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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水话蓝天     攻约梁山txt下载     攻约梁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9节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

    赵岳不想管的另一个原因是,大宋到了这个地步,官府的人真没几个是好人了。

    尤其是地方基层的吏这个群体,在封建体制中的待遇和生存方式,注定必然是靠从百姓身上敲诈勒索才能活得滋润,靠着官府背景是不可能不害民做恶的,是最直接坑害百姓,百姓也最直观痛恨的官场群体,为恶的区别只是轻重而已。

    比如昔日的郓城县都头,以忠义被人佩服的水浒好汉朱仝。

    他这个警察局长对晁盖这位百姓很照顾,讲情义,很感人,但是,对其他百姓就不会了,照样该吃吃该拿拿,区别只是本良知,有分寸,不象常见的吏那样有机会就恨不能敲骨吸髓残民苛民而已。

    朱仝这样的官吏已经是这时代难得的好官了。

    赵岳用人不能按法制文明社会标准要求,只能从天下皆黑中挑出有良知可改造重用的官收用,否则就无人可用。

    为地方官府的乱收费“合理合法”执行公务下乡征税的小吏,也不是赵岳可以随意出手教训的。

    收费合不合法,相关人员该不该罚,这不是首要的。

    首先是不能擅自公开损害官府的权威。朝廷不会答应这种行为。

    就算不管不顾杀了这批正撞上他的倒霉的,转眼还会有下一批出现,

    而且通常会更嚣张凶恶地欺民残民,报复并振奋官威。

    官本位时代,几千年官场有些东西也从没有根本改变。

    当民和官吏产生冲突时,即使是私事,衙门长官首先想的也是维护属下,维护的是本衙门的权威尊严、本人的脸面。

    我的兵岂可被个小老百姓压一头?

    传出去,在官场,我这脸往哪搁?丢不起那人。部下觉得我不是好领导,队伍也不好带了。

    百姓是不是受害者,这个不是优先考虑的,迫于法治、派系斗争或政治形势才不敢肆意弄权颠倒黑白。

    这不是有个好皇帝,出现个好领袖就会改变的,只是一时的风气好转而已,等下面出现个昏君,或不想在这方面有作为的领袖,积累的压制会立即强烈反弹,暴出更恶劣。就象大家熟知的房地产行情一样。

    如今,大宋统治者还在不知死地腐化堕落,天下官吏几乎皆如此黑暗,恶者无数。想管,谁又能管得过来?

    官官内斗相残、田虎等造反者形成的官匪相残、利益冲突的匪与匪集团相互残杀、金军杀来……内斗、外杀才是大面积铲除罪恶与劣根性的最有效最高效方式,是赵岳处心积虑从一开始就默默推动的血洗,必须狠起来。

    这也是战争对社会的巨大改良推动作用。

    每当社会重大矛盾、危害巨大的恶劣风气无法靠自身根治时,战争必然就会出现并无情扫荡。

    宋江就是颗起这种作用的重要棋子。

    赵岳一直关注着宋江,对宋江回家居然老实缩起来了很不满意,不知宋江发生了什么心理变化,只是眼下无心顾及。

    赵岳不想管的关键原因是,这次他出来是高调当坏蛋的,不是当救民菩萨的。

    否则在泰安闹官府教训温知府,在这阻挠官府收费,搞抗官救民一事落在朝廷眼里就是对抗朝廷,邀买人心,必是心存不轨。狗官们怎么也要认定沧赵想造反。

    当然,赵岳心里还有个不想说的原因:推崇孔日仁孟日义的儒教氛围下,宋人整体现象却是浮华懦弱冷漠自私,所以突然出现个及时雨宋江才会有那么大影响力。这时代,百姓遇难,自己不抗争,总习惯一心指望别人为他们出头争取权利或顶雷,自己缩在后面心安理得看别人为自己争斗牺牲,冷漠地听边关将士浴血牺牲,享受别人牺牲为他们挣得的好处,还以嘲笑边关人穷苦野蛮落后多难倒霉为乐,理所当然认为边关将士遭罪死伤是应该的,又有青天老爷情结。

    不能惯着这种无良毛病。

    百姓也不能一直有这种依赖心理。

    世上没有包青天。

    本朝的包拯是个好官,但不是断案神探和执法为民的司法者,亲侄子在陈州借水灾为恶发灾民财,包拯表现了一把清正,又是史上最有名的天生大黑脸,才慢慢演化成日审阳夜审阴的神奇青天大老爷。

    百姓想昏天变青天,得自己凝聚力量去争取,去强行推动社会进步。

    不要总依赖某个官良心发现站出来为民主持公道。

    在赵岳心里很反感百姓打着“我是弱者无知者”的旗号理直气壮逃避灾难,等别人来解救,灾难让别人去抗。

    民众的力量才是伟大的,也是可怕的,是推动社会发展的根本。

    必须唤醒这种力量,才能有政治的清明,社会的健康飞速发展。

    自己的利益,自己不团结起来去奋勇争取。

    别人与你非亲非故,毫无关系,同样是无权无势的草民、社会弱势体,为什么要为你的利益去抗争去牺牲?

    就为一声“你是好人,你是英雄”的称赞?

    赵岳就算没有亲人要孝敬照顾爱护,也不想自己当英雄草草死在顶雷上,被受益百姓随口称赞感激一下,然后受益者该干嘛干嘛,很快遗忘英雄,下一代更提都不愿提,嘲笑英雄是傻瓜,甚至用科学知识反驳质疑英雄的钢铁意志和动人事迹。

    就算英雄的有些事迹有些夸大了,但流血牺牲总是真的,后人享受英雄用性命换来的利益,有什么资格去质疑否定?

    这都不是道德问题了,更与科学不相干。

    这完全是良知泯灭,不知羞耻,别有用心,和禽兽畜生何异。

    这不是英雄挺身而出的意义,更不是英雄必然应该得到的下场。

    赵岳希望每一个为国家民族英勇奋战的英雄都能儿孙满堂,都能最终被亲朋流泪环绕安然老死在家中床上,被民族惋惜,死前痛快说一声:“老子这一生没白活,没白流血奋战,做的一切牺牲都是值得的,若有来生,老子还会这么干。”

    战场残酷,总有将士马革尸还,总有人要牺牲在战场。这非领导意愿能改变。

    但赵岳可以为此做些有益的事,对帝国军队坚持以优势武器,以大兵团优势兵力作战,尽量减少小股部队冒险,也不为加强英勇精神教育宣传就无视将士性命,一味鼓励军人为表现英勇对没有重大意义的战事,明明不敌却硬死战到底。

    输了不要紧,丢的荣誉,失掉的阵地,包括失掉占领的宋土也不要紧,以后总能打回来。

    只要人在,精气神在,利益和奋斗目标所致,英勇意志在。

    激励将士有很多方法,不必故意拿一部分人无谓牺牲做法子当案例来刺激起将士的仇敌心和血性。

    这样管理军队必然有弊端。

    但赵岳有决定世界格局的科技手段,培养起了科技力量的团队,不需要依仗用人命换取胜利。

    他有这个自信和把握。

    这也是一个强大民族最值得骄傲的事。

    技不如人,牺牲无数人命挣得胜利,那很感人肺腑,可歌可泣,却是一个伟大民族的另一种耻辱,是种可悲与无奈。

    愚昧落后、轻视生命,才是最丢人的。

    赵岳不要人命换胜利这种悲剧。

    他要帝国军队战后是兴高采烈、越发自信、越发骄傲、越发雄心勃勃的,而不是胜利喜悦中更多的是悲怆痛苦落泪和遗憾。

    赵岳拒绝为村民当出头鸟也是要告诉这些人:大宋已经彻底腐朽了。我家慈悲,但也不是青天老爷,和其他权势者一样是冷酷的统治者。你们就不要指望在大宋还有可依赖的青天官员维护你,还能在这找到光明。希望只在海盗帝国。

    天下大势正在巨变。政治容不得墙头草。

    哪怕你是自觉与政治无关的草民也要选择赶紧站队。

    你硬要留在大宋两头沾便宜,那,有什么灾难,你就要自己抗着。

    痛惨了,抗不住了,想通了,你才能自觉投奔帝国并真正热爱帝国。

    还有,既做宋民,享受国家保护,就有义务承担国家的费用。视国家安危与己无关,拒绝义务,那,边关将士吃什么?

    赵岳不搭理秀才老汉的哭诉。宿家兄弟就明白了赵岳的心思。

    宿良故意笑道:“我们过来时隐隐约约听明了点意思。不就是官府要你们交点钱粮吗,说什么满村老小生啊死的?”

    这话村民自然不爱听。

    他们是要赵岳这个大头顶雷的,不是要沧赵人起反作用的。

    秀才老汉更不爱。

    他眼中对宿家兄弟的怨恨不屑更明显了些,仍不搭理兄弟俩,只对赵岳继续悲哀道:“公子爷有所不知。这夏季赋税,俺们刚交了,并且钱粮都翻倍地交了。可转眼这又冒出个剿贼饷,要每家再交粮五百斤,钱更按人头算,每人要交两贯,这可要命了。小老百姓辛苦一年能攒下百十枚铜钱,过年时能给孩子扯点贱布做身新衣裳鞋子,能有口肉吃就是上好家境了。俺们上哪去弄那么多钱粮?”

    “再说了,本府哪有什么贼寇可剿?秋税还远没到时候呢,交得什么钱粮?”

    “说是朝廷旨意。要圣旨看看。官府却拿不出,硬来。这纯属打着为国旗号乱收费吗。这不是逼着俺们小老百姓满村去死?”

    哭穷,哭难,仍是欺赵岳不知百姓发了国难财的事。

    宿义立即接话道:“交不起,不愿交,那就不交呗。”

    大戟一指官差方向,“你们村上百条壮汉子,难道还打不过那几个混刁吏的二流子泼皮?官差敢玩硬的逼你们吗?”

    秀才老汉压根不想搭理宿家兄弟,对这对打破锣坏事的兄弟心里恨着呐。

    可目标赵岳始终面无表情无动于衷,不知这是什么意思,他只能悲伤回应道:“他们是官呐。俺们小老百姓怎么敢真和官差打杀?”

    “打了官差,犯了王法,军队来了,俺们哪有活路?下大狱,多活一会,最终惨死在牢里还是最轻的。”

    “哦——”

    宿家兄弟点头。

    周围的侍卫也齐齐哦一声。声音故意拉得老长。

    宿良立即接着问:“那,你们强拦俺们家少爷是什么意思?”

    秀才老汉忍不住翻翻眼睛,和跟来的村民一样心里嘀咕:当然是你们沧赵老二头大,自负英雄好汉,又年少无知冲动,胆大妄为什么都敢干,打跑官差不当个事,好利用,一忽悠就能替俺们把事抗了。

    宿良也不用他们回答,立即又说:“难道你们是想要俺们少爷可怜你们负担太重,自个掏钱替你们完税?”

    秀才老汉一愣,下意识心说:“那样也行啊。只要不用俺们自个心痛地往外掏就好。”

    但,话绝不能那么说。他正要编辞应付一下。

    宿义嘿一声接口道:“那你们可要失望了。”

    顿时一双双村民眼睛不满地望过来。

    宿义不鸟仇视眼光,“你们也知道了,俺们主家这次也遭难了,更惨,赵庄被抢得除了带不走的地皮房子,什么也没有了。尊贵的老太君都衣食无着了。满庄老小更是饿得嗷嗷叫,正恓惶着,极需要热心的好人帮助。可从朝廷到百姓,都无视了俺们主家的功劳灾难和困难。到现在也没见着有谁主动慷慨解囊帮一把。俺们少爷正为这个愁得不行。哪有能力帮你们?”

    宿良立即道:“你们诸位却是有吃有喝,有能力帮一把,小日子比俺们主家强太多了。不知你们想过伸手帮忙没有?”

    想个屁呀。

    村民们听说过传得纷纷扬扬的赵庄灾难,但在遇到赵岳之前压根就没想过沧赵两字,哪管沧赵难不难。

    你沧赵生意做得大,买卖兴隆,钱财流水介地收的时候,一个大子也没分给我们,我们凭啥要管你沧赵遭难?

    无衣无食,挨饿,那是沧赵自己的事,与俺们有个屁关系?

    这是村民心里近乎本能地反应。

    秀才老汉也是同样心思,但赶紧表态道:“沧赵慈悲感人,俺们村一向都尊敬佩服得不行,听说了困难,很为这么好的人家也遭难而难过,恨死了那些天杀的贼寇凶手。想帮助,可沧州离这太远了。想伸手却心有余力不逮。唉!”

    你哄鬼呐你!

    宿义心中冷笑,立即道:“哦。那可好了。现在这不是遇上了?你们的心意可以达成了。来,交给我们顺便带走就成。”

    宿良道:“先说声谢谢啊。来,一碗米不嫌少。一枚铜板也不嫌弃。这都是火热的人心,是最金贵的情义呀。”

    “……”

    村民一阵无语。

    俺们要你替俺们村顶雷挡灾省下钱粮,你反倒要俺们交钱粮给你?你想什么呐你?

    宿义冷笑道:“怎么又不愿意了?”

    “试问,这大宋,差不多凡是个人,谁没跟着俺们主家受益过?”

    马鞭子一指不太远的碧绿庄稼,“就说这高产的玉米和红薯吧。那是俺们主家冒无数海上风险从域外带回来的,自家种着成功,就慷慨奉献给了大宋。你们才能有香甜的玉米地瓜吃,再也不用缺粮而挨饿了。我家主人对大宋人都有恩呐。遭难了,实在没办法了才想获得点宋人回报,这不过分吧?”

50节天下没有无缘无故的爱,续

    理对不意味着就会被接受。

    拦路的二十几个村汉认可宿家兄弟说的这个理,但绝大多数可不愿意掏钱粮帮赵岳家度难关,却又想赵岳帮忙,被问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气氛有些僵了。

    秀才老汉有文化,更有急智,连忙圆上前面说的漏洞。

    “咳。”

    “那什么。赵公子,不是俺们村没良心不知感恩。百姓是最淳朴老实讲情义的对吧?乡亲们不敢应声,实在是这官府硬压下来的费太重,俺们负担不起,此事不去,俺们也得饿死难死,无力回报哇。”

    赵二,只要你把这个雷替俺们顶了,为俺们省下了大笔钱粮。俺们自然会多少掏点钱粮给你。

    请人做事还得花钱呐。给你点好处就当是酬金了。

    你若违背你家的慈悲名望无情无义不肯帮忙。那你家的灾难和俺们也没关系,休想从俺们这得到半点好处,还得臭名声。没用的东西,你家饿死了也活该。

    宿良笑了。

    “可这事,俺们少爷也无力帮忙啊。”

    “俺们大公子虽是大官,却是边关的官员。沧北离这可比从这到沧州更远多了。俺们大公子想管这也力有不逮啊。”

    被以相似的理由嘲弄回应,秀才老汉终于脸皮微微一红。

    但随即盯着赵岳道:“赵公子,天下人谁都知道你是咱们大宋最出色的少年英雄,最体恤小民。令兄文成侯更是担当天下的豪杰大官,是爱民如子的青天大老爷,天下谁不敬仰?他是沧北的官,但也是朝廷有数的要员重臣,对官家说话好使的,总能制止这的乱摊派害民,随便发句话也救了俺们这些贫苦百姓了。这可是积德行善万家生佛的美事。”

    其他几个老汉和村汉也跟着嚷嚷:是啊,你救了俺们。俺们念你一辈子好,给你家立生祠,四时八节香火不绝。”

    求不行,这就转捧着硬架赵岳出头。

    赵岳听着这些人习惯又熟练地这么百姓式感恩来糊弄他,嘴角不禁又微抽了抽,恨也不是,怒也不得。

    这就钱粮都不提。不肯给半点,转单纯念个好就算回报了?

    还立生祠,香火不绝?

    我若愣冲冲帮你们,你们是没事了,我却麻烦大了。

    那时怕是你们一边庆幸自己脱难了,有福,一边笑话我是二傻子太好利用了,转头就当我不存在了。这位秀才老汉会为用智慧心计成功利用了我而自得,倍有面子,在村里威望自然更高了,对我因此事而遭难,对村民随便来一句“咱们是草民小老百姓,感激恩公,可有心无力救不了赵二公子啊”,给自己和村民找到良心安慰的最有力借口,然后理直气壮地为生活忙碌,心安理得轻松愉快和村民该干嘛干嘛了,岂管我陷入危险去死。

    我若因此死了,村民有点良心的也无非是感叹几句好人不长命,惋惜一下,烧点草纸,暗暗咒骂贪官污吏几句,情绪一过就完事了。

    古往今来,百姓对恩公英雄的这种理所当然实为冷漠麻木的回报方式太多了。太让英雄寒心了。

    我若就是不帮你们,你们是不是就会虔诚地恶毒诅咒我家不慈悲满门不得好死,倒霉是活该?

    并且满世界嚷嚷沧赵家族实际不是个东西,很快演义出无数个我无良的段子,怨恨不对害你们的人发,却最恨上我?

    麻木自私懦弱的人总会是这种行为模式。

    不敢对惹不起的害自己的恶势力怎样,却有胆子诅咒痛恨不肯帮自己的毫不相干的好人强者。

    宿义看到赵岳原本淡漠的目光微微变冷,立即对秀才老汉道:“唉?你这么说可就大错特错了。”

    秀才老汉终于忍不住火气,瞪眼怒问宿义:“老夫怎么就说错了?”

    宿义又唉地叹气一声:“你这老儿冲我发什么火啊?”

    指指官差那边,

    “是他们刁难你们,你有胆量火气不冲他们撒,对我们这完全不相干对你们只有恩没有欠的过路的倒有脾气了?“

    ”怎么着?“

    ”觉得我家主上慈悲就好欺负?沧赵慈悲反是亏欠,是罪过,就应该义务为你们的利益出头?”

    秀才老汉自负是有才学却不得志的,被个区区下贱武夫一再质疑,对付得差点儿理屈词穷,越发羞恼,但有求于人也只能强忍怒火。

    宿良扫视着眼闪不满的村民道:“你们也怨恨俺们主人不帮忙?”

    “东京侯府事件都听说了吧?”

    “这位秀才,东京的宰相公子和数位顶级权贵家的衙内公然强抢侯府,区区下贱富商都敢起哄践踏侯府,俺们大公子官是似乎不小,但你说说他在朝廷说话还有分量吗?朝中谁会在乎俺们侯爷对你们这的官员的指责?”

    宿义道:“朝廷怕是不但不会认为俺们侯爷是在为国为国着想,只会不屑甚至痛恨是强出头揽名望不自量力。”

    有个显得凶野粗壮似乎有血性勇气的村民见秀才老汉被问得一时没词了,忍不住插嘴道:“可官差怕赵公子。”

    其他村汉跟着符合:“对对,山东官员,哪个不怕梁山好汉?哪个敢无惧沧梁小霸王?”

    宿良哂笑一声,摇头道:“这话又错了。”

    “泰山设擂的事,这离泰安不算远,你们早听说了吧?”

    宿义道:“泰山设擂满世界招呼脚踏沧梁小霸王,怕是想公开借擂台比武要俺们少爷的命啊。哪来的无惧?”

    这话憋得村汉们一阵脸红脖子粗。

    那挑头的凶汉又说:“只要公子救了俺们。俺愿跟着去泰安,为众位好汉打擂喝彩助威,一齐对付敢污辱公子的家伙。”

    哦——

    宿家兄弟和众侍卫都意味深长地再长长来了一声。

    喝彩助威呀?

    擂台下必定人山人海,差你一个瞧热闹喝彩的?

    说来说去还是只要我们白白为你们顶雷,你们只负责缩后边轻轻松松瞧热闹,心安理得享受好处。

    那村汉听着味不对,心中愤恨:沧赵慈悲,你们是好人,有势力的好人,怎么可以不替我们百姓出头呢?你还是慈悲吗?

    宿良看到秀才老汉眼珠子转动张嘴想辩解什么显然有了新说辞,立即主动道:“问题是俺们公子怎么才能帮你们。”

    那边的官差远远站那不走,一直在留意这边的动向,

    若发现小霸王要过来收拾自己,那就立马逃走。

    这会听到宿良这么问,以为弄来弄去,梁山人还是要为村民出头,官差们不禁都脸色一变,个个紧张起来。

    他们很清楚梁山好汉的厉害,

    晓得自己动武干不过梁山人,敢背靠当地官府逞强,怕是非死既残。

    那小霸王可是敢用鞭子活活抽死南方一府的总捕头那级别官员的可怕二愣子。要收拾自己这样的,能有什么顾虑?

    秀才老汉和这些村汉则露出喜悦。

    却没等他们趁机架秧子硬拽赵岳掺和进来,宿义接话道:“你们不会是想要俺们去殴打官差赶走他们吧?”

    宿良紧跟着叹道:“可惜,俺们少爷和你们一样也是平头百姓啊,无官无爵,一直是白丁一个。”

    指指赵岳一身白衣,

    “什么官职爵禄也没有的,俺们少爷从来没从朝廷得到半个铜板半点荣誉的恩赐,要不然也不能穿一身素白出行啊。”

    宿义道:“俺们少爷若是打走了官差,犯了王法,同样是要问罪的,俺们同样是要被官兵捉拿下大牢的。”

    宿良道:“从泰山擂台一事就能看出,山东官府没什么不敢对俺们下手的。从侯府事件可知,京城那些权贵对俺们大公子也没什么不敢做的。”

    宿义道:“你们还堵着不让走?莫非是想让俺们替你们犯法坐牢杀头?”

    侍卫们立即哦,又长长一声。

    都到了这地步了,秀才老汉却带着村汉仍然不肯让路。

    他们只是感觉乱了,全乱了,一切怎么和预想的全不一样呢?

    赵二这个嚣张纨绔应该听风是雨,一听此地不平事就正义感暴棚地冲过去暴打官差才对,根本无需要费话激将蛊惑。

    他怎么就木头一样,冷静到毫无反应?

    这还是那个闻名天下的二傻子吗?

    莫非是被家中接连的灾难吓怕了?被家中困难压倒了?不敢再任性充英雄了?

    没利用成赵岳,没达到目的,钱粮还得交,村汉们很不甘心。

    他们自觉是升斗小民,于他们自身利益无关的事,草民关心不着,与他们统统无关,只关心自家那点利益。

    只要能得大把钱粮,在不少人心里下跪叫某外人爹没什么,就怕叫爹,人家还不愿意。若能攀上这关系怕是还以此为荣。也就是懦弱没胆子杀人放火当强盗,贪图安稳小日子,否则也早干了。眼下昧着良心,不要脸了,这算什么大不了的事。只要能拉入赵岳顶灾,再不要脸也行。

    秀才老汉更不甘心。

    是他想出的妙法拉着村民过来借势的,如果今天这事搞不成,心痛的可不止是钱粮损失,在本村的威望权威也没了......

    无论如何今天也要拽赵岳下水。

    绝不能放这个唯一可利用的傻子大头没事人一样轻松走掉。

    赵岳这个正主一直没说话,说明还有戏。

    说不定这位嚣张鲁莽惯了的赵二早想出手了,只是被这两有约束权的家将武夫阻拦着才不能出头。

    那,无视这两讨厌的粗鄙武夫,再想法忽悠刺激一下赵二,就极有可能得手罗。

    秀才老汉有了这念头,终于拿出大杀器——下跪哭求。

    “二公子啊,请你可怜可怜俺们这些穷苦汉吧。

    这世上能救俺们村的只有你英雄无敌赵公子了。

    你若不救,俺村几百口子人命就没了,不交钱粮是个死,交了也得饿死。

    沧赵慈悲和本领天下第一。公子你不能眼看着俺们小民就这么走上绝路啊……”

    其他村汉跟着要下跪。

    赵岳一皱眉。

    求不行,捧着硬架不行,就干脆改堵着路硬赖了?

    他终于开口了。

    “都别跪。”

    秀才老汉和村汉们闻声一喜。

    总算磨得你开了金口要出头了。

    这更得跪了。

    再加把力感动你,催逼你一下赶紧动手吧。

    但,事不是他们想的那样美妙,挪腾着空子正要纷纷下跪,却紧接着听到赵岳淡漠地说:“跪也没用。”

    秀才老汉从地上愕然抬头。

    其他村汉也愣了,也不跪了,都盯着赵岳。

    赵岳皱眉道:“我家的困难,我还没法解决呢,哪有余力干涉此地官府的事?”

