得犬牙交错人也险险死伤。
石磊等察觉手中的官兵刀损伤不轻似乎再斗就随时会砍断掉,无不大吃一惊。
两梁山战士到了这时候可不管他们惊骇会不会知难退缩,娴熟地并肩反扑上来,双刀纵横配合,杀得对手一阵忙乱退却。
杜班主看出来了,对方不耐烦了,这是反脸下死手,显然是真想抛弃他们早早回去,不是惺惺作态。
“都住手。”
杜班主惊急再次大吼。
石磊等正惊惧狼狈,闻声退得更快。
但梁山战士可不听杜班主指挥,斗得性起,照旧追杀而上,势如疯虎,招招奔夺命。
杜班主无奈,只得挺刀亲自出手招架,努力护着自己人并恳求:“两位梁山好汉,请稍住手吧。”
说着,他先瞥个空子仓皇后退收刀,并展臂挡住身后戏班的人冲杀。
两战士怒哼一声,强忍了兴奋起来的杀意,暂时住手,不再废话,只冷眼瞅着戏班的人。
杜班主呼口浊气,对戏班成员沉重道:“不瞒大家,我决定去梁山。你们当中谁不愿意的,等船离得泰安远了,自可下船去找自己想过的日子。这两位好汉有言在先,我想到时他们也不会从中作梗。”
杜娘急了,叫了声爹。
杜班主一摆手,转头仔细看了看宝贝闺女,轻叹一口气道:“也包括你。”
“鸟雀长大了总要振翅离开父母。闺女长大了,成家了,总要走自己的路。爹不能陪你一辈子,护不了你一生,更不能总决定你的人生。你想干什么就按自己的心思去做吧。以后和石磊好好过日子。”
这话说得杜娘眼睛有点儿红。
但她外表娇媚可人,骨子是凶悍,流浪的危险生涯磨练得她杀伐狠辣果断,有主见,没掉眼泪,而是仍想说服父亲。
“爹,女儿可不是叛逆不听你的。此事你可要想清楚了。”
她一指两煞气仍烈的梁山战士:“梁山眼下是威名赫赫,势大似不可敌。文成侯眼下是位高权重,令天下人仰望敬畏。可看看朝廷对文成侯如今是什么态度?”
“一个被朝廷太多权贵敌视和抛弃,被满东京富商敢打头阵聚众想抢掉的家族,它再厉害又能兴盛多久?”
“爹,上梁山只是眼前有利,只怕稍后就是灭顶之灾啊。”
“这天下是狗皇帝的,可不是文成侯这样的大贤能人说了算的。文成侯再能耐也只是个被朝廷随便摆布的孤独臣子。”
“沧赵若是没遭灾,沧州人若是还在。若朝廷下毒手,文成侯不死心眼保昏君,能毅然果然反抗,凭他的号召力、能力和家族势力,到时脱险后振臂一呼,说不得沧州人就会一呼万应继续追随沧赵家族而跟着造反。”
“以沧赵家族的巨大威望,说不得天下人也会热烈群起响应。有这优势,说不得大宋就会很快灭亡,一个新赵家王朝会成为江山主宰,得到最热烈爱戴。”
“可现实是沧赵家族在沧州老家的根基彻底毁了。瞧文成侯在朝廷一再陷害逼迫却一再通缩的架式,说不得也是个迂腐忠君的书呆子,只犹犹豫豫也不是能成大事的料,早晚得冤死在朝廷毒手。
沧赵老家一倒。就算小霸王能逃过一劫,还活着,是个明白人,想武力为家族报仇,可就凭梁山那区区野水洼子,有点势力,手下骁勇善战,能打得过桃花山强盗又怎样?”
“梁山怎么可能斗得过朝廷?”
“到时候,怕是只梁山泊周围州府的数万大军一齐打梁山,梁山就招架不住。何况朝廷有源源不断的势力不断消耗梁山。梁山再强,可一隅山地,有水没粮。朝廷只封锁断掉梁山的粮食供应也能活活饿死梁山人。”
“到那时候,爹能怎么做?”
“跟着梁山是死路一条。不跟,半道背叛是为不义。那不是咱们戏班的做法。咱们是卑贱,但也有傲骨,讲义气。”
杜娘这一通说。
戏班其他人也大为赞同,纷纷劝说杜班主。
“杜娘说得好。咱们是苦哈哈,可也是好样的。不是只有士大夫读书人才懂得气节大义。需要时,咱们也能重义轻生死。”
“梁山强,小霸王牛,那全是依靠的文成侯威势在。没了文成侯,梁山这点势力还能得瑟啥?凭什么和官府叫板?”
“俺是瞅着朝廷对沧赵家族没安好心。怕是昏君狗皇帝也同样有歹意。沧赵家族蹦达不了几天。梁山又算什么。”
七嘴八舌,都不看好跟梁山混的结果。
和沧赵家族没交情,加入梁山明知是风光一下就得死,谁还会傻乎乎选择投靠。
这是戏班的人不愿意加入梁山的最根本原因。
若是文成侯地位稳健,前途光明,戏班加入,忠心效力指不定就能从此由民转官过上富贵日子,大家又岂会不愿意。
被人管着使唤,是不自由不自在,但能换得人生巨变,富贵荣华,就算需要拼命,那也值得。
戏班流浪天涯还不是一直在玩命?
卑贱百姓的命没那么金贵。是刀口讨生活的好汉,死没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值得。
杜班主听着大家的本色表演,两眼却一直盯紧两梁山战士的神情变化。
梁山两人听着戏班的言论,却没有任何得到提醒的恍然大悟和惊怕或产生顾虑茫然什么的神情,仍是镇定老样。
若说有什么不同,就是二人身上的杀气和战意减轻了,显然不再那么轻蔑和厌恶戏班。
其中一个战士听杜娘说得精道,还笑着和同伴相视一眼微竖了下大拇指。
杜班主偷看到这些,心中顿时一动,一挥手制止了大家的焦急议论。
他判断沧赵家族对不利的时局早有预见和准备,所以连梁山战士或者寻常头目都深刻了解所处的严重危机。他直观感觉忠君爱国感动天下的文成侯怕也不是束手等死的傻子……
这就好了。
杜班主一横心,这次是真正坚定了选择,决定以命运赌一把大的。
但他的直观判断只是自己的感觉,无法当理由说服大家,当梁山人的面说出来也不好,显得市侩,投靠不是好汉义气行为。
想了想,他说:“咱们到处流浪这么些年,是天不管地不收很自在。可无家无业无依靠,没盼头,流浪到什么时候是个头?”
“不知大家怎么想。反正我老杜是厌倦了这种生活,再不想过餐风露宿、朝不保夕、到处被歧视被欺负的苦难日子。”
“我常想,咱们能闯到今天,还都好好活着,一个未折了。这真是老天爷可怜穷苦有志人,一直保佑了咱们。”
“但,到今天,这保佑怕是到头了。咱们的缘分也到头了。大伙各有心思。戏班也该散了。”
“我是坚定了,我就去梁山。”
“能入沧赵家族效力是我老杜的荣幸。能在沧赵家族手下过几天威风安稳快活日子,不用再流浪,纵死我也认了。”
“咳咳。”
“我感觉自己一天天在快速老去,体力精神头都大不如以前了,常感到疲惫不堪,不想再折腾,也没劲头折腾了。”
“咳,那什么。请大伙原谅我的一点私心选择。从现在起,我不再是班主。大家有什么心思就按自个的意愿来吧。”
好一手以退为进。
不愧是制片人、导演兼核心主演的大才,玩手下戏班团队跟玩什么似的,不要太轻松。
性子急,脑子慢的戏班汉子一听这个就急了。
戏班怎么可以散呢?
