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节决择
韩昌压根没冒出认祖归宗重归汉人王朝的念头。
在他们这些异国汉人心里,汉人王朝永远是那么儒腐可笑软弱自锁手脚,无力征服蛮族,即使一时强盛也没有长远前途,总会繁荣兴盛不几年就自我磨灭了初立国时的血性和骁勇,辛苦创造积累了光辉文明和财富,却只是等着被蛮族破坏或占有。
还是跟着蛮族混好。
只要保持住汉人特有的知识才华就能在蛮族得到重用,在缺乏知识人才竞争的落后蛮族也更容易出人头地得到荣华富贵。这个蛮族不行了,靠不住了,可瞅准时机轻松转身投靠新崛起的强大蛮族。蛮子重实利,信奉强者为尊,追随强者,不太在乎统治者的种族区别。统治者也不较真讲汉民族重视的忠臣不事二主忠贞不二那一套,不会斤斤计较背叛者的历史和行为,不会象汉民族那样歧视和排斥有背叛污点的人,有用而且老实臣服效忠眼下就行。背叛蛮子不是背叛母族背叛祖宗,也无感情负担。
女人松过一次裤腰带,再松就很容易,没第一次那么多顾虑了。
政治背叛很相似,背叛过一次就无所谓忠诚,再背叛,心理负担大大减轻了,注重的是实际利益,做出决定就不难。
这个在韩昌身上就得到体现。
潜意识里,韩昌对大辽起了二心。若是大辽到时候真的亡了,他还活着,就会识时务地带领家族投靠金军,并尽可能多地拐走大辽利益献给金军,或是尽可能损害大辽利益削弱辽国,以此向新主子献上投名状并换取尽可能多的荣华富贵。
但这不影响韩昌眼下完成任务和灭绝沧赵的决心。
他严令骑兵四处侦察寻找石头地,并派遣一万大军架随军出来或沿途从沧州人抢来的大车立即到远处搜集石头。
盐山和清池二县的乡间都学着沧赵盖的石头房子。想搜集需要的大石头不是那么容易,辽军需要时间。
在等待的空当里,韩昌不会让辽将悠然自得看他笑话,命令挑战赵庄激将斗将。
试探赵庄到底有没有人领导防御、沧赵家的人是不是真的逃走了,也试探一下赵庄的战斗力磨磨辽将的傲气和冲动。
辽军在城南远处以重兵护卫着组装抛石机想干什么,李助、刘文等用望远镜早瞧见了,瞧得明白,也知道石头城的最大弱点。赵岳以前提醒过以石头拼凑城池,省事快速,但抗打击能力并不比传统城池强多少。
这个韩昌不仗着兵力优势硬攻,专门对付赵庄城弱点,抓住了关键点,果然不一般。
辽军突然骂阵想斗将?
李助笑道:“韩昌在石头上失算,心中羞恼却不好发作,想斗将让自负又求战心切的辽将转移注意力,顺便借我们之手报复教训一下辽将不提醒他的失误。这厮在契丹军中日子不那么好过。”
“不过,也该让这群强盗见识一下赵庄的厉害,激起愤怒复仇心,更有效地牵制住他们滞留在此。”
刘文淡笑道:“我看是你手痒了想亲自出马挫挫辽军的张狂和威风吧?”
李助嘿嘿了几声也不否认。
“这伙辽寇主力是从辽北各处抽调来的,没接触过咱们,只听说却没尝过咱们的滋味,不晓得厉害。咱们不露脸,示弱麻痹他们,他们就感觉是咱们怕了,不足为惧。瞧这股子猖狂得瑟劲。看了就有气,特想宰几个最张狂的。”
“再者,我听说这韩昌天生神力,武艺高强,在辽国是数一数二的悍将,手中一柄三股托天叉从无敌手。如此难得的对手就在眼前,我不亲手会会他,掂量掂量所谓辽军顶尖高手到底是什么水准,也太遗憾了,白苦练这一身本事。”
武林高手的寂寞不是刘文能理解的。
他注意的是别的,冷静地从射击孔指着出战辽军道:“你看韩昌在少说也五百米外观看。挑战的辽将和帮助骂阵的兵也至少在三四百米外晃悠,骂得猖狂却始终保持理智并不逼得太近。这说明什么?难道韩昌知道我们有厉害的远程武器?”
他转头看着李助,“把战场拉那么远。我怕韩昌没按好心。怕是想利用你返城慢的时间差算计你。”
李助眉毛一扬,用望远镜仔细瞅瞅韩昌那边用步兵巨盾密集遮掩处,冷笑道:“你不提醒,我还真疏忽了。”
“韩昌这老小子手里怕是有不少神臂弩。辽国没从大宋卖国贼那得到。韩昌也能从打破的沧州边塞那弄到。公廉栽下来的原沧北烂军哪是忠贞保国的料?为了及时逃命,仓皇抛下库存,没按军规毁掉神臂弩半点不稀奇。”
“我真是不懂了。这种烂军不撤掉,反而调来布防沧州继续守边关,大宋那些官僚是怎么想的?脑袋是怎么长的?”
刘文笑了笑,却没吱声。
他心里很清楚,大宋朝廷这么干才是正常的。
宋军在士大夫们眼里是什么?
首先是丘八乌烂之处,绝大多数是该死或死了半点不心疼的视为社会渣滓的人,其次才是保家卫国的力量。
宋人不愿当兵。大宋一向习惯把那些罪囚等恶人烂人发配军中,既是惩罚也能补充兵力。朝廷把这个当成是一种给罪犯烂人发挥凶恶特长杀敌立功赎罪得到出路甚至当官机会的宽容慈悲仁政,认为利国利民一举多得,已经成为国策传统。
若要举例子。士大夫们会说说一代名将狄青的事迹,振振有词指出:“你看看,狄青这个贼配军因朝廷仁政得以充军效力疆场,不但脱了罪,还抓住了机会,发挥了恶人特长摇身一变由该死的罪囚成了官员,而且官至枢密副使位及武将巅峰,个人有了出路,实现了价值。大宋也得了一员名将,边境有保,国泰民安。由此可见,把罪犯恶棍烂人充军发配是多么正确的事。”
现实情况是,早在几十年前,大宋军队就已经是有几处不烂的?
即使在是早在仁宗时期,当时的能人名相韩琦统领过的军队也是军纪极其败坏的烂军,何况是其它军队。
在士大夫们眼里,军队就是那样,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他们既无力改变,也不屑去改变。烂人就该当兵。烂军就该打仗牺牲掉消耗掉。
这叫危害社会的废物有效利用,裁撤掉干什么?
难道让这些烂人脱下军服幸运地解脱战争与死亡,重新为民心愿得偿,混入社会再肆意当于国于民毫无益处的祸害?
况且,朝廷众官员都心照不宣地要利用沧北裁撤下来对赵公廉怀恨在心的将领带领旧部对付沧赵,所以一体留用布防沧州。
坏就坏在这一点上。
沧北裁撤下来的军队,个人武力未必差了,否则没点本事在军中也当不了军痞恶霸,也不是就是不堪用,而是赵公廉没那么多时间消耗在整训这些烂人身上。调到沧州,若不是石符练这种投机政客冒牌大将以及黑永康这种只顾贪污钻营烂透的将领当军队领导,换成有能力也有点责任心的武官来带队,花力气和时间严加整训,也不是不能打仗,至少不会象现在闻风即溃。
但在朝廷眼中,石符练以及未叛逃之前的黑永康之流都是有能而且会做人做官的堪用人才,信任他们能镇守边关。
结果……
李助也不是不明白这些。
他只是鄙视大宋统治者的荒唐,随口辱骂几句,发泄一下心中的不屑和愤恨。
吐槽一下,李助不惧韩昌的算计,仍然出战。
小刘通一看有出马较量辽寇大将的机会,顿时跃跃欲试,很想跟李助出去。
他自信以自己的暗器手段,再骁勇凶悍的辽将也能收拾了,说不定还有机会杀了韩昌。那多过瘾,多威风。
可惜,他大哥狠狠瞪了他一眼,动嘴唇无声地警告:“小子,你给我老实点。”
小刘通跟赵岳混惯了,胆子奇大,敢冒险。刘文可冒不起。
刘文很清楚幼弟在父母心中尤其是在母亲心中的分量。天下父母多爱幺儿,其他子女多不吃香。这是天性,没什么好说的。若是刘通在赵庄出了事,原因是当大哥的没照顾约束好,刘文怕父母会一怒之下漂洋过海亲自过来扒了他的皮,更怕父母伤心。
况且他自己也不是一般地疼爱年纪差了好多的这个幼弟,一向和赵公廉一样按宁老太君教导以长兄如父心态对待幼弟。
小刘通不怕爆脾气的二哥刘武却很畏惧间谍头子刘文,被瞪了一眼,吓得一吐舌头,立即缩了头。
这个大哥外表文雅正常,内心却越来越阴沉神秘莫测,整治人的手段层出不穷,很吓人。
旁边的清真六蟒拿着个望远镜轮流稀奇地四处察看,也把辽军看得清楚。
他们第一次知道这世上还有这种侦察装备,惊讶这宝贝太神奇了,那么远的人物却居然象在眼前一样瞧得那个清楚。
因这么个小东西,加上亲眼看到守城的一些稀奇装备,再看藏在城头掩体中的庄丁人手不多,也不象个个高手,却人人似乎毫不畏惧辽军重兵,都好整以暇准备战斗,他们本来暗藏的紧张慌乱的心稳定不少,一股说不出名堂的亢奋和信心涌上心头。
热血奔涌,战意起,胆也就大了,不那么畏惧内地传说的辽军之可怕,自负勇武,有机会斗将,他们也想出战露露身手。
二愣子王伯超最好逞凶斗狠,一看李助下城,立即拎斧子嚷嚷:“俺也去。俺想会会辽将,看他们到底有多厉害。”
花斑蟒皇甫雄抓起双锤跟着道:“老听说辽将凶猛难敌,俺要试试这对锤能不能打死几个。”
光头佬铁头蟒赫连进明最了解辽将,瞪起发黄的眼珠子一撇嘴道:“契丹将厉害个屁。以前,我的狼牙锤和弓箭就没少较量过他们。除了少数猛将和难得一见的射雕手,没什么可怕的。厉害的是数量庞大的弯刀骑射。”
温奇温显小哥俩兴奋地摆双鞭纷纷叫道:“杀汉人算不得英雄。这可是杀异族蛮子,打得一定痛快。”
马元看看周兴,深吸一口气道:“我们也觉得辽军怕是想玩阴谋搞暗算。我等愿意出战,至少能帮助掩护抵挡一下。”
明知出战极其危险还主动请战,这说明六蟒是堪用的将领,不是内地那些广泛的只会腐败当官打仗贪生怕死的烂将,也怪不得能领导上百万流寇大军转战近千里并成功杀到海边差点儿就成事,也说明他们愿意为赵庄进行血战,心终于开始认可沧赵并想着真正归符,试着踏上一条新路。
刘文习惯地审视着一个个看看六蟒,嘴角慢慢露出一丝笑纹,最终什么也没说却轻轻点点头,心里则暗暗感叹:“这六个家伙虽然识时务,幸运地选对了路,但确实挺难弄!”
他纵览全局,对大宋社会看得透彻,也明白,如今不是当初赵岳收服可用人才那么容易了。
那时,大宋才刚开始显示腐烂败象,但宋人还看不到大宋有可能会很快亡国,虽然承受不了贪官污吏地主豪强日益变本加利的欺压盘剥,生活状况日趋艰难窘迫,心中愤恨不平,但有本事的人都没信心推翻大宋统治,不相信自己挑头揭杆造反能支撑到大宋亡国或朝廷无力剿匪的时候,还不敢轻易走上占山占州府的强盗路,免得短暂痛快一时却难免满门覆灭的下场,忍无可忍也咬牙忍气吞声坚持忍受下去。
在这种没有出路的痛苦煎熬中,赵岳及时出现,并且带给这些英雄豪杰一条至少不会困在大宋的靠谱出路,招人自然容易。
而现在,大宋已经败象明显,剿匪无力。有本事的一逼就敢造反。
造反尝到甜头,看透大宋的外强中干,就容易产生政治野心,就想乱世称王甚至取代大宋开创帝业。
想自己坐江山当家作主,沧赵再想收这些人为帝国所用,自然就没那么容易了。
第628节神剑不是吹的
自己当过大老板,自己若能继续当老板,谁愿意在别人手下受管制听吆喝?