    “我只是个家族落势的白丁,有什么资格管官民矛盾?“

    “朝廷的事,你们应该去找官府理论,找御使申诉,找我算怎么回事?你们觉着我难得还没绝望咋的硬拽我下水?””

    秀才老汉急了,张嘴来个:“可是,不是……”

    “可是什么?不是什么?”

    赵岳不耐烦道:“天下有无缘无故的爱么?”

    “我家的灾难,我家只能强吞苦水自己咬牙硬抗。你们的事不自己抗,老想拽别人替你抗。这是什么道理?”

    “这就是所谓的百姓的淳朴老实有情有义?”

    “你们当我二傻子呐。你们也代表不了百姓。”

    长长的马鞭子一指,“赶紧让路。我有要命的大事急着北上,没工夫在这耗着。”

    “看你们是百姓,我才一直强忍着你们持棍拿棒地强横堵路。再要硬赖着拽我下水,休怪我手下无情。”

    说着,赵岳催马就走,显然谁再敢硬堵路就会直接马踏上去。

    跪那的秀才老汉还想着耍赖,可眼看高大神骏的白马过来了,那么大的蹄子踏动大地太可怕了,踩一下还不得……

    他只得仓皇起身退开。

    后面的村汉有的跟着退。

    有的却还站那不动,怨恨地盯着赵岳,想赌把重名声的慈悲沧赵家公子不敢真把他们百姓怎么地。

    那位代秀才老汉接话的形象凶野的粗汉嘴唇蠕动,看神情显然是在想词要咒骂什么。

    赵岳眼神一厉,冷冷盯着那粗汉道:“管住你的臭嘴。”

    “你若欺我家慈悲骂我,我可以大度地放过你。可你若是敢辱及我家人尤其是长辈,你会懂得什么叫生不如死。”

    凶汉吓得一缩头,不敢了,硬把喷到嘴边的脏话吞回了肚子,随着马队逼进,也仓皇退开了。

    其他人更熊包,没了这凶汉带头,也赶紧让开路。...

51节恩易忘,仇难放,上

    赵岳的马队慢慢过去了。

    那凶汉胆子大起来,盯着赵岳背影对身周的汉子小声恨恨骂道:“慈悲仁义沧赵?我呸!”

    “这家老不死的老娘们还菩萨转世,还持家教子有方,就教导出这么个鳖犊子?就眼珠子一样宠爱这么个狗东西?”

    “我看他们家一个好东西没有。赵公廉骨子里也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狗官小人。他们家全是骗子。什么玩艺啊。”

    周边几个汉子显然唯这汉子马首是瞻,也同样对不肯帮忙的赵岳愤恨不已,都随声符合。

    “对呀,一家虚伪张狂小人。”

    “什么B玩艺。”

    “遭难了?活该他沧赵倒霉。怎么没死光呢。辽寇海盗也太没用了。”

    “对,威风富裕压天下太久了,不能老是他家走大运,也该走背字了。”

    “老天是有眼的,不会让这种假仁假义人家老兴旺着。”

    ……

    离得稍远,村汉们的咒骂声又低,侍卫们在马蹄声中没听到,但赵岳感官超常,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骤然圈马掉头。

    侍卫们近乎本能地立即分马让开路。

    赵岳策马转眼奔过来,长长的马鞭子一起,如毒龙般狠狠抽在那凶汉肩膀上,抽得衣服撕烂、皮开肉绽、人一跟头扑倒在地。鞭子飞腾,周围几个咒骂得起劲的村汉也个个被抽得血淋淋惨叫。

    那些有点良知自觉,没张嘴咒骂埋怨的村汉被赵岳突然杀来的凶悍吓呆了。

    秀才老汉则满眼不敢置信地瞅着赵岳煞气四溢飞鞭暴打那些村汉,惊愕了一下,不禁激凌凌打了个寒颤。

    原来好人确实也是不可欺的。

    强者就是强者,是有脾气的,是不能随便刁难污辱侵犯的。

    赵岳一行已经反复警告过了,可村汉习惯了嘴贱扯屁,就是管不住嘴巴,图痛快解恨卖弄,嘴上找便宜,这么恶毒辱骂,赵岳偏偏能清晰听到察觉到这些人的懦弱自私无耻心,怒火和冲动就起了,压不住了。

    秀才老汉想想自己之前耍弄利用赵岳的阴暗小心思,不禁又是一惊,脚下迅速向远处挪,生怕鞭子转到自己头上。

    好在赵岳并没有打多久。

    他收了鞭子,扫视这些村汉冷声道:“对付害你们的恶者,你们都是熊包软蛋,恨我家,你们倒个个英雄有胆了?”

    “我家创制字典教化万民,让你们都有机会识字读书开眼界,不是让你们长小聪明坑人更会咒人。”

    “慈悲是对应该得到慈悲的人慈悲。你们想想自己德行,也配?”

    挑头找嘴上便宜的凶汉趴地上痛得浑身乱颤,吓得要死,一个屁再不敢放,动都不敢乱动,生怕赵岳又盯上他再打。

    他外形强壮凶野悍勇,平常以此在村民中立威望地位,此刻充分暴露只是个无耻软骨头。

    其他挨打的村汉有的只顾捂痛处惨叫哀嚎。

    有的还知道忍痛赔礼道歉,以此来讨饶减难,说知错了,求公子爷高抬贵手放过俺们无知贱民……

    又开始装老实可怜了。

    赵岳瞅着这些村汉的丑恶表现,眼里闪过深深的失望。

    这类百姓是清风寨那些愚蠢烂泥民之外的另一种最特么令人讨厌的了。

    对恶者,可以重重惩罚,怎么收拾教训都行,就是杀了也不冤。好解决。

    可这类人,你说他坏,他不算坏,说他好,说他老实,他又无良不老实,不敢犯法,却专门利用传统习俗干恶心人的事,败坏社会风气,拖文明发展的后腿,毁坏民族素质整体快速提高,在战乱时期会被血腥教训,甚至被屠杀清理,可在正常社会环境中,对这类人常常就无法可治,迁就让这类人越发惯得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恶心人就怎么恶心人。

    为惩治这类人,慢慢杜绝这种劣根性习惯,帝国特意加强了相关人权人格尊严方面的法律规定,无故生事骂人寻事挑衅耍威风霸道污辱人,不动手行凶也要严厉惩罚,最轻也是金钱上重罚加当众自掌嘴巴,不是痛快骂完横完就没事了。

    在这方面,他很赞同新加坡的一些严厉做法。

    对这些欺善敬恶的“聪明”人,赵岳知道不是打几鞭子就能改变的,也知道他一离开会被更恶毒咒骂。

    这类人也就这点本事,就靠这个挣面子活着。

    这类人也太多了,如今还留在大宋的几千万人中至少有一半是这种人。

    赵岳一直本着能改变一个就尽量救一个的原则行事,可面对这么庞大的群体,他实在束手无策,无能为力。

    历代统治者常常骂百姓为刁民,说某某百姓死不足惜,常会对百姓冷酷无情,除了阶级利益矛盾,也有这方面因素,不是没有道理。赵岳如今成了统治者一员,这才能体会到统治者那种无奈。

    懒得和这种人费话,他圈马继续上路。

    只有不久后的天倾血洗才能教会这些人应该怎么做人。

    本来此地的事就这么过去了,可还有官差这拨聪明人在呐。

    那位长得很有官相,也自我感觉良好,自信有官途权谋的都头看到赵岳不理村民求助还亲手毒打,眼珠一转顿生了主意。

    他不怕,不避让梁山好汉了,反而主动追过来了,

    一溜烟跑到了赵岳这满脸是恭敬笑意,抱拳对缓缓经过的赵岳大声叫道:“赵公子识大体,顾大义,不愧是沧赵名门贵人,不愧是文成侯的兄弟,体谅俺们这些跑腿下差的难处。这些刁民确实该教训。小可在此带弟兄们多谢公子体谅,多谢,多谢。”

    他对着经过的马队连声多谢,神态始终很是恭敬谦卑,姿态放得很低。

    跟来的衙役们也起哄跟着眉开眼笑地说着多谢。

    赵岳扭头扫了这都头一眼,嘴角荡起一丝笑意:这又是个利欲熏心鬼迷了心窍不知死的东西。

    这位都头哪知道赵岳怎么看他,看到傲横的小霸王居然对自己微笑,自以为得计,感觉更好了,笑得更欢,多谢得更顺溜。

    马队一对对经过,转眼到了最后一对。

    都头要多谢完了,心思放松,心情愉快,嘴上仍口不应心地说着多谢,小眼睛里却已开始闪烁着轻蔑鄙视嘲弄意味。

    但,最后两侍卫经过他时,近他的那位突然马鞭子暴起,如电一记狠抽打在他脸上。

    这都头的大脸被斜抽了个血沟,眼睛烂了一只,据说代表福禄运旺盛的高挺鼻梁被切断,脸下侧也有道皮开肉绽。

    不止如此,侍卫反手如电又是一鞭子横抽,从都头后仰惨叫张大的大嘴扫过,撕开嘴两端的脸,把吃四方的大嘴开得更大,开到了极致,开到恐怖得大。

    事出突然。

    都头身边身后的一众捕快和衙役一惊中下意识拔刀横水火棍,想反击报复。

    这些人不是衙门刁钻旧吏,就是前不久的地痞无赖,都是在城乡横惯了的,阴毒凶狠成性,不是肯轻易低头吃亏的主。

    另一侍卫驻马冷笑,呛啷一声把战刀拔出数寸,虎视眈眈扫视众衙役。

    这些烂人若敢撒野找不自在,他不介意就手收拾一下,也自信只他和身边的兄弟两人杀光这二十几个衙役也没多难。

    从险恶战场无数次血战的死尸堆闯出来的勇士岂是刁吏地痞能相比的。

    这些衙役惯常行凶逞强欺负懦弱百姓有能耐,却无非是仗着官皮护身被欺者多半不敢反抗还手来打人,或街头打架,帮派互欧争利抢地盘练的两下子,够狠够毒,但看到侍卫暴发的扑面煞气,感觉到了无形却如有实质的骇人血腥味,顿时就怕了。

    知道自己这两下子若是和梁山好汉耍横较劲纯属找死,只怕只这两个恶虎一样的侍卫就不是自己这伙人能抗得住的,哪敢逞强,刚才拔刀纯是本性反应,来真的硬上可没那个胆子,都纷纷惊退。

    挨打的都头已经痛得快晕过去了,被左右和后面的马屁下属扶架着才没倒。下属这一仓皇退劫,没人顾得上他,这厮立即扑通一下子仰天砸在地上,脑袋重重磕地,这下彻底晕过去了,终于不用清醒着硬受那种非人的痛楚。

    拔刀的侍卫失望地扫视众衙役,当一声还刀入鞘。

    打人的这位冷冷扫了那都头一眼,道出惩罚的理由,“乌烂鸟吏也敢耍心机权谋想利用我家公子爷来压村民就范?”

    “世道变了。大宋的江山可不那么稳当了。”

    “你们不想早死就悠着点做恶,否则激起民变,死在转眼下一波背叛狂潮,你和你们上官捞再多钱也是为别人攒得肉。”

    侍卫说着,打马扬鞭追赶渐渐走远了的队伍去了。

    众衙役瞅着两侍卫张扬而去,从紧张中舒口气,不禁面面相觑,一时作声不得,随后忙着救治老大,要回去向上官报告,也顾不得这趟显然难以顺利完成的差事了,匆匆抬着都头离去。

    本村村民则由对赵岳的愤恨转为欢喜不尽。

    小霸王不管不管,就是不肯顶雷,闹了个归齐,末了却还是动手了。小霸王凶横可怕。手下也是吓人的猛虎恶狼啊!

    可惜只能暂时度过眼前这一关。

    没能把小霸王这个最好用的大头硬拽下水顶缸,钱粮重费问题没真闹黄了,事没得到根本解决,麻烦还在后头。

    秀才老汉瞅着狼狈离去的衙役,脸上并没有露出半点喜色。

    没绑成赵二顶上事,失算了,他很担忧官府会找他这个带头反税者麻烦,脸涨得通红却更主要是羞臊的。

    他明白了一件事。

    在沧赵老二眼里,自己这些“淳朴老实可怜”村民,原来是和那些该杀的刁污衙役一样都不是好东西,都是该惩罚的。

    他读孔孟之道,尽管和天下很多读书人一样读虚伪无耻狡诈了,又读书一场没能当上官,心中不平,心术有些不正,但百姓身份总让他自觉是好人应该得到社会同情帮助的人,还有,孔孟教条还是在他心里构筑了道德观念,知道羞耻。

    今天发生的事太刺激了他。

    他自问:沧赵家这么个文盲二杆子纨绔少年都能明是非善恶,我居然连这么个孩子都不如。我居然也是个败类……

    赋税的事是个危险,要仔细考虑对策。以后怎么做人,路应该怎样走,也许更得好好思量思量。

    这天下是在巨变。也许富裕强盛百年的大宋真要倒了。

    是得好好看清方向。

    他心事重重地慢慢跟着四散的人群走向村里。

    去远了的赵岳并不关心本地的百姓怎么面对官府盘剥。

    自己选择的路自己走。自己的利益自己先得挺身维护。

    出路在那明摆着。坚持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用不着他赵岳操心。

    同样的,官府贪欲难耐,硬要在人心动荡的时候伸黑手苛民,猖獗作死,那也是官僚们自找速死,用不着他动手。

    为防止经不起折腾的大宋转眼轰然倒塌,帝国不能再大规模强抢。

    移民却还得继续。

    能多拯救和改变一点是一点。那毕竟是本族人命。需要大宋这种作死的内部矛盾自发推动。

    当地官府并没有因为那都头被打伤就调人甚至调兵来捉拿问罪。

    似乎,在那村发生的一切都不曾真存在过。

    赵岳心里清楚:不是官僚们不想出手狠狠惩罚,而是都从侯府事件吸取教训学乖了,没官员在这时候和侯府发生直接冲突,刚硬自找麻烦甚至是灾难。没傻子官。怕是都在等着泰山擂台弄死自己,巧妙重挫沧赵之威和脸面,如此轻松笑个痛快。

    继续不紧不慢招摇北上。

    尽管又看到官的民的许多丑恶不平现象,但赵岳一行不管闲事,仍然一路平安顺利,眼看要进入泰安辖区了仍如此。

    这天经过一个山村。

    这里位于南北要道,低矮山丘起伏环绕,山林不少,放眼青翠碧绿,空气清闲惬意,看田地房舍也曾兴盛热闹过,山田不好,等着秋收的庄稼长得不好却也一片片诱人,但,田间却少见农夫出没,只有平地良田才见到些人在劳作。

    离村较远处有座客栈,

    显然是沧北边关经贸活跃时兴起的那种为大型商队提供便利的马车店,占地要大,就建在村外这种荒野空旷处。

    本来天色还早,天黑前还能赶一段路,但赵岳眼看要过去了,却突然道:“连日劳乏,今早早歇息一下,就在这住一晚吧。”

52节恩易忘,仇难放,中

    马车店外观简陋,

    但处于要道,有地利之便,当初的创立者——此地的保正地主显然看重兴起的如火如荼北方边贸,想靠大客栈发大财,就算边贸衰落,大商队没了,南来北往客人不少也能支持不至于赔,是个长久买卖,所以尽可能下了功夫。

    客栈占地很大,

    但这么大的地整个都被石土草筋混杂制作的胚砖砌成的围墙封了起来,高过丈,只留有正门和一个侧门进出。

    进院,迎面主建筑是座砖瓦水泥结构三层楼,占地面积不大,但住个三五十客人应该不成问题。

    这显然是为讲究身份体面又不差钱的商队要员提供的舒适食宿地。

    楼前两侧靠墙是花丛和草坪,如此布置能让乡野简陋的环境多些雅致情趣生机,提升点档次。

    楼后是大片空地,被一排排长短不一的茅草房分割成一块块,供一家家商队停放货车,靠院墙有一溜骡马棚。

    这显然是供商队中人数最多的普通人员住宿兼看守货物而特意设置的。

    如今,保正店主一家已不存在了,

    许是做恶招恨在移民狂潮中被杀了,许是为人不错,身不由己地被叛离的乡亲拥戴硬卷走了。

    霸占,或者说是在刮分盛宴中分占到这座客栈和此村大块良田的是县上一资深老吏目,负责打理这的是吏目的本家兄弟。

    此次灾后,无主产业很多。全国各地都差不多.

    有权有势有能耐的人有太多好项目可选择霸占,显然看不上油水不大也没什么大出息的乡野客栈。这种百年难遇的大面积国难财,自然是统治阶层团队成员人人有份,上等人吃肉,老吏目也能喝肉汤,熟悉这一带就占了,成了此地新大爷家族。

    此时,社会刚恢复稳定,在外仍随时可能遇险,出外的人不多,这家客栈即使位处南北要道,生意显然也不大好。

    赵岳一行经过时,客栈伙计从敞开的大门早看到了,应该也识字,看到沧梁旗号眼神就是一紧,没有热情跑出来拉客。

    赵岳一路吃霸王餐,住霸王住的恶名已经迅速传开了。

    这的人也知道了,惹不起小霸王,巴不得赵岳无视自己赶紧过去。

    千万,千万别进来啊。

    不然,低三下四用尽可能好的条件小心翼翼伺候着,赔钱赔工夫不说,那难受的窝囊气也是必然少不了的。

    可,天总不随人愿。

    眼看着小霸王着雪衣骑白马飘飘如仙过去了,迎宾伙计庆幸地松口气,谁知一转眼,小霸王又回来了,悠然自得进来了。

    伙计的脸狠狠抽了抽。

    面对可怕的小霸王一行马蹄得得涌进院来越走越近,他费了好大劲才鼓起勇气,堆起笑脸挪上前来。

    “贵客,公子大爷,您来了?”

    “咳。”

    “客官,你们来小店是打尖啊,咳咳,还是住,住宿啊?”

    宿家兄弟如在世吕布一样在高头大马上威风凛凛居高临下审视着这伙计,看这家伙离得老远不敢靠前还一个劲点头哈腰,那脸上是笑却比哭还难看。兄弟俩知道是怎么回事,心中好笑。

    那伙计没得到回应,抬头看到这兄弟俩头上的三叉紫金冦在阳光下晃得分外刺眼,总感觉冦上的漂亮红缨球突突乱颤似代表主人在无声地挑衅,那红艳艳就不是喜庆美好而是血染的血腥可怕,拉风的漂亮雉鸡翎随风飘摆也不是美,而是在示威。

    他眼神一缩,惊惧地迅速扭头又看看小霸王。

    小霸王一身雪白,如圣僧降凡尘,能让人心里踏实点。

    可再一看小霸王木然的表情、漆黑幽深的眼睛仿佛能摄人魂魄,又感觉是随时会化菩萨为索命金刚的主。

    心更惊惧了。

    赵岳只管策马前行,根本不搭理他,没说话的意思。

    伙计赶紧又扭头看宿家兄弟,

    这次瞧清了,二人虽然没说话,但眼神无疑都在告诉他:“今就吃你住你了。”

    伙计一瞬间差点哭了,心跳骤然加速数倍,血气上涌,满脸通红,脸上努力笑得更大了,却比哭更难看了。

    没敢再罗嗦。

    转身哈着腰引路,沉重的脚步如上刑场。

    赵岳冷漠地看着这伙计在前面挪步。

    刚才一进院扫了几眼,他已经看清判断出了此人的根脚本性,心里有数。

    别看这家伙这会极其温顺老实,如死了爹一样沮丧恭敬谦卑,实际不是个东西,那生着横肉的脸,那不经意间流露的刁钻阴损歹毒眼神、那不经意的动作举止中流露的习性……无不在无声地说明此人以前是个混黑的二赖子恶棍。

    如今的大宋,各地村霸、市场霸、街霸等各类恶霸团伙及小地痞坏蛋,和以前都有了不一样的人生。

    凶恶有勇力的征入当地厢军补充短缺的兵力,有的甚至当了小军官;

    次等有心计的补了人手损失不少的各县衙役;

    这两类曾经是混地面的灰帮黑社会帮派中的领袖骨干上等恶棍,如今成了官府看重的不会在危急时刻突然造反响应海盗向守城将军或城中官僚背后捅刀子的可靠人手,大加笼络训练,让这些人摇身一变由黑变白还成了统治阶层成员。

    剩下的小混混,往日都是只能跟着恶势力混末流小弟的二赖子泼皮,缺勇力,没能耐,却天性邪恶或跟着老大学坏,同样够狠毒,精通害人下作手段,同样让百姓畏惧,就成了新大户家的爪牙或这种乡野低级店铺的员工,镇场子兼小二。

    这些不成气上不了台面的货色别看不能打,没什么战斗力,过往的雄强客人却一般也不敢轻易招惹。

    因为不说店主都是在当地有官府势力的,过路人不好惹,这些镇场子的二赖子也都和当地捕快衙役有关系,甚至当初本就是跟着混一伙的,打了这些不成气的就会引来县里府里的官差找事,甚至会招来官兵围捕捉拿。

    出门在外首先求的是个顺利平安,是求财求生意通达。

    不是特意寻仇的不是四处行侠仗义的,过路者就算有权有势,谁又会在人生地不熟的外地,在别人的主场优势地生事多事。

    这也是新大户喜欢雇用这类人的根本原因。

    这个客栈伙计也是当地横着走的主,也自觉是个人物的,做恶惯了,胆小并不小,以往欺负人不知有多嚣张得意,眼前这么老实温顺了,只是清楚赵岳一行不是常见的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凡事能忍就尽可能忍一忍的过路客。

    谁若不长眼生事招惹,小霸王的人不但不会忍让,反而极可能会就事故意生事。

    就象他们这种地痞喜欢寻事坑人一样,不但会暴力殴打,打了人还要向伤者敲诈勒索赔偿。

    关键是小霸王带的人特别能打。

    地主有主场优势也干不过,而且找当地官差官兵弟兄老大靠山出头也没用。

    人家有个好大哥,到东京城也照样硬刺得很。

    只怕知府官老爷也奈何不了小霸王,甚至根本不敢轻易招惹,怕多了事非自找麻烦。

    还有更直接更可怕的威胁——梁山好汉,更是凶横有势力。

    那才是山东地面最可怕的团伙。

    强盗寻仇无非是上门行暴力报复。梁山好汉却是能利用官方力量,行黑白两手打击,彻底断绝仇家在大宋的合法立足。

    灭亡的在整个山东都赫赫有名的独龙岗祝家庄就不说了。

    听说想上梁山报仇的祝家子弟,带领数万悍匪杀上门,也叫梁山好汉搞死了,可见梁山人的势力之可怕。

    谁敢惹这样的主啊!

    在大宋地痞黑帮眼里,赵岳才是大宋最大最牛逼的恶霸,梁山人才是最凶恶难惹的团伙。

    与之相比,甚至连造反称王的田虎,以及强横的二龙山反贼在某种意义上也远比不上小霸王威风可怕。

    毕竟,这些强者的威风只能局限在一地。

    小霸王却是走哪就能威风到哪的,威风范围几乎能到达大宋任何地方,只要他愿意去,简直比尊贵大宋皇太子都牛。

    当掌柜的老吏目兄弟看到赵岳一行来了,那心里隔应得要命,

    恨不能天上一个雷劈下来把赵岳瞬间从他眼前抹去,这样他就省钱省心了。

    可惜,天晴得很,晴天霹雳今天指定是不会有的,就算神奇有了也劈不到进了客栈的赵岳头上。

    他只能和那伙计一样掩着恶毒心思,强撑笑脸,虚伪地小心客气招呼着。

    小霸王果然如传闻的那样霸道可恶。

    一进来,就有侍卫直接上楼检查,挑选霸占了最好的上房;有侍卫进了厨房,什么东西最好吃最贵,盯着厨子立即做上。

    根本不鸟本店人的安排布置。

    至于上水沐浴洗脸,给马匹洗涮,用本店有的最好的料喂养马匹,这些本店伙计应该做的忙得团团转的事就不算什么了。

    掌柜的吃了死苍蝇一样难受,却在侍卫虎视眈眈盯着下不得不亲自带着伙计殷勤地干这干那,

    看赵岳洗漱已毕施施然在餐桌边圣洁坐下了,尽管一直面无表情没说一句话,似乎也没什么不满,这才敢松口气,转身去柜台时忍不住无声恶毒咒骂几句。

    赵岳进门一瞅掌柜的,就知道这更不是个好东西。

    别看胖乎乎的笑脸很有点宽厚温情相,让客人通常一见就会放心不少,但已刻到骨子里的特性却是瞒不过他的眼睛。

    此人之前必定是个仗着什么势力在乡间惯于放刁把赖,以欺负敲诈弱者为乐,干了不知多少害人事的老无赖。

    再看这些年轻的伙计,也没一个是正经东西。

    如此就好了。

    住这,若是因为出了什么事,这些家伙被牵连倒霉了,死了,也是报应到头了,活该。

    赵岳也知道掌柜的转身走时在偷偷摸摸诅咒自己,但这次没计较,

    装作没察觉,和宿家兄弟坐着慢慢喝茶,顺便扫视店内。

    天快晚了。

    在店里就餐的客人不多,但也不算少,坐了好几大桌,显然是大大小小几拨过路的客商,多的十几人,少的也五六个。

    都带着防身家伙。

    对天下闻名的沧赵家混帐二小子,沧梁小恶霸,宋人久闻大名,却很少有人真认识。

    现在赵岳突然降临,店里的客人难得遇到这机会能一睹赵二的真容,都在一边继续吃喝一边悄悄看看赵岳模样举止。

    赵岳不在意这些人观察自己当西洋镜瞧,迅速扫视了一圈就丢到了一边,不再留意。

    这些客人都带武器,也未必是什么正经商人队伍,不少的还一脸凶恶相,但都不是暗中威胁他的存在,就是过路的。

    让赵岳感觉意外的是,所有客人在吃喝完了,瞧够了他赵岳的模样和风采后,先后都带着货物迅速离开了。

    走得都干脆利落。

    居然除了他这一行人马外,再没有一个客人愿意在这留宿。

    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家是有恶名隐隐约约传出去的半黑店?