不唱戏了也还是一个整体,大伙还得抱团在这似乎越来越混乱暗黑的世上求生呢。散伙了,怕是很快都得完蛋个球的。
没英明的头也不行。
团队可不能没有聪明的杜班主领导。否则没个能人,当头的净出昏招瞎搞,那是领大伙去死。
老杜,你怎么可以甩手不干了?怎么可以不管大伙了呢?
其他人不管是不是聪明地感觉到了老杜的心思,介于流浪的团体比其它团体更多了相互依赖性,只这个他们就不能同意散伙。
这节骨眼上,自我就退让了更需要的依赖。
戏班的人,包括主意很正的杜娘两口子在内只能放弃自己的心思,低头不吱声了。
死就死一块吧。
有伴,做鬼也不寂寞。
杜班主降住大伙,心一松,正要代表大伙下拜表示真诚向两梁山战士认错并恳请允许加入梁山。
这时,杜娘又附耳低声道:“爹,你真看好梁山?”
“照女儿看,想过安稳有前途的好日子,咱们不如去海边着机投海盗国。凭咱们的本事,总能闯点名堂。”
这提醒让老杜微一愣,但想了想随即轻声道:“文成侯是天下公认的奇才,绝顶聪明,他家就在海边,早年做的又是远洋商务,早和海盗交手过,会预见不到海盗的危害?”
杜娘低声道:“爹,你是说,文成侯早看透了海盗的危害之大,却一直对朝廷不吱声强调,这里面有什么隐情?”
杜班主很是欣慰地看看闺女,却轻斥了一声:“孝顺就听爹的。反正你老爹我是决心押一把老命。”
隐情不隐情的,只有沧赵家族自己清楚。
别人
谁能确定什么?
官场太复杂了。当官的大人物更是心思莫测。
文成侯从不对朝廷强调尽早剿灭海盗的重要性,也不站出来以奇才之能承担追剿的重任,或许只是他遵守官场规则,守为官本份,不愿插手朝廷大佬该操心的事,免得平白惹人憎恨甚至更敌视。或许连文成侯也没办法收拾海盗。
但,世道越来越不好混了。自己缺乏智慧,看不明白。那就选最聪明最厉害的人跟上混呗。
跟对了,这天大的机会和福分就来了。飞黄腾达不是梦。
跟错了,那算自己倒霉。有最聪明最厉害的人一起陪葬,死也不算冤。
杜娘吐吐舌头,总算真老实了。
两梁山战士看得明白,收刀拍拍手,阻止了老杜下跪,招呼道:“我说咱们还没脱离危险呢。大伙是不是先忙活一齐加劲划船离开?”
石磊一身劲没地使,嘿了一声,当先接手了尾舵。
戏班其他有劲的汉子跟着纷纷操起桨一齐奋力划船。
这条船载着杜班主的忐忑希望,飞快地顺运河向南而下。这一去就展开了真正精彩的大戏人生。
第105节连番恶果
戏班凶犯顺利逃了。顶点23S.更新最快
因为温知州去了擂台那忙着主持弄死赵老二了,不在府衙。他在府衙后面的家,自然也没人去请示公务。闲杂人想去拍马屁,却被关在门外,听说知州夫人和公子都坐车出门了,八成是去擂台那看热闹了,这类人也退走了。
如此两下一叠加,泰安这边从早上八点来钟直到将近十点,因气温升高,宅院血腥味加重,才发现知州家被灭门了。
兵马都监雷获得知急报,猛吃了一惊,急忙带人奔去知州家查看。
随后,他和闻讯而来的高通判等官员弄棺材收敛尸体,调查到极可能是戏班所为,他知道温公子本质是个什么东西,立即猜到是大宋‘优秀’好少年小温傲慢好色招灾终于吃了苦果,赶忙安排人手全力追赶胆大包天的可怕凶手。
雷获更积极调了两千多将士参与拉网追捕,自己更亲自带骑兵侦察戏班去向并全力追捕。
虽然行动晚了,但就宋代破烂糟糕的路况,凶手马车拉着沉重的脏物指定逃不远,应该还在泰安境内,还有希望捉到。
发生了这种骇人听闻的大案,泰安城这边却没有立即通知温知州。
灭门了,人已经死干净了,温知州早一步知道了,除了早承受惊怒悲痛,能有其它什么作用?
索性就让知州大人先安心在擂台那收拾赵老二。
弄死赵老二打击文成侯,让朝廷权贵满意,可是比知州家死光了重要多得多的大事。对泰安这帮官员的利益是这样。
再者,破案先捉到凶手,温知州享受弄死赵老二的成功归来,又能立即报复凶手解恨,对属下也能满意。
结果却是温知州和所带的人倒霉了。
若当时通知了温知州,人回来了。那时赵老二很晚才从高盛客栈动身,还没到擂台呐。温知州等人就能躲过一劫。
可温知州和泰安这帮官员算计得都太周到精明。
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算来算去,闹不好算的却是自己。
泰安总捕头是温知州的老部下,也是借蔡京当时的势和安排一同高升到泰安的,一伙的,自然对上官的事较真。
满州城捕快和出动的官兵这一通下力地追捕逃犯,但结果让人大失所望。
别说逃犯,就是先后打听掌握到的分开混出城的五辆马车也没找着。
这怪此时的社会现状。
宋代人口虽然近亿之多,但远不是后世十几亿人口,到处人头涌动,到处人满为患的可怕情况。
此时,各地在人口聚居地以外的地盘树林荒野还保留着很多,为罪犯逃走或藏匿无形中提供了有利地理条件。泰安是人口大州,原本人口分布较密,堪称到处有人踪,原本总有人能看到逃犯马车去向,可人口流失尤其流失狂潮后,情况就不一样了。人口暴减,变得稀稀拉拉,不少生存条件不好的村落如今干脆成了无人区,相对的也就是一片片视野盲区。
而戏班的人逃跑自然尽可能地拣荒凉能避开人的路逃。
匿迹才能更好地甩开追捕。
结果经过一个又一个盲区阻碍,当地没人看见马车去向,追捕队甚至无人可打听,追着追着就断了线索,面对众多岔道和无数种可能的选择,闹得无法确定逃犯到底逃向哪个方向。
而戏班丢在河边的马车,戏班前脚离开,后脚就被信誓旦旦拍胸脯保证看好马车的渔夫给弄走成自家白来的不小外财了。
沿海州府,比如泰安这样的地方,如今哪有正经职业渔夫啊。
无主田地房屋被抛下不知多少,傻子才不赶紧尽可能多占据点。有了不少田地,谁还依靠打鱼赚那点辛苦微薄钱。
以前是没地没财产可依赖,不得以才天天起早贪黑五冬六夏地遭罪坚持打鱼艰难为生。
如今打鱼只是农不忙的这时节闲得才干老本行,玩的是兼职,图的是河上玩水的享受与水鲜口福,算是捞外快。
渔夫也不是以前的渔夫了。
心善本分的都跑了。
海盗帝国一向优先招收会水会造船操船的,这个情况,如今大宋人都知道。
剩下的渔夫或捡了船玩渔夫的,不乏黑心罪孽一身的恶徒,无良才不敢也盲目随大流投海盗过传说的好日子。
而马车可不是一般人家能有的。
尤其是马,在大宋,普通人舍得花钱都未必能买到合意的。
五辆马车是稀罕物,值老钱了,又没什么标记,不知其中三辆居然是本州最高长官家的并且带着灭门重案,对这的渔夫来说,到手边的如此大便宜岂有放过之理。
傻子才为了那点看车钱死等着物主回来呢。
再者,物主不少人,居然不留人自己看着,说是要回来,什么时候回来,到底会不会回来鬼才知道,白等就更傻了。趁机把这笔天上掉下来的意外财弄家去才是聪明有福的人该干的。
戏班的两辆厢车虽然结实,却是大宋寻常货,得手了可以直接自己用。