六蟒就是这种情况。
嚣张转战近千里,势如破竹,心已经野了,个个桀傲不训,六人眼下愿意归顺,说到底只是屈服于势,与大义情义无关。
“能彻底镇住这六位的只有二公子。想快速控制使用好他们,只怕唯有安排在二公子手下。二公子怕是也这么打算的。”
刘文想得清楚,所以这会什么也不说。
接下来还得在保卫赵庄的这场危险血战中再观察观察六蟒,考验彻底一下再决定到底怎么用,也不能现在就明确表态。
李助不是间谍头子,不负责那些操心又烦人的人事。
他的职责是领导庄上武装力量保卫赵庄利益,总领打好眼下这一仗,对众将尤其是六蟒的勇敢和积极参战态度很满意。
但他否定了大家请战。
“你们的作用不是出城冒凶险斗将杀几个辽贼。在敌人最激烈攻城战中,城上防御一旦出现漏洞,有强悍敌将杀上城头开拓立足地给辽军打开缺口,咱们庄上普通将士抵挡不住,就得由你们负责堵住缺口。那才是你们发威和显示重要作用的时候。”
李助心里话了:“韩昌若真准备以神臂弩暗算,不用太多,只几十架远远一齐突袭,以你们的身手只怕一个也活不了。带你们出战,只怕你们不但帮不上忙,反而拖累了我及时返回城中,甚至会连累我送命。我不想那么死,也不想你们白白出去送死,那干嘛还带你们出战?只为了人多壮声势一时好看却让你们死得惨烈难看?”
你们本事不行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那太打击人,也太得罪人。
李助笑着进一步劝说道:“都别急着和辽将较量。只这一战就有的是机会。就怕到时候斗将杀辽寇斗得天昏地暗杀得你们只想吐。现在咱们要隐藏实力,哄骗拖着辽军为上,到时出其不意给辽军来个狠的。你们都是骨干大将,眼下最要紧的是好好休息保持战斗力,省得到真需要你们发力的时候,一个个却成了软脚虾爆发不出威力。”
………..
韩昌在远处看到赵庄城头终于露出几个人影,看盔甲穿着显然是庄上有身份的将领,庄上防御果然不是空的,怕是暗藏着不少兵力,根本不象众将贵族老爷想像和鼓吹的那么容易拿下来。不好打,他没失望反而心里一松,暗暗舒口气。
他此来的任务可不是为灭赵庄而灭赵庄,是铲除或捉拿沧赵家族,顺便抢掠大量财富,获取沧赵兴盛的秘密。
若是沧赵家族的人都逃走了,最让人眼红的财产和机密也必然消失了,那庄子轻易打下来,也没有多大意义。
沧赵家没跑就好。
韩昌捏紧了拳头,眼睛越发炯炯有神,一股骇人煞气四溢,吓了周围的辽军一跳。
这时,赵庄南城门缓缓开启,露出名闻天下的奇特城门通道。
在场辽军都好奇地伸脖子努力想看清赵庄城门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不寻常之处,却只看到一人一马慢慢从城门洞钻出来。
出来的是个道士,着常见的灰色道袍,没戴帽子,披头散发,以布抹额束发,手搭着一柄拂尘,背着口宝剑,骑一匹神骏枣红马悠然而行,离城二百米左右就停住了,嘴角一勾笑着向负责挑战的二辽将勾勾一根小手指,轻蔑之意不言自明。
“这就是传说的负责赵庄安全的李助吧?道家人,实际却是沧赵的女婿,绰号神剑,在沧赵地位极高。”
韩昌来前对赵庄的情报尽量掌握齐全,赵庄有些事,十几年了,对外也不是什么秘密。他一搭眼,脑子里就闪过这些念头。
“杀了此人,必定能重创赵庄自保的信心,打击掉赵庄士气,大军更容易毁灭掉这里。”
韩昌这么想着,不禁兴奋起来。
他也有了出马一战的冲动。
负责挑战的辽军悍将古力泰和部落贵族老爷勒布二人是最蔑视沧赵,最嚣张狂妄的,屡屡挑头否定抵触韩昌决策。所以韩昌派二将出马挑战打头阵,明面上是满足二将的求战心愿,给二将证明赵庄不足为虑一战扬威的机会,实际是当试阵炮灰。
二将也不傻,明白韩昌的心思,但不以为意,很愿意甚至很积极打这场头阵。
他们是真的压根没把赵庄这么个荒僻之地的土庄子放在眼里。
赵公廉厉害,部下猛将不少。但沧赵招揽的能人不得不布在沧北第一线用来支持赵公廉对抗大辽,赵庄能有什么勇士大才?
据说赵庄庄主很能打,勇烈过人,庄上的老教头也经验丰富骁勇善战,但都过时了老了。赵大有号称沧州第一勇士,凭抗辽战功得宋皇册封为将军勋号,由一个土庄主翻身成了官,那也是昔日的事,这些年久不闻其勇,怕是早富贵废了。
宋人都这样。堂堂好汉不是一当官就迅速成了懦弱苟且的废物,就是被宋廷那些士大夫积极主动玩死逼死吓死。
因为韩昌开过多次战前会议,辽军将领对赵庄情况也知道不少。
古力泰和勒布一看到李助,也知道这位就是传说的那位道士,知晓重要性,这心一下子就热起来。
“什么狗屁神剑?”
“懦弱好文的宋人就好给有点本事的自己人起威风绰号这调调,战斗力不行,就用嘴巴吹嘘给自己打气壮胆,搏些虚假面皮,满足虚荣心。瞧他那瘦弱身膀,连力气都没有,就算剑法确实高强,马战厮杀又能有什么威力?这又不是武林较量。”
“凶猛打掉李助的剑,几下子杀了他。战功不提。这可是狠狠羞辱韩昌的机会,不可错过。”
二将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一齐嘿嘿狞笑。
李助轻蔑的挑衅手势和态度也激起二将的怒火,让他们心火乱窜忍无可忍,恨不能一齐上去一阵乱刀把李助剁成肉泥。
大部落长勒布一摆双手使用的超长马战重剑,狞笑道:“我先上。他不是号称神剑?老爷我就用剑宰了他。”
古力泰哈哈狂笑,声如夜枭,狰狞的毛胡子脸越发丑恶凶悍。
他一点头:“好主意。末将等你取功凯旋。”
勒布自信地打马前窜。
他的部落曾经很大,势力不小,身为老牌高级贵族部落主子,马自然是草原上也不多见的好马,离李助不过是一两百米距离,战马发力跑开了,转转眼就冲到了跟前。勒布瞪眼狞笑如扑击的恐怖狼王,双臂发力挥舞重剑大吼一声全力劈去。
李助仍然驻马不动,看重剑带着一股恶风袭来,左手拂尘猛然一甩从侧面卷住重剑剑尖一带猛力向外一拉,杠杆原理发挥威力,轻易拉开了重剑,右手已拔出背后宝剑如电横剑一抹。
勒布拖剑错马而过。
战马跑出仅仅几步。勒布戴着威武精良铁盔的大脑袋被血压顶得从脖子处突然整齐脱离,掉落尘埃,但尸体还坐夹着马。
他的宝马不知主人已去了另一个世界报到了,尽管被脖腔激喷长空的热血淋了一身,惊嘶一声,但没接到主人约束指挥的新命令,虽惊不乱,训练有素地驮着无脑尸体继续前奔,正是跑开了的时候,速度极快,奔行又平稳,展示了宝马的优点,转眼就奔过二百米左右距离来到城门处,略一犹豫就嘶鸣着闯进了城门洞,直奔入城中,这时尸体轰隆掉下来……..
李助交手一击杀了勒布,仍然驻马等在原地。
在场辽军却都齐齐惊骇出声。
韩昌看到了整个过程,看到李助怎么出手迎战的,却也没看清李助怎么出剑轻易杀掉勒布。
一是距离太远,他在三百多米外呢。
二是李助出剑太快,杀人手段太巧妙,剑手根本没发力,借交错的马力就割了勒布。
另一挑衅出战的古力泰看到勒布脑袋掉了在地上翻滚,看着勒布的尸体握着重剑,齐茬的脖子往天空激喷鲜血的恐怖,还被宝马驮入赵庄,残尸也不得还,他惊骇得激零零打了个冷战,惊出一身虚汗。
但李助以污辱手势和对辽军更轻蔑的态度再次无声地挑衅和示威,让他在惊骇中却更多的是愤怒。
身后主将催战的战鼓号角也在急促响起。大辽国勇士的勇气和尊严不能堕在自己身上,古力泰明知韩昌在逼他试阵送死,却不能退,一咬牙冲上去。
此时不敢战而惧退,不说韩昌必会杀他以正军法并借机报复,就是同僚们也会因他胆小怕死丢尽大辽勇士的脸面而鄙视排挤趁机打压他,那样的结局也好不到哪边,怕是会更惨。
古力泰这时才感到自己之前嚣张狂妄轻视赵庄,实际是自己把自己架在火上烤,自己断了自己的退路,自己选择了送死。但此时已经来不及后悔了,后悔也没用。
他一边策马加速冲锋一边咬牙切齿地想:“我乃大辽骁勇上将,往日力压群雄才被同僚仰慕嫉恨却没牙啃,他们只能干看我威风显赫处处迎合顺着我。我的本事不是勒布这种只会说大话对自己本事没数瞎自负的废物部落长能比的。凭我长柄狼牙锤优势,不和李助近战,远远凶猛一击。李助凭区区既短又轻的宝剑如何招架?说不定一下子就砸死了这个狂妄臭道士。”
思索打气间,战马已冲到近前。
古力泰丑脸扭曲狰狞,如雷大吼一声:“死来。”
两米长铁柄的大锤挂动风声,唿地恶狠狠砸向李助。
在城头观战的赫连进明看到这员辽将身躯魁梧惊人使的狼牙长柄锤比他惯用的还大还重不少,心不禁也嗖地提了起来。
这种借助狂奔的马力全力一击,威力惊人。若是砸实了,只怕李助得连人带马俱成肉泥,剑折人亡是最轻的。
宋人所佩的剑这种武器主要功能是刺,不太适合劈砍争锋,否则容易折断,优点是轻灵快捷,适合辗转腾挪灵活的步战,在武林争斗中合用,战场杀杀武艺不济的小兵也可以,但实在不是马上斗将合适的武器。
用这玩,太短太轻,首先武器上吃亏。
城上众人不知李助这级别的高手之能,都为李助捏把冷汗。
连最清楚李助实力的刘文,以老辣沉稳心态也不禁屏住一口气,紧张盯着战场。
李助的拂尘想卷开几十斤重迅猛砸来的大锤显然是不可能的。
他没有象敌我双方都想像的那样赶紧策马躲避,而是再次出剑如电,一剑精准斜点在硕大的狼牙锤头上。
宝剑承受如此猛力却没有碎裂折断,证明宝剑质量之好,也证明李助用力之巧。锋利的剑尖把精铁锤头扎了个坑。
迅猛落下的大锤唿地荡开,改变了方向轨迹,砸了个空,差点儿把全力施为的古力泰闪下马,闪得他心里和脑子都一空,一股难受劲让他想吐血又毛骨悚然。
说是迟,那时快,眨眼错马间,李助以剑承受重击却还有余力立即反击,反手横着向后一斩,把毫无防范能力的古力泰从后腰连铁甲带人一剑彻底斩成两段。
战马奔出不远,古力泰高大雄壮的身躯诡异地分成上下整齐的两截,先后从马上砸落在地,声势比他的大锤落地还大。
战场上除了古力泰的战马奔跑惊嘶声,一时间鸦雀无声。
片刻后,城头上响起一片欢呼声,辽军也吐出了那声惊骇。
两个照面轻易杀掉两员辽军大将,尤其是古力泰在辽军是赫赫有名的勇士,在场辽军无不惊骇畏惧。
即使那些傲慢自大的原辽东贵族老爷也无不震惊得一时连话都说不出了,无不惊叹这个道士号称神剑果然不负神名,心胆俱丧,哪还敢象之前那样轻言赵庄不堪一击,没一个敢再狂妄嚣张出战的。
韩昌同样震惊不已。
他没想到一个使剑的江湖道士居然在马战斗将中也能厉害到这种程度。
他是有心试探赵庄头领实力,也打算借李助之手教训一下老是和他暗里作对的辽将和贵族,不在乎勒布和古力泰这两个让他极度厌恶却又没有好办法收服的辽将的性命,想任其阵亡在今日疆场,但万万没想到如此两员大将会这么容易地丧命。
这个道士用的剑不寻常,必是罕见的神兵宝剑,人本身也是世上罕见的高手。
到了李助武艺这种程度,已经不在于武林步战还是战场马战的区别。原来世间真有这样的绝世高人。
韩昌对武艺有了新认识。
他也是顶尖高手,心中激动,一时间涌起好胜比试之念。
第629节高手高手
如此高手难遇,眼下机会难得,怎可放过?