    宿家兄弟警惕起来。

    赵岳想了想,向兄弟俩微微摇头,你们不必多疑。这店家本身没大毛病,不是威胁。

    就如同他突然决定留这的原因一样,他转瞬想明白了。

    让这些客商不敢在此留宿的根本原因恰恰是客栈所处的周围环境。

    这虽然属于交通要道,但却是个相对封闭地,

    周围山丘树林荒野多,山花烂漫,环境优美,空气清新,让人留恋,却远离前后的村镇,此地又人烟稀少,村还离得较远,在大路的对面,和客栈一点不挨着。

    平常没什么。

    这时节社会动荡犹存,危险仍在,冒险出门求财的行商自然不愿意多冒一点险,看到此处的环境很适合夜里发生点什么不好的事,自然不肯在这提心吊胆过夜凭白增加行商风险和心理压力。

    天色还亮。

    在这吃喝饱,快快猛向前赶段路,离开这片封闭荒凉地,到了人烟多处,住村庄荒废的房舍也能凑合一宿换得安全。

    还有什么比安全更重要的?

    出门赚大钱,更得有命花。久经商的人精得个个猴似的,出门行事都有数。

    总之,这时候出门在外,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53节恩易忘,仇难放,下

    夜半时分,客栈灯熄人静。

    路对面的村庄更早早一片漆黑。只有村中土狗偶尔叫几声。

    突然,在半明半暗的月光下冒出一伙人来了。

    这些人全都一身黑,全身上下收拾得紧趁利落,黑巾包头蒙面,只有露出的眼睛和手中各种各样铁家伙闪着寒光。

    打头一人身形瘦小,步伐轻捷,当先摸到大门附近的围墙前一个简单冲步蹬墙直接上了一丈多高的墙头。

    客栈养着条看院子的大狗,是条不喜欢叫的咬人凶狗,很有点狼性。

    这狗晚上就松开束缚放在院中自由游荡,此时显然察觉了有人潜来,早跑过来静伏在墙下黑影中准备偷袭。

    翻墙的汉子上了墙头后并没有先伏身观察一下里面,直接矮身跳向院中,动作甚是轻盈。

    大狗从暗处猛窜出来凶猛咬去,目标正是汉子的脖子。这一口若咬中,至少能撕下一大块血肉。

    但那汉子似乎毫不觉得意外,更不惊慌,只见手一甩,一道寒光激射大狗。

    凶恶大狗的猛扑顿时化为扑落,獠牙大嘴仍张得可怕,却无力地呜咽着倒下,很快不动了。

    那汉子从狗脖子收了飞刀,晃身到了院门处轻巧迅速打开了大门。

    门外等候的黑衣人有序地放轻脚步一涌而入,直扑客栈主楼。目标明确。

    那汉子仍是领头在前,跑得奇快,却踏地轻盈几无声息,一步能跨出老远,几眨眼当先来到店堂的开着上半扇透气的一扇窗户前侧身向里迅速一瞅,随即一手拿开支窗户的小竹棍,另一手托住在重力下自然下关的窗户并开大,几乎同时,脚下一点地,身子飞起,一侧矮身就钻过了并不大的窗户开处进到了店里,落地轻盈稳当,仍是几无声息,并且反手间就把小竹棍重新支在了窗户原处上,紧跟着矮身踮脚尖小步却很快地到了堂中一张桌案旁,慢慢起身,借昏暗的月光在值夜伏桌子正侧脸沉睡的香的一位客栈伙计的咽喉处一道寒光闪过。那伙计痛醒了,脑子还迷糊着却本能想叫,但嘴巴鼻子被只手捂着没能叫出声来,微一挣扎就头一歪断气了。这时候咽喉处那道细到极不可见的伤口处才喷出鲜血。

    进店汉子这一整套动作下来熟练流畅无比,一气呵成,而且下毒手异常镇定狠辣,显然如此杀人不是第一次了。

    鼓上骚时迁若是在此见了这一幕,怕是也得惊叹一声:“好个同行高人。”

    赵岳见了怕也得赞叹一句:“好轻巧迅捷精准的身手。”

    汉子解决了值夜的,把小飞刀上的一点血迹在店小二身上擦掉,收好,晃身来到店门处轻轻打开门。

    外面的黑衣人紧跟着潜入店中二三十个,还有差不多的人手则留在了外边隐隐截住跳窗户逃走的可能。

    这些人显然是惯于夜中行事的,在店内也并不需要灯火,不去点灯,仅靠着那点月光照亮摸黑行事。

    人分两头,一些摸向一楼房间去杀客栈的人,并且很快就完事出来了,显然也都是惯于黑夜行凶的好手。

    另一些人拽腰刀摸向楼上,因为是木板楼梯很容易踩出响动,所以要每一步轻而慢,动作到是不再那么快得可怕。

    这伙人此来显然是要把这处客栈中的所有人全都杀个干净,不留一个活口,也就没人能泄露今晚这里发生的血案情况。

    开路的汉子仍然是先锋,在最前面摸黑带路,

    此时背上背的钢刀已经横在手中,一双晶亮的眼睛在黑夜中越发明亮机警。

    楼梯才几米长,再慢也不过几眨眼工夫就走到尽头了。

    对着楼梯口的是个三岔走廊。

    正对的一条通往北面两侧的客房,左右两条通往东西两边的客房,都是一米多宽,离楼梯这边没窗户,附近都没在黑暗中。

    开路汉子迈过最后一阶台阶,心里盘算着自己先去哪边探听一下目标到底在哪住宿,轻盈而自信地踏向二楼地板,可先迈上的那只脚尖还没落定,右侧黑暗中突然一物如电刺来,也半现出一个矫健身影。

    那汉子听到了风声,急闪眼间也看到了危险。

    这有埋伏!

    被十几个同行的混杂呼吸声轻微脚步声所扰,自己居然没听到一点埋伏者的呼吸声,没能及早发现有陷阱!

    此行太顺利了,偷袭信心太足了,难免有些大意了。可埋伏者也必定不是凡凡。

    开路先锋这一惊不小,闪身间手中钢刀已经急急扫向那轮廓是戟刀的长武器,不料这一挡没能格开,只格偏了些。

    他天生以轻巧灵敏见长,幼年起就有幸得名师收徒教导,练出绝技,刀法也不凡,早年混江湖,人送绰号幽灵飞燕,世人知其厉害却不知其人模样和真名,如今的功夫已经算得炉火纯青,行窃刺杀是世间少见的高手,最近这几年来出手次数不多,但都是难度极大的活,也都得手了,行事无声无息,没人察觉,死者死得糊涂也死得无声无息。他顺手发财,当然得的酬金也极高。

    但此刻,他露出致命弱点——力量弱,

    加上惊骇间仓猝反应,用在刀上的力量更不足,哪里能挡得住双手蓄足力的沉重戟刀这一击。

    不但没挡住没闪得开,足尖点地上楼的轻盈身躯还被刀一扫的反作用力带得不由自主转身,由侧面转成把背面亮给了大戟。

    汉子反应迅速,惊恐间想脚下发力前窜逃避,但哪里来得及。

    戟刀捅到,枪尖很长而且异常锋利。

    他里面穿着件重金请高手锻造的精良内甲,分量不重却防御力极佳,在以往是他暗夜行凶的有力保障和秘密,在早年出道不太久,本事和经验还不是那么精湛的那段时间多次救过他的命,但这会这件救命宝在戟尖下如纸糊得差不多,被轻易捅穿,凶猛的力量下,大戟把这汉子恰好从后心直透前心,刺了个对穿。

    纵横天下黑夜十几年的幽灵飞燕就这么突兀仓猝简单地死了,还是见不得人的背面而死。

    他闪身抡刀时,另一手射出的拿手暗器——飞刀到是仍无失手,打在了埋伏者身上,可惜却一弹落地。中者只作不知。

    杀他的人正是宿良。

    世人不知幽灵真面目。宿良也不知道自己埋伏宰掉的今晚第一个刺客居然是个江湖凶名卓著令人生畏的神偷杀手。

    他只感觉杀掉的这人反应够快却饿软了似的太没力气,大戟上的尸体也轻飘飘的感觉稻草人一样没几两肉,杀这样的对手有点没意思,扎透后撇嘴间紧跟着反把一挑,把尸体狠狠甩砸向楼梯上的其他刺客。也是一气呵成。

    后面的刺客借微微月光看到突变,大惊失色,

    但在楼梯上人挨人肩并肩紧靠着上楼,是挤着的,事发突然,猝不及防,退不及,在不宽的楼梯上也根本没处躲,挥胳膊或抡刀抵挡都缺空当,不方便,结果被转瞬凌空凶猛而下的尸体砸翻几个,顿时惊叫惨叫、痛苦闷哼和轰隆声响起一片。

    这么大的动静和颤动,怕是聋子也能感觉到异常了。

    这下这伙黑衣人不用玩静默偷袭了。

    楼梯上自有悍勇者,见既已暴露了,干脆出声怒叫一声:“大伙别慌,并肩子上。乱刀砍了这偷袭无耻贼。”

    晃刀纵身抢上。

    有积极响应的,举刀跟着发号召向上猛冲的那家伙窜去。

    宿良已挡在楼梯口,听到刺客喊的话,不禁乐了,中二性子发作,还回了句:“你这无耻程度都让我肃然起了敬了。”

    说话间,大戟对那汉子凶猛劈下。

    那汉子见过幽灵飞燕是怎么没格开大戟才挂掉的,担心挡在楼梯口的这个戴铁面具的人有神力,不敢以一臂之力硬架,另一手也用上,急手托单刀刀背奋力迎接。

    他接住了势大力沉的一击,但在楼梯上仰接不得劲,被劈得身体倒仰,结果被宿良借反弹把戟再劈,这一下力量自然不够大,但锋利的戟尖划下,把那汉子从胸口下方直切到前挺的小腹,开了膛,照样能要命。

    汉子痛苦绝望地哀嚎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后倒,空的手下意识去摸肚子,一摸一手血,还有鼓流出来的胃肠,顿时更绝望了,两脚一软瘫倒而下,把紧跟着他猛冲的汉子砸得侧歪后退,脚下是楼梯不是平地又沾了血发滑,一脚踩歪,脚脖子歪了还是断了,疼痛难忍,也不禁跟着一声惨叫倒向楼下,引得他后面又是一阵跌撞混乱。

    宿良哈哈大笑,手上却丝毫不停,躬身,长长铁戟对楼梯另一侧里一个穿刺,把前头另一个无处躲闪的刺客也杀了。

    戟尖是带放血槽的,很容易从尸体中抽出。

    宿良一拽,轻松收回大戟,迅速往楼梯上下了一大步,轻喝一声,一颤戟,借戟杆优良的弹性对不算宽的楼梯空间又是凶狠一扫,前头的刺客有防御不及的又有死伤。

    宿良凝神鼓劲又一通猛攻,杀死逼退了些刺客,很顺利却没在楼梯滞留逞强,旋即纵回二楼,方便腾挪躲藏。

    他的谨慎无疑非常正确,在此刻尤为重要,在帝国接受的严苛专业特战训练,随南军实战磨练,在炎热陌生凶险的丛林野地和惯使毒箭毒虫陷阱等暗算手段杀人取胜的南亚野人较量中形成的军事经验和素质,也都没白费。

    这伙刺客不但有备而来,而且显然不简单,书中暗表正是东平府兵马都监赵忠信派来的。

    宿良急退回二楼闪向右侧墙壁时,几枝冷箭就呼啸而至,飞向了北向走廊,箭力强劲,有的穿透走廊北窗,有的扎进墙上嗡嗡响。

    一楼店堂中有数位刺客盯上了他,隐蔽地对他放箭,想以偷袭远攻迅速了断这位身手不凡的拦路者。

    刚才若是宿良只顾杀得痛快,在狭窄的楼梯无处躲藏,又高高在上那么显眼,纵有护身宝甲,也得中箭吃亏受伤甚至挂了。

    无意间逃过一劫,感觉冷箭就紧贴身飞了过去,都能感觉到那种可怕的风劲,宿良不禁惊出一头冷汗,暗说好险。

    他一退,让出了通路,刺客立即蜂拥扑了上来,而且改了进攻策略,双双而上,齐扑宿良这一侧,果然悍勇不同寻常。

    宿良不敢在楼梯口露头,就在右侧走廊截杀。

    一刺客抡刀滚进,用地趟刀法斩下路。

    另一刺客一扬手打出一把暗器,黑暗中也看不清到底是什么。

    宿良上半身有连脖子都遮着的宝甲,脸上戴着罩面甲,护住了眼睛就不怕除毒烟毒药烟尘状之外的暗器暗算,此时不管暗器罩身,只飞退间一手横臂遮目,一手挺戟抵挡滚地这个威胁。

    暗器有七八个打中,在脸部叮当一阵乱响,宿义仍当不知,改双手大戟格开斩腿钢刀,锋利的戟刀向地板一扫,耍地趟刀的这位哪躲得开,急回刀一挡,不料宿良这招是虚招,另有杀手,转瞬上前飞起一脚猛踢在他胸口,清晰一声骨折声响起,这位贴地飞了出去,直滑到西侧走廊。

    发暗器的刺客对自己的暗器和手段十分自信,

    在这么近的距离,又这么黑暗视线不明,料定对手只要不是有神通护体的神仙就万万躲不过,这一把暗青子打过去,不死也得重伤。谁知对手仿佛浑身是金刚,居然根本不慌乱,更浑若无事。

    他不禁一愣:这厮莫非身罩铁板?不对......

    生死搏杀间哪容许走神。

    宿良大戟是准备铲除暗器危险的,踢走滚地的,大戟迅猛由下向上猛挑,把暗器刺客瞬间斩杀。

    同时,那边一房间门一开,闪出个人影,随手一刀砍了滑过来的刺客,一脚飞踢又把尸体踢到了楼梯口。

    守在楼梯西侧的宿义也跟着露面了,手中拿着张金属弓,隐在暗中上手就是三只箭,对着楼下人群就射。

    他兄弟二人在当年遇到赵岳时箭法就已经都不错了。

    宿义的箭法更高明些,本就已经是难得的好手了,当时和赵岳一行交锋还想以拿手箭救下被擒的兄弟,又在帝国再受到相关名师进一步训练,箭法比以前更胜一筹,此刻对楼下近近的人群射,不需要那么高妙手段,一射三箭也能玩玩。

    楼下的刺客倒霉了,没料到目标居然带着弓箭,

    此前跟踪观察可没发现目标队伍的行囊中还能藏着弓。

    毕竟弓的大小与特殊形状无疑决定了在包里也很难掩饰。

    他们不知世上还有能折叠携带的金属弓,结果这三箭无一落空。

    有个盯着宿良放冷箭的好手也不走运地中箭直接挂掉了,这更吓了刺客一跳。

54节一击必杀

    狭窄的楼梯口无疑是最方便阻击的地方。

    楼下的刺客射手虽有人数优势,射术也未必差很多,但身处月光较亮的店堂空旷处,宿义在楼上居高临下,对敌人几乎一目了然,射敌很方便,视线之内谁敢露头就射谁,哪怕以桌案藏匿躲避打击。挤缩在楼梯上的更是被动找死。

    而楼下射手想射中隐在黑暗中的宿义就难了,知道宿义大体方位,却还有墙壁挡着。

    箭又不会自动拐弯。

    只能干瞪眼。

    有兄弟出手压制住了弓箭手的威胁,宿良有宝甲护体,哪就几乎没有畏惧,机灵隐在暗中进退,大可放手阻死楼梯口。

    宿义宿良一远攻一近堵,配合默契。加上还有两侍卫从中配合阻击和护卫,仅仅四个人就有效压制了刺客团的攻势。

    久攻不下,还死伤惨重。

    这让停在院子中观察情况总领全局的负责人——双尾毒蝎朱温既惊又怒。

    此人是赵忠信的侍卫长兼结义兄弟,擅使一对戟柄钩刀,骁勇过人,心狠手辣,本是江湖黑客出身,不爱当官在军营受拘束才没入军提升混为重将,只跟赵忠信身边混,在都监府做个侍卫头子,悠然享受另一种富贵荣华。

    今晚来的刺客有上百人,其中身手较好甚至高强的,比如死掉的赫赫有名刺客大盗幽灵飞燕,多是江湖人物,有二十多位,其他人有部分是赵忠信的亲信侍卫,剩下的则是裁到东平府的原蓟州军旧部中挑出来的精锐老兵。

    恩易忘,仇难放。

    赵忠信就是这类人的典型,表面是朝廷的本领强悍举止正大的将军,实际睚眦必报。

    这与他的出身、早年人生经历,以及阴险残酷的官场磨砺相关。

    他不到四十岁就混成蓟州这样的重要边防军州大帅,却不是大宋将门出身,小将门都不是,和大宋统治阶层家庭全不沾边,实际也是江湖出身,即所谓的骑马行天下到处打报不平的让人敬仰的侠客,但不是后世小说中描写的,已形成人们模式化认识的那种披发背剑侠客高人潇洒形象。他用的是江湖人物才惯用的双节棍,因臂力过人,所以是全铁的家伙。

    就算是真正的侠客也得吃饭,得有钱支撑潇洒行侠。

    赵忠信出身贫寒,有幸遇江湖高人学了一身了得本领,却仍是个穷光蛋,想凭武力混生活游天下,必然要靠抢来弄钱。

    所以,他信马由缰玩天下,白天就是出门在外的守法行人,遇不平事,心血来潮就伸手做点慈悲,树立神秘侠客形象,赚点好名声,晚上常常就是别一种面孔,没钱了就化身大盗,甭管富户是好人坏人皆入宅杀人抢掠,武艺高强,一直没遇到对手,做案后就连夜飞马远遁而去,顺顺利利也就越干越上瘾越胆大凶残,却很好地扮演了背面是魔的侠者角色。

    如此潇洒了多年,突然一件事发生强烈刺激了他,改变了他的观念,也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游走天下,他自然结识了不少江湖人物。

    其中有两个人尤其谈得来,同样是江湖高手,也同样扮演着和他类似的社会角色,可谓志趣相投,极有共同话题,彼此惺惺相惜,自然结为生死兄弟,有时瞧上某大活,能一下发个狠的,一个人干力有不逮,自然是勾结一起一块下手。

    古语有云: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

    虽然朝廷同样严禁破坏法制和统治规则的所谓游侠,但罪恶无人知,面目神秘,三人在社会上的形象是比较正面光明的,至少是守法良民。

    但一天,两结义兄弟闲得无聊路经某地酒店喝酒时出手管了件闲事,实际主要为清静傲然喝个酒,结果被吵闹烦得慌,被围观的吃瓜群众起哄一架,酒劲上涌,一冲动就习惯地侠义了,干脆利落潇洒强势地教训了敢不听劝的嚣张不服一方,顺手做了把仗义好人,赢得喝彩和被欺负者的感激,好不得意,谁知却无意间惹下大祸,被捕快捉拿没敢公然反抗入大牢玩死了。

    死了两个当地人谁也不认识的过路客,还无声无息死在牢中随便烧了,无人申冤,无人察觉,事情似乎就轻易过去了。

    但有一人却不会忘记这两人的存在。

    赵忠信查明获悉了内情,愤恨中更多的是一种感悟。

    他顿悟了:权力才是这世上最牛逼最强大最可怕,最能肆意而为却最体面最正大最威风……

    以往的恃武横行天下,那不过是种高高在上无拘无束的假象,一触犯到权力,他这样的江湖游侠就只是个蝼蚁。

    有此顿悟,他幡然悔过,毅然斩断所过的轻松惬意游荡生活。他想当官,想要权力。

    可他不是读书人,更考不上进士,文官一途是死心了,只能从武,从武能最快混出名堂获得提升的途径是投边军。

    打仗才有功立,有功才能由民转官。

    这种思路说明他仍不懂当官走仕途飞快升官的诀窍。

    去京城,凭一身高强本领投靠象蔡京、高俅这样的权臣,或者投靠杨戬这样的正需要武力高手帮衬的领军大太监,忠心努力当好得力爪牙,获得信任成为亲信,再着机放出去直接提拔空降为将,这才是飞黄腾达的最好渠道。

    当然,赵忠信江湖朋友多却不认识权贵,想投靠得用也不是那么容易。没这门路也是原因。

    他认定了投边军这条路子,却清楚西夏军的强大勇猛,知道西夏精锐铁鹞子的厉害,也不想总打仗冒险,他一切为的是当官,可不是为国尽忠送命,不肯去西军当兵,就选择去了北边,

    结果连试几处,在蓟州终于遇到了赏识他的贵人,从此混了蓟州军。

    他的人生轨迹改变不过是宋官本位体制下又一个被权力诱惑迷住了心窍的常见事例。

    这厮面貌威武,有威威武将相,先赢得了印象分,又为掩饰出身还改了姓名,改为国姓赵,名忠信,把江湖人熟悉他的,他平常带着行天下也轻松方便的双节棍改为链子双槌,也是为了从军当骑将在马战上更有威力,如此一结合,好一副天生的杀敌保边报国干才,果然讨喜能战又有官运,加上大盗有钱,早年无意间也积累了不少抢到的珍贵东西,比如玉石、字画、珍玩什么的,可投靠山所好,有本事,又能捅开路子,会做人,关系渗透到中央大佬那,在军中又是仗义大方勇武形象,得将士拥护,这官就升得容易。

    飞速升官,做到了蓟州军大帅,在这期间和之后,他需要帮手,没断掉江湖联系,慢慢把可靠的人收拢身边。

    侍卫长朱温就是这么来的。

    这次能有众多江湖黑道好手参加此次也算蓄谋已久的刺杀,是朱温的功劳,更是赵忠信的官与绿林双重底蕴的关系。

    赵忠信自从被踢出方便谋利捞功的蓟州边关大帅宝座,就无一日不想着狠狠报复赵公廉。

    有江湖根基关系,能找到江湖好手玩刺杀下毒等手段,但他知晓赵庄和赵公廉身边侍卫的厉害。

    那是个经历太多风雨,在无数各种险恶中挣扎出来并且始终屹立不倒的神奇庄子和磨练出来的人,去算计的人从未有听说有得手的,也没听说有去了还能脱身没事而归的,赵忠信当官当得精明谨慎了,就一直没敢用江湖手段去试着行凶,生怕一个不慎失了手,被拿到证据。

    别说落了把柄,就算引起沧赵猜忌敌视生了铲除心,以赵公廉的影响力和威势,也能不费劲地终结了他辛苦挣得权力。

    这次却是天赐良机。

    有泰安知府这蠢蛋吸引火力和注意力,出事也是泰安知府是第一怀疑对象,先在前面顶缸。暗中行刺甚是得劲。

    偏偏沧赵家那老二是个胆横冲动幼稚少年,

    忍不下那口气,打擂就悄悄去打吧,让人难摸行踪,自然安全许多。

    可他偏不。

    偏偏想更体面地扬威,拉风高调无比地出行,

    一路蛮横招摇地不行,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沧梁小恶霸这是要亲自去泰安发泄怒火教训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在哪。

    这是找死。

    赵忠信这回是铁了心要趁机除掉赵岳,以此先从赵公廉这讨点利息。其它仇再慢慢算个清。

    但,他也晓得梁山能如此强势地存在,能震慑梁山泊周围的数个州府范围内都没有黑帮或强盗山寨存在,也几无过路江湖人敢在梁山泊周围行凶撒野再赶紧逃离,只说明梁山上也有极厉害的人物和武力势力,不是靠官府势力就能做到的。

    赵忠信知道赵岳一行只区区十多个人,但没轻敌大意,出手就是绝对的优势力量,力求万无一失。

    请江湖好友高手助战,他不惜成本,可是花了大价钱。

    策划方案也力求最稳妥。

    实际上,赵岳高调一离开梁山就被盯上了,不走东平府也逃不脱赵忠信的探子的监视。

    但赵忠信一直忍着没着急动手,不在有借口推托罪责也最方便行事的本辖区动手,不想和赵岳的死在明面上沾上一点干系,要做个和惊天大案完全无关的官员,让愤怒暴发的赵公廉再想寻仇问罪也想不到他头上。

    赵岳出了东平府,并且越来越远了,赵忠信派出的杀手团仍不急着动手,就扮作客商,慢慢吊在后面跟着北上。人太多,装备太招眼,就藏匿在大货车里装货物。

    赵岳这一路霸王吃霸王住,专求威风和享受。杀手团却过得凄惶了,假作为省钱只能宿荒村无主空屋......