那三辆车轿一看就知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平民小户怕是不能自己用,也不能卖给富贵有钱的主享用导致传出风去招了灾,悄悄弄回家干脆拆了车厢,毁掉车轿形式,让人认不出来,这样一搞,留着当拉庄稼的板车也是得劲的好东西。
就这么的,泰安官府急三火四间茫然一通瞎找,除非碰巧了,否则追捕方向都不对,一时半会哪找去。
雷都监显然不是办案小能手,快马沿最快能离开泰安的路追,人马累得半死也没追赶到逃犯,停马四顾正想静静心好好分析一下,这时部下有人飞马而来报告了个让他犹如五雷轰顶的消息:他大儿子把高通判的宝贝独子打死了。
原来,高通判的宝贝独子在泰安城吃喝嫖赌快活当高衙内似的经典祸害中最喜欢的却是赌,热衷打马吊,一天不打就难受得不行,专门在本城最奢华高档的青楼vip四楼设有豪华包房。雷都监的儿子等有身份的官僚公子和阔少都是常客。
这本没什么。
能进这个vip包房享乐一条龙服务的都是家中不差钱的。
家里控制着孩子零花,有权有势立有规矩,公子阔少们给家里也赌不出大灾来,在一起混也是加强父辈关系的一种交流方式。家中也不反对。以往虽然受赌输赌赢的刺激,年轻人火气又盛,争执是难免的,但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来。
但今天就出大事了。
高通判的宝贝儿子今天也不知怎么了,脾气特别大,火特别足,好胜心特别强,偏偏又手气特别臭,大赌大输,小局小输。其实这点钱对他家毛都不算,他也不缺钱花,不值当为输赢较真动怒。赌友间的得意、挑衅、嘲笑等话也是赌局中正常的玩乐气氛,也是赌徒们喜欢的一种享受。以往彼此攻击调侃,高衙内也不当事,乐在其中,但今天就受不了了。
在又赌输了一把大的后,高衙内输得不服,怒气冲冲指责赢家作弊出老千,却被反嘲讽了几句,这下火腾得起大了,气撞顶门,一把掀了赌桌不算,还冲上去暴打那赢家,把那一头雾水的阔少几转眼打得彻底懵-逼只顾抱头惨叫。
其他赌友一看,这不对呀,以前没遇到这种状况,一时也茫然,怎么就打人了呢?
你爹是通判,是官大,可你也不能输急眼了就行凶啊。
这才几个钱?
太没公子爷风度了。
传出去,太丢咱们身为富贵纨绔的面子了。
有好事的躲一边瞧热闹。
对这帮穷极无聊的公子阔少来说,这也是种好乐子,而且是平常遇不到的刺激,很新鲜也就都很亢奋。
看热闹的不怕事大,说的那话说是好心劝解争斗,实是扇风点火,不断火上浇油。
这一下挑拨刺激得本就失常的高衙内越发凶狂狠毒,别看是文官家的文少爷,却打得赢家阔少惨叫声渐渐消失。
眼看这是打死人的节奏。
有想维护这个vip小圈子和谐继续存在的有心公子阔少一看不好,连忙上前七手八脚拉架。
谁知不拉还好,还只是一个阔少挨打,一拉,首先自然得制止高衙内,结果高衙内起身对拉他的人照样暴打。
高衙内今天的火气也不知怎么那么强烈,而且打人的能力也不知怎么那么强悍,一个人硬是打倒一片。
雷都监的大儿子也在场,本是瞧热闹不怕事大的。
不料惹火烧身,当热烈围观者也有危险。
高衙内英勇奋战,大显淫威放倒了拉架的倒霉蛋后,火气难消,又冲敢挑火瞧他热闹当乐子的来了,而且动手更狠,这会不是拳脚了,而是抡凳子砸,一家伙就砸得一个躲闪不及的阔少衙内脑袋看不成了伐倒的木桩一样轰隆倒地。
雷公子一看高衙内接连下死手砸倒几个看热闹的冲自己来了,这时也慌了,吃惊地连忙躲闪。
可高衙内双眼通红,血贯瞳仁,满面狰狞,势如疯虎,动作令人咋舌得迅猛矫健有力,什么话也听不进去。雷公子仓皇间越躲得高衙内打不着,高衙内就越是疯狂追打,死盯着他不放过,看架式不弄死他今天就不会罢休。
雷公子可是武将之家的孩子,家传会武的,虽然当纨绔吃不了苦,下不得功夫习武,武艺不高,但身膀象他爹雷都监一样雄壮有力,长得比他爹更高大,而且到底是会武的,身手不是暴发的高衙内能比的,被打急眼了,一看有性命之忧,也不为顾忌一味地躲闪了,抡凳子反抗,瞅了空子,猛然起脚一记重踹,正中高衙内胸膛,踹得高衙内飞了起来。
巧的是,高衙内就在后窗附近,这一飞就撞破了窗户,从四楼打着转跌了下去。
啪唧一声。
高衙内跌得下半身反折,嘴巴亲到了尾骨,完成了他正常下绝不可能完成的体操动作造型。
问题是大胜的雷公子间接救了豪华包房的其他公子阔少的命,却成了杀了高通判宝贝独子的凶手。
他爹虽是本州的军队首长,在本地堪称位高权重,但在大宋体制下,兵马都监的实际地位连几个管一面政务的实权大的州政府文官都比不上,这几个官员鄙视都监就鄙视了,雷都监只能忍着让着,对上通判这种地方巨头就更不算什么了。
泰安几乎是个人就知道,本州的一二把手都是家中独子,也都是把独子当命根子宠着的。
高通判死了儿子,绝了后,这火和恨岂会小了。
即使凶手是都监的儿子,而且事出有因,那也绝逼会撕破脸报复。
一听这消息,事关自家孩儿的命,雷都监哪还有心思帮捕快追拿逃犯。
知州家再大的事也比不得自家的事重要。
就怕一耽误,赶回去的稍慢了,不及解救儿子,儿子就遭了本就强势得很现又恨得怕是要发疯的高通判毒手。
他连忙转马拼命赶回城里,结果刚进城门,马速刚减就又听到一个更让他毛骨悚然消息。
此前面对知州家惨案满脸恼怒,实际怕是满心幸灾乐祸正活得欢实的高通判居然死了。
暴死。
还是意外被蛇咬死的。
据说,处理了知州家的事后,高通判和几个官员在他衙内小聚,布了小菜,几个官员议事喝了些小酒后心满意足地散了。高通判心情似是不错,很勤政,接着办公,处理了些公务,累了去后面歇息,坐床上边躺边掀扯被子盖,不料被子中突然窜出条发怒的蛇,并且那么巧的正咬在通判大人的咽喉上。
等外面的人察觉动静不对,进去关心一下大人,做案的蛇已经不见了踪影,只通判大人咽喉部位的蛇咬两伤口骇人。
通判手下急找城中会治蛇咬的大夫救治。
可如今城中的正经大夫都没几个,会治蛇毒的就更难找了。
急眼了,手下把退休在本城养老的一个御医强架了来试试。
御医医术有独到之处,但为人无良,自负是服务过皇室有关系有地位被尊重的,却被小小州上属从无礼强逼治病,心中羞恼愤恨,巴不得敢触犯他的人连主带从都死掉,哪会有心救人,装模作样一番,两手一摊,没治了。
老夫也不会治蛇毒。早说了,你们找错了人。
第106节逻辑闹剧
雷都监纵然是武夫,胆子大,骤闻高官在衙门里遭蛇咬意外死在床上的这种诡异怪事也不禁寒毛倒竖,惊骇不已。
这特妈的今天也太多事,太多意外,太巧了。
感觉这里面似乎有阴谋。
似乎有什么厉害的人物在暗中操作这一系列骇人听闻的事故。但理智上判断又似乎不是。
单说戏班杀人的事就不可能是预谋的,只能是温公子自己一手招致的满门意外。
高衙内后脚也死了。
他的死若说是个阴谋,那怎么筹划才能保证达到这种成功?