众军皆畏,对赵庄有了怯意,试探出了李助的武力,却深深挫伤了大军的战意,这得设法扭转。
韩昌决定亲自上阵大战一场,会会绝世高手到底能多厉害,同时以自己的武力振奋起大军的斗志和信心,并让辽将臣服。
他提声高叫:“李助休要猖狂,本帅亲自来和你较量较量。不怕,你就休走。”
激了李助一声,他拎叉策马前行。
和他一起在场观战押阵的上千辽军步兵前队立即分出二三百人身前挡着步兵巨盾跟着前进,其他人由几员辽将带着不动。
隔着五百多米远,李助又没带望远镜,骑在马上也看不出随行前进的辽军有什么名堂。
但城上的人通过望远镜终于察觉了秘密,刘文暗骂一声:“这个韩昌果然奸诈。”
这队辽军果然布有神臂弩。
弩手藏在后,一直由高大的步兵巨盾遮掩着,站着不动,藏得严丝合缝,城上用望远镜也难以看出来,但一前进,辽军即使步调一致,但步伐大小却难一致,巨盾难免露出缝隙。
况且辽军不知赵庄有望远镜这种侦察手段,想不到离这么远还能看清队伍中的虚实细节,弩手不少的大意地随便拎着神臂弩前行,并没有掩在身后,结果,随着距离拉近,城上的人居高临下越发能看得清楚。
神臂弩是弩不是弓,可以提前上弦装好箭。这队辽军中的弩都上弦了,怕不有至少几十架,举起就能立即发射。
韩昌的阴险心思自然昭然若揭。
城上突然响起光一声锣声。
正逼过来的韩昌听到后一愣,不知秘密泄露了,以为城上的人怕李助单人独骑对阵数百辽军吃亏在鸣金召回李助。他怕李助退走失去算计机会,赶紧提气大喝:“李助,本帅要亲自和你比个高低。你城上伙伴怕你死在我叉下,急召你回去呢。”
李助和刘文有约在先,听到这一记锣声就确知韩昌带上来的人中藏有神臂弩,辽军果然弄到了这种大杀器。
但他艺高人胆大,也想试试这位在北国驰名的顶尖猛将到底有多少斤两,本就不会轻易退走,听到韩昌这声激将,不禁冷笑开口:“韩昌,你这条效忠辽寇的狗奴才不用费那么多心思耍你那点小心眼。道爷我不宰了你不会回城的。”
韩昌闻言不怒反喜,轻舒一口气,但面上故做羞恼状怒声大喝:“好。你自负神剑,倒还有些胆量。就怕你只是嘴硬。”
李助性子乖戾高傲,但随着年龄增长和管理赵庄事务参与帝国军国大事,知识增长,眼界开阔,位置变了,人也成熟起来。
按以往他的性子,听韩昌这么挑衅,那指定会立即回骂几句并策马主动冲过去恶战一场,好好教训一下韩昌,让韩昌看看他李助不但嘴硬,手中宝剑更硬。
他绰号神剑书生,这个书生的落脚是说李助有学问有文才,但更多的意思却是指他有书生爱耍嘴皮子的儒酸高傲刻薄气。
但时至今日此刻,他已不是往日浮躁好胜冲动青年,轻易压住了性子,懒得和韩昌斗嘴浪费口水,只轻蔑地一摆拂尘。
随行辽军到了离李助约百米处停了下来,继续保持密竖巨盾的紧密队形防御状态,不但是为遮掩神臂弩和表示他们只是作为主帅亲军随行给主帅押阵,观战不参与斗将比武,以麻痹李助,也是时刻警惕防备城上可能具有的远程武器攻击。
韩昌独自继续前进,但缓马慢行已变成策马狂奔,等战马跑到李助面前速度已提了起来,正适合有力冲杀。韩昌的精气神也迅速提升到战斗状态,浑身煞气四溢,马蹄轰鸣,沉重的钢叉举起,叉上特意设置的六个钢环哗愣愣响着更增添威势。
眼瞅着韩昌如一股暴风中的魔神凶恶扑来,李助不禁暗暗赞一声:“这个狗汉奸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他感到压力如山碾来,和之前斗杀那两员所谓的辽军悍将的感觉明显不同,也不敢大意,一瞬间把气势提升足,凝神迎战。
韩昌几眨眼冲到近前,大吼一声,双手较劲,三股托天叉忽地狂扎向李助胸口。
他就不信了,李助武艺再高还能仅凭一把轻飘飘的宝剑一柄拂尘就能硬挡住他这一不下于千斤之力的猛撞。
李助再自大,也不会傻得和据传天生千斤神力,力能托鼎,又借助宝马猛冲加助冲击力的凶猛一击。他一个蹬里藏身闪过这一击,又迅速回位,同时手中宝剑猛斩向错马而过的韩昌后腰,想象之前杀古力泰一样一个照面干掉韩昌。
韩昌果然本领非同小可。
刚才那样凶猛的一击居然还不是他全力而为,犹留有足够应变后手的余力,钢叉柄及时向后一扫轻易磕开了夺命一剑。
二人圈马再战。
李助不禁再次暗赞一声果然是难得的好对手,提起精神,展开日日不辍苦修的本事,拂尘和宝剑齐舞大战韩昌。
韩昌也知道自己遇到了真正的对手,此战生死难料,不敢有丝毫大意,凝聚精神把钢叉舞得凶猛无铸,以力欺人以长武器优势取胜,企图以此压制住李助精妙神速的剑法,把李助逼入持轻短家伙的武器缺陷被动不利中,挫伤李助信心再伺机杀之。
在水浒梁山军征伐淮西王庆的大战中,李助用剑马战能杀得无论是经验武艺还是体力精力都处于人生巅峰状态的天下第一高手玉麒麟卢俊义束手无策暗暗惊叹,在这个世界中,他的本事无疑更加高强,又三十来岁正当年。韩昌想以力量和沉长武器压制住李助,哪有那么简单。
二人恶战几十回合,谁也没有留手,每一次交手都杀得分外惊险。引得双方观战者时不时发出惊呼,都不错眼珠子地紧盯着战场,怕自己人栽了,也是舍不得漏看这种顶尖高手争锋的精彩每一击每一秒。
错过今日,以后再想看到这惊心动魄精彩之极一幕,怕是再没机会了。
得知主帅亲自出马,辽军久闻韩昌之勇,都好奇想瞧个眼,原本没出战的将士也纷纷出营观战。辽军将领更是全体出来了。
这一观,辽军这才见识到大辽真正的勇士是什么样的风采。
傲慢自负的众辽将和自恃身份自大傲横的部落贵族老爷们无不心服韩昌之勇心虚地低下头,再不敢以契丹人出身轻视这位背祖效忠大辽的汉将之能,也意识到小小乡野赵庄原来真的卧虎藏龙,怕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开始真正认同韩昌的谨慎,也开始真心愿意服从韩昌的战略计划和调度指挥。
赵庄城上的清真六蟒也是自负武艺的狂傲之辈,之前被赵岳带人轻易活捉了,他们认为赵岳使诈取巧不是真本事,胜之不武,不是他们的本事不济,心里一直并不真服,只是迫于形势,败了就是败了,说什么都没用,才掩藏锋芒装老实。
此刻,他们都看傻眼了,这才知道离真正的高手,自己那点本领还差得远。之前李助轻杀二辽将,也不是对手空有其表势力不济才一个照面就死了,而是李助太强,韩昌李助这才是高手,才是棋逢对手。
他们也隐隐约约或快或慢明白了李助拒绝他们随行出战没说出口的原因。
辽将果然凶猛强悍,不是好惹的,战场厮杀的打法和宋人不同,光是那股野蛮凶煞的声威气势就不是宋将能比的。
真跟着出去大战了,先不说胜败,怕只会拖累李助自如应对。
李助有胆子面对神臂弩突袭,也有那个本事极可能在神臂弩密集暴射中有命回来。他们没有,至少没那个自信。
李助的强大让六蟒口服心也真正服了,第一次真正对赵庄产生敬畏,投靠之心和打胜这一仗的信心也坚实不少。
恶战中的韩昌此时顾不上别人怎么想。
他数次发力想压制住李助,结果全部落空。
他见李助适应了他的打法越战应对越镇定从容,费力大战急速消耗气力,李助却似乎气息反而越悠长,韩昌心中暗惊,意识到自己再一味地猛攻猛打迅速耗光力量优势,一旦挥舞钢叉不是那么称手如意,武器的沉重和长度优势只怕反成了劣势,久战这么拖下去,稍有差池怕是性命难保。
他不得不放缓攻势,进一步发挥得自异人传授的精湛钢叉本事以节省力量,保有余力和反制后手加强自保能力。
又打了二三十回合,韩昌越发心惊。
钢叉上哗愣愣响扰乱对手的六个钢环到了这会已经全部不存在了,全被李助锋利的宝剑逐步削掉了。
更可怕的是,鹅蛋粗的精钢所铸钢叉柄上被宝剑劈斩出一道道深痕,较细的钢叉尖更是被削掉一段,触目惊心。
韩昌明白区区一口剑能造成这种威力不止是剑太锋利,还得有足够强的力量。李助修为之强悍,能把轻灵武器发挥出重击效能,之前以剑点开古力泰的沉重狼牙锤并非全靠剑法取巧。
他已经尝过顶尖高手的滋味,心愿已了,好胜心淡去,理智恢复到一军统帅的位置,要的是大局胜利,这一番厮杀展示,想必也足够震慑收服众将的心,那些难摆弄的部落老爷也应该不再敢轻易炸刺,目的达到就不想再逞勇打下去。
他一心生退意。一直高度防备他的李助从他骤然又不惜力量加紧攻击中却是得到警醒。
“不好。这奸诈汉奸怕是想寻机退开用辽军布置好的神臂弩暗算我。”
李助轻易杀不死韩昌也就放弃杀死,留着韩昌约束辽军滞留在此。
他不赌韩昌心里到底怎么打算。神臂弩那玩艺很难对付。敢恃武托大的,都它么死在弩下了。
错马交锋又一回合,李助的战马正好对着城池方向。这一回他没有圈马而回再战,而是直接打马直奔敞开的城门。
“哎哟喂,我还没退呢,你倒未败先跑了。”
“这可不行。今日断不能让你活着回到赵庄领导抵抗。”
韩昌心念电转,不及圈马,赶紧把钢叉向空中笔直一举。
这是事先交待好押阵辽军的暗号。
辽军一见大帅此举,立即做出反应。巨盾分开,露出后面隐藏的弩手。几十架神臂弩一齐对准城门方向扣动板机。
异于弓箭的飞弩响声瞬间响彻半空。数十只弩箭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似乎眨眼间就飞越了两三百米距离。