    这帮江湖黑道人物和老军痞哪是能吃苦肯受罪的料,但为了任务只能挨着,这心里对赵岳的火大着呐。

    无不发誓到时动手,必要狠狠折磨赵岳这小王八蛋,弄死了也要碎尸万段,否则太对不起自己所遭这罪。

    侍卫长朱温亲自带队出马,负有一击必杀秘密使命,人手足够了,行凶装备准备的也齐全,不但有弓箭,也带了些步兵合用的轻便盾牌,是那种团牌,不是防备赵岳一行有弓箭,而是防备暗器攻击。

    赵岳不是将军,只是个生活在安稳内地的豪门纨绔,在赵忠信眼里,其身边侍卫自然也得是精通江湖手段的人物,否则对付不了最可能发生在赵岳身上的江湖式攻击,难以保护好赵岳。

    他真没料错,只是不全面。

    赵岳的侍卫是他爱心心切的老妈亲自监督内行的人精心挑选的人手,忠心护主关键时能奋勇为主人去死只是前提,无不是上得战场又行得江湖的机灵骁勇汉子,未必是什么高手,但必定杀伤力不弱,有拿手暗器手段应付各种刺杀是必须的。

    此时冲不上楼梯,朱温怒急,扭头对身边一粗壮恶汉低声道:“季尊,你带盾兵兄弟上。”

    季尊不是请来的江湖客,本是个杀人避罪潜逃的边民,在宋辽边境两不管地带当小小山寨逍遥山大王混日子的货,头脑简单,但强壮有力,武力确实不低。

    两不管地带却不是好混的。

    在这生活的人烟极其稀少,没什么可抢得不说,还时常面临两国军队的巡察清理威胁,主要靠抢北上的宋商生存,但敢到能到辽国行商的商家也不多,而且有一个算一个都必定护行人手不少,实力不弱,能被季尊的小山寨遇到并抢一把的更少了,日子过得抢到油水厚的就过个舒服死,多数时候却饥饿难挨,后被收服,成了赵忠信的贴身侍卫之一,得到厚待,很是忠心义气。

    他得令,赶紧带了十几个团牌兵冲入客栈,一手持全铁板斧,一手穿握着面精铁所制的团牌,这是他赖以生存和成名的拿手本事,带头冲上楼梯。

    有数面团牌拼接成龟壳防箭防暗器,顿时克制了宿义和两侍卫的有效阻击手段,有季尊这种猛汉冲击开路,楼梯口之战顿时陷入险恶中。

    朱温处心积虑在此发动攻击,准备的手段不止一种,没把希望全寄托在季尊这面。

    他兵分两路,自带一部正面下手,另一部从客栈大院侧门潜入,以飞铙从客栈主楼后窗户攀援上楼上房间偷袭。

    可惜这楼是砖瓦水泥建的,不然放火才是最省事最有效的手段。...

55节螳螂捕蝉

    住得越高越尊贵。三层客栈,上房自然在三楼。

    此时,侧门潜入的刺客团伙看到的是,三楼亮着三处灯火,一处在采光保暖最好的东南房间,西边隔着的另两处也分开了。

    这家客栈只有赵岳一行客人,分开在三楼数间房间住得更宽敞也不是不可能,但也难以确定到底住在哪。

    点灯的未必就真住着人。没亮灯火的也极可能有埋伏。

    刺客们是来玩前后偷袭的,没想到一来就暴露了,哪只能硬攻。

    只是从哪能安全爬上去?要攻哪?

    区区三层楼,以飞钩砸破纸窗户钩住爬上去很容易,但若房间有人,想从窗户翻进去就难了,怕是和送死差别不大。

    这拨人为首的刺客是个重金约请来的黑道枭雄。

    他阴险地眼神瞅着东南这处亮灯房间,肚里自思:“这是天字甲号房,住着最舒服。以那纨绔小儿的德性,必住在这间。”

    当然,赵岳在的地方也必定有精锐保镖在守卫。谁从这间窗户上去等于是拿命试探。

    但此人不说,成心想用人命试探一下亮灯与不亮灯的到底哪里是安全可上的、上去后要集中力量打哪里。

    指着东南房间,环顾左右,“亮灯是疑兵之计,这天字甲房定是空城计。哪位兄弟愿意奋勇打头阵,斩赵二拿头功?”

    刺客们,无论是官兵还是江湖客都不知赵岳是真霸王,都把赵岳当成是依赖护卫和家世耍威风的好杀公子哥软脚蟹。此行这么多好手来对付区区十几个人,个个都满怀信心,硬攻也没把此行难度当回事。

    一想到威名赫赫,拽得不行的沧梁小霸王是死在自己手里,不说得的赏金最厚,那面子事迹和满足感就足以让人疯狂。

    当下有个精干江湖客狞笑一声,应道:“老子先上,为弟兄们打个通路。”

    当然,他也不是真蠢看不出危险。真蠢的早在江湖游戏中被人玩死了。

    他是身怀绝技,有依仗。

    在众人夸赞中,此人眯眼瞅着东南间窗户,把飞钩在手上转了几圈,猛一用力,精铁打的三齿飞钩带着长索飞起,非常准确地砸入窗户,一拽绳索就牢牢钩住了上下两扇相接的窗户棱,但他并没有就这样爬,一使劲把窗户拽毁,利索收起飞钩重新甩,这次精准钩住了嵌在墙里的下窗户框,试了试,随即腾身而上,如猿猴般轻盈迅捷。

    众人不禁齐声叫好。

    这才是行家高手。

    若刚才钩着窗户棱就上,若房间有人埋伏,只需看时机轻松把窗户打烂,人就得从两丈多高处跌下来,不死也得受伤。

    那人几转眼就爬到了窗户跟,在众人紧张注视下没急着探头查看,更没急着翻进去,一手拽绳索,另一手在腰中一抄,扬手就是一把毒砂撒了进去,随即又是一把洒在里面的窗户跟下。

    房中响起几个惊呼声,有男声,似乎也夹杂着个女声。

    赵岳一行没女人。客房哪来的女声?

    这刺客脑子里一闪这个念头,

    但此时趁机钻进去站稳脚跟是正经,来不及多想,也没犹豫,空着的手一把拽住窗户框,一使劲想窜上窗台翻滚进去,腾出的另一手已准备拔肋下的那把短刀好在窗户上一有踏实依靠就能随时展开攻击。不料,他一窜出头前拱,从窗户侧面如电突然伸出一只着白衣的手套大手,一把揪住了刺客的顶门盘发,拽小猴似地轻易拉进窗户。

    那刺客痛得眦牙裂嘴,更惊骇失色,本能伸手反抗,但没等他拨出刀,另一只白衣之手已经托着他下巴一扭。

    轻轻一声骨折声响起。刺客的一切动作嘎然而止,软绵绵被丢在地上。

    出手的正是赵岳。

    赵岳确实就住在这个天字最上房。但,身边没有侍卫。

    之前发出惊恐声的是客栈的厨子一家四口中的三口。

    厨子一家本是自由自在的小店主,在县城开着一家祖传的小饭馆,夫妻档,十二岁的长子帮着跑堂打杂,虽说店太小赚不着大钱,但厨艺好有绝活,生意也不错,算得上衣食无忧,小日子过得踏实安乐,舍不得祖传家业和在县城的小日子,就没肯跟着移民狂潮走,灾后想重开业,这间客栈的主人老吏目需要好厨子,就娴熟地玩了把以‘官’坑民的把戏,毁了小饭馆,还充衙门里的心软好人‘冒险’救下了要问罪的这一家人,骗得感激,自然就收留无家可归的这家并弄到这顶上了紧缺的厨师。

    赵岳把这家收在身边保护,是进厨房监督做饭的侍卫发现这家人居然是老实本分的,略一打听内情,明白了原尾的结果。

    天字一号房不但采光什么的最好,空间也最大,有里外套间。

    赵岳早发现了后院也来了刺客,知道必定是从窗户强攻,早把胆战心惊的一家安置在从窗户怎么也攻击不到的外间。

    此时凶险频频,不知后果,厨子夫妇和长子早得了赵岳安慰和保证安全,比较信任小霸王的能耐,却仍害怕,但只五六岁的小儿子却对这一切浑然不知,心思纯净安宁,从入睡开始一直到此刻仍安稳沉睡,不必承受担惊受怕折磨。

    刺客的两把毒砂算计也并不能威胁整个里间,想必他也清楚这点,就是以此逼退可能的埋伏,争取进入的时间。

    这家伙向上爬的时候,赵岳就藏在窗户侧提着床薄被子,本是防飞刀什么太近的攻击,却挡了毒砂。

    赵岳也不了解赵忠信的出身底细,也无法确定这伙刺客到底是谁派来的,

    但看到如此狠辣的江湖手段,有了点数,也怒了。

    后楼下的刺客们没看到赵岳出手,不知发生了变故,看到那刺客一搭窗框嗖一下就进了,还赞叹其本事高,为此叫好。

    可进去后,那伙计再没露面招呼。

    没听到打斗,不见人影,房间又无声无息,只有灯光照旧从破烂窗户透出温暖的光芒。

    这是怎么回事?

    刺客们面面相觑。

    那头子反应快,招呼说:“这房间有埋伏。赵岳小儿极可能就住在这。弟兄们这下心里有数了吧?”

    此刻没人在乎探路的勇敢者是死是活。

    江湖险恶无情。

    官兵和刺客没任何交情,此前根本就没见过。

    刺客们想的只是感觉这下确实是有些底了。

    确定了目标所在就好办多了。

    分头从其它窗户上去,然后穿过房间从走廊合力猛攻天字一号房,如此定能斩杀赵岳。

    他们刚要散开爬窗,洞开的天字一号房窗户突然飞下大片毒砂,转瞬把楼下的刺客们淋了个大致全有份。

    随即又是一大片。

    利用死掉的刺客的暗器反暗算的自然正是赵岳。

    他感觉这毒砂真是太好用了,是群杀的最好方法,尤其在居高临下的情况下,又正好戴着皮手套,就把毒砂废物利用了。

    不用也太对不起对方的恶毒手段。

    赵岳就喜欢以其人之道,反治其人之身的游戏。以前惩罚教训贪官污吏就是坚持的这个原则。

    用罪恶者最擅长最得意的手段让罪恶者自己品尝那滋味,这样报复反击才最有快感,最有讽刺意味,也最有教育意义。

    毒砂是小铁砂子,不是很大的风是吹不动的,如此才能有效保证攻击方向和杀伤范围。

    砂上是浸泡很久渗沾上的剧毒,见肉就钻,腐蚀性极强,连赵岳撒干净了袋子都赶紧丢了手套,防止手套腐蚀透了沾到手上,下面的刺客沾上了还能有个好?

    楼下顿时响起一片惊骇惨叫声。

    脖子、脸上沾了毒砂,那可怕滋味,就是铁汉也难抗得住。

    有了解或知晓点那刺客手段又机灵的江湖客,想到了毒砂,怕落入赵岳一行手中被反利用,早早悄悄避开了些,多数侥幸逃过此劫,其中就有那阴险领队的。

    但其他不知情的又没人照顾提醒的江湖客就倒霉了。

    同行和他们没交情,此行有信心对付掉赵岳这么几个人,都想参加行动的少些人活下来,自己能多分得杀赵岳的酬金,想到毒砂危险,却哪管不相干的人死活。死掉同行,以后混江湖也能少些竞争对手,利益名望风头都能受益。

    相声大师郭不就有个说‘死同行’的著名段子。

    这种竞争中的好处,从人类分了职业,就有人明悟了并运用了。

    后世文雅的网文领域也是‘弄死同行’的残酷战场啊。

    最倒霉的是参战却完全不知情的军痞。

    赵岳这把毒砂简单撒下去,官兵就死伤了个差不多精光。

    没中招的十几个江湖刺客嘴上愤怒惊骇,心里却暗暗庆幸高兴。

    但他们高兴得太早。

    突然,从楼后的‘无人住’茅草屋里射出十几只利箭。

    弓力强劲,准头也不差,并且形成交叉射击,对猝不及防的幸存者点名。

    这才是突袭,杀伤力可怕。

    正高兴庆幸的江湖刺客,除了个别高手听到弓弦响就及时做出反应外,剩下的无不中箭,有的应声倒下,有的抓着伤处也发出无助地惊骇惨叫。但转眼间就在又一波急射中倒下了。

    冷箭消失了。惊恐的幸存者伏地紧张翻滚观瞧。

    茅草屋的门窗中闪出一个个矫健人影,

    朦胧月光下看去似乎是些穿各种寻常服饰的百姓,有十几人,但都戴着灰黑色面甲,只露出一双双冷酷的眼睛,都手持一把或两柄剑一样狭长带些弯度的雪亮钢刀,一声不吭却形成一个个小团体异常迅猛地扑来。

    幸存刺客知道遇到了厉害对手,个个大惊失色,急忙跳起来,有的咆哮着迎战,有的却悄悄寻找退路已决定赶紧逃走。

    看这架式,小霸王早有准备啊。

    咱们想利用这个有利地理袭杀小霸王。小霸王怕是同样想法,打算用这间客栈引诱出刺客清除掉暗中的威胁才在这留宿。

    既是诡计埋伏,刺杀怕是没戏了,那还不赶紧逃留这等死?

    能混出名堂的,总会有些本事,绝不会是草包。赵二这个纨绔公子哥能混成令人生畏的小恶霸绰号,岂会没两下子?

    就算手上没真功夫,至少也得有点脑子,不乏对敌阴谋诡计才行。

    再说了,本人不行,身边也有行的人跟着。赵二传说是文盲纨绔二愣子少年,但不是真傻子,高调危险出行,岂无防备。

    刺客们心中醒悟这个,都暗暗后悔自己参加此行太自信太大意轻敌。

    有刺客打出暗器,想先下手为强,阻击一下围攻,争取一下时间杀出退路。

    但,暗器打过去,对方只略晃头,对暗器视若不见只顾猛扑,转眼杀到了,带着扎在身上的暗器却浑若无事地凶猛进攻。

    死士?

    江湖刺客们想到这个,即使自负本领也不禁头皮一麻。

    不顾生死硬玩命的才是最可怕的。你捅他一剑能要了他的命。可他不顾一切,临死也能成功砍你一刀。

    何况这伙‘百姓’都是小团体打配合战。在这种攻击下,谁一旦受伤,就意味着八成死亡。

    呈勇敢迎战的寥寥无几好汉果然几眨眼就在乱刀下轻易挂了,证明这伙人既身手不凡,又配合默契,战斗经验非凡。

    其他好汉至此再无半点犹豫,三三两两好友或相熟的合一起奋力冲突,想硬闯出去逃走。

    可他们会暗器。这伙百姓也会。

    不少百姓对冲来或逃走的刺客打出暗器,有的被挡住了,有的中招……

    一番激烈厮杀,却短暂地就结束了。

    后院刺客一个也没走得了。

    一向跟赵岳出行的雕龙绣虎二小将这次出行一直没露面,就是另有任务,带着五十个好手分散在后慢慢跟着照应赵岳。

    赵岳拉风出行,明知暗中有不知多少仇视者在盯着自己伺机动手,自不会自负本领只凭十几个冒险。

    他是有把握自己不会那么容易挂了,再多人围困,他也有能力闯出去,但也要尽量保障手下的安全。

    侍卫们都是忠心耿耿不怕死的好弟兄,有的还是和他一起长大的赵庄老户子弟,都是帝国得用的人才,岂可不珍视。

56节是个笑话吗

    客栈前院。

    朱温此时已经懵逼了。

    此前,进攻虽然不顺,但他笃定赵岳今晚绝难逃一死,负隅顽抗只是拖延点死亡时间而已。

    安排了猛汉季尊去突破楼梯封锁后,他却没有把重点寄托在季尊这面,也没把希望重点放在楼后爬窗偷袭,感觉赵岳的侍卫不简单,考虑必须凭人手多江湖好汉多的优势并且多面夹击才能速胜,于是积极另开思路,扫视房顶,打起这方面主意,琢磨着派人爬上楼顶,从顶上破瓦,若能破掉坚固顶棚攻进去即可一举突破所有阻碍,那时,纨绔赵岳就是等死的蚂蚱。

    他这边也带着飞钩,但绳索不够长,正指挥部下赶紧接绳,突然就听到一阵弓弦齐响,可怕的是来自背后。

    朱温是老江湖,本事也高,自有股自信,处变不惊,听声辨位,发现冷箭应该都是朝他这个方位来的,而且箭力强劲,惊骇间不及多想,连忙扑倒在地并连续翻滚,其间已看到二三十米外的院门和院墙上不知何时出现一伙蒙面百姓正在放箭。

    他进攻客栈,在外围是设置了岗哨的,岗哨无一人发出警报,敌人能悄无声息摸上来凶狠偷袭,说明岗哨都死了白设了。

    用脚丫子想,他也知道这伙‘百姓’必定是赵岳的手下,是梁山人安排的保护赵岳的后手,而且本事不一般。

    朱温逃过冷箭一劫,他身边和附近的人却多数没那么幸运。

    数个亲兵侍卫加传令兵等本也是出身江湖的好汉,都有些拿手能耐,但转眼全部死在冷箭下。

    有几个请来的江湖好手自负本领和身份,并没有参与开路进攻这种炮灰级干的战斗,都在留着劲等着在关键时刻才出手参战,杀了赵岳才显能耐和重要作用,才能拿到最大好处,杀赵岳的侍卫杀再多又有什么价值?浪费力气。

    这账算得清。

    他们也有资格这么算计着闲着等着,自然袖手旁观地陪着朱温,也是由朱温陪着,结果随重点打击目标朱温遭了殃。

    朱温身后有几个侍卫站着,结果挡了冷箭被动替死,让朱温有时间做规避反应。这几个牛逼江湖好手都是孤身前来,牛逼地悠然站那观战,可没人在后面为他们无意中挡箭,本事高在这么短的距离对强劲密集的冷箭也反应不及,没死的也受了伤。

    话说他们也不是那种身手轻灵快捷的武者,都是擅长硬打硬战的猛汉,遇到冷箭偷袭就露出短板,哪能躲得过。

    轻功高,身手灵敏的江湖客,除了为这面开路也最先死掉的幽灵飞燕,都在后楼参与爬窗偷袭。

    朱温转眼看到惨象,看到自己熟悉的江湖好友高手或死或残,听着渗人惨叫,不禁惊出一头冷汗。

    不好,今晚的行动怕是不但杀不了赵岳,而且己方,包括自己反而都可能栽进去。

    撤的念头立即拿定,但念头一闪间却又是一波箭雨。

    又死了几个仓促间无处躲避又受伤行动不便的高手。死伤更多的是其他官兵刺客。这次的打击目标显然变了,重点消灭刺客团的有生力量,看得朱温头皮发麻,心中更惊也怒极。

    他已双钩在手,躲在一具尸体后准备随时杀上去。

    突然出现的这伙蒙面百姓放了两波冷箭也没有再远攻,都娴熟地把弓往背后行囊一插,随即拔刀从院墙院门冲了过来,无人出声指挥,那动作却几乎整齐划一,冲锋也无一人坑声,自动形成错落有致的一伙伙,只闻一阵沙沙奔跑声,就这么转瞬杀了上来。

    朱温看到这一切,头皮又是一阵的发麻。

    他已不是往日单纯的江湖客,虽是赵忠信的侍卫长,不算军中人,但长久接触军队,也了解军队打战阵配合战的可怕。

    军中将士的个人武力多不值一提,也就是会最基本的厮杀,整天来来回回练的就是这些最简单的搏斗技巧,直到形成本能一样的条件反射,若和江湖人一对一争斗,只有死的份。

    但军汉们一结阵打配合,那战斗力就是另一回事了。

    没点过人硬本事的江湖好汉,被三五个寻常将士围攻就可能轻易收拾了。一百个江湖好汉和一百个将士厮杀,会赢。上千个在一起混战,则多半必输无疑。这就是军阵的厉害和训练意义。

    眼前的‘百姓’,行动无疑是江湖手段和军队作战模式的合一。

    朱温即使看不大懂,也感觉这种结合很巧妙极具威力。

    这是伙极其训练有素的团体,既能斗江湖,也能征战沙场,怕是沧赵家族特意训练培养出来保护赵二这个沧赵家族宝贝的。

    直到这一刻,朱温才深切感受到一个冲动莽撞的纨绔少年能闯下若大威名,号称霸王,横行无忌,真就是有基础和底气的。

    转眼间,双方就厮杀在一起。

    来者一伙伙配合默契,刀光闪烁,还有暗器,杀人犀利得惊人,连幸存的三两个擅长硬战的江湖高手也没什么抵挡之力,片刻间就不是被杀就是再次重伤离死不远了。进攻之快,威势之惊人,让朱温都无心组织指挥应战,只能仓促大喊一句,鼓舞剩存人手奋勇抵抗,也是提醒客栈里的人手外面有敌来袭击,至于里面的人会怎样已经顾不得了,他自己只想寻机逃走。

    因为他惊恐发现从楼后又冒出来十几个类似的‘百姓’,也是一伙伙组团配合战,异常骁勇,夹击转眼就击溃了刺客团。

    后楼没了打斗声息,显然那边的人手也栽了。

    哪还有什么指望?

    一对钩刀在怒极又拼命下,威力更强。朱温咆哮着凶恶厮杀。

    刺杀失败,就算是要逃,他也要杀几个敌人泄泄恨,展示一下能耐,维护一下江湖高手的尊严。

    但和他交手的高挑汉子却不是好对付的,一手钩刀,一手略带弯度的直刀,都是那么锋利,都是那么可怕,神出鬼没,配合起来更有威力,连朱温浸淫二十多年一向赖以自负的钩刀武艺似乎在对手的钩刀下也相形见拙。

    这个戴着面具的对手把钩刀使得更巧妙凌厉,看着不很壮实,却似乎一身全是筋,力量一点不弱。朱温咬牙切齿发力两次猛攻,想以自己过人的臂力或劈或钩绞掉对手的武器,却都没能得手,反而差点儿被更快更诡异凌厉的刀斩伤。

    至此,他的信心全面崩溃,惊疑感叹此次精心布置的刺杀难道早已泄密?是个笑话吗?

    笑话要命,不好笑。

    再也顾不得逞强,奋起全力反击了一下,瞅准机会跳出战圈,向无人堵截的侧围墙处急逃。

    对手居然没紧跟不放,反而帮同伙去把一个垂死挣扎的江湖高手迅猛杀了,这才转头追赶过来。

    朱温放下心,冷笑一声。

    他虽不以轻功为长,但全力之下奔行速度也极快,又是先跑出一段距离,自信到了围堵一蹬而上翻墙就能没入黑夜逃走。

    谁知,那高挑汉子似乎长着翅膀,就是能追上来,

    似乎眨眼时间就到了身后,钢刀如电劈来,唬得朱温不得不急忙招架。

    这特么是遇到神行者了!