人又不是神仙。
怎么能知道或操纵高衙内今天赌钱一定会输,而且会输急眼了大怒丧失理智行凶?
怎么确定死的必会是高衙内?
一帮纨绔聚一起赌钱胡闹,年轻气盛的行事没个分寸,闹出了大冲突,结果造成死伤,这应该也不算太意外。
要知道高衙内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向依仗家中权势充纨绔帮的老大,行事霸道凶残,早晚会闹出大事。
今天这些事聚一起暴发极可能就是个巧合,但这种巧合怎么想也太可怕了。
转念再一想,雷都监焦虑的心又一松。
死了好哇。
高通判死得及时,死得好。
他正干着急却没个好主意怎么应对高通判这头坐地虎的疯狂报复,怕抗不住这股权大的强势扑击,不想这头恶虎居然突然自己挂了。
想是作孽太多,触怒了老天,父子皆同一天遭了天谴。
嗯,嗯,也包括暗中作孽的伪君子小温。
高通判一死,高家的权势根基就断了,无人能顶事,高氏就倒了。没人能以权势硬治他儿子的罪了。
还有,本州少了这头碍事的坐地虎,温知州的一把手权势才能真正体现出来。
身为知州同伙,知州的权威强大了,这里面的好处可是太多了。
想到这一点,随着赶路越想越通透,想到泰安官场重新洗牌带来的必然会暴长的各种利益,雷都监心情越发好起来。
心情好,追捕戏班的一身疲惫就不那么明显了,浑身一轻,脚步轻快,雷都监精神抖擞又是一通大忙乎。
他尽职尽责且一片‘善心美意’又积极帮忙处理通判家的丧事,尽了同僚之谊,并对衙门里出事的那间卧房做了现场调查。
调查什么的就是扯蛋了。
凶手是蛇,又不是人,蛇不知钻哪早不见了,能查到什么。
雷都监假模假式,惺惺作态,不过是玩了把官场再寻常不过的场面即兴作秀而已。
但通判夫人却不领情,不但没一点感激,反而在丈夫挂了的慌乱悲伤情况下也没忘了破口大骂雷家害死了她宝贝儿子……
通判衙门上演了好一场诡异的大闹剧,让现场的其他人员都开了眼,反而冲淡了恐怖悲伤气氛。
高通判的婆娘不是个善茬子,也是作威作福骄横惯了的,闹腾不休,赌咒发誓一定要雷都监的凶手儿子为她屈死的好儿子伏法偿命,并且指责丈夫的死一定是雷都监为保凶手儿子而特意安排的人对她丈夫下了黑手,以此断了高家追究凶手的权势。
不然事情怎么会那么巧,儿子前脚被打死,后脚,当爹的就发生这种闻所未闻太令人难以置信的意外也死了?
闻讯而来的高氏众多朋党好友亲族也感觉高夫人分析得很有道理。
堂堂一州二把手要员在衙门里被蛇咬死了?
别开玩笑了。
若说不是阴谋,不是人为的,太令人难以信服。
而雷都监既有做案强烈动机,更有做案的实力和便利……
他可是管兵的主将,手下各种爪牙无数。
再一联系泰安官场一二把手间的权力斗争和两派之间不时发生的利益冲突……
嗯,嗯,
高通判死于蛇口,九成是他干的。
甚至连高衙内的死也是预谋。
这是个处心积虑的重大连环阴谋。说不定主谋正是温知州。
是温知州一伙借擂台事吸引众人注意力,假装联手对付赵老二,麻痹了高通判的警惕,玩的其实是一箭双雕,赵老二要干掉,高通判也要就手除掉,并且,事发时,温知州能以主持擂台而合理脱身事外。由雷都监等同党在城中负责动手。
好在上天有眼。恶终有恶报。温知州怕是没想到算计别人算得精妙,他自己的心肝宝贝儿子却先遭报应挂掉了。
这种事就不能多想。
一多想就难免洞脑大开。一洞脑大开,那简单的事情也会变成极度复杂玄奥,内幕变得极恐怖可怕。
高氏亲族正为失了通判依仗而悲伤沮丧,为以后无助的难测前途而仓皇,一认定雷都监极可能是幕后主要凶手,顿时就把满腔不良情绪对准了雷都监,一个个瞪眼死盯着雷都监,恨不能扑上去生撕活吃了温知州的一众骨干党羽。
而其他靠高通判发达的既得利益者意识到这其中的猫腻和险恶,无不大惊,立即心照不宣纷纷弃下高家丧事甚至变了嘴脸。
高家失势,没用了。和本州一把手作对,无疑是自找难受。
想保住家中财富势力,想以后继续在泰安作威作福,就得当机立断切断和高家的友谊,靠向知州一党。
此时可讲不得风度道德。
于是现场就更热闹了。
雷都监先是被骂得尴尬冤枉,却百口莫辩,后却是得到异党的踊跃支持帮反驳而得意,初步尝到了高通判死掉的妙处。
高夫人则气疯了,越发夹缠不清撒泼大闹不休,差点儿把雷都监抓个满脸花。
他们闹得欢实,却不知在高夫人惊慌带着家中爪牙去衙门处理丈夫的事,造成后宅一空时,家中秘藏也跟着没了。
没错,弄死通判官父子确实是个预谋,有人为。
为的人正是赵老二在高盛客栈昨晚上亲手抓到的两小贼。
具体布置蛇的是那个胆大的男孩子,叫小草,总这么自称和被人叫,全称其实是叫草上飞。
小女贼叫小雾,全称叫雾里飘。
这两名号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好人,肯定是轻功高的绿林人氏,是飞贼的可能性极高。
小草和小雾的轻功和偷盗技术确实了得,杀人搏斗刺杀以及反侦察技术也不低,年纪虽小却已经是大盗的范畴。
他们以兄妹相亲想称形影不离一同讨生活,但并不是亲兄妹,而是师兄妹,小情侣。
他们的师傅是个迷信思想极度严重的武艺高手兼神偷老贼。
这种迷信在宋代不稀奇。
迷信鬼神,坚信报应轮回,老贼很担心当贼作孽而死后被地府判官判为下世转生为畜生,所以一生信守自己那套侠盗原则,即专祸害该受惩罚的坏蛋,但弄钱只自己悄悄花。
他并不搞劫富济贫,不为别人花一个大子。
他把偷盗甚至杀作恶多端的有钱人视为代天行善,是积阴德,偷的钱财则属于他辛苦的劳务报酬,并坚信这符合鬼神要求。
他觉得自己天生就是当大盗的料,所以才学到这一身本事,所以此生也是天生以作贼代鬼神出手惩罚阳间恶徒的。
很神圣的使命。
这样的使命自然要有人继承下去,让他即使死了,仍有人代他在阳间积阴德。
这对继承他神圣使命的人也是有好处的。
小草和小雾都是孤儿,父母都死在数年前的那场大旱绝收以及官府虚假赈灾中,一个四岁一个三岁被老贼相中收养了。
老贼有独特的人生观,对收养的两徒弟也独特,生活上比亲生父母还上心,尽可能周到体贴,还努力教导读书,很慈祥慷慨,但偷这方面就是另一个极端,教导技术和他信守的那套原则极其冷酷严格,凶如魔鬼,安排盗窃练手同样铁石心肠。
两孩子五六岁起就已经算得老练小贼了,并逐步担负起老贼的花销,并且成了和老贼一个模式的贼。
对师傅的感觉,两孩子在感情上是复杂说不清的,既高度敬爱亲近依恋信赖,又非常畏惧厌恶总想逃跑离开。
今年几个月前,老贼突然说他大限到了,带着两孩子去了准备好的深山中隐居等死,其实是早年行窃遇到高手阻拦被打成内伤,年纪大了压不住伤势,感觉要死了才说得那么神秘,结果很欢实地隐居几个月后才突然挂了。
两孩子被从小洗脑也迷信鬼神报应,隐居其间很是用心照顾老贼,师傅死后又伤心欲绝地按嘱咐把老贼埋在指定地点。
没有墓碑,没有金银珠宝随葬品,没有坟丘,只有高档棺材一具深埋。也不必守灵。
生为贼,讲究的,死是不会留下墓地印记什么的。不然引人偷让人唾弃吗?