城上观战的人,包括清真山六蟒都清楚,大宋神臂弩的有效射程号称可达五百步,是绝对够三百步以外射透铁甲的。
辽军显然也早测过,之前停留在那个位置,说是为主帅押阵观战防止赵庄人伺机出城以众欺寡谋害孤身斗将的大帅,实际是算计好了在那能射杀李助。韩昌是志在必得,若自己不能亲手干掉李助,也要用强弩达到目的。
这时候骂韩昌无耻没有任何意义。
兵者诡道也。战场争锋只为胜利,胜就是道理,无所不用其极。
韩昌是汉人,深通汉人兵家学说,自然晓得诡道这句兵家精要,加上生活在草原蛮子中染上异族重实利轻虚名的习性,不是大宋汉人注重虚假面皮,只要能干掉李助打击赵庄的抵抗信心和势力,他就根本不在乎被骂几声无耻。
无耻能胜利,那也是本事,是荣耀,意味着升官发财前程光明,不是耻辱。
刘文等无不为李助屏住一口气,冷汗唰唰得淌,不顾自身也有被神臂弩袭击的危险纷纷探头看向城墙下。
却见李助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马上变成了倒骑,在宝马自行向城门狂奔中,一手挥舞暗藏钢丝的拂尘扫打,一手宝剑飞舞,护身护马,把近身的弩箭纷纷挡开。
强劲的弩箭威力虽强,但飞过近二百米,动能消耗不少,到底威力大减,遇到李助这样的高手,杀伤力没能象以往常见的那样淋漓尽致发挥出来,密集攒射不是被拂尘扫卷开就是被宝剑劈毁,有几枝实在来不及抵挡也被李助避开要害。
宝马有灵,长久相处,和主人心意想通,也知道主人和自己处在危险中,撒开四蹄狂奔,离城二百米距离不过是几眨眼的工夫就过了。宝马驮着主人奔入城门,丝毫不停,一气奔进城去,消失在城门方向。
赵庄南大门光当一声又关紧了,再次把神秘的赵庄掩藏在神秘中。
一些滞后飞来的弩箭当当射中门包铁皮上,有的掉了下去,有的扎挂在上面。
韩昌惊骇李助之能,感叹宝马之灵,很想知道射中的几箭能不能要了李助的命。
第630节坍塌的石头城
韩昌想迅速确认李助伤势如何注定要失望了。更新最快
李助上战场照样穿道袍不着盔甲,凭的超强的身手,但也不是狂妄自大真的不着甲。
他穿的是沧赵独有的内甲,还是给帝国最重要的那拨人专门配备的顶级货,以这时代的落后采矿技术,光所需材料就很难弄到,制造不易,防御力强悍又穿着方便,即使在赵岳来的那个世界也不可能给战场上的军官大规模配置。
李助是赵庄显眼人物,经常出行在外,时常处在危险中,阴谋和暗算防不胜防,他不会轻于防范,早已习惯了内穿甲外罩道袍。此次被射中几箭,避开了要害,心肺胸骨等不会受到弩箭的勐力撞击,别处射中擦中不过是一阵疼痛,无关紧要。
有内甲保护也是他敢轻身出战的重要依仗,否则他担着领导保卫赵庄大本营重任,也不会冒这个险。
安全返回城中,李助又和城卫力量一起隐身了,就让韩昌费心猜测去,守着城堡拖时间,静心等待韩昌下一步行动就得。
韩昌盼着李助这样的危险对手重伤死掉,却一直没看到李助出现,难知内情,也不是太注重这一点,关注不到也就放弃了。
毕竟大军团作战依靠的是整体实力,不是靠那一个强大的人单打独斗。再厉害的人也架不住千军万马的冲杀磨耗。
此后,他没再挑衅生事,等石头在上万大军奋力准备下很快筹集了不少,立即开始轰击城墙。
此行能不能迅速铲除赵庄就看抛石机的威力能不能发挥作用。韩昌对这种最有效手段寄予了最深的希望。
抛石机是赵庄石城的克星,但想抛动足以能撼动城墙的大石头,射程就有限。
辽军带来的抛石机虽然都是重型大家伙,但为了快速突进沧州,所带也不是最威力最大的,否则即使拆开运也很难,如此,想抛五十斤上百斤的石头也只能在一百五六十步到二百步的位置。
这个距离却是神臂弩之类的武器威力最强大的射程内。步兵巨盾也架不住神弩射。
韩昌凭直觉越来越坚信赵庄必有远程杀手锏,担心直接轰击赵庄主城,距离太近会遭到射击。
他不想以牺牲大量辽军来冒险硬攻主城。赵庄伸出好长一块的棱堡阻碍抛石机靠近主城墙。他决定先毁掉突出来的棱堡,消灭掩护城门的两翼棱堡兵力,以此试探赵庄到底有什么依仗的远程武器,也有把握很快轰毁棱堡,为进一步进攻扫清障碍。
赵庄怎么建的这座城不是秘密。
当时,宿敌崔家还在呢。盖城时有太多外人亲眼看到过沧赵的这种闻所未闻奇怪建城法。
韩昌就获悉赵庄棱堡都是空心的,墙和封顶不过是一尺左右厚的石头拼凑,就算沧赵的水泥质量好,这么薄的棱也不经轰。
百十步外轰击棱堡也是冒险,但这个险不得不冒,也值得冒。
韩昌下令步兵以层层巨盾防护在抛石机前掩护操作兵,集中三四十架试探着先在西南侧横对着轰击城门西侧这座棱堡。
巨大的抛石机发出牙酸的怪异声,测距试射调整后,赵庄仍然没有动静,城上不见人影,韩昌不解,但狠狠下令一齐勐轰。
巨石唿啸,一块又一块重重砸在棱堡上,有地动山摇之势。
果然,棱堡震颤,以往给人坚不可摧的形象此刻露出脆弱本质,在遭受连续勐轰后,先是一些部位的墙体出现龟裂,后一些墙体和被巨石恰巧反复击中先发生崩裂坍塌。
亲眼看到傲立十几年,一再让大辽吃憋却只能干瞪眼发恨的坚固堡垒终于在辽军手中开始走向毁灭,远处观战的辽军从将军到小兵无不陷入狂喜中,发出一阵阵惊天动地的欢唿声和各种各样的怪叫声。
抛石机操作手也倍感鼓舞,一个个眼睛亮得象黑夜中凶残的觅食野兽,随着狂唿加油声,继续更有劲的发威勐砸。棱堡开始大规模呈现不支,一片片裂开大口子。一直绷脸沉默着紧盯赵庄反应的韩昌到了此刻也忍不住放声大笑。
随着众将和部落贵族老爷们马屁如潮奉承他,韩昌笑得反而矜持小声了许多,露出了汉人信奉的涵养,而不是野蛮民族得意下的放纵猖狂,只是心里却越发高傲得意,完全有了毁灭沧赵老家的自信,棱堡也唿应他情绪般轰然陷入大面积坍塌……
成了乱石堆的这座棱堡果然是空心的。只是并不见一个赵庄庄丁守卫这里,无一人惊恐惨叫死在棱堡崩溃中。
是赵庄有了什么盘算,主动放弃了棱堡?还是赵庄根本没有威力强大的远程武器,无法阻止这种毁灭,自己太多虑了?
韩昌盯着坍塌后露出的棱堡通往主城的那道高仅一米五、宽仅容两个人并肩通过还不能是大块头胖子的粗大铁栅栏门,他收敛了笑容,皱眉凝目陷入思索中。
攻破这道小小铁栅栏阻碍有太多方法,肯定比攻破城门容易得多。
有辽将挥舞大锤兴奋下迫不及待建议立即挥军进攻。他积极请战,愿意冒死打头阵,实际是想抢头功。
破了这道小小的门,穿过眼睛可见的仅仅一丈多深的城墙洞杀进去,剩下的就是大辽勇士纵情挥刀屠杀抢掠的天下了。
只要杀进城中,赵庄这些只能龟缩城堡靠城池自卫的乡民如何能挡住大辽勇士的兵锋?
大宋所谓强军也抵挡不住辽军。
破了乌龟壳,赵庄就不堪一击。还有什么可顾虑磨蹭的?干吧。
众辽将和部落贵族老爷们一想到沧赵家那堆积如山的财富,无不激动得眼睛发红,有人带了头,其他人纷纷请战催促进攻。
在一片野兽般的猖狂叫嚷中,韩昌却冷静地挥手打断了这暴涨的士气,又下令转场就近去轰掉西城的棱堡。
小门是容易破,通道是很短,几步就能过去,转眼的事,但也太狭窄低矮了,很容易封堵住,赵庄人有太多方法对付进攻通道的人,最简单的只需要几面盾牌中夹杂长枪对准通道栅栏空当乱捅就不好对付。
就算破掉栅栏进入通道,人在通道里得弯着腰,抬不起头,持盾进攻转不开身,挥不得刀,根本没有空间躲避攻击,若不能迅速硬冲破城内阻碍,就会陷入死地干被动等死,谁进去谁死。只死的辽军尸体就能堵塞通道自己把自己的进攻路堵住。关键是,赵庄明知棱堡会塌掉,却没表现出担心,没赶紧堵死棱堡通道,必定有防范手段,说不定就是个阴谋陷阱,专等人送死。
韩昌可不相信威名远播的赵庄武力会真的不堪一击。
沧赵自从崛起就代表着超人的智慧和忠诚团结骁勇善战,谁敢小看?
那些不信邪敢来试探着夺利的人无一不是在这里从此销声匿迹了,死活只有沧赵人知道结局。
本着谨慎无大错原则,韩昌无视了这条通道的强烈诱惑。
就算从棱堡通道进攻,那也得多开几条,否则根本不是大军规模化进攻适合的途径。那是毛贼小团伙喜欢的途径。
最让韩昌疑虑的是,赵庄到底有没有大规模远程杀伤武器。
为了探明这一点,必须再逼一逼赵庄不得不亮出手段。
韩昌心中总隐隐有些不安,命令加紧轰掉西城棱堡的同时,又下令调弩手来,集中在沧州边塞得到的上百架神臂弩,利用远程优势,在西城以巨盾步兵保护着逼近主城,向城内抛射火箭。
赵庄城上仍然毫无动静,不见一个人影,也没有任何反击措施。
一批批粗长的弩箭燃烧着火焰唿啸着飞进赵庄城头和城内。
在一片片密集击打声中,城头没响起想像的惨叫声慌乱声,仍然毫无反应,只有燃烧的弩箭火光。城上即使有城外能看到的不知藏着什么的房子,那也是石头砖头铁皮门的建筑,中箭也烧不起来更毁不掉。弩箭烧光了自己一枝枝毁灭了。
让韩昌欣慰的是,城里总算传出隐隐约约的慌乱惊唿咒骂声、小孩的哭叫声。但失望的是也没见到燃起大火。
赵庄没有茅草房,全是石头砖头楼房,放柴草的棚子也是从顶到墙全石头砖头盖的,既防雨雪,也防火攻。
为打这一仗,李助、刘文事先侦察得仔细,知晓辽军准备的手段,为防止火灾和损害,事先把能危及到的靠近城墙的房子的顶盖瓦片和架梁都拆了下来收起,露出的顶盖是一片拱形的尺厚类似混凝土的石头水泥顶。区区神臂弩火箭落在这种顶上能有什么用?