    朱温心里哀嚎一声,

    眼看不杀了此人就无法脱身,顿时红了眼,索性转身大战。

    高挑汉子的脸有古怪面具遮挡着,看不出年纪,但朱温估计年纪不会太大。

    他的目光每遇到对手那双沉静冷酷坚定的眼神,就不禁浑身起一层鸡皮疙瘩。

    若是在平时,这个汉子虽然在武道上有更精湛之处,却未必是他这个老江湖的对手。

    但此刻,对手身手不弱于他多少,眼看着又是个惯于厮杀而且根本不怕死的,而他心境仓皇,只想着如何逃命,往日的胆气丧失大半,虽发狂猛攻也没信心能取胜而走。

    激烈争斗间,院子里的混战已迅速趋向结束。

    后来者似乎抱着斩尽杀绝,对惊恐想放下武器投降的对手毫不理会,凡是刺客一律杀过去,并分兵扑击截杀客栈里的。

    朱温正叫苦脱不了身,转眼看到又一个一手钩刀一手直刀的高挑汉子飞一般扑过来,不禁心胆俱裂。

    这一个就无法对付了。

    若来的这个也是个厉害的,不用和前者有差不多的本事,他也没戏了,今晚九成九得死在这。

    情急拼了老命。

    但两高挑者一配合,稍一适应情况就似乎片刻化身成了个双身两脑袋四臂的妖怪。

    在朱温惊慌间,老对手猛然一钩硬钩绞牵制了一柄钩刀,另一手直刀发电劈向朱温肩膀,逼得朱温另一手只能横钩招架,后来者默契地于电光火石间趁机补刀一扫划开了朱温被牵制的那手手腕,断了他这只手的筋,另一手的直刀同时抽在了朱温脑袋上,打得朱温太阳穴嗡鸣,两眼发黑。

    在瘫倒昏迷的那一瞬间,朱温恍惚想到:“不知季尊杀上去没有?”

    他对赵忠信极讲江湖义气,到是很忠义,临死惦记的还是希望勇猛的季尊能冲上楼杀了赵岳。

    他要失望的是,猛汉季尊没死,但也没能冲开楼梯阻挡。

    此刻这莽汉刚从昏迷中苏醒过来,戴着手脚铐正被白衣胜雪的赵岳笑眯眯盯得全身发毛。

    朱温满怀信心而来,却恶战一场连赵岳的面都没见着,更别提杀死了。

    没脑子的傀儡先锋季尊却见到了,而且和赵岳面对面,以其粗野胆大缺心眼,被赵岳盯着也汗出如桨温顺了不少。

    季尊被生擒,不是没本事,至少他自己输得很不服。

    当时,他带着盾牌队猛冲楼梯。

    宿义的箭无法破盾壳迅速杀死他们。季尊持铁盾在前冲得更快。

    宿良挡在楼梯口,对这位如发狂大野猪一样撞上来的凶汉只能硬挡,站在二楼仍旧利用长戟优势,远远向楼梯间猛刺。

    季尊挥板斧扫开大戟,脚步一顿后又继续冲。

    交击的力量传到宿良手上,让宿良吃了一惊:这胡子长得都分不出模样的家伙好大的力气。似乎身手也了得。

    终于来了扎手的。遇到对手了?

    宿良仍保持中二特色,不惧反而精神一振,有了强烈兴趣,把大戟转瞬再次刺去,引得野猪挥斧再挡。他使巧劲想利用戟刀的特色和戟杆极佳的弹性绞掉大斧,要这凶狂野猪好看,不料野猪确实力量大,斧子也耍得好,居然没能成功。

    宿良咦一声,兴趣更强烈了,这次挥戟重重劈下去。

    野猪挥斧子硬架,单手居然又架住双手长戟的猛劈。

    宿良不气馁,借戟反弹而起强行加力再劈,这次却是特意劈野猪的持盾这边的肩膀。

    野猪挥斧抵抗不得劲,刚才硬架那一下,手也发麻,不得不把护持身体防止中箭的铁盾来架。

    季尊自信力量,自信惯用的铁团牌能轻易崩开对手强行搞的这一劈,习惯地准备继续挥斧进攻,却没料到特制的厚重坚硬精铁盾居然能被戟刀砍进来,深到锐利的戟刀月牙尖甚至都透过了铁盾一点。

    铁盾是双柄的,一柄套在前臂,一柄握手。

    季尊架了这一下,眼睛盯得是宿良这个对手,没发现盾被砍的程度,毫无心理准备。

    宿良却是清楚自己的宝戟的锋利程度,感觉砍进了盾牌,下意识第一时间顺手较劲向后一拽。

    季尊猝不及防,身重力大,被盾上嵌的戟钩着猛一拖也不由自主前跄,这本也奈何不了他什么。

    可此时是在楼梯上,本就要留意落脚,偏偏他前面的楼梯口还横七竖八躺着几具尸体,他一前跄迈步,本能想踩着尸体借力窜上去厮杀,落脚的尸体却向下一滑,这凶汉重心本失,这下哪还能保持平衡,扑通一声拍在楼梯口。

    莽汉大惊,急挣扎想一边防御一边起身。

    宿良已猛拽后顺莽汉前扑拔出了戟,一时不及对脑袋就在脚前不远的凶汉用戟刺杀劈砍,就用戟尾柄对莽汉顺手狠抽,但莽汉一摆脑袋躲过了,只是脑袋避免遭殃,戟柄却扫在脖子上,正好抽中主动脉,把季尊直接抽昏迷了。

    配合宿良打阻击的侍卫本想补刀宰了这野猪,念头一转伸手揪着季尊的头发拽了上去活擒了,让莽汉侥幸捡了小命,等醒后面对赵岳才知道刺杀是个笑话,自己到目前为止抱的人生信念也是个笑话。

57节当坏蛋谁不会,上

    朱温昏倒前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痛醒来后才惊诧居然还活着。

    躺在地上,使劲眨眨眼,确信自己没死,没听到厮杀声,周围死寂一片,月光照旧朦胧多情,只是空气是刺鼻的血腥味。

    这是还在客栈这?

    没有捆绑,全身都是自由的,浑身的力量都在。

    只是脑袋还疼,仍有些发晕,中刀的手腕更痛,感觉使不上劲来,必是手筋断了,这只手废了,再高明的医术也接不好了,但伤口却被包扎好了,用的是块渗染血的雪白纱布,包扎得很漂亮,否则光流血也要了半条命。

    痛惜一身精湛武功就这么废了一半,大恨凶手赵岳,又诧异,是谁帮了我?

    微晃晃发昏的脑袋,察觉钩刀不在身边,心又一惊,急急起身抬头闪目扫视四周。

    果然仍在客栈院中。

    客栈大院不见了那些可怕百姓强人,也不见赵岳的凶悍侍卫们,只有一个头戴罩面甲的汉子在他几步外拎口刀冷冷瞅着他。

    朱温明白了,自己痛醒了是刚才被人踹得。

    踹得不伤人筋骨,但极痛,用力程度和踹的部位都很有分寸极有讲究,显然踹醒了他的人正是这个汉子,精通人体构造和强弱点,至少是个武道好手。

    朱温本能地一跃而起,憋着气,紧紧盯着此人,连连退开数步,离那人更远了点,浑身蓄力,脚下不丁不八站稳。

    但那人没有攻击之意,刀仍在鞘中就那么悠然拎着,冰冷的眼神变得饶有意味。

    就听他声调有些古怪,似乎还带点笑意地问:“意外不意外?痛不痛?刺激不刺激?”

    朱温懵了一下,下意识扫视院内。

    果然院里只有这一个汉子是活物,其他人都是死尸。

    满眼都是他的蒙面黑衣部下和重金请来助战的江湖朋友,只是往日的生龙活虎凶悍或傲然全变成了僵硬死寂再不会威风了,各种各样的武器装备都不见了,尸体由混战中散乱横尸楼前堵了进出客栈的路,现在被大致清理到边上,横七竖八地堆那。

    朱温是老江湖,早年杀人无算,后在边军随赵忠信生活,见多了死人和边民被辽人嚣张抢掠屠杀的惨象,心早麻木了,硬得象石头,对再惨也无动于衷,此时看到的却是‘自己’的惨象,一时间五味杂陈,说不清到底是啥滋味,就是很不舒服。

    这就是报应么?

    这个念头让他一惊,与他一向信守的东西和行事风格不符。

    他连忙晃晃头,把这不该有的念头狠狠甩掉。

    看弟兄们的蒙面黑巾都还在脸上蒙着,赵岳的人居然没对任何一具尸体查看真容寻找真相。

    心思一动。再次紧盯这汉子。

    “为什么不杀我?”

    声音一出口,把朱温自己都吓了一跳,居然如此嘶哑难听,一点不响亮,透露着深深的虚弱胆怯绝望,全无往日的英雄气。

    当然,这主要是他自己的感觉。

    咽了口唾沫,提了提气,声音放大再问:“你想干什么?莫非想威逼利诱我招供?”

    再提高一下声音,“别做梦了。我朱,咳,我虽不是什么豪杰大人物,但一生信守忠义,讲的是义气,绝不会出卖朋友。”

    “别浪费时间了。告诉你什么手段也没用。杀了我吧。你我都痛快。”

    这话就是吼了。

    朱温吼得脸红脖子粗,总算提起了气势,有了那么点英雄斗志。

    宿良笑了,微歪头掏掏耳朵,盯着朱温笑问:“你想多了吧?干嘛这么冲动,吼得这么难听?”

    “要你招供什么?嗯?”

    “左右不过是那几个官匪人渣,有必要查得那么清么?有必要花心思威逼利诱你么?你说呢?小人物——朱。”

    朱温从漫不经心的话语中听出了一股浓浓的自信意味。

    沧赵家族,或者说是梁山人根本没把处心积虑想害他们的所有敌视者放在眼里,不惧任何威胁,显然有信心收拾掉任何敢动歪念敢伸黑手的对手。如此自信,以至于都不屑仔细区分与详细查清对手到底是谁、有谁。

    他们不在乎是谁有谁。

    反正都是迟早要收拾掉的,而且有把握收拾掉。

    朱温被这股强烈的自信气势所震,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又判断这是攻心术,又努力平稳心神。

    另外,他也想到,如果真不是威逼利诱招供,那就是想玩虐杀罗?

    不然干嘛不直接宰了他,利索了事,偏偏还要费事包伤口唤醒他。

    赵岳小儿手下无疑也是心狠白手辣凶残成性的货,怕是也喜欢黑道有些人物的那种虐待人看好戏寻另类快感的变态调调。

    朱温浑身起了毛,寒毛根根倒竖,头皮发炸,可不想被人当鸡仔一样肆意戏弄摧残死,全身越发凝聚力量准备出手。

    没了趁手的钩刀,没武器,他还有拳脚,还有一战之力。

    总之最好能杀出条路逃走,实在不行,那死也要斗一场在厮杀中利索死掉,决不受辱受那种虐杀。

    就在他要出手发难时,却听宿良又笑道:“我家二爷不要你的命。你还是留着劲跑路吧,别异想天开自找难堪。你走吧。”

    朱温愣了。

    宿良饶有意味地问:“惊喜不惊喜?”

    朱温听着这怪腔怪调,又判断是对方在戏弄自己,仍是玩虐杀,双目不禁凶光四溢,起了拼命心。

    但,宿良又诧异地问:“你怎么还不走?”

    “你不走,我可走了。该说的都对你说了。这大半夜的,困死了。没工夫陪你瞎耽误。”

    说着转身走向客栈,伸着懒腰越走越远。

    朱温愕然,再次懵逼了。

    但他立即转身向院门走去,走得不快,但步子很大,同时机警辨别四周,心怀侥幸却也做好被冷箭什么的杀死的准备。

    快走到院门了,突然就听宿良在背后哦一声,吓得他一哆嗦,接着却听到的是:“忘了说一声了,把院门关了顶栓好。你从墙上出去。我就不过去关门了。用关门换命,相信你不会拒绝吧?空手翻丈把高的墙对你这样的老江湖不是事吧?”

    朱温心里七上八下的,也不知该信还是不该信,该听还是不该听。

    他转身看宿良,很想咆哮一声:“你特么的到底想干什么痛快说出来。要杀要剐,你来。老子怕死,但不孬种。”

    但宿良已经进了客栈,轰隆一声关上了店门。

    朱温深吸口气,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用剩下的那只手默默关好院门,然后仔细听了听墙外,一咬牙窜上墙翻身而下。

    真没有埋伏。

    放眼处,别说人影,就是狗影也不见一点。也没暗算。

    想想人家也没必要这么麻烦地收拾自己这条命。朱温放下心,迈开大步钻入黑夜。

    他怀疑会有人跟踪自己,以这种方式追查清楚自己来自哪里、到底是谁派来的人,所以直奔向放置一路掩护他们这些刺客的货车处,似乎是想找到车马好代步赶路。

    那是一处能进去货车的荒野树林。同时也是方便迷踪潜逃的好地方。

    他自信,只要进了那片树林,赵岳的人再高明也难追踪到他的踪迹。

    到了那里,果然货车马都不见了,只有当时留守的几个他的手下的冰冷尸体,同样是武器什么的都收走了。

    朱温叹口气,明白自己一行自觉行事隐密,却怕是如盯赵岳一样也早被赵岳的人盯上了。

    钻入树林,反复试探有没有人跟踪,结果仔细一路也什么没发现。

    很顺利,但等穿山越岭逃避臆想的各种追踪可能,终于赶回遥远的东平府,他累得想死。

    这一路一直神经紧绷,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忧思重重,吃不好睡不安,提心吊胆。这种折磨简直不是人受的。

    实际上这全是他自找的。

    赵岳根本没安排人追踪他。

    没那个必要。也不必费这种事劳累部下。

    当时若想拷问,朱温再够义气,就算是铁打的,赵岳手下也总有办法让朱温讨饶哀求并不得不招供一二。

    此外,季尊在手中呢,被强带去了梁山。

    尽管这可笑的莽汉傻乎乎坚守重于性命的所谓道义义气,目前还嘴硬得很,不怕死不肯投降,更不肯出卖恩主大哥。

    当满怀期待的赵忠信看到狼狈不堪的侍卫长兄弟,得知刺客团悲惨覆没,精心的准备策划终是场空,惊得半天没合拢嘴,一股强烈的惊恐汹涌钻上心头,从此再也没了那种安稳自信的官老爷生活,日夜焦虑不安,嘴还硬,内心却不禁隐隐后悔。

    以如今赵公廉的威势,若想收拾他,就算以官场方式进行,大概也和捏死只蚂蚁差不多。

    再刺杀赵岳显然是不可能了,能也来不及了。

    赵忠信只盼着没明确把柄落在赵岳手中。他私下里甚至悄悄做好了随时弃官逃走重新混江湖的准备。

    他的惊恐不安正是赵岳想要的,也是放走朱温的一点用意。

    杀人,惩罚大恶,最有力的是诛心。

    另外,朱温只知自己手腕伤了废了,身上挨了几脚吃了痛,也受了巨大屈辱,自觉逃回来就没事了,对组织领导这次刺杀却惨败却没一点怪罪他的赵忠信满怀感激,心中越发有愧疚心,也越发坚信结义兄弟情义,越发信守忠义,却不知自己在昏迷中被打了一种针,眼下没什么感觉,洞内什么不适,但以后,一旦他信守的兄弟情义江湖义气信念和维护的最珍视的东西被否定被触犯,心神受到最敏感刺激就会和蔡京的儿孙一样发狂发疯,那时,赵忠信家就有乐子了。

    而赵忠信迷恋权势,当官久了,早已退化成黑心官僚,早不是什么信守江湖那一套的好汉,早晚会露出冷酷无耻毫无义气的本相,早晚会击破朱温的心。

    无论什么年代,无论社会发展到多文明,当个真正的好人都不容易。

    但,当坏蛋,谁不会?

    至少赵岳和他的手下弟兄们都是对当好坏蛋角色很有信心,保证手段不会比那些坏蛋的差很多,保证还能有点独创的特色,保证能创造一些出人意料的效果和当坏蛋的成就感满足感。

    处置了后手,赵岳就把这次刺杀丢在脑后了,

    并不担心接着再有人来浑水摸鱼玩刺客游戏,也并没有连夜离开客栈,

    就在这里继续休整过夜,换了个干净房间美美睡了一觉,第二天热了昨天厨子包的客人没消耗完的大肉包子,自己动手用店里的东西熬了些小米粥,手艺还不错,粥很香,大家就着店里的小咸菜清静畅快地吃个饱,然后一行十三人继续悠然上路,离开了这座院子里满是死尸的地方。

    相信这处血腥晦气之地,那死了兄弟和爪牙的老吏店主不会再有兴趣或胆量再霸占着经营了,本处村民畏惧这里,嫌弃死人地,怕是也没人愿意沾这的便宜接手干。

    这座大客栈极可能从此荒废掉,多半会自动成为胆大或不知情的过路客免费的落脚处。

    路对面的村民肯定早知道客栈发生了惊天命案,也知道是沧赵家的小公子遭到袭击。毕竟这的居民不少人可是在田地干活或路上见到过沧梁旗号和赵岳拉风来了的。

    昨晚的激烈厮杀和破空惨叫声那么响亮,村民离得较远也肯定听到了,听得清楚,知道是很多人在厮杀,怕是吓得不轻。

    而且,赵岳离开时,特意大敞着客栈院门。

    村民离老远也能看到客栈里尸体成堆的渗人情况,必会惊恐报官。发生这么大的命案,也有义务报官。

    杀了这么多人,造成这么大的案子,赵岳一行没有策马狂奔快速离开本县,仍然不紧不慢地赶路,给本县拦截捉拿他的机会。

    但,一直天黑出了本县进入了泰安州也不见有捕快赶来,更不见官兵什么的帮助官府来围堵捉人。

    似乎客栈惨案根本没发生过。连点风声,赵岳一路都没听到。

    看来能当官的没人是傻子,没一点维护纲常严明大宋法纪的严肃较真却傻子行为。

    都明白这起惨案背后暗藏的可怕,都懂得万万不可追查,

    不然,不说刺客背后的强力人物极可能行凶阻止追查,就是沾上情况特殊的沧赵家族的事也是一身大/麻烦。

    追查只会有百害,无一利。

    赵岳断定自己不报案要求追查,那县官必定会把尸体销毁掉,就当没这回事,如此最安全最省事省心。

    事实上,县官就是这么做的,当时得报当场惊得面无人色,连呼倒霉,

    惨案怎么偏偏发生在自己辖区呢?怎么就落在本官头上呢?

    只一个念头,沧赵家那凶横纨绔冲动鲁莽公子哥千万千万别来报案。

    你没死,就这么安全地赶紧离开本县吧。本官就当你没杀过上百人。

    那老吏目震惊愤怒,心痛客栈损失和兄弟惨死,恶毒诅咒赵岳,但压根不敢提什么追查凶手,更不敢提议捉拿赵岳查案。

    当坏蛋,谁都会。刁钻狠毒老吏目就很擅长怎么当安全的坏蛋。

58节当坏蛋谁不会,中

    想刺杀赵岳的势力还有,而且还不止一路。

    在客栈一战时,埋伏在外围的雕龙绣虎部发现并清除了数个分属不同势力的伏在暗想伺机浑水摸鱼的刺客,全部手迅猛杀掉了,不捉活的审问,也不在乎刺客背后到底是谁,全力出手利索杀掉以减少想活捉造成的风险。

    赵岳一路观察与预感到的刺客也不止朱温一波,客栈一战后继续北,仍感觉到有至少不下十人在跟踪、偶遇、窥探。

    这些人有的是客商形象,有是路边小店热情而相貌友善的掌柜伙计,有的似乎是本地村民,有的是慈悲的行脚僧人……

    花样繁多,防不胜防。

    但这些杀手一出没,居心叵测一生了敌意杀机,不用动手难逃赵岳敏锐观察与妙的感应。

    赵岳面无表情圣洁悠然赶路,似乎是自负的纨绔傻大胆,对一方方临近的危险麻木迟钝浑然无觉,但杀手探子们或许是被客栈一战的恐怖或隐隐约约的传闻惊着了,没敢真动手,一直到赵岳到了泰山擂台所在地也再没发生刺杀事件。

    刺客不动手。赵岳一行也不理睬这些人,任他们跟踪或畏惧地自觉消失。

    到了泰山附近终于再次感受到昔日大宋那种到处人满为患熙熙攘攘的氛围,

    不少客栈人气鼎沸,生意兴隆,到处热闹得很。

    看来,这场仓促举办的擂台赛仍吸引了不少人来瞧眼或者参与。

    赵岳一行拉风招眼高调无地来到后,有旗帜鲜明标明身份和此来用意,每到一处都会立即引起大大小小的轰动。

    他明显感觉到众人瞧热闹的热烈情绪,

    扫视路人看他的一双双眼睛,太多是麻木不仁好围观的,一部分是单纯旁观热闹抱着与己无关的无所谓心态的,一部分是虚伪光明正义表情的,不少人干脆不掩无良小人相幸灾乐祸等着好戏演的……只有很少一部分人看他的目光充满同情感慨鼓励和期待,对本地府尹、官府甚至大宋如此对待沧赵家族心怀不愤不平。

    这很能说明深受儒家思想熏陶的宋人骨子里的道德素质到底是种什么状况了,

    至少说明移民狂潮后剩下的宋人素质。

    儒家讲究的仁爱在哪里?

    感恩在哪里?

    良知在哪里?

    人性公平在哪里……

    有钱有势者吃饱了,有闲有时间思考,读圣贤书知理明义,有能力感恩,但至多是嘴随便一说,没人真做。

    草民绝大多数则只顾自己眼皮底下的实际利益,只顾自己的生活,十几年来能一步步跟着沧赵家族对大宋发展的有力推动而直接或间接一起受益,却少人关心沧赵的苦难与受到的不公对待。

    对此次泰安官府明目张胆地污辱赵岳践踏沧赵家族尊严,太多人即使没心安理得地无视了,也至少是麻木不仁,把事件当调剂无聊生活的热闹看,当茶余饭后的笑话随便议论随便说说。

    他也清晰感觉到盯梢的人也骤然迅猛多了数倍,并且越靠近擂台地区,那类人越多。

    赵岳不用猜测也知道,突然多出来的窥探者,不少是泰安府尹甚至是泰安官府派来的探子,也许也不乏杀手。

    应该是路行人太多,摩肩接踵热热闹闹的能有效混迹和掩饰,有的人胆子大起来,混在人群敢直接露出敌意杀机。

    赵岳深切感受到人心的冷漠无情、世态的炎凉凶险。

    人心所向的未必是公平正义,未必是人性良知,切身利益才是根本。

    其他人的利益,国家的民族的根本利益长远利益,有谁真在乎?

    这样的苟且自私素质,若推行民主,若赋予权力,会成什么结果?民族还不得被民主玩死?

    赵岳的眼神变得冷酷沉静,但脸却露出笑容,落在围观者眼是嚣张得意。

    赵岳干脆做得更到位,马鞭子挥动做出恶霸纨绔大坏蛋的霸道强横姿态。

    你们既无良,习惯轻善敬恶,那我好好做个凶横坏蛋好了。

    宿义宿良也同样感受了世道的不公,心气愤,不禁煞气流露,护卫在赵岳左右,和众侍卫一起挥舞马鞭凶横呵斥围观者:“让路,都让开,别挡道。你,说你呐,你眼瞎了挡住路?欠抽是不是?”

    还是那道理,君子可欺之以方。好人好欺负。

    若是对凶恶歹毒者,挡了路的这些百姓早乖乖退开缩着了,但对仁爱而重名声的赫赫名门沧赵家族,他们不怕了。

    即使赵岳恶名在外,这些挡路的围观者也敢不退。

    有的听到呵斥还不乐意了,很有脾气,很有胆量地硬着脖子嚷嚷:“凶什么你凶?这路是你家的啊?”

    立即有起哄符合的,

    “是啊,这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这大街人人走得站得,什么让路不让路的?沧梁霸王了不起啊?”

    不信了,老子站这,挡你的路,你这种注重家族公众形象的名门公子再凶还敢真动手当众行凶打我?