老贼坚信自己的三观,死前满脸幸福微笑,自信满满说他下了地府一定会得到阎王爷的赞许,下一世一定会大富大贵。
处理了师傅的后事,隐居地的食物储备也没了,两孩子必须出山谋生。
这一离开,伤心和失去亲人依靠的强烈失落感也随着踏入社会而迅速消失了。两孩子又感觉没了老贼的轻松自在。
他们不知道他们的隐居时段无巧不巧的刚好避过了今年这场移民狂潮和可怕动乱。
迷信的老贼也许真有什么灵感,或是得到过鬼神的提醒,是有意精准安排了隐居和死亡。
谁知道呢。
两正少年活泼的孩子不会想那么多,在深山中对外界的事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惊讶这一进一出,世界居然大变样了。
原来熙熙攘攘,甚至摩肩接踵的居民不见了。常住的那个镇上熟悉的邻居也绝大多数消失了。到处是荒村空房子。
两孩子很是惊奇。
但社会大事不是孩子关心的,更不是贼关心的。
然后,两小家伙就不在意地开始流浪天下,继续按师傅教的原则以偷罚恶并谋生,并很是快活地发现世界这么一变给他俩‘公费’旅游天下提供了太多便利。
比如一路上空房子多的随遇而安住宿藏身;
比如地痞坏蛋被入军,同行竞争少了,能威胁到他们的当地各种团伙少了;
又比如社会秩序混乱,官府管控无力,方便浑水摸鱼,做大案不会象以前那么轰动,并且极便利做案后销声匿迹……
茫无目的。想去哪就去哪。开开心心随意瞎逛。
后听说了泰安设秋季相扑大赛,有热闹看,对少年吸引力不小,人多而混乱又肯定方便弄钱,久闻泰山大名却从未见识过,得逛逛,于是转向泰安,结果碰到了拉风的赵老二一行,瞧赵老二的威风气派,两孩子很是羡慕:会投胎,有福气的混蛋一个。
羡慕的结果就是两孩子决定:这么有钱这么拽的混蛋家伙,得弄他。
必须的。
所以就悄悄盯上了。偷马未成,又跟到客栈准备偷人,谁知混蛋赵老二居然是个高手,是真正的霸王,居然也是好人。
他们信守的是老贼那套三观,被赵老二有意一引一谈。两孩子大感遇到了知己同行。
大家既然都是以恶行善罚恶的高手。
赵老二可算同龄人,双方天然有亲近感,有共同语言。和真正的宋代土产少年。
小草小雾感觉小刘通很有趣,也很投脾气,应该是好友兄弟。赵老二又这么强大有魅力,居然这么仗义体贴不讲究尊卑身份,这么好。那干脆跟赵老二、刘通做朋友混得了,威风不说,也有了依靠,不用再孤独迷茫。身为贼,又是好动对天下好奇的少年,虽然喜欢到处飘的自在生活,但也需要个安稳的家和累了的停歇处得到温暖关怀。
他们需要团体认可,需要伴。
这是人的天性。
赵岳此行不能真杀掉温知州引起朝廷强烈反应,但早决定要收拾掉作恶多端太久的高通判一脉。
毒蛇就是手段。
咬死高通判的蛇叫黑曼巴蛇,后世令人闻名丧胆的头号剧毒蛇。
被这种蛇咬了,别说宋代,就是在二十一世纪的中国九成九怕也只是个死。这东西不是国产的,中国缺乏针对的抗毒血清。医院极少会具备。咬咽喉上,就是国产寻常毒蛇其实也不必忙乎救治了,找个不会治蛇毒的御医又有屁用。
梁山专门养了些从世界各地搜集的剧毒蛇。是给梁山特工用的。
本来计划是由朱贵派来的特工执行的。
小草小雾自告奋勇,又确实比特工更有优势和便利,赵岳就同意了,但为保障安全,特意安排雕龙绣虎暗中相助。
第107节本色
小雾全称雾里飘,轻功好,还擅长化妆隐身等各种混淆视线匿迹的手段,也会用毒,小姑娘战斗力不足,老贼特补的能力。
化妆混到高衙内包房那个青楼,在那种混杂之地,小雾很容易找到机会把梁山特工的药下到高衙内酒水中。
算计掉高衙内,顺利先完事了,小雾没敢细看高衙内惨死相,轻轻松松离开青楼和小草这边汇合。小草弄死了高通判,收蛇钻窗上墙跑了,又趁人心混乱后宅空虚之际和小雾合力把高通判家的密室收藏找了出来,和接应的雕龙绣虎等打包弄走了。
完成了预定目标,两孩子把凶案当习惯的新鲜刺激游戏,开开心心和龙虎二小将等悄悄出城而去,却留给官府一地鸡毛。
已经吓破了胆的温知州最怕的是赵老二在擂台那放过他却在背后玩阴的对他下毒手。
脸痛得难受,内心对死亡有巨大恐惧,这让他失去平常心,失妻丧子之痛减弱了许多,他更关心和忧虑自己的生死。
听完雷都监和总捕头对城中系列重案的简要讲述,温知州定定神嘶哑地颤声问:“你们的意思是本官满门不幸不是预谋?”
总捕头清楚老温心里害怕的是什么,摇头道:“大人,请恕下官直言,不可能是预谋。”
“那戏班是外地来的不假,但却是专业以此为生的,演得多处好戏曲,并且在泰安城已经停留和表演了近半个月。”
半个月前,天下怕还处在狂潮余波的动荡危险中,戏班在城中是避难兼赚点钱维持生活,很正常。
关键是,那时温知州只怕压根没有过以小小泰安知州的身份挑衅威势正盛的文成侯的心思,只怕根本没那个胆。
下台的老蔡京那时怕是正在京城老实装死,也没顾得上生起以相扑害人的心思,压根没联系泰安这边。
赵老二又不是先知神仙,不可能知道当时连影子都根本不存在的阴谋,说不定当时正忙着应对遭难的老家,照顾悲伤的祖母老太君,以及对付凶悍扑来的强大桃花山悍匪上,哪可能神仙一样预先安排一个专业水平不低的成套戏班潜伏在此伺机行凶。
总捕头往常没少给暗中行禽兽事的小温公子擦屁股,自然知晓小温是个什么东西。
他心里话了:知州大人,若不是你那宝贝的所谓温良俊杰儿子有傲慢恶嗜好,你家哪会招这灾?你就别疑神疑鬼了。这灾,说不好听的,纯是你儿子自找的。偏偏老子这个总捕头倒霉,抓不到凶手,和知州是一党的,却要承受更多罪责和怒火。
老子多无辜。
我招谁惹谁了我?摊上这种倒霉干系……
总捕头被温知州凶残的眼神盯着,压力巨大,此前也被案件折腾得累不轻,怨气也随之不少,硬头皮站那,在心里不停地碎碎念。
温知州实则大大松口气。
不是赵老二布置的?