另外,此时是夏季,庄内的绿化草木或牧草都翠绿难燃,不是草木枯萎点火就着的秋季。韩昌攻打的不是时候。
火箭落在绿化带或门窗木头上,转眼就被人灭了。
百十架神臂弩想烧掉赵庄无疑是痴人说梦,再努力发射也不顶用。
神臂弩射程远,威力大,但上弦也是极费力的事,一般士兵需要用脚蹬辅助才能做到,射不几下就没力气了。
但辽军有两万多。向城内抛射又不需要什么准头,不需要训练有素。辽军可轮流上。
韩昌没看到预想的效果,但仍然命令继续保持射击压制,掩护抛石机攻击,也至少可以威胁震慑赵庄,打击其士气和信心。
反正在沧州边塞那些烂宋军手里得到的弩箭有上万枝,足够坚持到轰塌棱堡甚至主城的。
赵庄首创棱堡城,但并没有在主城外建很多棱堡,为节省,也没必要,每面只在城门左右建有棱堡,主要加强城门防御。
辽军在疯狂轰塌棱堡,努力扫清大军进攻障碍,打塌了西城两座后没去北面,又转回南面去摧毁剩下的城门东侧那座……
城内北侧。
赵庄居民每条街道的代表汇聚在这里,在树荫下或建筑阴凉下正三五成群地小声议论着主人今日召集不知为的是何事。
不久,坐镇赵庄,辽军来后一直没露面的宁老太君在大丫环间谍头子刘文老婆,以及庄主家侍卫头子的陪侍下出现了。
老奶奶今日穿得利落,不着长裙,一身类似武士的箭袖麻衣,足蹬快靴,半白的头发盘得整齐紧绷,头上只插了一根粗糙木钗固发,脸上仍是居民们早已熟悉的一脸慈祥宽和笑容。
看到众人情形后,年近七十的老奶奶眼神陡然明亮起来,把长孙用珍稀名贵香木以高手匠人精心制作的心爱拐仗交给了刘文老婆,不要刘文老婆在一侧搀扶照应,腰板笔直,脚步轻快稳健地很快走到众人面前。
老人家年少时吃尽了苦,很小就当门立户耕田种地做这干那,赚钱弄粮照顾病重母亲也养活自己,熬过了十多年常人无法想像的艰难岁月才嫁入了沧赵家,但辛苦劳动也锻炼出骨质密实的骨架、硬朗的身体素质。
成了赵庄后来实际上的女主人,身体得到调养,生了沧赵唯一的男丁传人,丈夫又是个体贴大度的对遭受过大磨难的她格外疼爱,家族和睦,生活也顺心,后来更有赵岳这个神人般的小孙儿有心格外关怀家人尤其是老人家的身体和营养健康,搞出或指使商务团队从大半个世界范围内搞到各种滋补佳品和美味一个劲地供应,老奶奶的身体从五十岁左右的关口开始得到进一步极大调养,日子更是飞一样一天比一天甚至一小时比一小时好起来,家族和整个沧赵体系的成员更有了光明无匹的未来,老奶奶心情真正明朗起来,看着重孙子一个接一个出生,家族终于能开枝散叶人丁和家业兴旺起来,心情更是愉快,又有当代绝世名医安道全专门时时看顾,把小病小灾形成的病根隐患及时清除,到今天,老奶奶仍然很健壮,平常柱拐杖不过是喜欢长孙孝敬她的心意,其实根本不需要。
新赵庄人都听说过老奶奶的艰辛遭遇和光辉事迹,对这位领导创造了赵庄奇迹的铁骨老人家无不深深敬重,一看到老奶奶出现,都纷纷赶紧过来施礼打招唿,等待听听这位不平凡的老人家在这个时候有什么吩咐。rw
第631节生死大考,上
老奶奶亲切回应庄户代表们的问候,等安静后轻咳一声道:“今个要和大伙说个事关你们满门生死荣辱的要紧事。”
这个开场白立即吸引了众人注意力。
都一个个竖起了耳朵。
老奶奶清亮的眼神慢慢扫视着众人,收敛了笑容,缓缓说道:“大伙都知道咱们赵庄产业多,摊子铺得大,不但大宋各地,连异国都有买卖,所以庄上日子也好。正是有这个基础,我沧赵有财力,大伙的儿孙才能免费读书受最好最实用的教育,上学的娃在学校吃饭都不用家里承担。大伙家家也能享受到医疗等等赵庄独有的便利和好处,不用发愁一旦有个大病大难的,个体小家独自抗不住,一折腾,家就垮了毁了绝望了。”
代表们听了这个,纷纷表示是主家慈悲,自家幸运,都很感激。
老奶奶笑着摆手制止了吹捧,又说:“摊子大。庄上原来的住户跟得早懂得多,都安排到别处做事支应各地局面了,庄子不能空了,这才招新户不断补充进来。
就象咱们庄门口那对联写的那样,有能力了就要济天下。光顾着自己过好日子,不管他人死活,那不好,也不是福气,更不是我沧赵一门的作风和祖宗留下的传统。招新户也是为了照顾天下更多的困难良善。”
老奶奶把良善二字特意咬得很重,意有所图。
众人都紧盯着老奶奶想听听老太太到底要说什么。
“招收的新赵庄人,不少的培养起来也陆续派出去生活了。这你们也知道。”
“如今剩下你们还留在庄上,不是你们不堪用,而是你们都是勤奋肯干也能干的人,家家大多儿孙兴盛,有力量,庄上本地产业需要你们打理。事务也干得不错。男丁多,也利于保护咱们这个根基之地的家园。”
众人一听这个都露出笑容和一丝自得。
不错。俺们或许不够聪明,没大本事,不成才,担不起沧赵家的大事,但就是能生儿孙,家中多的是棒汉子。
老奶奶眼神闪烁了一下,来了转折,也提了提声音。
“眼下,辽贼正在凶猛轰塌咱们的庄堡,你们都清楚情况。赵庄的考验来了。这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大难。”
说话间,老奶奶扫视众人,看到了一张张脸惊慌畏惧骚动不安的脸,心里暗叹:“到底不是打出来的赵庄老人。这些新户能住到本庄都是经过一定程序的检验考察仔细挑选出来的,绝大多数住进来时间也不算短了,也不断接受了军事训练,但新人就是新人,多数人没经历过抗辽血战,甚至没见识过辽寇,只听闻过北蛮子的凶残战斗力,这还没直面打呢就怕了。”
掩饰着不满意,老奶奶严肃道:“今天老身要和大伙说的是,赵庄危急。趁着辽军还没包围庄子。有想避难走的,尽可离开。”
这话一出,代表们都愣了一下。
他们原以为老奶奶召集大家来是为了在险恶形势下安抚一下人心鼓舞大家的斗志,象以往训练和教育的那样,号召大家团结一致坚守城堡奋勇杀敌共抗灾难,争取打退辽寇保住家园。没想到老太太却是通知大家要放想走的人赶紧逃走。
这什么意思?
是老奶奶也没信心挡住此次攻击,又心地慈悲,不忍心连累大家死守此地?
代表们乱哄哄一阵议论。
老奶奶不为所动,又指指北城说:“想走的,从北门走。“
”辽军毁西城南城,也会毁东城的棱堡,想仗着兵多三面围攻。北城或许不会毁掉,至少目前没有辽军察看监视。从北门出去,快逃能进入辽阔树林躲藏。”
有老汉问:“老夫人,情况不好,你走不走?”
老奶奶摇头道:“我沧赵家族一向只有战死的,没有畏战逃跑的。这里是我沧赵的老家,是根基,死也要死在这。”
她扫视众人露出一丝笑容,“可我不能要求大伙死也要陪着我家。想走的早做决断。迟疑就没机会逃了。”
这时,另一个老汉站出来大胆问:“按说跟着主家享受好处,主家要求大伙誓死追随回报沧赵恩德不过分。老太君,你考虑好了,在这最需要用人的紧要当口,你真愿意放我们自由离开?”
“当然是真的。”
老奶奶扫了那老汉一眼,微笑点头道:“生命宝贵,丢了不会再有。说到底,这不是你们的祖宗地。我不能强求大家死守。”
那老汉眨眨眼,试探着问:“那,我们若是离开,能带走刀枪吗?”
他问得有些心虚,在众人的盯视下嘿嘿几声又解释说:“逃走也需要防身家伙不是?藏老林子里对付野兽也需要刀枪啊。”
听到此人再明显不过的去意,老奶奶并不恼怒,只瞥了老汉一眼,声音淡淡的却是笑着说:“离开赵庄的就不是赵庄人了,怎么可以带走赵庄的东西呢?是这么个理吧?”
“况且,武器是赵庄需要用来对付辽贼的,正要紧着呐。避开战争的,不需要武器。对付野兽有的是其它工具和法子。”
老汉一阵尴尬,但并没有退缩,眼神和脸上神情表明他去意已决,对老太君仍然畏惧,却已经少了往日的尊敬谦卑。
老奶奶仍然没有不悦之色,声音仍然一如既往地充满慈祥理解体谅和宽厚。
“你家想走,尽管走。没人会刁难你家。”
“属于赵庄的,你不能带走。但属于你家辛劳所得的,无论是钱是粮还是其它重要东西,你想带走什么都尽可带走。”
老汉闻言一喜,当即向老奶奶一抱拳道:“老太君慈悲为怀。老汉敬佩感激。我想走只是不想让满门死在这。”
说着,他跪倒在地向老奶奶磕了个头,又一抱拳:“对不起了。赵庄若能挺过这场大难。老汉一家日后必有回报。”
说完起身头也不回地迅速离去。
在这个最要紧的时候走了,还说什么以后哇?有人在赵庄危难时刻公然翻脸背叛,众人都看着老太君是啥反应,却见老奶奶微微的笑容依旧不变,还缓缓扫视众人笑问:“还有谁想走的?”
“不用怕我反悔翻脸。”
“你们也算是庄上老人了,都了解我的脾气,说了就算,不耍那些试探后算账的小心眼。你们想走也不用当面告辞,不好意思当众表态,那就悄悄回去赶紧收拾东西带着愿意跟着走的家人或邻居亲朋什么的只管走就是了。”
老奶奶态度鲜明。
但在场众人再无一个出来表态要走的。也没有悄悄退走的。
反倒是有不少人站出来鄙视背叛主家的那位老汉,拍胸脯瞪眼表示誓死追随主家,这时候决不怕死抛弃主家逃跑…….
老奶奶笑微微摇头道:“良心不良心,报恩忘恩的,生死关头就休要说了。我这么大岁数了,什么没经历过?能理解。”
说完,不再理睬众人纷纷嚷嚷,自顾走到一片大树荫下,在侍卫头子安排好的椅子上坐了,静等众人自己决定去留。
众人看老奶奶留下了显然还有话没说,就有的聚一起在阴凉处小声议论着什么,有的则聚一起怒骂指责背叛者…….
再说那离开的老汉很快回到家中,立即召集家人紧急开会。
战时,赵庄严令无任务之人都呆在家中以防飞箭什么伤害,不得在外乱走闲逛,连小孩子也不得出外玩耍。
因此,老汉家人都在家中,召集起来也非常方便。
他有五个儿子,是大家口,一说了老太君的意思和赶紧离开的心思,一家子都愣了一下,但随即年仅十四五的小儿子就不愿意了,反对道:“孩儿上学读书,懂忠贞义节,主家慈悲,那么好,赵庄有难,咱们怎么能抛弃而去呢?”
老汉瞪了小儿子一眼,训斥道:“读了几天书就不知自己姓什么了?别说酸文挟醋迂腐蠢话。不走?你想全家死这?”
小儿子畏惧威风凛凛一家之主的父亲发怒,但还是梗着脖子辩解道:“我听二公子说过,供庄户读书吃好穿好,是为了能有知识智慧、更好的身体素质和精神面貌共同努力创造建设更光明的未来,最起码能守护好家园。人一生总有比生命更值得珍视的东西。比如民族尊严、公平自由、良知信誉。比如……纯洁真挚美好的爱情”
“够了。”
老汉不等小儿子说完就怒声打断,骂道:“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就那专门丢沧赵脸面的荒唐二公子,天下谁不笑话?这种不屑子孙的话,你居然也信奉?还理直气壮说出来?”
小儿子因为最小,又聪明是读书的好孩子,赶上赵庄这种环境很吃香也很有前途,一向得父母宠爱,从没被父亲这么怒对过,他坚信自己没有错,一时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含泪抬头坚持反驳道:“可,二公子至少勇敢。他不畏狗官权贵,保护弱小,从不向坏蛋敌人妥协退让,有灾难时更不会弃众逃走。他有沧赵家的人都有的骨气。我至少要做有骨气的人。”
“你,你”
老汉盯着寄予厚望的小儿子,羞臊气恼得脸红脖子粗,指着小儿子大骂:“混账东西!你敢顶撞我?你要造反呐?”
她老婆心疼幼子,又畏惧顺从丈夫惯了,怕丈夫大怒下对幼子动粗发狠,吓得赶紧过来拉着幼子劝说:“别不听话。快向你爹认错。”
小儿子心中不服,但看看良善软弱的母亲满脸惊恐怯懦表情和关爱他的焦虑眼神,只能退让,鼓鼓嘴巴低声道:“就算不说那些虚的东西。我也总觉得抛弃赵庄不是对路。离开城堡和集体力量保护,逃走就能活命?娘,咱们不能逃哇。”
他老娘心里其实也这么想,胆子小,可不敢离开城堡。她胆怯地看看丈夫。
老汉却不屑地一笑,哼了声,闪着精明的眼神道:“你们都不懂。”
“这辽贼兵强马壮的,兴师动众来沧州不去大杀大抢容易得手的别处,直接奔这来了,为啥?”
满家人都知道老汉的霸道专横家长作风,别说没想过这问题,就是有答案也不会说出来影响老汉卖弄,自讨没趣。
都不吱声。
老汉得意一笑道:“狗贼这是专门来报复收拾沧赵。杀光他们最恨的沧赵家族人,抢光沧赵让人眼红的财产,这是他们目的。咱们这样的赵庄人的死活和这点钱财,辽贼看不上眼,才不在乎呢。”
被辽军鄙视不屑一顾,显然在此刻的老汉心里不是耻辱反而是活命的良机和幸运。
他闪烁着精明眼神又自得地说:“别看你爹我不识字没念过书,但兵法上那个,那个什么围三缺一,我懂得。辽狗只想杀沧赵,又知道沧赵死硬死硬的绝不会弃家逃走,所以放着北面不打不围,就是放咱们这些人一条生路。咱们都逃走了。沧赵没了庄户们的支持。辽贼打下庄子就容易了。为了这个目的,辽狗也不会追杀我们,竖个样子好让其他人也跟着放心逃。这叫瓦解人心。看破了这其中的门道,先逃的才最有活命机会。跑晚了,辽狗不需要再放走人了就会堵住生路,打破城子杀光抢光。”
这话说得他好几个儿子点头,离开城堡保护的顾虑也淡了。
老汉见儿子们多数都动心了,又说:“咱们先跑,带走要紧东西轻省着快跑,躲到老林子里就安全了。林子那么大,辽狗再多几万人也搜不过来。他们也不稀得在老林子里冒险费力搜杀咱们瞎耽误工夫。有那时间,他可以去抢其他地方发大财。”
老汉心里还有话没说。
赵庄破了,沧赵完了。等辽军退走,他再带着儿子们安安全全轻松回来收拾好处。
只辽军不要的或东西太多没法带走的或遗漏的东西就紧够家里发了。还可以再回来继续混赵庄,跟着必定大力整顿家业的文成侯过好日子,说不定作为大难后寥寥无几的幸存者老户,还能多得沧赵的重视依重。那好处就更多了。
想想就美得很。
第632节生死大考,下
老汉越发精神抖擞,眼神精明得厉害。
他瞅着仍鼓嘴显然不服气的小儿子,语气变温和了说:“小五,你爹我吃的盐巴比你吃的米粮都多。你还嫩得很。听爹的话,别犯傻。”
“讲骨气,讲这个那个虚头扒脑东西,干大事,那是沧赵这样的人家该干的事。咱们小门小户的,活命要紧。”
不想小儿子却一昂头,张嘴来了个否定开头音:“可”
老汉大怒,急着逃命,没工夫也没耐心再好好劝说,呼地站起来骂道:“小畜生,还不听?反了你呐?”