    有的则感觉本地官府是敌对沧赵家族的,出了事,官府指定维护本地人会趁机教训沧赵,感觉有了依仗,有恃无恐。

    但,回答他们的立即是没头没脑狠抽来的马鞭子。

    这些人被打得唧哇乱叫,仓皇逃窜。

    稍远没挨着的,有的醒悟了点什么,顿时老实退缩了。有的还不知死地大声叫嚷:“你们凭什么打人啊?有没有天理王法了?沧赵家族根本不是好东西……”

    “我家当然不是好东西。我家都是人。你们才是没人性的东西。”赵岳心冷笑。

    面对一片乱哄哄的嘲笑声声讨威逼声,赵岳和侍卫们毫不理睬,马鞭子挥舞照样抽过去,敢恶毒咒骂的更是打得狠。

    有居心叵测者混在人群趁机起哄,

    指责赵岳凶横是披着仁善家族外衣的无耻恶贼,蛊惑大家抄家伙打坏蛋反抗这种暴行……

    赵岳不动声色地借雪白宽大的外套和混乱掩饰,暗暗甩手打出飞钉,把混在人群想伺机扑来行刺的趁机点名杀掉。

    宿家兄弟则目射凶芒提戟冷酷地戒备着,谁敢闯来,不管是真百姓还是刺客都毫不犹豫地一戟杀去。

    侍卫们扩散开了些,冷冷扫视四周,一手马鞭子狠抽敢闹事的,一手拔刀随时准备劈出去。

    一行十三骑策马前冲,显然根本不在乎战马撞到人甚至踩死人。

    无良闹事的这才知道沧梁小恶霸的恶名不是虚的。

    人家根本不是死板在乎家族美名的能被玩欺之以方的君子,真敢不顾形象当众行凶。

    好人不好欺,也没法欺了。

    闹事者吃不住打,也没胆子真和沧赵家族这样的权臣豪门之家玩横斗硬的,真打也打不过,自然仓皇散开了。

    等人群有人发现死人了,死了怕不有十几个,

    寻常百姓妆扮的、商人员外妆扮的、和尚……什么样的都有。却都带着出了鞘的刀剑,至少是怀揣着家伙,人一死一倒地,伸怀里藏着的手跌落出来,有的握着暗器,有的握着精巧的三连弩,瞧暗器或小小弩箭箭头无不是发黑发青,显然是带剧毒的,死的显然都是心怀叵测的凶徒,无疑是想趁乱刺杀的刺客人物,人群顿时惊了,

    意识到这场热闹可不是好轻松围观起哄的,闹不好会稀里糊涂死在瞧热闹的乐呵,顿时吓得一哄而散了。

    这下清静了。

    赵岳看都不看横尸在地的那些刺客,目光一闪扫过同样混在人群装吃瓜群众暗配合出手清除刺客的雕龙绣虎等几个精锐,又冷酷地缓缓扫视退到各处惊魂未定却感觉安全了摸着鞭痕痛处咝声却又敢仇视或小声咒骂自己的无良百姓,在不少愤恨的目光盯视下傲慢地昂然而去。

    围观者听到随风传来赵岳淡漠的一句话:“我不怕得罪你们,因为你们不怕得罪我。”

    这话一落入有脑子的人耳,顿时有所领悟了。

    是啊,既然你们本敌视我,挑衅我,甚至想杀我,那我还对你们客气什么?要讲究什么?要顾忌什么?

    反正不论怎么做,你们也不懂感恩,不会对我尊敬,更不会追随我支持我维护我。

    打的是你这种人。

    没了你们这些无良之辈、险恶之徒,我才能活得更好更舒心更安全。我管你想什么是死是活。

    死了人,赵岳行凶打伤了很多人,自有人出于各种仇恨或目的,化身受屈百姓或维护大宋法制的正义良民积极去官府报告。

    可惜,泰安县府两级衙门都只是糊弄一下报官者,把尸体清理掉了,然后没有然后了。

    没人追查这些死者身份,也没衙门截住赵岳查问当时的情况追查死者的死因是不是赵岳一行造成的好问罪。

    盯梢的自此少了大半。

    赵岳知道还有各路的刺客在,

    但趁乱想出手的刺客死得莫名其妙,这让剩下的那些刺客都怕了,都坚决退出或暂时缩了。

    至于泰安府尹或官府的探子们也不需要那么多人盯着他了。

    都清晰地知道他赵岳此来是必定要打擂的,也必定是来闹事的,必定要住到擂台附近的客栈,看作派知道决不会虎头蛇尾只是北经过泰安或不打擂直接离开了。那还用那么多人费事盯什么?

    在擂台附近的客栈用几个机灵的等着盯着行了。

    赵岳也清楚,情况报到泰安府尹或某些人那,某些人了解了,指定会悠然议论嘲笑他,顺便商讨更详细更有针对性的对策。

    到了这一步,此地的士大夫官僚反而不敢直接玩凶狠硬手段以武力强杀他,玩也玩不出什么新花样。

    赵岳不在乎这些人出什么招,见招拆招即可。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士大夫们热衷又自负的那些坑人伎俩都只会成笑话,有什么高招尽管亮出来看看。

    赵岳也相信泰安府尹这些阴谋者也必定在自负地把他当成玩弄于股掌的小丑傻瓜,自负能合理合法玩弄死他赵岳。

    那看看到底是谁笑到最后好了。

    但在这之前,赵岳的首要工作是当好坏蛋,当一个凶横无理出大名的坏蛋,让那些居心叵测的官僚笑得更得意,也让东京城的那些腐烂官僚,包括皇帝赵佶在内,在得知他赵岳如此冲动鲁莽地败坏家族名声后都能笑得安心畅快,都感觉到了最后能合乎人心民意光明正大理直气壮除掉沧赵败类,能有理有据除掉他大哥这个杰出的对大宋统治太有威胁的军政才,而没有杀忠良干城大臣会在民间造成的汹汹诽议和后患。

    赵岳很体贴大宋诸贱人的心情,很照顾大宋统治者的愿望。

    你看,我冲动二愣子傻瓜纨绔赵岳胆大而任性妄为,无意在多么愚蠢无知地自觉配合你们的意愿,多么自觉地败坏掉家族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好名声形象,多么自觉地帮助你们到时候下死手能轻松到无所顾忌。

    打擂时,你们还会看到我赵岳更胆大狂妄无知无畏的举动,从皇帝到大臣能更高兴。

    只是某些人却先得付出代价,只能哭了。痛狠了,委屈狠了,恨狠了,却只能憋着,窝囊着,不敢把冤屈和我赵岳此次来泰安做的最大罪恶报到朝廷寻求同情支持和报复。

    当坏蛋,谁不会?

    玩官府那一套凶横霸道,玩士大夫官僚那一套阴损巧妙官场规则和手段,我赵岳同样能玩得出类拔萃,深得三味。

    好人不是不会坑人,常常是拘于道德情操公众形象什么的不屑那么做。

    我赵岳是天下众所周知的家族之耻,是盲没脑子傻瓜少年,干出什么事也没人惊讶,想干坏事有什么可顾忌的?

    阴谋者,你们按惯常认识和思维,都想错了。

    我不顾形象地使那些手段做给你们这些所谓的君子高人、士大夫名君、名士名流看看,拘于好人光环的人愤怒下是怎么坑人不逊色你们的,颠覆一下你们这些昏君奸贼对忠臣之家的习惯认知和愚弄操控利用。

    身为统治者,你们若有悟性,应该由这次事件认识到忠臣好人的权利和尊严更不可随意亵渎践踏。

    否则,你们自负的那些害人伎俩会被好人凶猛无情地反施在你们头,让你们自己好好体味那种悲愤痛苦。</div>

    

59节当坏蛋谁不会,下

    赵岳的凶恶显然没有高衙内之流出行的清街效果。

    因为他背后是以慈悲公正为本的家族,不是高求这样的可怕权臣,没有这个加成,可怕程度就大大减弱了。

    在泰安的人看到赵岳一行过来,尽管纷纷自觉躲开,但也只是让开路,退到街边照样围观议论,嘲笑咒骂的也有,只是不再敢大声,就是小声对身边的人嘀咕,生怕被赵岳一行听到而追过来让自己吃苦头。

    嘲笑咒骂也不是和沧赵家族有什么仇怨,就是以此显示一下自己牛逼有胆量与众不同,从中获得小人物踩强势大人物的某种满足,想以赵岳为垫脚石提升混社会的身份好处,就和东京下三滥泼皮牛二故意当众挑衅践踏卖刀的贵族杨志一样的心理。

    赵岳却由面无表情变得笑呵呵的,偶尔会抬头扫一眼随行进而渐渐临近的某楼上的某个或某些看客,笑容会更盛。

    被赵岳扫视的楼上窗后的一处处看客看到赵岳的笑脸,却无不心头一寒,

    都感觉到了赵岳眼中的强烈嘲弄意味与森森杀机。

    是我伺机以暗器暗算行刺的事暴露了,还是我心中有鬼才对赵岳小儿的目光产生了错觉?

    这些杀手都不禁扪心自问,原本的蠢蠢欲动变成终没敢动手。

    这些装作好奇的百姓甚至楼上住户的刺客都有个感觉:赵老二很邪门,似乎有股预知一切能掌控一切的邪气。

    当然,这不是杀手们不敢动手的主因。

    能干杀手这一行的无不是凶残胆横之徒,不会因为某种错觉似的荒唐感觉就吓得舍得放弃刺杀能带来的丰厚报酬。

    让他们一直老实装作看客的是,

    伴在赵岳左右的宿义宿良兄弟,赵岳每明显转头抬头看哪,那边的这位就会紧随着盯向那,对赵岳看去的人仔细打量着,目光不是审视,而是直接变得明显凶戾而充满嘲弄挑衅的亢奋。另一个则继续严密扫视戒备周围。

    后面的十个侍卫们中也会有几个跟着宿家兄弟的目光动向紧盯过来,一双双眼睛沉静机敏冷酷,因而可怕。

    其他侍卫同样也是继续不动声色地审视周围。

    侍卫们的武器都是种比较细长略带些弧度的,藏在鞘中难知到底是刀还是某种剑,但肯定是犀利的,柄都握在手中。

    对这样一支戒备森严,沉稳老辣,配合默契有序,肯定有战斗力又随时能拔刀投入战斗的队伍,三两一伙甚至是独行者的刺客实在没信心自己动手后能在藏身的楼中不被发现能及时逃脱赵岳侍卫的反击追杀。

    此前混在人群中行刺却莫名其妙死掉的十几个刺客的悲剧教训也让这些杀手不寒而栗,没有十足把握不敢轻举妄动。

    吃瓜群众不知现场的凶险诡异,有借轻贱赵岳自抬身份的泼皮无赖,也有羡慕崇拜赵岳的。

    “真英武啊!”

    “想不到沧赵家不着调的老二是这模样,这么好看。”

    “是啊,下凡的神仙圣徒一样。”

    “沧赵家遭难了,破产了,赵老二也照样骑骏马威风得不行。真羡慕他有个好家族”

    “唉!我要是能活他一天的生活这辈子也知足了。唉!莽撞傻子却就是有傻福。我怎么就这么命苦呢?没钱没势也没貌。”

    在复杂的人心与目光中,赵岳一行有惊无险赶路。

    快到擂台这边了,明天是开擂日子,得找地先住下,住当然得住此地最牛逼的客栈——高盛客栈。

    这家客栈是本地最高最大最奢华的建筑,有五层楼,在这个时代的这个地方,在一片低矮楼屋中有鹤立鸡群之势,很好找。

    快到高盛客栈的时候,突然路对侧的一家小客栈中跑出两个人来,

    当先一人冲赵岳跑来,欢欢喜喜叫着:“四哥,你可来啦。”

    宿义宿良和侍卫们看到来者,都不禁笑起来。

    赵岳看到小刘通在这出现也丝毫不感到意外。奶兄弟要是不来凑这个热闹,那才不正常了。

    他来之前给大哥和老家都电报通了气。

    他要在泰安闹事,得让两处都有数,都事先做些相应准备,防备事态有变。刘通在老家也就自然知道了消息。

    赵岳不知道的是,梁山向赵庄发电报,小刘通恰好就在电报房。

    本是赵庄纳完新户,一切安排好了,没事了,少年闲不住,无所事事,庄上又没谈得来的小伙伴,闷得慌,即使没有大哥刘文在眼目前拘管着,远在清州根本管不着他,在赵庄没什么不自由自在的,他也待不住,所以刘通那天想电报联系一下赵岳,说明一下家里用不着他啦,要回梁山和四哥待着,结果先接到泰安擂台的事。刘通一瞅电报内容,腾就火了。

    宁老太君当时在大厅纳凉,听着丫环和留守老教头的婆娘们说些各处庄堡新户和沧州的趣事,猛然听到腾腾脚步声,转眼瞧见小刘通怒气冲冲飞快而来,微愣了一下,待仔细瞅了瞅小家伙神情,感觉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幸的事,暗暗松了口气,就笑呵呵地问:“瞧瞧把小猢孙气的。是谁这么大胆子敢把咱们家通儿气成这样?”

    “来,说给我听听,祖母为你做主,不打折他的腿不算完。”

    在场的婆娘丫环们都笑起来。

    小刘通不是赵岳这样活了两世的妖精,是真正的少年,心里藏不住事,脸上藏不住情绪,没心情说笑。

    他用袖子胡乱擦了把额头的汗,把泰山擂台的事三言两语说了一下,怒气冲天道:“老祖宗,有人欺负我四哥。我要去好好教训他,让他知道什么擎天柱,什么人猿都是渣。不用劳我四哥出手。我刘通一人就能挑翻了擂台,搅黄了他好算计。”

    老太君知道了原尾,微微点点头,沉思了片刻又恢复笑脸,感慨一声说:“确实是好算计。”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有些人就是见不得咱们家安稳好过。”

    教头胡大海的婆娘扬眉嘲弄道:“朝廷这些官员也不知怎么想的,大宋都要完了,这惊天灾难才刚过去,居然又敢搅风搞雨的生事做恶。他们是不怕搞毛了大公子,毁了大宋江山?还是就想把大宋江山早早折腾完了,他们反而能得到什么天大好处?”

    这一带头,老教头的婆娘们就议论一片,都感觉气愤又不解。

    宁老太君嘿一声:“咱们汉人被异族欺负惯了,对朝代更替习惯了,也精通了如何应对。

    那些读书当官的觉着折腾败了这个江山没什么大不了的。

    新朝立,无论是异族还是本族人当了皇帝,想统治汉人就怎么也离不得他们这些读书会统治汉人的人。到时不过是换个身份,积极效忠新主,照样能继续当官做老爷享受荣华富贵。所以敢折腾,折腾眼下更能立即捞取可观的好处。”

    这话点明了统治阶层敢肆意腐朽的骨子里的一个主力动因。

    另一个根本动因就是统治者总自信无势无智的草民奈何不了有兵有一切的他们,至少一两代两三代内草民翻不了天,至于更长远的,谁在乎?就不想了。那时自己早死了,儿孙自有儿孙福,自己管不了那么远那么多。

    再者,除了皇家,历来权不过一两代,富不过三代。皇家倒是想江山万万年,可谁也改变不了朝代更替的必然规律。

    不趁着有权得势时尽可能地纵情享受,难道还等未知的下一朝下一世重新奋斗?

    并非是统治者愚蠢看不清现实,也不是真的目光短浅。

    能当官的绝大多数都是当世的绝对精英。

    都是一边尽可能地维护和延长本朝的统治,一边想抓紧机会和此生时间肆意享乐而破坏统治。

    总也逃脱不了这个规律。

    大厅的众人都不禁又一阵气愤感慨,但片刻后又纷纷笑起来。

    一老教头的婆娘笑道:“那些狗官抱着此朝折腾败了,下一朝照样有机会,不论谁当皇帝,江山总是得落在他们这些读书人手里,要是这么想,那可就大错特错,要惨了。”

    “不止下一朝轮不到他们这些狗东西当官老爷稳坐天下,本朝败亡时,怕是他们一个个都得先后不得好死,都得和领头败江山的皇帝陪葬,一个个家族不跟着彻底毁灭也至少要悲惨沉沦绝望。”

    另一个婆娘笑道:“你说他们使吃奶的劲拼命搂钱,捞来捞去,干尽坏事,背尽罪孽,结果还不是为咱们攒的?”

    又一个笑道:“狗东西占那么多婆娘,生那么多子子孙孙,花大价钱培养读书,成就一个个满肚子诗书的奸滑无耻伪君子软骨头,闹个归齐还不是当官做爷不成,和那些五花八门异族一起当奴隶作到死“

    众人一想新帝国的全新政治和人才储备,一想赵岳不惜代价地把人口移来移去,都笑起来,在这一刻都深感二少爷做得太对了,就得这么割断陈旧肮脏的一切。不然怕是很快又回到过去的老路,哪有天下万民的长久好日子过?

    凭什么咱们的丈夫子弟流血牺牲打下天下,闹来闹去却还是那些东西顺里成章理所当然地坐天下悠然自得享受成果?

    老娘我不答应。

    帝国的人也不会答应。

    历史循环是应该有个了结了。

    当着统治者却肆意害民坑人的,这次定要叫他们和家族尝到作虐的恶果和后患,统统都扫入垃圾堆成为历史尘埃。

    以后,世界再也没他们这类人的份。

    老奶奶也笑了笑,对等在一边着急的不行,心早飞了的小刘通道:“通儿啊,你想去打擂。我准了。”

    小刘通一听这话,顿时高兴得蹦了高。

    “老祖宗,我就知道你最英明,最体谅人了。”

    老奶奶笑道:“这孩子,是不是我要不答应你,我就是个糊涂可恶老太婆了?”

    小刘通一吐舌头,“哪能呢?老祖宗可是看着我长大的。我哪是那种人?”

    老奶奶和众人哈哈笑了一阵,又说:“你要去,我不拦你。但得答应我个条件。”

    一个条件?

    一千个一万个也行啊。

    老奶奶把小家伙的那点心思看得通透,担心的也正是少年的莽撞不知轻重,所以收敛了笑容,特意严肃了点。

    “本来呢,开擂还要几天。不着急去。可你指定坐不住。那就早点走。但要悄悄去,去了后更不得惹事招摇”

    “你四哥那性子岂肯让那狗官算计的得意?

    指定会亲自去大闹一场让那些东西吃个窝囊大亏。你就等着你四哥去。一切听你四哥的。

    要是开擂了,你四哥还没到。通儿啊,你切记了,万不可自己逞强上去打擂。一定要等你四哥到了再说。”

    “千万乖乖的。”

    “万一你四哥没去。你也万不可冲动上台打擂。你可记下啦?”

    老奶奶知道小刘通有本事,但不清楚到底有多高的本事。泰安官府自信能以擂台索命达到某种罪恶目的,那擂主指定不是一般的厉害人物,要是没点镇世的能耐,不可能被官府看上并寄托重任和信心。

    况且就算打败了擂主,事也不是就这么完了。

    这不是一次简单的相扑比赛热闹。那后面还有官府一层势力和算计呢。

    沾上官府的事就没个容易的,一般人不死也得扒层皮。小刘通只十六岁,还是个标准的少年,可不是小孙子那种比大人还成熟老辣的怪物。刘通就算独自应付得了打擂,也指定应付不了官府黑手。万一出了事,那事后怎么报复也晚了。

    所以很不放心。

    老奶奶决不许刘通擅自冒险。

    只要让去,小刘通自然什么都满口答应,心里到底拿的什么主意就没人知道了。

    但,他老实听安排,扮作寻常家庭的少年,没在这社会还动荡的危险时期骑马走陆路穿州过府地冒险,坐了条小船,走运河,到了泰安附近再下船去泰山,听老奶奶的说法,赵岳来指定高调住最好的客栈,他在高盛附近悄悄住下。

    老奶奶做事稳妥,

    派了个身边最得力的侍卫跟着去,既是相互照顾保护,也是看管着小刘通不让其到时候能任性行事。

    如此不算,后面还让李助安排了接应的人手和船只以防万一。

    当然这也是赵岳电报中的要求。

    赵岳来泰山,打擂只是一个方面,要坑泰安官府的财坑到府尹等狗官心痛得要死。

    否则杀了任猿意义也了了,教训不深刻。

60节高盛客栈

    高盛客栈掌柜的看到赵岳和刘通说说笑笑走进来,脸上堆起职业笑脸,瞅着赵岳的眼神却暗藏傲慢不屑和嘲弄。

    刘通瞥了掌柜的一眼,道:“九间上房。马洗涮后,用最好的精料。”

    “九间?还上房?”

    掌柜的一听,保养得极好的白嫩嫩胖脸上露出惊诧实际是嘲弄的神情,表情很夸张,“这位小客官肯赏脸来我高盛客栈是小店的荣幸。可小店的上房不是住了人了就是早订出去了,别说九间,就是一间也没了。”

    不等刘通答话,掌柜的又笑眯眯道:“呵呵,赶上擂台赛嘛,客人太多。你能理解。”

    “呵呵,客官若就想住这。本店下等客房倒是还有几间。本店设施不错,下等房也很干净,就是没单独床位,是大通铺。客官若不嫌弃,小可这就吩咐下去,让小二好生伺候着看看能不能住得下几位。”

    他目光微斜赵岳,心里话:“你当泰安是什么地方?

    别说是白吃白住住霸王店,你就是十倍百倍付钱也休想住在本店。

    上面早打招呼了。要的就是你碰壁难堪先丢丢脸。

    我管的店,老子说了算。附近有巡逻的不少兵丁校勇,保得就是本店,防的就是你象在别处那样耍横逞凶。

    还有哇,这的任何一家客栈也不会让你住。买吃买喝也不会让你痛快了。看这稍象样的饭馆,谁敢卖你吃喝。

    你想来泰山打擂搞事,去住你的荒郊野外荒弃烂草房享受蚊虫叮咬挨饿受饥吧你。

    泰安是泰安官府说了算。

    还小霸王?

    你就是真霸王在世,在这泰安,你也得到处碰壁,无可奈何。

    这次不把你沧赵的脸面扒个干净踩脚下跺一万脚不算完。

    识相的就赶紧滚蛋。

    灰溜溜滚回梁山野水洼子喂蚊子去,回你的赵庄灾区挨饿,在惯着你的你家老不死的怀里委屈哭泣去吧你。

    这可没人惯着你。你那侯爷大哥来也不行......”

    他恶毒畅快地想着,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喜人,越发让人感觉很热情。

    小刘通到底年少,感觉是这掌柜的在故意耍弄轻贱人,但一时不知该怎么应对这种笑面虎和说辞,有心发怒动手教训这死胖子,强忍了忍,先转头看看四哥的意思。

    赵岳却平静如水,没丝毫怒意。

    他轻轻拍了拍奶兄弟的肩膀,稍安勿躁,然后转头瞅着这掌柜的。

    掌柜的在逼视下先是有点畏惧,后昂首挺胸直视赵岳,仍是皮笑肉不笑的那副奸诈笑脸,渐渐勇敢地目闪傲慢挑衅:怎么着?我就拿话捌你羞辱你,而且弄来弄去就是不让你住,你能怎么地?这是泰安。我主子可是本府通判老爷……

    这家客栈大,在这时期住的客人也确实极多,加上此时正赶上饭点,在客堂享用午饭的一桌桌地布满了客人。这些人即使看不透本次相扑擂台赛暗含的险恶用意,也都明白这就是冲着踩沧赵家族脸面去的。赵岳一来自然就是焦点。

    一双双眼睛盯着赵岳的反应,

    都想看看这位威名赫赫的沧梁小霸王能有什么法子对付高盛掌柜的的合理变相刁难羞辱。

    赵岳和奶兄弟说笑间一进门就把这的客人扫视审阅了一遍,心里有数。

    客人是不少。来看打擂的外地人是挺多。

    但掌柜的说上房没了,全订出去了就是扯蛋了。

    如今剩存的大宋有钱有势者哪有心思来看什么擂台赛呀,

    上上下下的人物无论是官是富都在忙着收拾灾后乱局,都在忙着斗智斗权斗势斗勇斗狠.....斗得那个妙招迭出精彩纷呈,合纵连横,.各展优势能耐,用尽一切手段拼命刮分油水,都在全力争取把这次的国难财发到最大呢。

    连皇帝赵佶也瞪起了眼,在高度关注此灾后天下到底能有多少土地钱粮归了朝廷能归他挥霍享用,抓得紧着呐。

    退一步说,就算有富贵者有那个闲心兴趣,可社会仍不安稳,路上仍危机四伏,说不准哪就会突然窜出匪徒或闹起民乱,又卷起烧杀抢掠的混乱风潮,在这要命的当口又有几个富贵者,仅仅为看看他赵岳怎么出丑或怎么在擂台送命,就敢冒着自己送命的危险出远门来泰安?