不是赵老二有心杀我满门就好。
家就在衙门后院,并且有凶悍家丁和官兵数十人严密守卫,居然唱戏的一帮人就能轻易灭门了。
看来城中根本没有安全地,在衙门也难保性命。
堂堂一州官府连一个戏班都对付不了,赵老二的实力和手段肯定更强大不知多少倍。
再挑衅?却哪抗得住赵老二打击报复。
至此,温知州彻底丧胆。
因耻辱和伤痛而不断强烈萌生的报复念头彻底不敢再真做了,至多在心里琢磨着怎么让赵老二死得更惨来***一下。
当然,此奇耻大辱一定要报。要千倍万倍得报。
不报,此生誓不为人。
但想报仇,目前只能耐心蜇伏,静待以后时机成熟了。
温知州转念又想起欠款的事,想起赵老二对他说过的弄钱的话。
此时把欠款和高通判一联系,温知州猛得毛骨悚然,身子如锤击一样猛一哆嗦,惊骇地啊了一声。
赵老二让他从高通判家弄钱顶债。他做不到,正发愁呢,结果泥妈的高通判居然就提前一步死了?
不对。
是高家父子全死了,是一个能顶门应事的男丁都没有了。
这家强大的坐地虎就这么转眼成了好欺的弱鸡……
温知州猜到了,高通判的暴死怕是九成是赵老二的人干的。
堂堂一州二把手通判官,在朝廷也属于挂了号的要员,赵老二却真敢杀,并且能无罪地杀掉,这意味着什么?
温知州下意识摸摸咽喉,情不自禁想像了一下高通判被蛇咬中咽喉的可怕景象,吓得不禁身子一缩,面无人色。
雷都监和总捕头被知州有点非人的猛然惊叫也吓了一跳。
他们惊骇地瞅着知州大人战战兢兢没魂了似的胆小窝囊样,心里极度鄙视不屑,但不解中连忙热情安慰询问。
“大人莫非还有心事?”
“若有,请交给下官。下官定肝脑涂地为大人效劳。”
“效劳?”
温知州目光游离地瞅着面前两慷慨忠义的武夫心腹,回了点神。
“嗯,这两东西在弄钱还欠款上是能效劳,总算有点用了。”
温知州心里这么想着,振奋了一下精神,把赵岳勒索的事讲了讲,却没说具体数额,也没说对高通判死于赵二之手的猜测。
没亲自受挫的雷都监自负勇武,闻言大怒,暴喝道:“好个嚣张小儿,居然敢敲诈到我泰安官府头上。”
他向温知州有力地一抱拳。
“大人,请允许小将调派人马依法捉拿赵老二。本将这次亲自出马,定将那嚣张恶贼治住了好好收拾一番。”
总捕头不甘人后地也想英勇忠心这么表态,但一挺胸脯间却瞅见大人半边脸上不但没露出欣慰高兴色彩,反而又一哆嗦似乎吓着了,显然雷都监的这番作派不但没如大人的意,反而引起大人的极度恐慌反感,他连忙又把喷到嘴边的话硬吞了下去。
果然,温知州死死盯着雷都监,声音冰寒地幽幽道:“问罪赵二?”
“哼哼,本官刚碰得头破血流,刚醒悟了其中的厉害,吸取了轻动的教训。你这么有信心,难道是急着亲自去找死?”
雷都监万想不到自己忠心护主勇武有为居然惹得大人如此恼怒。
他心中更加鄙视温知州,但面上丝毫不敢表现出来。
知州被赵老二吓怕了,畏惧了文成侯,但收拾他这样的手下属官却没什么顾虑,没恐惧,并且能轻易整治得他生不如死。
“……是属下莽撞,请大人恕罪。大人高明。小将静听大人吩咐就是。”
“嗯——”
温知州鼻孔里长长喷出一股热气,为安抚雷都监给个台阶下,就稍解释了一句:“此时不是收拾沧赵的时候。”
雷都监赶忙躬身领情道:“谢大人指点。”
温知州渐渐找回点大权在握的感觉,扭了扭撞破马车厢时留下的膀子隐隐疼痛,扫视两心腹低声命令道:“欠款不能不给。自然也不能咱们出。那心狠手辣小儿时间定得很紧。尔等带可靠得力人手速去把高通判以及一众党羽家全部抄了。”
“……啊?”
总捕头万没想到知州大人居然会来这么一出,吓了一大跳。
那可是一州二把手家。
即使人死势落了,又怎能说抄就抄罗?
大人,你没吓糊涂了说糊话吧?
咱们的后台老大蔡相爷可是不在位了。
京城的高官权重同党也折损得所剩无几了。没什么大力量在朝中能为咱们说话了。
而通判家在京城是有后台的。
人刚莫名其妙死了,你就这么搞,你就不怕京中有人猜疑通判暴死是大人你搞得鬼?不怕招来后患?
但瞅着温知州那阴冷凶残甚至渐渐疯狂的不容质疑眼神,靠知州端饭碗的总捕头岂敢质问和反对。
他咕咚一声咽了口唾沫,只好躬身委婉地问:“可,大人,咱们以什么理由呢?”
理由?
温知州冷笑一声,又重重冷哼一声。
“高贼长久盘踞泰安,伙同众多亲朋党羽走私做恶败坏大宋根基,早就私通海盗贼寇背叛了我大宋。”
“呃?”
总捕头骇然瞅着温知州,倒不是他善良心不够狠毒,而是没想到大人只为弄钱赔偿赵老二居然会扣这样一顶大帽子。
这是要高通判满族死绝的节奏哇。
温知州瞅着惊骇的总捕头,没怀疑其忠心,但眼里仍闪过不屑。
你这什么眼神?
你是在质疑士大夫的智慧和能力?
高俅高太尉以走私通匪一下弄死那么多富贵人家,无罪反立了大功,让皇帝满意,更深得圣心。这事都知道。
他一个下贱武夫能这么搞,本官为何不能照方抓药?
难道只有高俅这样的武官能破解通匪之害的大案,我堂堂有智慧的地方主官士大夫反而不能?
当前,海盗是大宋最大的忧患。
通匪,尤其是私通海盗是朝廷最重视的事,涉案者是朝廷最想铲除的大害。
以这个名目行事就可顺应天下大势,得圣心。
朝中宰相只会对上报的这种及时的喜事高兴,奖励还来不及呐,岂会怪罪?
皇帝满意了,开心了。宰相们如意了。高通判的京中后台又岂敢为点交情利益而在这种不知底细的事上瞎出头伸张什么。
他们怕沾上私通海盗的大罪,怕赶紧搞清关系都可能引来罪祸,不在高通判一案上重重踩上几脚以示公正清白才怪了。
这是权衡利弊,明哲保身之道。
当官,尤其是当京官,若连这个道都不懂也敢站立朝堂争权夺利安享富贵?