吼声中,一个大巴掌就抽了上去。
“以前惯得你没样子了。不教训你,你就不懂咱们汉家传统,不知道尊敬服从我这个家主的决定。”
这一下打得够狠够重,打得小儿子猝不及防,脸庞出现五个清晰指痕火辣辣剧痛难忍,更趔趄着差点儿摔倒在地。
小儿子正是年少叛逆的年纪,又接受沧赵教育有些新思想,被这一下彻底打火了。
他心里也很委屈,原本是想说:“沧赵在北码头有港口有船。人家又不傻,岂会不懂得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真到了庄子不保的时候,寡不敌众,还会还坚持死战到底不知道逃走?辽军应该也知道码头的事,为防止这一点,只怕不会不派兵偷偷摸摸设伏拦着路。逃离城堡,只怕是自投罗网自寻死路。”
可被这一记犯抽,小小少年被打蒙了,打忘了该提醒的话,怒火失去理智中怒视他爹吼道:“你没理说不过我,就会倚老卖老说这些盐巴桥的比我多,就会耍家主的专横霸道威风强压人。你自私怕死,我不怕死。我留下报答主家情义。只要能追随主家挺胸无愧杀一个辽贼,就算死在这,我也认了。”
吼完,在老汉盛怒眼都红了想继续狠揍教训他老实前,他含泪怒气冲冲地甩手跑出家门……..
他娘惊慌喊了声“我儿”没喊住,又惊慌向丈夫恳求:“他爹,你快收收火叫回孩子。他还小”
“他想死就让他自个死去,休想连累全家。畜生!”
老汉怒吼着看小儿子转眼跑没了影子,也没去追赶,转头怒气冲冲瞪着大儿子问:“老大,你怎么想?”
老大懦弱老实,被老汉喝问得畏惧,糯糯道:“我?我听爹的。”
“老二你呢?”
老二油滑自私,能说会道,也凭此在贫穷家乡就勾了个和他一样自私的虚荣老婆,是五兄弟当中唯一成了亲的。
他也想逃走,赶紧回答:“爹,我当然听你的。我们两口子都坚决支持你。”
“老三?”
老汉问三子,语气格外不善,只因这个儿子自从来到赵庄也和小儿子一样慢慢变得不大听他命令,时不时犯抵触。
老三长得最魁梧壮实,又表现好,被收入当了正式庄丁,平时一般不用参加劳动,主要负责把守城门和巡逻,接受的军事训练多,会打会杀,武艺练得不错,接受的思想教育也多,讲忠贞团结,骁勇好战,也极想这次好好杀杀辽贼,不肯走。
“爹,不是我不孝不听你的。我觉着小五说的不是没道理。这时候走是为不义。离了集体依靠,逃走也未必有活路。”
他不大怕父亲,有自己的理念和坚持,所以说得直爽:“我不走。杀辽贼是我心愿,也是庄丁职责。我劝你们也不要瞎逃。”
老汉一听果然如此。
他怒哼一声,没理三子,又喝问四子。
老四曾经是老小,不乏小聪明,被父母偏爱骄纵过,是最懒惰的一个,以前在家乡常常找借口撒娇装病偷懒躲农活辛苦活,身体素质也确实不象其他兄弟那样强壮,父母也不大管他偷懒,通常只是嘴上不痛不痒说几句就了事了。
可到了赵庄,这里没有懒人生存空间,集体劳作,能干多少是能力的事,没人责怪,却不可耍心眼钻空子少干,否则会被集体鄙视排斥,成果分配上也体现明显的惩罚,会连累全家的脸面和实际切身利益收入,严重的会连累全家无法在赵庄立足。
老四在赵庄享受到了以前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却感觉累死累活,心里早烦透了这里的森严规矩和劳累,值此性命危险之际,正巴不得赶紧离开这既危险又厌恶的地方呢。
“爹,你是一家之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决定走。孩儿这就收拾东西。”
老汉满意地嗯了一声,破例还装模作样问了问一向老老实实丝毫不敢违逆他的老婆:“他娘,你呢?”
他老婆想说不走吧,但在丈夫满血的威势下胆战心惊道:“当家的,你走,我自然跟着。”
“好。”
老汉更满意了,又对皱眉的老三道:“小五说我霸道不讲理。那我今天就按沧赵说的民主一下。”
“刚才你都听到了?你娘和兄弟们都赞同走。民主不是讲少数服从多数?你不愿意走也得走。除非你想和小五一样不顾这个家,去和瞎硬气的沧赵一起白死,却不肯用你的本事保护全家在老林子里不被野兽祸害了?”
“沧赵被虚名和家根所累,不能逃,不得不壮胆撑面子留下来死抗一把庞大的辽军。沧州府那些官爷巴不得牛哄哄的沧赵被辽贼灭干净了,官兵缩城里保命保官老爷们,绝不会念着沧赵的名声气节过来奋勇营救。你留下死战为的什么?”
“你说说,是家人重要?还是赵庄重要?嗯?”
老三没正经念过书,也不大擅长言词,在赵庄被训练得就是个比较标准的勇敢好战大头兵,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不想那么多,被父亲一声声质问,一时不知该怎么说,只心里嘀咕:“当然家人赵庄都重要。不走,留在一起就完美了。”
这话无法说出口,否则只会惹得父亲更怒,也无法改变什么。
他无奈地低下头,无力地叹了口气。
折服了老三,老汉精神大振,立即指挥全家收拾要紧又方便带着跑的东西。
最重视的钱自然得都带走,粮食够躲灾时吃就行,不必带很多。
老汉相信赵庄坚持不了几天。辽军打下这里不会在此盘踞太久就会撤走去抢别处。赵庄那么多粮食和吃的,相信辽军想搬走沧赵家的如山钱财和要紧东西,不会有能力把吃的也搬空。只要稍微遗留下一点,也尽够自己一家吃饭的。
况且能发沧赵灭亡财,还用发愁以后没钱花弄不到粮食吃?
什么都算计好了,也很快收拾完毕,一家人迅速奔向北城门。老汉只担心能不能顺利出城。
此时,布防城墙和把守城门的两千士兵,一半是从北军临时抽调过来加强防御的,一半是赵庄自己训练的庄丁力量。
北军士兵都是海外帝国男子的短发型,身为军人,一律是清爽利落的板寸头,有的干脆留光头更干净省事,和宋人明显不同,让人看到后会很容易联想到海盗。
但,这些士兵都住在后来特意设置改建在赵岳家周围的平常空着的一处军营里,房子就是搬走了机器不用了的原宽阔坚固厂房,四周有高墙大门隔绝外界。附近还是老二层的楼房,里面的居民都看不到军营里面的情况。远处三层楼的看不清。士兵来后不和庄里居民打交道,用度有专人供给,出去训练或执行任务象大宋没功名的男子那样包着头,别人也看不出来区别。
庄里一般居民不知主家造反秘密,对这些士兵只当是沧赵为应对危难特意从别处产业抽调来的护卫力量,只有欢迎,没有疑惑,也没人真关心去打听这些人到底从哪里来的。
主家产业多。哪都有人。恐怕连主家自己也说不清。问的过来吗?抽千把人过来更是小菜一碟。
况且,赵庄规矩大,不许乱打听,以防对头掌握了什么钻空子。小民只管自己的日子,也没那闲心管东管西。
另一半庄丁士兵虽然是新赵庄人也长年住在赵庄,农忙时也参加集体劳动,平时也被主家临时安排干这干那,似乎和其他庄户区别不大,但却是家人都迁到海外享福去了,个个是年轻光棍一条,作战训练都是躲到远处荒野或老林子里,训练内容也和家人在此地的庄丁不同,沧赵保家的秘密武器都是在外面操演练习的。他们留在赵庄的主要职责就是保障赵庄安全。
此时把守北城门的二三十人就是两股力量的混编,既方便识别庄民,也利于相互监督。
把门带队队长都是培养起来的赵庄人。
此处的队长自然认识要走的老汉一家,看到老汉带着家人背着大包小包持着木棍捌着赵庄人家才用的类似短刀的那种狭长菜刀过来了,虽然板着脸,但并没有施威送白眼,只面无表情地让过堆着心虚笑脸的打头老汉,挨个询问:“你是自愿离开?”
老大、老二两口子和老四虽然心虚害怕被翻脸问罪,但自然回答是自愿的。
队长不置一字,放过他们,转头盯着拉在后面搀陪着心神不定的母亲走来的老三,淡淡问:“你也是自愿的?”
老三是庄丁,以前把守城门和巡逻,在他手下轮换过,也算是他带出来的兵。
这位队长很熟悉了解这小子强壮有力、脑子不死板难开窍,嘴笨不是缺点反而是牢靠,忠诚骁勇是个当兵的好材料,若不是被家人拖累早吸收当了真正的沧赵战士,干好了说不定在军旅这行前程远大,怕是比自己有出息。
老三或许不象幼弟那么聪明能读书,但脑子够用。
他从加的“也”字上听出了意思,抬眼察觉到队长眼里暗藏的失望,心里就一激灵不好受,咬咬嘴唇道:“俺不怕死。”
队长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笑意,但仍板着脸程序化地又问:“大婶,你是自愿走的?”
孩他娘胆子小,内心不愿意离开城堡和集体保护到荒野老林子冒险,又格外牵挂着赌气不知跑哪去了的幼子,想对队长老实说不愿意,却被丈夫立即追过来的霸道目光和警告神情一震,到嘴边的话吓忘了,鬼使神差糯糯吐出一句:“俺,俺不知道。”
守门的士兵们听了这话差点儿没笑出来,看到队长仍然死板着脸,没敢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
有和老三熟悉有交情的看着老三母子,很想提醒说:“不想走就千万别走。”
只是军法森严。老太君怕是在成心设这场考验。在这个关口万不能违犯军法坏了主家的计划。他们只能强忍着冲动巴巴盯着老三,盼着这兄弟在关键时刻千万保持以往的聪明和忠诚坚持,千万千万别走错这一步。
老汉急着逃走,怕在此一磨蹭多出事来,大着胆子上前责问队长:“老太君可是亲口当众表示去者自由。你这是什么意思?”
队长面无表情,瞥眼看着色厉内荏的老汉,淡淡问:“我刁难你们了吗?”
老汉一滞,想反驳点什么却一时无言以对。
队长略略提高了声音又说:“老太君也有令‘想走者,尽管走;不愿走者,任何人不得强逼。’”
他转头瞅着老三母子:“老太君传下话来。危难时刻,自己的命运要靠自己去把握住。生死荣辱要掌握在自己手里。自己做的决定,无论选对选错,至少不会埋怨别人误了自己而后悔。死也可认命闭眼。”
他一句具体针对老三的劝阻话也没说。
但老三一听,顿时想起往日军事训练中接受的那些教育,眼睛瞪起,鼓了鼓腮帮子咬牙突然道:“我不走了。我要留下来打仗,死也愿意死在这里。”
低沉的吼声中,他一拉惊魂不定正茫然失措六神无主的母亲。
“娘,你不想走,也别走了。我爹不管小五。小五还需要娘照顾呢。你若抛弃小五,还有谁能照顾小五长大成才?”
老三临时变卦造了反,老汉大怒低吼道:“老三,你这个逆父不孝的畜生”
可惜,老三下了决心,铁起心肠,不再向霸道自私的父权和叛逃的亲情低头。
老汉一急又露出老婆畏惧的凶横相喝问催逼老婆:“嫁鸡随鸡。出嫁从夫。你不赶紧跟我走,还犯糊涂傻站在那干啥?”