    越是无良富贵者越是惜命,都很懂得怎么保命。

    外地的不来。本地的富贵者会有人凑这个热闹,也许还会有不少。

    但这些人即使在擂台附近没有自己的店自己的外宅住,也不会冒险住外边的客栈,完全可当天看当天回自个家。

    至于不怕危险的天下有钱豪杰,也指定没几个人来,

    不忙着发国难财,也得忙着被贪官污吏巧立名目问罪夺产。

    此次国难风潮必然造成有钱者分成两极,不是同流合污的,就得成被算计吞掉家产甚至被直接陷害弄死清除掉的。

    想富、仁、洁身自好继续以往那样守着良知心安地过富家生活,那不太可能有机会。

    最主要是此次擂台赛不是惯例举行,完全是临时起意,发布时间很仓促,除了离泰安不远的人,想来也赶不及。

    稍远的地方,此时只怕还不知道这事呢。

    本次擂台宣传口号没吹到天上去也吹得大了,不止是挑衅赵岳,也羞辱挑战了天下英雄豪杰。

    尤其是自诩蛟龙的江南豪杰对口号更敏感。

    但方腊的人即使听到消息,能快马昼夜兼程赶来也来不了,忙着布局江南谋求生存发展大业呢,没闲工夫。

    至于狂妄自负的王庆田虎手下好汉听到泰山擂主吹大气,不服不愤也不大可能来。

    两反王占领的地盘,百姓流失得更惨重,强征的百姓子弟兵不爱打仗不想当反贼的,自然在混乱之际趁机脱离凶险军旅,带武器结伙逃回家保着同样不想在战乱地讨生活的家人逃走。

    逃走的人太多,逃路又四通八达的,很容易迅速脱离反贼占领的那点地界。

    田虎王庆军兵力锐减,守住占领区城池和边界,防止声势浩大到吓人的移民狂潮一波波过路洗劫,人手着实捉襟见肘。那时,反贼地如大海上狂风暴雨中的脆弱小舟,田虎王庆穷于应付这种闻所未闻的乱局,即使愤恨发狂想呈凶拦截逃兵和百姓,也根本无法有效封堵。灾后,到哪弄人手种田供粮饷,从哪能补上短缺的兵力,如何应付官兵反扑......这些事能愁死人。哪有心思去计较一个草民相扑者起了狂妄心放出大话这点小事。

    晁盖讲义气,听到赵岳小兄弟被羞辱,很可能派人来打擂,甚至可能亲自来,但绝不会住在高盛这样的招眼处。

    如此一算,再看看厅中吃饭的客人那打扮和吃用的可知不可能有不少住上房的,而高盛客栈是建筑面积很大的怎么也有几十间上房的大店,怎么可能没闲置的上房。

    赵岳从掌柜的神情中也看透了其态度和险恶用心,知道其必定是得了背后主子的吩咐,有官府打了招呼并撑腰。

    他笑了,并没急着揭穿,轻描淡写道:“没上房不要紧。这算什么问题?你倒出九间不就得了?”

    掌柜的听了这话,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很吃惊地道:“让?让给你,还九间?”

    他看向店中众食客,得意地一摊手,很夸张地故意大声叫道:“诸位贵客,你们说说,这订出去的房间小可能不经客人同意就擅自转让吗?”

    客人知道小恶霸赵岳不是好惹的,惹不起,也不想多事,就安心当个瞧热闹的看客就好,绝大多数没理睬掌柜的话。

    但也有胆横的、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或心怀叵测的起哄笑道:“哪有这个道理?不能让。不讲信用还开个屁店?”

    掌柜的得意一笑,回头瞅着赵岳顺口接话道:“是不能让。这位客官就别难为小可了。”

    也许是感觉这么说远不能宣泄戏耍赵岳的那份得意畅快,掌柜的又一拍手,哦一声,做恍然大悟状,笑道:“瞧我这眼力和记性,刚才从店门口远远瞧见了马上旗号,却一转眼又忘了原来是沧赵家的二公子光临了小店。”

    点明赵岳身份来加强羞辱嘲弄效果不算,这家伙不愧是老做生意的,嘴巧得很,忍不住得意洋洋又绕上几句。

    “哎呀,沧梁小霸王,你家可是以最守信的商务顺利打开天下商道的,也是以仁义重信名闻天下的。你出身这样的家族,怎么可以让小店不守信用呢?这不应该是你这样的家庭能做的事,对不对?”

    “小店若是照顾文成侯的面子把上房擅自让给了你,失信天下,砸了本店几十年的金字招牌,那罪过可就大了。”

    “本店主人损失惨重,可能倾家荡产不说。几十个伙计们都得失业,想挣点辛苦钱也没地挣去,断了收入,他们家人怎么办?小可砸了生意也没了吃饭的营生。怕是全家老小喝西北风去,都得象某些自命不凡的人家那样饿着。小可只是个小人物,家里可没什么侯爷伯爷的亲人撑腰可以到处吃白食,小人虽卑贱,也还知道羞耻二字,还想要点脸面,可不象有些人那样能豁出脸皮硬讨硬占到处丢人现眼,也没诰命夫人什么的能护着照顾着家败了也能有高头骏马骑着得瑟。”

    如此夹枪带棒地嘲讽,看赵岳居然面不改色笑容依旧,掌柜的没看到想看的效果,转转眼又刺了几句:“再说了,天下谁人不知沧赵商务做得之大之牛气?谁人不知沧梁小霸王家富甲天下,遍地都是朋友?”

    “赵公子有的是钱,在泰安这有的是上房可选择。若不愿住小店下房,怕委屈了身份,请去别家住。就算客栈都人满为患了。公子也必定有富豪甚至高官家可去做贵客不是?所以呀就不要难为小人了。小人真没法子如了你的意。”

    他心里话了,你沧赵家族被辽寇和海盗双重洗劫抢了个精光,都成了穷光蛋了,生意彻底完蛋了,再不是那个富可敌国的豪门了,你哥也失势了,成了官场人人想踩几脚的共敌,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突然被朝廷问罪拿下了,大宋没人待见你家。你没条件摆谱了,都落到没钱花只能脸都不顾了到处吃霸王餐住霸王店的地步,你还自我高贵个啥?

    还让上房给你?柴棚你也住不上。

    掌柜的损得顺溜,越说越自我感觉极好,肥大的脑袋都情不自禁左摇右晃的。

    但可惜再没客人起哄捧哏配合他。

    这时候架秧子接火就是招恨了。

    沧赵家族再落魄,小霸王再失意,那也是军政大权在握的大宋高官强横家族,是有资格也有本事到处横行的小霸王,小小百姓赶上机会稍稍起哄扇点风火瞧热闹更开心一点可以,招了恨,被小恶霸的人盯上可就是上赶着找死了。

    没见小恶霸手下的侍卫有的气得眼珠子都红了,正握刀使劲呢?

    都平心静气紧瞅着赵岳怎么反应。

    赵岳似乎没听见越来越露骨的挖苦挑衅,还笑容不变地赞了句掌柜的:”你口才真不错。“

    掌柜一愣,心想这赵二据传没脑子有点傻,是不真傻呀?

    随即却是越发得意洋洋,还顺嘴回了句:”公子客气了。“

    ”我不客气。“

    赵岳笑眯眯的,声未落,突然出手一把揪住掌柜的胸口,把这家伙从柜台后拽得轰隆一声撞在柜台上,提趴在柜台上。

    掌柜只感觉胸腹膝盖似乎撞碎了,胸口连衣服带皮肉如同被个铁钩子深深抓入要生生撕下来一样,痛得要死,差点儿直接背过气去,两脚悬空狼狈趴在柜台上,在要命的巨痛之下心里也惊骇不已。

    他个子不算高,却极肥,体重怎么着也得有个二百来斤,却被赵岳轻描淡写地顺手一拽一提就拎起了空。

    赵岳很是轻松就做到了,似乎没用多大劲。

    神力呀!

    莫非这小霸王真有霸王般的勇力?霸王之名是名符其实?

    别说这找死的掌柜的和寻常看客惊骇莫名,就是住在这此时也在店里用餐的水浒第一人玉麒麟卢俊义也震惊了。

61节都是嘴巴惹得祸

    掌柜双脚悬空趴柜台上痛苦惊骇抬头瞅向赵岳,眼神愤恨恶毒之极。

    赵岳揪着掌柜,仍是笑眯眯的,没有恼怒,眼神也不凌厉,似乎赫赫有名的小霸王也没什么可怕威胁力。

    但掌柜的忍痛转着心思刚想大声嚷嚷:赵岳打人啦。沧赵住霸王店仗势欺人啦,救命啊什么的,赵岳一甩手象随意丢块小石头一样轻松把二百多斤重的肥掌柜从柜台上甩到了柜台外边。

    巨大的体重震动地面,砸得客栈大楼似乎都颤了颤。

    掌柜的都喷到了嘴边的无赖诬陷句子随着扑通化为一声闷哼,仰天躺那,之前因疼痛羞愤而涨红的脸瞬间化为煞白,只感觉后脑砸地上砸炸了,五脏六腑全移了位,全身巨痛却似乎又不是自己的身体,手脚麻木瘫软,除了眼珠子不耽误转动嘴唇能张合,其它部位都一时失灵动弹不得。

    客栈养的打手一看掌柜的被欺负,顿时从各处窜了出来,呼喝着各种污言秽语,拿刀持棒咒骂威胁着凶恶围了上来。

    跑堂的等店伙计也纷纷化身恶徒,

    持菜刀、柴斧、怀中利刃等各种手边趁手家伙跟着镇场子的地痞打手瞪眼围上来。

    几十号汉子手持凶器气势汹汹,如同奋勇火并的黑社会,恶气逼人,声势不小,很是吓人,

    惊得店中客人不禁脸色大变。

    我草,山东有名的高档酒店——高盛客栈,一个个热情麻利的伙计居然身怀凶器?

    瞧这架式,整个一群黑帮歹徒啊!

    这特妈的是处披着酒店美名的黑店么?

    之前,小二们对我那个热情周到,莫非不是高档酒店员工的训练有素热情洋溢,特么的根本是在麻痹我暗中要图财害命?

    我就说嘛,高盛客栈似乎不象以前了。

    主事的尽管还是这个精明老道的肥佬掌柜的,但以往熟悉的伙计不见了,现在的这些伙计笑得同样热情,手脚同样麻溜,嘴巴同样能说会道说得迎人心意,可感觉就是有点不对劲,总瞧着这客栈的人不是什么好人。总感觉这些伙计一举一动一颦一笑似乎都带着种说不出来的邪恶气,闹了半天还真就是特么一群地痞无赖凶徒的黑窝点。

    这么一想,客人们更吓了一大跳。

    我草,来这吃喝住宿太可怕了。

    怕是一个不小心就不但钱财损失了,小命也可能稀里糊涂没了,还死得无声无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无人知晓。

    这世道是怎么了?

    哪是安全能让人放心的地?

    这以后还敢轻易出门?还敢在外吃喝闲逛消遣……

    远的事不必多想了,先顾眼前的吧。

    有胆小或不想摊上事的食客住客,眼看一场大规模冲突血案要发生,不禁心惊胆战,下意识就丢下筷子酒杯立即站了起来,想赶紧离开客栈是非地,却走不了。客栈的出口被手持凶器的打手和店小二无意中堵住了。

    胆大,热衷瞧热闹,不怕事大的客人这会也没那闲心思了。

    冲突一起,到时候混战扩大到无法收拾,万一双方杀红了眼,谁还会有顾忌,必会波及到大厅中的无辜客人,让旁观的不相干的自己也挨上几刀子冤枉得砍死砍伤在这。热闹好看,但要命的热闹可不敢看,也纷纷起身想离开现场。

    对这群凶神恶煞般威胁着逼上来的客栈成员,赵岳的侍卫们在柜台附近散成半圈,沉默按刀不屑地扫视着这群本质是社会渣子的家伙。有的还冲叫得最嚣张的家伙勾勾手指,示意:“有种你就冲上来行凶试试。爷正愁没借口杀掉你呐。你特么赶紧上啊,光叫得凶有屁用,爷又不是吓大的……

    赵岳仍是笑眯眯的模样,白衣胜雪,似乎出尘不染。

    看到客人的惊恐与骚动,目光在满堂唯一安坐不动的两桌客人处一闪而过,他笑着向客人们拱拱手,似乎是在表达一歉意,随即目光扫向围上来的众凶徒,笑呵呵道:“我这个人呢,别的本事没有,唯一的优点就是不缺把子力气。”

    这似乎是对刚才随手欺负掌柜的行为的一种解释。

    此刻,他的形象和赫赫有名的小恶霸绰号绝不相干,让人怎么看怎么人畜无害,完全是不带一点凶恶可怕的圣洁仁慈。

    这让客栈的爪牙们凶恶气焰立即嚣张了数倍,

    原先心里对强权家族的公子哥的本能畏惧消散了不少,凶性一起就没了顾忌,人多势众就感觉是无敌的不用怕小霸王,咋咋唬唬叫嚣着横刀举棒加快了进逼,之所以仍是磨磨蹭蹭没立即凶狠砍砸过来是还没听到掌柜的承诺和背书。

    但赵岳视一触即发的凶险如不见,笑容依旧,悠然背着手,目光又扫向地上躺着的掌柜。

    掌柜的这会缓过点劲来,

    遭到重摔的那股子麻木劲一过去,疼痛感就加强了数倍,巨痛顿时如狂暴的潮水般浸透全身。

    这家伙痛得汗出如桨,浑身控制不住地不断颤抖,但有了精神盯向赵岳,目光如愤火,越发凶狠恶毒,很是不服。

    这些年来,他当着赫赫有名的泰安第一酒店高盛客栈的大掌柜,要钱有钱,要权有权,要人脉有人脉,上下交通,自身就有个庞大关系势力网,又有通判主子在背后强力撑腰,在泰安这地界尽可横着走,若不是干着酒店生意不得不注意一下公众形象,行事会完全无所顾忌,高高在上横惯了,坑人欺负别人早习惯了,几时吃过这种大亏受过这种痛楚和羞辱。

    怒火让理智缺失。

    凶横性子大暴发,要脱笼子吃人。

    他嘴唇蠕动,被赵岳抓裂了摔裂了似的胸口在使劲提气,想不顾一切地下令手下杀人,想大吼:杀了赵岳有重赏,出了事,老子担着。

    但宿义一见赵岳的目光落到掌柜的身上厉芒一闪而逝,心领神会地立即重重一脚跺在掌柜的胸口与咽喉相接部位。

    这一脚跺得掌柜的痛得差点儿背过气去,

    呼吸困难,巨大肥脸变得涨紫,想吼出来的嚣张狂话硬憋回了肚子,盯着赵岳的恶毒目光也应声消散了,顾不得仇恨凶狂了,双眼不住翻白,两肥硕的手颤抖着只顾去搬胸口的大脚,人只顾着拼命吸气。

    但至此,这掌柜的还心存侥幸,或者说是怀有种坚定信念:“赵岳小儿再胆大凶狂,他也绝不敢就此弄死我。无非是仗着家势撒野报复我羞辱他,让我吃点苦头,受到教训,怕了他。赵岳小畜生,你等着。你让我吃亏越多痛得越狠,你越畅快得意,到时我越会整治得你不得好死。,不,我要让你满门死绝,让小畜生你生死两难、生不如死…….”

    他猜对了,赵岳确实不能随便就杀了他。

    但他侥幸得太早太轻松了。

    他根本不了解赵岳的行事风格,更不了解赵岳手下梁山好汉的行事原则和手段。

    梁山人都形成了一个行事模式:平常不主动惹事,遇事不怕事,反击强硬。最重要的是,一旦动手了,干就干彻底。

    这个彻底不一定是消灭肉体。

    梁山人受赵岳影响,都相信一个道理,有些方式的惩罚力度比直接杀了那人更有效果,让那人更悲惨痛苦,惩罚才更解恨。

    宿义现在就想这么干,

    根本不用赵岳指示,他就知道对这个不能真就这么杀掉的掌柜的怎么惩罚才最合适。

    这掌柜的不是能说会道,有眼力劲,会管理酒店,对泰安通判主子有大用,感觉主子少不得他才敢如此嚣张吗?

    那就断了掌柜的作用,

    看看你还有什么可卖的,看看你主子对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敢不敢仗义强出头直接挑战沧赵家族。

    他稍松了松脚下力量,让掌柜的缓过气来,

    见掌柜的愤恨凶狠又带点畏惧的目光投过来就笑呵呵对掌柜道:“刚才卖弄生意人练出来的嘴皮子,花言巧语当众肆意羞辱我家二爷很得意是不是?心里恶毒诅咒我家主人满门很自负张狂很畅快是不是?”

    掌柜的不服,还有勇气冷哼一声,看着宿义的目光无疑在说:“本大爷就羞辱赵二了,就诅咒沧赵了,你除了打我一顿解恨,还敢怎么地?

    你不敢杀我,也不敢动刀枪伤害我。否则,即使是文成侯再牛再维护该死的赵二,赵二罪责难逃也得吃王法。”

    宿义看出来了,笑着微点头称赞一声:“瞧不出,你还这么带种。”

    掌柜的缓过气来,听了这话,感觉不能在手下和这么多客人面前做尿泥成笑话,又更气足地冷哼一声以示无畏和不屑,并伸手去搬宿义碾在胸口的脚。

    可惜就他那四体不勤养尊处优的无力身体,别说现在浑身仍巨痛瘫软,就是正常下也根本搬不动。

    宿义哟一声,笑道:“还来了精神挺有劲啊?”

    “怎么样?身体不麻了吧?”

    他问着话扭头变脸,冷厉地扫视着跃跃欲试的客栈众爪牙,大戟往地上一顿,当一声把店里铺得石板地面顿得四分五裂顿出个大窟窿,吓得众恶徒神色一惊,他轻蔑地哼一声,随即转视掌柜的,又是笑脸。

    “不麻了好。对痛就敏感了。”

    掌柜的一听这话就感觉不好,但未及反应,一只大拳就带着风声罩着黑影砸了下来,正中掌柜的仍不肯老实的嘴巴。

    这一拳砸得如此利落凶猛。

    掌柜的中拳处牙齿立马流着血告别了主人,留给主人难以忍受的痛苦。

    掌柜的嘴唇也被牙齿硌破了,差点成了比兔子三瓣嘴还多瓣的。

    呃——

    掌柜的痛得,瘫软而那么肥硕沉重笨拙的身体触电般也能抬起老高,却被宿义踩着胸口不得坐起身来嚎叫反抗。

    如此还没完,

    宿义毫不停手,笑呵呵地却又一拳紧跟着砸下,接连双击把掌柜的牙齿差不多全砸掉了这才住手。

    掌柜的这才知晓厉害,知道怕了。

    赵岳是不能因点言语口角就杀掉他,但赵岳手下的人却可以用比杀人更恐怖的手段报复他敢羞辱挑衅沧赵家族。

    或许,之前赵岳一直不怒不吭声,一直笑容满面的面对嘲讽挑衅,就是为刺激他敢越来越大胆放肆地卖弄唇舌落下罪孽把柄,然后才好合理有据地进行更狠的报复惩罚。这个传说是二愣子傻瓜的沧赵老二原来不是傻子,很心机。

    说到底掌柜的也是草民,再有钱,官府背景再硬,关系再牛,若敢仗势当众羞辱堂堂当朝大学士侯爷家也是罪过,是在找死找罪受,被教训惩罚是该受的。这既是大宋维护统治阶层的王法,也是民间的世俗观念共识。

    终于有了这个感悟,

    横行多少年了,今天才晓得自己当惯了大爷,被泰安人无论是官是民都敬着让着,但自己仍是卑贱奴才,根本没资格和真正的大爷较劲。

    又意识到手下的痞恶棍打手伙计,平常对付别人强横有力,但对上凶名赫赫的梁山好汉,人再多,平常的表现再凶恶有力也不顶用,看看这些平常总自夸的英雄好汉,此刻哪个敢真骁勇地冲上去和赵岳的侍卫厮杀?

    和恶名响亮的蛮横凶野小霸王做对,色厉内荏之徒根本不是他可以依赖为护身依仗的有力帮凶,掌柜的后悔了。

    好生后悔。

    但这没用,也悔悟得太晚了。该承受的报应终于降临,眼下怕是怎么也逃不过去。

    掌柜的唯一念想是,在附近巡逻的官兵赶紧出现才能解救自己,

    盼着官兵如天兵天将下凡一样快快来降住赵岳这伙恶魔。

    太痛了。

    痛得想昏过去,却不知是脸皮太厚、心太黑太强大,还是害人太多神经太麻木,怎么也没昏死,只能干受着巨痛。

    惊恐想服软想求饶,

    可掉了满嘴的牙齿混着血和唾沫都堵在喉咙处让他有随时会被噎死得惊惧感,破烂的嘴唇蠕动,却说不出一字话来。

    但他的举动却提醒了宿义。

    “哦——“

    ”也是。你这家伙嘴皮子利索,能说会道的这么贱,全仗着长了一条灵巧的舌头。和牙齿无关。”

    “嘿,不好意思。我这人打小不爱读书,不识几个字,没什么文化,刚才搞错了,不该浪费力气弄掉你的牙齿。”...

62节卢俊义

    掌柜的听着宿义这似乎是道歉的不好意思的话可不感觉好笑,更不感觉宿义有什么诚意好心,只感觉一股更大惊恐,怕有更可怕的事残酷降临。

    果然他这开酒店太久都开成了精的聪明敏锐没白费。

    宿义一脚仍踩着他蹲下了身,放下了大戟,在掌柜的惊恐注视下,一手捏住掌柜的鼻子,憋得掌柜的不得不张大嘴巴呼吸,另一手不知从哪摸出把短刀插入掌柜的嘴中一闪,短刀见血转瞬抽出,在掌柜的华贵衣服擦了擦又消失了。

    掌柜的舌头掉了,痛得一颤,

    想喊却鼻子被捏得憋得吞咽了一下,结果把牙齿和割掉的半截舌头混着血全吞了进去,噎了个半死,但总算喘上气。

    宿义啧啧称赞。

    “掌柜的,你真带种,真够畜生的,坑人吃人惯了,都成性了,居然连自己的血肉也不放过。”

    说着放了手,拿起大戟起身,在掌柜的急促呻吟喘息声中却又是一击。

    锋利的戟尖划过掌柜的一只眼睛,沉重的大戟使得如用小刀子一样灵巧无比。

    掌柜的又是一阵猛烈呻吟抽搐,痛得如从水中落到岸上的鱼一样直颤,剩下的那只眼赤红如炭,面目扭曲,配上脸上的鲜血越发丑恶狰狞,正如他的为人本质,非人的疼痛太折磨人,心里打击也不是能承受的,想逃避残酷现实,可惜就是昏不过去。

    如此凶残手段直如最可怕的强盗恶贼行径。

    而赵岳在柜台边虽然没有看手下怎么行凶,却也自始至终没有任何不忍或阻止之意,背手如玉树临风而立,并且仍是笑容依旧,目光淡漠地扫视客栈众歹徒或客人,这和沧赵家族广传天下的巨大仁慈名望完全不相符。

    也许这就是传说的沧赵家族的另一面,也是传说的梁山好汉行事风格——对敌人凶暴冷酷无情,手段无所不用其极。

    客栈这些所谓混起正当生意的地痞流氓店员看得无不惊骇得眼皮子直打颤。

    掌柜的眼瞎了一只,舌头没了半截,说不了人话,今日纵然不死,伤好后模样也如恶鬼大白天出现般吓人,以后指定当不得掌柜的了,前程必定毁了,没用了,怕是必被本府功利心极重的势力眼通判老爷弃之如敝履。

    而成了残废,被主人抛弃,对一向狐假虎威,狗仗人势,助纣为虐的他们这些爪牙来说却是比死更可怕的事。

    往日做恶太多,招太多人恨,却靠山硬无人能奈何得了,可一失了权力保护,所有的恶果就会如压抑的火山猛烈爆发。

    正是往日有多么骄横得意,以后的恶果报应就会有多么强烈可怕。

    象掌柜的这种通判重用的大红人,一失了势,其实根本不用往日结下的众多寻常仇家出手报复就会落得极其悲惨。只那些往日被掌柜的排挤或踩在脚下的同为通判的爪牙的其他头目和同行就第一个决不会放过他。

    那些同样是势力小人的会最先用各种阴险卑鄙手段展开凶残报复,不但会趁机狠狠羞辱折磨掌柜的,痛打落水狗,发泄久积的压抑和嫉恨,而且还要重重跺上一万脚,把掌柜的彻底踹入地狱深渊,让掌柜的永远不可能再有翻身机会。

    当然,这也是掌柜知晓和参与通判太多秘密,弃用后必须灭口的需要。是通判会装作不知手下所为而默许的无情。

    如此不算,掌柜的家人和一党亲朋也必定不能幸免遭难。

    除恶务尽可不是好人才能说的专利。

    歹毒小人更信守这一条,深知斩草除根的重要性,而且行事没好人的惯常顾忌,想干就干。

    即使不为防止掌柜的亲朋报复,只为掌柜的家财也不能放过。

    这位掌柜追随主人太久,为主人发大财,自己也顺便积累起巨额家财,让人垂涎已久。本人一倒,满门不遭殃才怪了。

    这些道理,客栈的伙计只要稍有点脑子的就懂。而能被高盛客栈收为伙计的指定是不缺机灵的人。

    掌柜仅仅因为嘴贱就落得如此可怕下场,若是抡刀子动武行凶直接危及伤害到赵岳一行,可想而知这伙梁山好汉会更怒,报复起来必会比惩罚掌柜的这些手段更凶狠残酷数倍。梁山好汉果然凶横胆硬,没什么不敢做的,遭到攻击肯定敢当场杀人。

    一想到这一点,客栈的伙计们无论平常混地痞无赖多胆大,也不禁激凌凌打起寒颤,盯着对手的刀感觉脖子凉嗖嗖的。

    这些伙计只是靠耍狠斗横混社会的地痞无赖,可不是骁勇忠心的无畏猛士,那些能打敢玩命的同类如今不是强征入军了,就是混入衙门当美差了,混客栈的多是有点眼色却没能耐的二赖子,仗着人多势众,估计赵岳不敢轻易当众行凶杀人犯法才敢围堵威胁,真动手可没信心能杀得过骁勇善战凶名在外的梁山好汉,都怕死,都怕真打起来死的是自己。

    至此再瞅赵岳一行,他们眼神就胆怯了,凶恶煞气也崩溃了不少,

    虽然仍然横刀举棒围堵不放,却连色厉内荏都算不上了,

    再没人威胁咒骂叫嚣,都怕自己嘴贱喊得嚣张被梁山人盯上也遭到和掌柜的一样的凶残报复,都闭上了嘴巴。坚持不退无非是和掌柜的心思一样,盼着,等着泰安官府专门安置在这一带的官兵赶快过来帮忙。

    宿义宿良兄弟本是地方恶霸豪强大少爷,不是良善之辈,跟了赵岳才把凶恶转用在正当事业上效力,有人主动找虐,他们动手哪会手软。

    但,不能让这掌柜的死了,否则失去另类惩罚的用意,也犯下人命案落下罪证,被朝廷得知会陷入被动。

    宿良过来把一包止血药强灌入掌柜口中,防止这厮舌头断了失血而死,然后笑呵呵对惊恐绝望的掌柜道:“放心。那药不是毒药。我们不弄死你。”

    掌柜的奸滑成性,在巨痛中也没失去奸滑习惯,赤红独眼连转了转。

    宿良又道:“知道为什么你仅仅嘴贱就落得如此惩罚吗?”