捕头小官就是小官,缺乏见识,又是粗鄙武夫,太缺欠政治智慧看不透官场,也就能卖卖武力靠本官的仁慈混饭吃。
总捕头被鄙视的眼神瞅得浑身长毛了一样很不自在,
但又不知错在哪里,还不能问一声,免得让人以为他满脑子装的只是浑水更遭轻视,只好低头恭敬遵命。
雷都监则高兴了。
他儿子可是打死了高衙内的凶手。
高能判是死了,可案子没销。
通判那泼妇娘们正一口咬定要偿命决不肯息事宁人罢休呢。
并且高通判的一众亲朋死党也把他视为主凶,恨不能把他撕成碎片,肯定会设法伸冤报复他。
不说这些难以解释清,也无法化解的仇恨,但是高通判死了,其党羽失了依仗还敢挑衅他一州兵马都监的威严,那泼妇娘们更当众差点儿抓破他的脸让他好险破了相,让他当众失了威风出了丑,只这个他也忍不了。
真当堂堂管一州军队的大将是泥捏的?
真当没权势依仗了,高家却照样能随便挑衅践踏军队统帅不成?
搞死高家,灭掉高氏全部党羽,正合雷都监心意。
如此一来,所有的麻烦就都不在了。胸中恶气也吐了,况且还有其它不能说的好处。
“大人,请放心。小将定把此事安排得妥妥当当,保证万无一失。”
总捕头一听,也赶紧表态:“下官也定当周密布置,定不叫一个逆贼漏网。”
“嗯——”
温知州满意地看了雷都监一眼,也给了总捕头赞赏眼神安慰一下,但还是叮嘱道:“派精干可靠人手,干利索漂亮了。”
又低声把他盘算好的成套计划指点了一番,二将露出喜色,这下都信心十足地昂首挺胸赶紧去办了。
高家扎根泰安十几年,亲朋党羽众多,又分布在泰安各处,人手不够多却是不可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网成擒。
雷都监派了自己的私人卫队家将参与并盯着行动,抽调了心腹军官挑选精干将士参战,负责分头围捕。
而衙门这一块因为高通判长期渗透和控制,总捕头手下可靠人手少,则主要负责城里这一块。
两股官方武力同时展开行动,突袭各目标。
就象赵岳说的:温知州这些官僚只会坑害本族,只擅长这个。
在铲除高通判势力的行动上,再次具体体现了这种能耐的卓越非凡高效。
高通判家转眼被一伙捕快和官兵如狼似虎灭了,爪牙除管家外全被当场杀光,老实的女仆等被收押准备发卖,正扶棺材悲伤愤怒要发疯的通判夫人在更愤怒大骂后惊恐中被粗暴打倒在地生拉硬拖入大牢,几下毒打就老实了,让交待高通判是怎么通匪的就怎么交待。那位被宿家兄弟刺断了腿骨正在家养伤的管家被抓后,还没上刑逼供呢就乖巧地“如实招了。
第108节中山狼,中
正忐忑考虑以后事的高通判党羽,无论死党还是另择明主并且已经在高家赶紧对雷都监表示过投靠之意的,全被灭。
从傲慢的男女主子到为虎作伥的爪牙,无论是官是吏是军是民,在暴起的发难中,数百人稀里糊涂被杀。
家产皆被查抄一空。
高通判长久盘踞泰安作威作福,果然势力广大,不但他家钱财丰厚,连党羽也了不得。
抄出的现钱总共就有四五十万贯。
这还不算玉器等及众多房产店铺和数量庞大的良田矿产什么的固定资产。否则算总账报的数字大得能吓死常人。
这期间,温知州忍伤痛勉强吃了点午饭,又小睡了一场,缓解了惊恐疲惫,醒来后精神感觉好了不少,伤口也不那么痛了,立即振奋精神亲自书写破获本州通匪大案的奏折。
他把发生在泰安城的三件恶性大案串在一起,合理编造了个大功,向朝廷申诉自己承担的惊险与丧亲的伤痛委屈。
奏折中:高通判成了长久隐在泰安官场的通匪大贼,奸诈凶狠无比,党羽众多。
在温知州的慧眼识别和忠于王事的努力下,察觉此贼蛛丝马迹,逐步解开了迷雾,正要动手捉拿。不料高贼异常警觉狡诈,察觉不妙,却在温知州英明正确领导下布置的天罗地网中无法逃脱,狗急跳墙,一方面安排手下暗藏的爪牙化装戏班以敬献戏曲为名进入了欢喜接受民心爱意的知州家,以突袭手段杀害知州善良的妻、子满门,并抢劫后化装潜逃了。
另一面,高通判让儿子以逍遥娱乐为名设骗局,把本城兵马都监等要害官员家的无知孩子骗在一起。
其子不但亲自暴起行凶杀害诸公子,并且带爪牙玩绑架,妄图以人质胁迫泰安众官员妥协,逼官府不得不退让,以此给高通判等困在城中的恶贼和家人赢得脱身的通路。
但如此歹计终被及时识破。
温知州和相关官员将计就计,反收拾了一众凶徒。
高通判的儿子也在争斗中无路可逃,急眼了跳楼逃跑,结果却当场跌死了。由此也可见高衙内之心性如何胆大凶猛。
在此事中,本州都监的大公子在收拾这伙逆贼中起到大作用。
此子奋勇担当杀贼任务,甘愿以身犯险,潜身诸公子中,危急关键时刻发挥将门之勇和其父之忠君爱国精神,奋不顾身勇斗高衙内一伙,并且成功打败了对手,吓得高衙内仓皇退逃间不得不跳楼求生,
事情败露,高通判自知罪责难逃,对海盗却是忠心,又不想被捉拿下狱后受刑受辱泄密,索性以养的剧毒蛇自杀了,以此凶残手段逃脱了威威国法的惩罚。
……
潜藏在泰安的以高通判为首的一伙逆贼男女数百人此次全部清剿一空,还了泰安清平安宁。
但清剿过程中,诸贼凶悍刁顽,以死抵抗,并借百姓性命威胁追捕以逃窜,给清剿造成极大困扰,也只能当场诛杀。
因有不少贼子爪牙潜藏民间装百姓,军队在清剿仓促间难以准确区分,追捕战非常惨烈复杂,激战中,泰安忠勇官兵死伤七八百。无辜的百姓也被逆贼暴徒祸害不小。
高贼盘踞泰安十几年,以各种合法不合法的手段经营有方,在当地人眼中属于富贵显赫名门,但此次查抄清点后却钱财了了,比出身贫寒为官最正直清廉的清官忠臣还寒酸。这很令人奇怪。
从拿到的主犯高贼的夫人和管家审问得知,原来高贼以官身之便利,带一伙党羽从泰安搜刮了极多钱财,但奉献给了海盗发展壮大。
由此可见此一伙贼寇对贼主海盗是如何甘愿默默奉献牺牲,又是何等狡诈而忠心追随。实为可恨的大害。
……
只要处理好了泰安这边的首尾,温知州这番奏报就合情合理,堪称天衣无缝。
因为此次夏灾已经清晰无比地表明了大宋有不少官员明为忠臣干将,实为潜藏大宋官场的逆贼,泰安出个通判贼不稀奇。以高通判一伙在当地干的那些烂事和逆风也能臭十里的臭名声,即使朝廷派人下来复查,也绝不会有大漏洞。
披着官衣享受大宋俸禄荣华,却做尽祸国殃民罪恶的家族不是故意毁坏大宋江山根基的通匪逆贼,能是什么?
是别的,它就不正常,不应该。
尽管官僚们都心里明白,象高通判这样的败类官员是大宋官场常态,大有人在,但谁敢这么说来质疑高通判通匪。
质疑此事就是质疑大宋官员群体的品质,也就等同于是否定了大宋王朝的统治正义性和权威。
一伙败类统治国家,那这个国家哪还有符合天意民心的正当法理性?