他老婆顺服惯了,吓得一哆嗦。
老三可怜母亲,不满父亲,却身为人子,不好说什么。
守门队长却骤然冷哼一声,按刀盯着老汉,声音冷冽喝问:“我刚才已经说了老太君的命令。不愿走者,任何人不得强逼。我提醒你一句,你现在还在赵庄中,就得服从赵庄的规矩。莫非你觉着要走了,就可以无视老太君的命令?”
老汉被队长暴起的凶威骇了一跳。
他胆怯地瞅瞅队长紧握钢刀的手,对上队长冷酷的眼神,吓得刚才的霸道家主气势全没了,又不甘心,还以眼神威胁老婆。
他老婆却从老三的话中找到了违抗丈夫自决留下来的有力借口和根据。
“他爹,小五还在庄子里呐。他还小,不懂事。我们不能丢下他不管。我得找找他,劝说他想通了再去找你。”
她说得声音很低,但自成亲以来却是头一次把违背丈夫意愿的话说得这么流畅坚定。
第633节菩萨本多妖魔成
老汉带着老大老四老二两口子一无反顾地走了,顺利出了城门才转身恨恨盯着敢违抗他的老婆和三子恶狠狠骂道:“你们好,你们有种,很好。但愿你们还能活着有和家人团聚的机会。”
他老婆吓得畏缩着,却是含泪念叨:“他爹,你霸道不要紧,可为什么就得拆散一家人硬要带着孩子们去野林子冒险呢?满庄子那么多人,难道就你聪明有心眼,别人都是象我这样胆小的傻子?”
老三恢复往日军人思维,既然无法阻止父亲他们就只能眼看亲人离去,眼下要关心的是留下的切身现实问题。
他挠挠头,忐忑地问:“队长,我爹他,嗯,这样。那我和俺娘俺弟弟还能回那个家吗?”
赵庄居民家家的楼房住着可是舒服。大宋比较富有的地主也未必能住上这样的房子,更别说普通百姓了。作为背叛者的家属,还能有资格继续居住那么好的楼房,不用罚去住柴草窝?
队长终于露出一丝笑意,直接很肯定地说:“你们是赵庄居民,当然拥有赵庄人的权力。房子仍然是你家的。你家的东西都是你家的。若是因家人带走了东西,缺了什么,有什么困难,自家无力承担,可申请庄上解决。程序你们都懂。”
当母亲的更关心孩子的前途,就指望着孩子过后半辈子,这时也有勇气问了。
“俺,俺想问问,俺家小五还能上学享受待遇?俺的三儿还能当庄丁立功当官?”
队长笑了,却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位大宋很常见的顺从丈夫惯了懦弱老实的妇人,很想说:“大婶,你和你丈夫以及那些离开的家人的缘分八成是断了,你的命运人生路从此改变了。”一走神,就忘了回答妇人最关心最想知道的答案。
他部下和老三交好的士兵不想那么多,为老三高兴,见队长走了神,这时候也敢说话了,笑着代为回答:“大婶,这还用问?当然一切照旧。你就踏踏实实继续过日子吧。辽贼想破咱们庄子没那么容易。灭的指不定是谁呢。”
另一个笑道:“我可听说过二公子曾亲口夸赞过你家小五是个政治好苗子呢。你好好照顾他,看着他当上威风凛凛的封疆大吏那一天吧?有满满希望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呐。有老三老五相互帮衬依靠着,有主家庇护,你啥也不用愁。”
妇人紧悬的心放下不少,亲人离别造成的打击导致的满面愁苦也消散了些,连念几声阿迷陀佛,这就好。这就好。
今日在场的众人,谁也没想到赵岳为鼓励小孩子努力追求梦想而随口称赞的话也能那么灵验。
这家小五经历了此次考验,在最要紧的少年阶段无意中形成了坚定的信念,奋发努力,忠诚有主见,成了沧赵帝国统一大东方后的一代杰出总督,在治理远方领土维护领土统一和主权尊严上功勋卓著,成为名传历史的赫赫名臣。
犯傻追随沧赵死战到底的老三也一步步从小庄丁逐步成了闪耀史册的将星,虽然不太突出,事迹却也够励志的。
但此刻,少年捂着仍在剧痛的脸,愤怒离家后无处可去,本能去了学校,看着熟悉又喜欢的校园一切,茫然无助忐忑不安,陷入胡思乱想:家人都背叛了赵庄,我还能在这上学?同学都会嘲笑排斥我吧?在这里,我再也没有朋友了......爹怎么就那么肯定赵庄必破?
辽寇来了,老师无论男的女的却都和往日一样镇定自然照常上课,若不是这几天辽贼轰城声响太大影响上课不得不暂时停课,今天我仍然在听老师从容讲课。他们为什么不怕?是没一个怕死的,还是知道辽贼肯定奈何不了赵庄?
痛苦的少年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我家这样是因为不是真正的沧赵人吧?
补进来的外来户们享受着大宋地主也多有不及的生活,平常被外界羡慕地统称为沧赵人,新户们也以此自豪,走哪都挺胸昂首,一说我是赵庄的就会得到人们另眼相看,感觉倍有面子。少年小五也为自己是赵庄人而格外自信骄傲,可今天他才意识到住在赵庄的人家并不就是沧赵人。那些管事的、住在赵家的......包括老师们,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沧赵人。
大难来临,这些人立即显出和庄上其他人的不同,明知来的辽贼异常强大可怕却没人畏惧辽贼,反而一个个精神格外抖擞,都格外专心努力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反观其他住户,一家家私下里瞎议论打听,嘴上不怕,心里紧张胆怯仓皇,一双双眼睛眼神游弋不定,不知暗地里打的什么主意,没有沧赵人的钢铁风骨。结果今天就有父亲带着家人背叛了......
少年人的思维是活跃的,跳脱发散的,有无限想像力和创造潜力,也是单纯的。
小五很聪明,却也是年少必然的幼稚简单。
他想着想着,混乱的思绪随着脸痛的逐渐减弱而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为离去的父母家人担心,为自己的以后忧愁,却忘了他曾经想到的那个能阻止父亲离去的关键理由,只是流着眼泪茫然无措地徘徊在校园独自承受人生第一次残酷打击......
…….
老太君召集众人的这边能看到北城门处的情形。
在看到想走的真没被阻止,更没被捉拿惩罚,带着钱财等要紧东西顺利离去了,散在各处阴凉下的代表们立即有人三三两两来到老太君面前磕个头说声抱歉而匆匆离去。
更有的招呼都不打,也许是不好意思当众背叛,悄悄退走了。这其中就有之前起劲咒骂过挑头叛逃老汉的人。
人心随时都在变,果然复杂难测。
老奶奶坐在树荫下安详微闭着眼睛静静养神,对来磕头告辞的人看都不看一眼是谁,只应声含笑微微点头,也不关注代表人群是什么反应。
刘文老婆静静侍立在侧后,手里拿着把巴蕉扇子细心体贴地给老奶奶不断扇着风驱赶炎热,风华正盛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只是阳光中眯缝的眼神暗含着间谍女头子的冷酷和对背叛者的无声嘲弄。
她是孤儿,在老太君身边长大,可以说是老太君代母职责一手养大了她也教导了她。
在老奶奶身边生活了二十多年,她深刻受到老奶奶的影响,某些方面和老奶奶极象,也太了解老奶奶的性情脾气。
老太太慈祥仁善宽容大度,但骨子里心硬心狠着呐。
沧赵家的人总体上其实都是如此。
一面是无限的善良慈悲,不遗余力去帮助人救助人;一面却是铁血冷酷无情,该狠的时候从不心软。是沧州险恶的边关环境和为生存下去无意中创立的独特赵庄保家立庄风格模式在上百年间慢慢塑造形成了沧赵家固定的性格和行事特点。
赵庄借机考验和清除无情无义的不忠之人可不是现在才有的,早多少年前就开始杀人铲除内患。
在海外当民众顶梁柱的老赵庄人数千户上万多口子从大宋到海外能始终铁板一块忠诚追随沧赵,只要主家下令,无有不应,就是主家要自己去死也不推拒,除了实际利益原因,主家从不亏待有功的不乱来,也是沧赵一步步杀人杀选教育出来的。
战乱不断的边关不是内地。偏僻乡野不是城里。
官府管理再严格,死了莫名其妙消失了几个人也很常见,难查,也难以禁止,如果消失的不是必须追查清楚原因和去向的,官府会大多不了了之。就是死了莫名消失了颇有社会地位身份的要人,也有太多查不出结果,只能编着结案交差。
在这个时代,在封闭险恶的山区、在海边、在荒僻之地,尤其是在战乱之地,每年不知有多少人死掉或神秘消失,被野兽吃了,被大海吞噬了,被异国敌人或强盗杀了,死人的方式和根据太多,鬼才知道到底是怎么人就突然没了。
在被大海和原始森林环抱,外人罕至的荒僻赵庄悄悄清除几个庄人都痛恨的内奸扫除内患,毁尸灭迹就更容易了。
生存在环境复杂危险的边关,沧赵家如果心不够硬不够狠,只被庄上人搞内患也早灭亡了,哪还能生存到今天?更别说数代老是险险的单传,很容易被人欺负人丁单薄趁机侵吞强夺了家业。这种人包括赵庄内部的人。
老奶奶当初对杀极熟悉又有很深乡亲感情的不忠老庄户都丝毫不手软,如今对这些收获远大于对赵庄的付出和贡献的新户更不会狠不下心。况且还是这些人忘恩负义自寻死路被辽寇行凶,不是赵庄自己清除杀掉。
在赵庄最紧要关头敢背叛赵庄逃走的,死在外面只怨他自己。
在刘文老婆心里,沧赵这种仁慈与冷酷的矛盾品质特色达到极致的赵家人是二公子赵岳。对沧赵知根知底的人实际都最怕的是赵岳,而不是地位最尊贵对沧赵家族最有影响力和决策力的老奶奶,也不是庄主和会继承帝位的大公子。
赵岳还在襁褓中时就表现出矛盾极致的特色,对汉奸内奸背叛者、热衷内斗者以及异族敌人凶残冷酷,尤其最恨汉奸内奸,从不宽容放过,再有理由值得同情也要坚决杀掉本人警告心怀侥幸者,当真铁石心肠,也影响到沧赵集团的风格。
老奶奶最爱长孙,觉得长孙也最象她。刘文老婆内心可不这样认为。
赵岳骨子里的坚强铁血才是和老奶奶如出一辙的。说赵岳不是老奶奶的亲孙子,那就是个笑话。就算真是妖孽,那也是老奶奶衍生出来的妖孽,二公子天生就该是老奶奶的孙儿,不是沧赵子孙,那才是不正常不应该的。
俗话说的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主母王后本质也是仁慈与凶狠为一体的人,只是体现的不那么明显。
老奶奶不太喜欢这个儿媳,但张氏就该是沧赵家的媳妇。赵岳就该是主母的儿子。反倒是庄主,性子实际更象已故老太爷,更多的是宽厚仁慈,做事不够凶狠果断,不逼到那一步常常下不了决心。
悄悄想着这些,刘文老婆不禁看看身前静静坐着装着精力不济打瞌睡的老奶奶,嘴角露出一丝好笑。
老奶奶的侍卫头子侍立在侧,站的角度既不阻挡南风吹拂老奶奶,也方便随时对危险做出应对。在赵庄北城这里,这时候没什么危险,但侍卫头子仍然保持警惕戒备状态。这是职业需求,也是习惯。二公子赵岳最强调的是敬业。
他竖起耳朵不断扫视着四周和天空,目光扫到悄悄退走的人,没有表情的脸上会微不可察地勾勾嘴角,眼神变冷,心里冷笑:菩萨本多妖魔成。在人心难测的人间,谁能成为济世的大德活菩萨,必先得有自保和对付险恶的妖魔心。谁若是把老奶奶单纯当成是慈悲可哄骗的老人可以随便忘恩负义背叛,那他是瞎了眼。
时间飞快流逝。老奶奶放想走的人赶紧走的消息迅速在赵庄传开了。北城门在守卫的一一询问查证是不是自愿的变相劝阻下,陆陆续续还是走了几十家。
不懂事的孩子回答自愿不自愿不算数,统统算不自愿,强截了下来,不准大人强带。犹豫不决的,尤其是得听丈夫或大人的自己作不了主的女人或少年,不少的又留了下来。实际离开的是没有拖累方便快跑也自己铁了心赶紧逃走的人。
不再有人走了,刘文老婆悄声提醒了一下老奶奶。
老奶奶缓缓睁开眼睛,当看到绝大多数代表都没走都在耐心守候着等着听她再发话,老人家顿时一扫刚才的萎顿困倦之态,变得神采奕奕,脸上的笑容明显绽放得大了,流露着真正的欢愉和欣慰。尽管她很清楚留下的人并非都是愿意坚定追随沧赵死战到底的忠贞之士。
在这关口不傻就好。
做赵庄人,如果既不忠诚勇敢,又傻,连哪温哪冷哪好哪坏都分不清,那才糟糕又可悲,沧赵家族努力教育新户提高见识增长智慧改造思想这么久也太失败了。况且百姓之家确实不乏饮水思源知恩图报此时愿以性命偿还恩义的义士。
第634节赵庄信奉的道理
老奶奶一站起来,那些真有脑子早等多时的庄户代表和真正忠心耿耿愿与主家共存亡的热血者立即就围了过来,看着老奶奶,一个个脸上带着比当初拖家带口流浪至此懵懂忐忑不安刚吸纳进本庄时更敬畏的表情,其他代表随即纷纷跟了过来。
尽管这些人中仍然有不少三心二意投机取巧的墙头草,但真正无情无义到狼心狗肺程度的蠢才已经走了,大战最艰难危险时会出现的内部可怕隐患已经大大减弱,老奶奶也不为己甚,不再继续诱惑恐吓人离开以进一步冷酷地筛选淘汰。
但出乎代表们意料的是,老奶奶既没有称赞留下的人忠贞有情义,也没有安抚鼓励大家,上来就说:“我也不瞒大伙。”
她指指北门方向,“这道门其实就是通往阴间的生死关。出了这个门的人怕再也看不到太阳下山。”
“辽军这次动用这么大的力量来灭我家,岂会不设伏北面通路?”