    “不是你想的我梁山好汉凶残狂妄没人性。是有个道理你和你这类人要懂。”

    “有些争斗游戏不是谁都能参与的。”

    “泰安官府和我家主人争斗。你这层次的,不过是条被主人随意呼来喝去的狗,不自量力也敢硬掺和进来,和找死有什么区别敢先跳出来挑衅,主动要求当炮灰。呵呵,你说爷爷不教训你痛狠了懂事了,教训谁?”

    “这次没死,是你幸运捡条命。”

    “留你一只眼是让你认清自个身份以后行事有点眼力劲。别再自视甚高有眼无珠找死。”

    想走走不脱,或稳如泰山的客人亲眼目睹了梁山人的凶狠、赵岳的平和冷淡中暗藏的嚣张狠辣作派,无不心惊。

    玉麒麟卢俊义由浪子燕青以及两随行服侍的家仆陪着坐在那里用餐,虽然离得较远,但脸正对着柜台这边,把这场冲突看得清楚明白。

    他惊骇赵岳的神力,更惊骇赵岳笑容和圣洁潇洒背后闪烁的冷酷凶狠嚣张。

    一个人能在如此血腥凶残场面下仍旧笑得那么从容恬淡自然,那这个人的心该是多么坚硬,能冷酷到何等可怕的程度。这样的人太可怕了,已不能用铁石心肠禽兽之心形容,简直是不该出现在人世间的魔鬼。

    这就是普济与恶霸之名都赫赫的沧梁小霸王的真面目?

    沧赵家族仁慈而恩泽天下,教育出文成侯这样的令人心折的当世名臣豪杰,怎么会教育和宠爱出赵岳这样的暴徒?

    卢俊义一身本领,虽是北京大名府首富、经商的员外,却有江湖气,但本性是个很正统的大宋人,忠君思想深入骷髅,即使这些年受到燕青若有若无的有意影响和试图潜移默化改变,思想精神观念也仍然是大宋传统三观模式。

    他很不喜赵岳的广传的恶名声和作派,此时亲眼目睹了赵岳的嚣张冷酷所为,越发看不顺眼,感觉赵岳根本不配为沧赵子孙。一双虎目不断扫视着赵岳和赵岳手下这些凶悍而同样嚣张放肆的侍卫,两道浓眉皱得紧紧的。

    他在这客栈中和赵岳相遇,这不是偶然巧合,而是特意来的,打算支持想打擂的燕青一把,本就是要间接帮赵岳的。

    赵岳原来是这么个魔鬼一样的可怕人物,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冷酷凶残邪性了,长大了还得了?

    这种人似乎不值得帮,也不应该帮。

    似乎最好让赵岳死在擂台上才好。

    如此既对沧赵家族的名望前途好,对天下苍生也应该是种幸事。

    赵岳为人如此,最了解赵岳,最先认识到赵岳邪性的无疑是赵岳的家人。

    可为什么沧赵家族会那么宠爱这么个魔鬼一样的子孙?

    天下无人不知沧赵家族的长辈都把赵二当眼珠子一样护着。谁敢让赵岳不痛快敢危及甚至伤害到赵岳,沧赵家族就会愤而不惜和宰相这级别的权臣成仇敌这种代价也要坚决维护到底。连名满天下,形象公正英明无比的文成侯也同样如此。

    完全是丧失原则的娇纵赵岳。

    骄纵到赵岳的纨绔嚣张屡屡损害沧赵家族声誉都不计较,照样如故宠爱放纵。

    不顾脸面地一味维护儿孙,简直是没有大家族立身的底线了。

    这是名门豪族最忌讳的事,对沧赵家族这种由民转贵,太缺乏底蕴,根基太浅薄的新崛起豪门来说更是最大忌讳。

    难道沧赵家族就不怕被邪性的赵岳这种儿孙的胡为毁掉好不容易得来的兴盛、富贵与整个家族的长远前途?

    沧赵家族多代单传,好多次差点儿断了香火传承,因此极重视儿孙,这很正常。

    据说当代老太君等当家说了算的更是把子孙兴盛当成头等大事来抓,儿孙重于一切的观念深入骨髓,高度重视亲情,高度重视连家带庄子的团结和睦,并不把来之不易的荣华富贵太当回事,很满足于在赵庄当个逍遥庄主,这就是惯着象征儿孙兴盛的赵岳,以至于不惜富贵的最根本理由和动力?

    卢俊义很佩服沧赵家族的这种对待世俗荣华的淡定心态,很佩服这种富贵不但能不忘本而且仍保持平民本色的毅力。这种心态和毅力只怕天下再没有第二家人能做到。沧赵家族不愧是沧赵家族,能凭区区一庄抵抗住辽寇数十年经常侵犯,更能创造令世人瞠目结舌的种种奇迹。也许根本原因就在这种独步天下的处世心态和毅力上。

    但,卢俊义万万接受不了为了儿孙而放弃大宋传统与家族立身原则的作风。

    只是今天亲眼看到赵岳,在越发不喜中还有另外的敏锐感受,或者说是种新认识。

    这个嚣张纨绔绝非传说的那么简单......

    卢俊义看赵岳不顺眼。客栈中的其他客人也都感觉赵岳一行太凶残放肆太目无王法了,但听了宿良的话,也是解释凶残的原因,虽然仍感觉梁山人太过分,但也感觉凶残的也不是没道理没必要。

    这掌柜的狗仗人势,又势力眼,身为卑贱奴仆却敢当众污辱挑衅朝廷命官是该吃些苦头。

    这也是宋代人对官民关系的传统认识。

    宿义比宿良更凶猛。

    他一脚把掌柜踢到客栈爪牙那边,冷笑道:“知道你仍不服,知道你恨死爷爷。给你机会赶紧去找主子哭诉吧。看你那通判主子怎么为你出头报仇,看看这场有趣的争斗,到底是谁死谁倒霉。”

    实际上已经有客栈伙计骑了马飞奔州城向通判报告凶案了,只是眼下还没赶到。

    掌柜的前途指定是完蛋了,以后不是能跟着混好处的领导了,但客栈伙计有跟了多年的,还是伸手帮了一把,把掌柜抬到外面去找大夫赶紧治伤救命。其他伙计不敢冲杀逞凶,却仍紧堵客栈出口不放,只盼着官兵赶紧来解围和撑腰。

    官兵就在不太远的隔一条街道上,是泰安温知州等文武要员特意以维护擂台秩序为由调来震慑赵岳的,有五百人,全是特意挑出来的老兵,都是胆大有能耐敢听令逞凶杀人的军痞。

    没用那些表面凶恶胆大什么都敢干,实际混社会最晓得权势的厉害,根本没胆子和权贵玩命较劲的新征地痞兵。

    带队军官是泰安军的一员凶恶部将,颇有勇力,光棍一条,听话敢干,使着顺手。...

63节果然骁勇

    赵岳进入泰安后不知被多少探子盯着,来高盛客栈的时候,这位奉了温知州等官员秘密使命的王赤王部将早知道了,那时他正在隔街一酒家吃肉喝酒悠然消遣,实际是在等着赵岳住店闹出事来好去“弹压”。

    若武力不一般的高盛客栈和赵岳一行发生暴力冲突,混乱中就大有文章可做。

    王赤和手下官兵以调解劝架方式出现迅速介入冲突,大可趁混乱浑水摸鱼出其不意让纨绔公子哥赵岳发生点意外不幸。

    以赵岳的往日嚣张事迹和此次北上的一路强横作派可以断定,必然会强势和高盛客栈发生激烈冲突,必然有机会下黑手。

    那,赵岳在混乱中被人捅了,若是死在客栈冲突,死在泰安,沧赵家族和赵公廉大怒不依不饶追究过来怎么办?

    好办。

    混乱中,谁能搞得清赵岳到底是怎么死的?谁知道到底谁是凶手?谁知道是有人有意还是愤怒混乱中无意间失手误伤?

    大不了弄个死囚什么的当凶手顶罪结案杀了了事。

    若实在交待不过去,就挑个客栈倒霉伙计顶罪。

    就算赵岳的侍卫本事大,无法趁机全弄死在客栈冲突中,并且看到了凶手是官兵成员,沧赵有了指认凶手的现场证人甚至抓到凶手,那么,凶手官兵他也肯定不是正经泰安官兵,是趁乱混充官兵的某方刺客,或是被某势力买通什么的官兵“临时工”。

    沧赵家族仇家太多,想报复沧赵家族的势力数不胜数,具体有哪些仇家势力,你沧赵家族自己都搞不清,想杀掉你家嚣张赵二的更大有人在,在如此危险形势下,赵二还不知死的如此高调招摇出行找死,被人盯上了弄死了很正常,对不对?

    总之,赵岳死在高盛客栈是意外,是意料中的沧赵仇家所为,是临时工个人恩怨行为,与官军无关,更和泰安官府无关。

    赵岳嚣张出行找死,没死在别处,偏偏死在泰安让泰安摊上这麻烦官司,无辜多了事的泰安官府还冤枉呢。

    臭名昭著的‘临时工’这种让人齿冷的推托罪责维护自身形象行为只是博大精深的官场传统的一脉相承罢了,其实真没什么创意,只是快捷广泛的网络时讯出现,加人们眼界开拓意识提高才形成那么强烈的社会哗然效应。

    泰安不是沧赵家族影响力巨大到能一言九鼎的沧州,不是清州,是温知州、高通判等说了算的地盘。泰安官府有一千种手段一万种说法轻松应付这起凶杀案。沧赵家族再强横,赵公廉再牛气,对赵岳意外死在泰安又能怎么着?

    赵岳只是个出身豪门的草民,不是皇子,意外死在泰安,泰安官府不用担什么罪责,相关官员绝不会因此被朝廷大怒问罪。

    这就是温知州敢公然招惹赵公廉的底气,有一环套一环的阴谋,收拾赵岳的方式可不止是擂台杀人一条路子。

    设擂台生事挑衅只是个引子,能轻易引起多方敌视沧赵家族的势力积极主动参与进来。

    造成的后果太好解决了。

    一句相扑是民间习俗和自发行为,官府只是为地方利益着想顺手推了一把而已,就能把干系推得干净。

    脚踩沧梁……只是民间相扑爱好者为扩大影响搞得吸引人眼球的口号,谁知道赵岳会这么敏感,自动往身上套,愤怒而来还死在意外上。

    泰安官府的底气也是王赤的底气。

    说起来,宋朝廷和西军的关系是种民族悲哀。

    自西军对付新崛起的分裂势力西夏国起,这股西部军事势力就在激烈战争中迅速壮大,并一步步形成尾大不掉。

    朝廷当然想牢牢把西军控制在手里,没少往里掺沙子。

    派文官在西军地盘把控政治在经济上制约是其一,也不断地派不少武官去分军权把控军队,削弱已形成的西军将门的军权。

    可惜,这些在内地以勇武能战有才出名的内地武官到了西部边塞后就形成两种现象。

    一种现象是自负是皇帝派来的负有神圣使命的人,在朝廷的靠山硬,很自信,高傲自大,又自负本领才干,上了战场自以为是,狂妄自大,不大听指挥或交战时轻突冒进,很勇敢,也可能确实骁勇善战,但却很快带着部下死在凶悍善战的西夏军中。

    另一种现象是,上战场时自信满满,有心在西军旧部和将门面前好好露两手证明自己英雄了得,心里呐喊着:别看老子是新来的战功不如你们,但老子是有大本事的人,老子才是时代豪杰风云人物,你们西军上下会看到老子的突出表现的,到时都得佩服我乖乖敬着我。

    但等真正面对西夏军时,看到对手兵威强盛,战马如云,信心和士气就先受到重挫;等到真打起来时,看到对手如决堤的滔天洪水般铺天盖地而来,马蹄声呐喊的杀声惊天动地,看到西夏军整体刀马骑射娴熟精湛,武器又犀利比宋军装备不但不差反而有优势,将士个个狰狞如恶鬼,奋勇争先不怕死又经验丰富异常善战,带队将领更是骁勇凶悍战斗力惊人领头一往无前,如此对手只那股子搅得风云变色日月无光的冲天煞气就能吓死个人,于是胆怯了,剩下的那点勇气崩溃了,在夏军精准又如雨的箭夭打击下两股战战,强撑胆量冲不几下子,一看小命随时会丢掉就控制不住自己了,转马逃跑,早忘了之前的牛气,大战之后没死在战场也会死在军法下,至少是成了笑柄,再也休提什么战功升官,脸皮厚也哪还有能力权力分西军将门的军权。

    朝廷派来的寄予厚望的内地武官大才,只有极少数能表现不错而且在血战中能活下来。搞事搞去,打仗还得靠西军将门,下面就更不用说了,全得靠有西边境险恶环境中长大也磨练出来真正骁勇善战的基层军官带队。

    尾大不掉的西军就成了大宋军队的常态。大宋朝廷束手无策,既不得不依赖西军,又深深提防和忌惮总想拆除掉。

    这位内地成长起来的武将王赤若在西战斗夏军会同样不堪,不是自大冒失轻易在血战中送掉小命,就是吓破胆当了逃兵。但在泰安当太平军官,他无法有这个觉悟,也确实武力不低,又缺乏脑水却有小聪明,鲁莽自大积极效忠上官,于是在泰安众多武官中脱颖而出被相中了,成了泰安官府某些实权人物实施阴谋的工具。

    王赤也很愿意当这个工具。

    没背景的人想向上爬得快,想在激烈的竞争中搏出头当大官,最好最稳妥的方法无疑是参与能决定他前程的人物搞的不可告人的事中立功,就此成为大人物得力的心腹。这个道理很简单。谁都懂。

    王赤没感觉参与刺杀赵岳会有什么大凶险或后患,欣欣然参与进来,看到了自己美好的前景,想着美事酒喝得畅快。

    他酒量很好,任务在身也不会喝醉,喝些酒也是壮壮胆壮壮声色,弄死了赵岳,事后万一有麻烦也有醉酒没看清现场为借口来推托沧赵家族压来的审问和罪责。这种伎俩不用某些人教,他自己也会玩。

    喝酒当中还发生了个笑话插曲。

    同在这家酒家中吃喝的一个客人其貌不扬,听口音是外地人,应该是来瞧擂台热闹的卑贱草民,身上没几个钱大吃大喝却是个贪酒的酒鬼,大概是喝多了,馋酒劲却更强烈了,当酒家伙计又拿了一壶好酒给王赤享用经过那客人时,那客人闻到美酒香味醉麻麻突然起身一把拽住那伙计拿酒的那只手的手腕,另一手揭开壶盖,俯身贪婪地嗅着壶中飘散的美味,连连叫唤好酒好酒哇,给,给俺也来一壶尝尝.......

    酒家伙计本是个乡下混混二赖子,此次国难后和众多同类一样摇身成了某些势力的爪牙当了这家酒家的得力伙计。

    这家伙猛然被拽住,吓了一跳,心中大怒,只是明面当着酒家小二不能再象以前当地痞那样肆意耍横做恶,免得坏了酒家招牌,也坏了自己财路前程,所以勉强忍了忍性子,斜眉刁眼冷眼瞅了瞅这位酒鬼那一身寒酸衣服主破烂鞋子,一边厌恶地挣脱开一边皮笑肉不笑嘲讽道:“这位贵客,这酒名叫醉美人,是小店最拿手的好酒,也是这泰安州只手数得着的有名好酒,贵着呐,这么一壶要一贯钱,你想喝,身上的钱喝得起吗?”

    酒鬼一听这么贵,醉麻麻中伸手摸摸怀里,掏了半天也只掏出几十个铜板,惹得酒家中的客人哄堂大笑,笑得酒鬼在醉乎乎中也臊红了脸使劲垂下了脑袋。

    王赤被耽误了酒兴,本有些恼怒,可看到那搞事的酒鬼那寒酸样又差得脑袋恨不能钻裤裆里,今天的立功机会又在眼前,他心情好,也就放了这酒鬼一马,懒得出手教训,只叫小二赶紧把酒送过来。

    小二瞅着酒鬼不屑地哼了声,转头又化作谄媚笑脸赶紧把酒给王赤奉上。

    酒鬼喝二乎了却还知道羞耻,被店小二这声冷哼弄得再也坐不住了,丢下一把钱,低着脑袋掘着屁股急急狼狈离开了,引得店中客人又是一阵大笑。王赤也感觉有趣,笑得最大声,心情倍好。

    不多时,王赤的心情就更好了。

    探子来报,那赵二到了高盛客栈果然如在来泰安的路上一样那么强势,不过片刻工夫就和客栈冲突起来了。

    王赤一听高盛客栈的伙计动家伙了,顿时喜上眉头,忍不住立即起身出了酒家,把早准备好的官兵带了雄纠纠气昂昂奔向高盛客栈,为了让冲突双方有时间打得狠点冲突大些场面再混乱些,他还有意走慢点,走得更威风些,并没有赶去太快。

    走着走着,王赤就感觉自己心跳加快,越来越跳得猛烈。

    心跳得嘭嘭的似乎自己能清晰听到,血一阵阵上涌,脑袋有些晕乎,耳朵似乎产生耳鸣,两眼也似乎有些发花,呼吸也不知不觉变得急促粗重,黑脸发红发亮并且越走越红越亮,亮得发紫,倒是让路人见了感觉王赤红光满面的好不精神。

    王赤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妥的,

    只当是在酒家想着事情不免喝得有些多了,现在酒劲上涌加喜事临门片刻后就要开干刺激大事引起的亢奋紧张。

    到得高盛客栈,王赤远远瞅过去,没见想像的凶险混乱打斗场面,只见客栈的伙计打手持刀拿棒的围堵了客栈出口,视线被挡着一时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他不禁纳闷儿:怎么这么悄没声的,既没厮杀也没叫嚣辱骂声?难道负责挑事的掌柜的已经死了,没人主持大局闹不起来了?难道是赵岳这伙人行凶胆大有力,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凶强手段吓住了客栈的伙计?还是那赵岳小儿已经在冲突里中意外了,双方都死了不少人,出了人命大案,客栈伙计们已经不需要再动武赶尽杀绝,也不敢那么做,又惧于赵岳的侍卫的杀伤力不敢逼迫太紧,就挡住去路好追讨客栈损失,正和对手对峙着?

    心跳越发激烈。脑子越发昏沉不清,耳鸣越发厉害,眼睛越发发花,看东西似乎有重影,景象有些扭曲,

    但精神却越发亢奋,浑身轻飘飘的轻盈无比,更充溢了一种澎湃的力量,感觉有使不完的力气,似乎一跺脚就能钻上天空,并且鸟一样自由飞翔,一伸手就能撕裂苍穹,可神一样电闪雷鸣都可操作手中......

    这种强大到神一样的无敌感觉太美妙了。

    王赤的眼睛明亮得象天上的太阳,落在外人眼中则是越发红光满面威风霸气。

    随行数百官兵威风八面地喝开围观堵路的人群,拥着王赤闯向客栈门前。

    客栈的伙计没了掌柜的指挥,面对悠然而坐的赵岳和凶悍的梁山好汉,冲杀也不是退让也不可,正进退两难,猛听到官兵来了,扭头看到是王赤,顿时有了主心骨,不知温知州定的趁乱行凶之计,都跑出客栈迎向王赤。

    王赤此时已经不知不觉陷入幻觉,眼中看到的是:一群恶汉横刀棒唿啦啦汹涌围上来,一个个身形走形扭曲,一张张表情各异的脸也充满虚幻邪恶,如一群恶鬼一样诡异飘荡而来想包围他,迎接的笑容则是不怀好意要分吃了他要勾他下地狱........

    他寒毛倒竖,发一声古怪不似人声的怒吼,惊恐地猛然拔刀砍向一个横刀敢当先扑向他的恶鬼。

    以王赤的武力加全力出手,那跑在最前面最有身份的店伙计又毫无防备,手中有家伙又有什么用,被大力一刀劈成两半。

    事出突然,后面的店伙计收势不住仍在前进,落在王赤眼中就是恶鬼不肯罢手放过他,惊恐地又是一刀砍翻一个,随后使出全身力气和练得本能一样的武艺砍杀恶鬼群。转眼就砍了五六个。

    剩下的客栈伙计惊得什么似的,不明白来帮自己的怎么转眼成了凶残杀自己的,

    但本都是打架做恶惯了凶狠地痞,被王赤这番疯魔砍杀,凶性起了,也是为自保不得不自卫,刀棒就耍上了,对王赤或挡或打杀的拼命招呼,想阻击一下好退避逃走,可落在此时幻觉越发强烈的王赤眼里就是群鬼疯狂围攻他.......

    这位泰安官府某些人精心选用的王部将果然骁勇,以一敌众也毫无惧色。。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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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约梁山介绍:
人生从争生命权开始就是遭遇战。
狂人赵岳逆入北宋末,有爱大宋幸福上进的家,面对的却是急剧转变的历史轨迹,腐烂统治、废物军队、麻木浮华民众、湮灭的血性勇气、凶猛逼近的天倾血洗。
玩科技的精妙双手不得不举刀。充满科技创想的头脑,不得不布控世界。
俯视苍生的冷酷眼神,冷笑的嘴角,钢铁的意志,如刀的毒舌,神奇的头脑,无情的手段,无敌的坚硬背影。他是救世的普济神圣,还是败坏人间秩序规则的沧梁恶魔?
他神奇消失了,留下的是神奇莫测的身世,众说纷纭流传千古的传说,意志笼罩下的飞越世界,各国各种族褒贬不一的圣名骂名。
水浒背景,非热兵器屠杀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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