这样的国家自然应该灭亡,应该被推翻被取代。
这却是统治集团决不能承认,也决不能答应的,也就没人敢在这个时候跳出来质疑案件。
泰安官方说高通判是暗藏大宋的海盗成员,他就一定是,不是也是。
必须的。
满朝朱紫贵就算明知真相,有心偏袒高通判,也得举双手赞同,只能坚定这么认定。不然,皇帝这一关就没法交待。
另一边。
赵岳一行到了任原家所居的镇上,正行间,猛然在大街上碰到了一起不平事。
当年,赵老二踏出家门开始闯荡社会时,行走天下曾遇到太多民间不平事,但那多是当地地痞黑帮团伙作孽祸害一方,象在泰安这样的四通八达繁荣地区,很少能碰到有钱有势者带爪牙帮凶公然在大街行凶做恶。
那时,大宋统治还有一定理性,统治秩序还维持着比较正常的状态。
有钱有权者还没腐化堕落到丧心病狂程度,极少有公然践踏损害优先保障他们自身优越地位和权益的王法的恶劣事,还要脸知道维持在民众中的形象,还顾忌着王法纲纪约束,不敢轻犯而招灾,做恶也只是隐身幕后主使不必要脸的地痞黑势力等人具体出手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当然,这说的是当时的整体基本情况。
象横行东京的高衙内以及那些天高皇帝远,皇威不著,有钱有权就是一个个有法不遵土皇帝的偏远地区自然一直在猖狂。
也就是所谓的腐*败是个别现象,难以杜绝,也无关大局。不必大惊小怪。
表面是这样。
但随着皇帝赵佶日益沉迷虚假的丰亨豫大盛世大国美梦中,越发享乐无度而娇纵昏庸,朝中说话算数的权贵紧跟着放纵起来。在蔡京为相专权的朝局下,那些干正事没能力也不愿辛劳,但心计高嘴巴厉害手腕强的奸邪之臣这下得了有利时机,顺势纷纷脱颖而出,上位执掌大权,形成满朝奸w佞格局,朋党为奸,联手操控了朝局,败坏了中央。
中央一烂了,并越烂越过分不堪,动摇甚至毁灭国法纲纪的严肃性威慑力,上行下效,素质本就差的下面自然更烂。
不用再太顾忌王法什么的了。
反正有钱有权有关系就能摆平,做恶不必害怕受到惩罚,哪还不尽情得瑟干什么?
人有兽性一面。
肆意作恶从某种角度上更能体现有钱有权者的社会优越性,践踏法律才能更有力体现享有特权的超人地位身份。
同时,统治者腐化也引领整个社会观念和风气同时改变。
以往的是与非,羞耻观,如今都模糊了。
以往的善与恶、功与罪、正与邪......如今也不是清晰明了可断的了。
无耻可成荣耀。罪恶可反成正义合法之举。
道德沦丧。整个民族信守的信念和良好传统秩序纷纷崩溃,百姓也逐步走向无耻与堕落,好人也转向以恶为能。
由此,以往有身份讲体面的人也纷纷大胆露出邪恶面,流行起公然行凶作恶。
你是有钱有权阶层中的一员,若是只强抢民女,你在相应的圈子里都没脸说出来当炫耀。因为别的老爷少爷公子衙内不但强抢了民女,还弄死了民女家的父亲丈夫子女兄弟,霸占了其财产,并且还把年幼的小姑娘抢回家当丫环虐待着。
特权维护下的兽性一旦暴发和形成攀比潮流,层出不穷的凶残邪恶花样就会玩出常人无法想像的事。
正应了那句话了: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做不到的。
其心性行为用禽兽比喻,那是污辱了禽兽。
人有智慧,能创造,能做的祸害远不是只有本能的禽兽能比的。恶行灭绝人性,令人发指都是远不足以形容。
在宋王朝这种越堕落越快的形势下,赵老二出行在外遇到的地位优越者公然作恶并以此为荣的事也就越来越多。
眼前的这一幕无疑就是一例。
带头当街行凶并指挥作恶的年轻人光头没戴富贵帽子,但一身衣着不是一般的华贵,一看就知不是一般人家的子弟。
这厮家族条件优越,成长过程中营养充足,长得远比寻常宋人高大挺拔更显超人一等,虽然油头粉面的,明显是酒色过度的青虚样,但模样也挺帅气,堪称一表人才,在镇上气质形象出众,通常情况下也是平民百姓子弟少能攀比的。
只是这厮此刻干的事破坏了让人羡慕的形象。
他一手叉腰,一手拿着把华美的扇子不时地摇着,斜眉撇嘴,高昂着脑袋傲慢地对被虐者嘻笑叫嚣着:“本少爷瞧得起你。让你当个抗旗跟班,你这下贱脏货居然敢不从本少爷。给我打。狠狠打。打死了本少爷负责。”
我爸是李刚,有人说是典型的坑爹脑残行为。
这么认定不大对。
人家只是紧急情况下下意识说出了心中一向自傲与信守的信念,展示一下社会优越性而已,是三观问题,而不是智商缺陷,根在社会的不良风气。
眼前的这位当众大放狂言无视人命的少爷无疑也是这么一位三观扭曲的主。
他作恶,但他自己未必意识到这不符合法制不符合正常社会秩序要求。
他感觉自己只是在享受特权待遇,只是张扬一把高人一等,而肆意做点刺激有趣的事罢了。
少爷公子行凶自然不用象无势的百姓那样只能自己劳力冒险,自然有亲信爪牙动手。
更有趋炎附势的社会帮凶助战。
爪牙帮凶听到阔少的牛逼宣言和命令,越发肆无忌惮猖狂起来,污言秽语骂着嗷嗷叫着更积极更有力更大胆行凶。
这伙凶徒中明显分两帮。
一帮是穿着较好的家丁服的,有五个人,行为更嚣张到牛逼冲天,而且身手不错。为首的一个象是教头的更是了得。
另一帮有十几个之多。
一看就知是此地最没能耐最不堪的地痞混混,入军不行;当衙役,官府看不上;吃喝嫖赌坑人作恶有能耐,好吃懒做一身恶习,手脚不干净,品行太不堪,连急需要镇店保安和从业人员的发了国难财的各类新商家都不敢用他们,也不屑用。
这帮人显然不是阔少的手下,只是阔少一露面就粘上来追捧着,跟着作恶混好处为虎作伥的。
这些家伙在百姓眼里更可恨。
被暴打欺负的对象也不是一般人。
那是个巨汉。
在赵老二锐利的目光远远看来,此人衣着破旧不堪,大脚上的坚韧皮质鞋子都露出了脚趾,很是落魄潦倒,但和他手下的大力神冯金彪相像,高怎么也有两米,骨架异常雄壮,相貌却不是冯金彪那种轮廓圆乎显得朴实憨厚却也显得平常的。
那是一张棱角分明的脸。
鼻梁高挺,眉宇飞扬,披散的头发天然卷曲,天生一股雄狮般威武强悍气,让人一看很容易当成不可不敬畏的英雄好汉。
赵岳也看出这位巨汉九成是混血儿,相貌上带着异族的高鼻深目特征,而且也确实有英雄好汉的本事。
只是巨汉现在显然不止是被本地阔少率众群殴的落难,而且还生病了,正处在病患乏力中,纵有英雄能却无力施展。
阔少的爪牙帮凶都操着家伙,属于家丁的一类都带着刀,虽然没用却也是棍棒在手。
巨汉却赤手空拳,在乱棍乱棒暴打下躲闪招架,愤怒心急中偶尔怒吼暴发一下威力,能打得群凶吃亏退缩,但也只是偶尔。
他被打得很惨,左支右架,摇摇晃晃,狼狈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