这话说得太突兀,惊得众人脸色齐齐一变。
但随即,那些真正聪明有见识的人脸上纷纷露出果然如此,我料到了的自得表情,四顾扫视那些仍然满脸震惊害怕的人,一股强烈的智商优越感和满足感油然而生,又纷纷和处得不错的同样聪明的人相视微微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些忠贞的人则吐口气,捏着拳头,脸上露出解恨的表情。
剩下的人呆看着一向慈祥如菩萨的老奶奶,眼里流露着惊恐、畏惧、不解……眼神复杂。
老奶奶把众人表情大体看在眼里。
她向忠贞血勇的不少人含笑点头。这些人忠勇能干,才是沧赵家族依靠的骨干,此难关后迁到海外各处都得安排好在新移民众多的帝国最重视的基层重用着;看看因聪明看破局势才留下来的人,她也露出满意神色。这些人也是得用的。
十几年来,她和小孙儿相处的时间并不多,小孙子从能走路起就很忙,忙得老奶奶即使猜忌小孙儿也不禁心疼。日常中,祖孙俩逗闹开心暖心增进亲情的话也说了不少,正经事的话说得不多,但每一点,老奶奶都牢牢记在心里慢慢琢磨滋味。
她至今清晰记得赵岳在一岁多时说过:“小到家族,大点到庄子,大到国家,想真正富强兴盛,归根结底要靠科技力量。开启民智是基础,是一切的重中之重。一个不识字或只注重之乎者也空洞教条社会道理的国家,怎么可能成真正强国?”
清晰记得小孙儿为此数年如一日坚持不懈教导新式人才、普及庄民知识技术所付出的艰辛努力;
也清晰记得儿媳站在门口望着屋里才几岁大的幼子踩着板凳在黑板上写字给人讲课因心疼儿子而泪流满面的那一幕。
心如钢铁的老奶奶当时深受触动,由此才放下心里的一切猜忌提防,转为不遗余力支持小孙儿,在需要时总为赵岳撑腰。
眼下,那些因看透考验、掌握一些先进技能、又猜知庄上必藏有强大武器,庄堡不是那么好破的才留下的人,虽然极注重品行气节的老奶奶内心不喜欢,但流落吸纳到庄上的这些原本极贫困愚昧者中能涌现这么多聪明人,也至少证明赵庄在开启民智这方面的工作做得不错。
小孙儿也说过:“领导者不可能指望庄民或国民都对主家或国家忠贞不渝。天下任何事物的成立都是多种条件共同构成的。善待百姓,让庄户跟着过得幸福美满并不能让庄户就此愿意生死追随主家。感恩只是种情绪。信守的节操可以改变。其它关系切身根本利益的条件在考验人心的最紧要关头才是起主要决定作用的因素。”
信奉气节力量,坚持节操重于生命的老奶奶当时很不喜欢听这个,但她经历了人生太多磨难,亲眼看到赵庄由极度贫困的团结到极度富强过程中的人心剧烈变化,看透了赵庄无论贫富都能团结一致的内在根本原因,对小孙儿的话逐渐深以为然。
所以,无论因为什么原因,眼下这些人能在这关口留下来冒死和沧赵家族共渡难关,这就好。
这表明赵庄有让人不得不誓死追随的条件。由庄及国,帝国也有让国民愿意誓死追随和维护的环境。更说明沧赵家族找到了治理国家领导万民的正确路子。
老奶奶扫视众人,缓缓问:“你们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一向注重名声的老太婆,心怎么可以这么硬这么狠?”
仅仅为考验一下人心就让几十户上百口子活生生的人命被辽寇肆意污辱屠杀丧命在外。这确实让人惊骇想质问谴责。
众人听到询问,看到老奶奶并没有要大伙回答的意思,都以为老太太会紧接着辩解几句安抚大伙,谁知又料错了。
老奶奶坦然直接道:“你们心里谴责的没错。我这个老太婆确实狠心,而且觉得没什么不能坦然说出来的。”
这时,一位忠义热血老汉忍不住站出来道:“老太君,你没错。忘恩负义的狗东西就该让他去死。”
另一位代表紧跟着支持道:“老哥哥说得好。有奶便是娘的,那是化外蛮子。咱们汉人讲节操,忠臣还不事二主呢,奸贼叛贼历来都是招骂的。咱们可不能是那样。享福的时候跟着主家,有难了就抛弃恩主。这种无情无义的畜生死不足惜。”
一些人热烈响应,七嘴八舌说:“对。就是该死。喂不熟的白眼狼,太可恨了。死了也得骂几句。”
“哄走了才好。死在外面受惩罚免得他们还自以为得计敢欺老天无眼。咱们庄里也少了隐患。”
“对呀。要是那些人留在庄上,在辽贼打得紧时,他们害怕了在内说三道四甚至搞事,最少也得影响大家伙的抗敌决心。”
有见识的人则说:“敢背叛就得准备承担后果付得起代价。离开是他们自己的选择。谁也没逼着他。死了也是自作孽不可活,是命数到了,老天对他们的臭德行都看不下眼了要收了他们,和老太君有啥关系?”
更有聪明人说:“北门守卫把无辜的妇孺都强截留下了,这么明显表明咱们庄不会那么容易破的举动都没能让他们醒悟,还是铁了心走了。是他们太蠢太自私自觉精明果断自己找死。老太君给点了活路,强救了他们的后代,这已经够慈悲的了。”
众人醒悟点头乱哄哄议论道:“是呀。为了自己能赶紧逃命抛弃婆娘不说,居然连亲生骨肉都能狠心抛下,走得那个急那个干脆,生怕庄上连他们也挡着不让走,真是禽兽不如,死了活该。早该死了,亏了还让他们在庄上享了那么多福。”
老奶奶看着满场越来越高涨的热烈愤慨气氛,庄户们的良知、热血和聪慧纷纷被激发了出来,她欣慰地露出笑容。
人心绝大多数还是良善的有情有义的!
小孙儿曾说:“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是非自有公论。此时不显,后世历史也会给出公正评价。”
这话说得真好哇!
老奶奶想到小孙儿把四十万禁军设计全部轻易搞到手的神奇丰厚战果,心情越发畅快。
京城八十万禁军,那可是汇聚了大宋满天下正年轻可大力培养得用的汉人精华人群,九成九九是棒小伙能干汉子!
拿的四十万人不是那些成天钻故书堆学大量没用东西一心考状元当官老爷、好动嘴说空话大话却轻贱生产劳作懒得动手、也没真实用本事的迂腐可笑读书人,也不是摆架子卖弄精明净琢磨坑人骗人的伪君子。
这些军汉因各种原因没机会深受书中腐朽教条和宋人以追求当官为人生第一的恶劣风气的毒害,腐朽人生观念不象读太多书的人和伪君子那样固定难动摇,好教育改变思想,是沧赵帝国工业迅猛壮大发展眼下最需要的精华劳力。
小孙儿一下搞到手那么多,不但解决了这股军力的巨大威胁和带来的麻烦,消除了夏收计划的最大阻碍,还阻止了这股宝贵人力资源糜烂堕落成社会败类,化为补充帝国的最有力新鲜血液,更为日后移民和推翻宋国腐朽统治创造了更有利更宽松的条件。
四十万禁军中不该死该罚为拿命服开矿等异常危险艰苦劳役的棒劳力,如今在半岛拆解划为一部部屯田军,在军队看押监督下,无论官将士兵都正忙着夏收呢,高丽人年初种下的满半岛庄稼可不用发愁没足够能力及时收割归仓了。北军沉重的粮食供应压力可算解脱了。
让禁军参加半岛夏收,这也是海盗帝国初步的考验检测识别挑选。
事后,适合当兵的杀才会编入军中继续吃军饭。其他绝大多数禁军小伙子会按技能、学习能力和品行表现分别安置到各行各业中,干适合他们该干的事,为帝国创造更需要的物质财富。
当兵打仗?
他们这些本质是各行寻常百姓的人没那帝国军人要求的素质。沧赵帝国军人可不是只要身强力壮就能干的。
高俅这贼厮为保住赵佶江山和自家荣华富贵,下大力淘汰了早已彻底糜烂的旧禁军,重新招编,倒是对沧赵大业有贡献。
小孙儿来电说这次不弄死高俅,让高俅间接继续为帝国大业效力,是个好主意。
高俅这斯有大功,可以多享受几天高官厚禄再清除了以警醒世人。
老奶奶想着这些,笑得越发欢快自然。
众人不知老奶奶开心的都是什么,只以为老奶奶是得到大家的认可拥护而欣慰,情绪更加高涨。
老奶奶摆摆手平息了议论吹捧,要说说这次召集大伙来真正要说的事。
“大家的心意,我老太婆看明白了,情义也领了。很感动,也很感谢大家对我沧赵家族的信任追随。”
“其实我不恨走的人。”
看到众人愕然,聪明爱动脑子的人则转入若有所思,老奶奶笑道:“世上人千千万,试问谁无私心?谁不自私?我也有私心。我小孙儿曾说‘人心百态,私心繁杂,这是人类社会残酷的根源,但也未尝不是人生乐趣的根源。’”
“岳儿的话有没有道理,这个我不评价。但大伙自个品品,相信都会有切身感受,不难理解。比如我偏爱男孙,对男孩子格外疼爱,有好吃的好玩的留给孙儿,看着他们开心享用,我老太婆就开心。看到孙儿有出息,从中能得到格外多乐趣。”
众人想想自己因私心带来的痛苦和欢愉,就是笨蛋也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
“有私心不算什么,自私自利薄情寡义也未必是什么大罪过。平常,有人耍小聪明玩心眼是人生常态,让人欢喜让人厌恶,但过去就过去了。至少我这个老太婆不会较那个真。但,危难时刻如此,那就不应该了。”
“今天,我想告诉大伙的是我沧赵老户都坚定信奉的一个道理,也是区分是不是沧赵人的标准,就叫它赵庄道理吧。”
众人听到老奶奶特意点明老户,都竖起了耳朵。
“平常互帮互助,危难时更不离不弃紧抱一团共抗灾难,依靠集体力量努力建设维护好家园。这是老沧赵人共同的信念。”
“我赵庄就是靠这个从辽寇的屠刀下,从那些食国禄享百姓赋税血汗却损国净坑害百姓的狗官和明是宋人实是汉奸卖国贼积极效忠异族敌人的走狗的迫害中一步步闯出来的,得以生存并由极度贫困发展到如今有目共睹的富强。”
这些话,对新赵庄人其实并不新鲜。
在赵庄以往的宣传教育潜移默化中,他们早就听过了,只是没有特别感悟和重视而已。
老奶奶看到众人一副哦只是这个呀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道:“重点就在依靠集体力量。”
“辽寇大军气势汹汹杀来,眼瞧着势不可挡。有人害怕了,暴露了自私无情无义,丝毫不关心我沧赵家族安危,自顾背主离去。为活命,我理解。我不怪他们。我沧赵家族不强求给大家好日子就要大家以满门性命回报。”
“只是,大难中,脱离集体力量,妄想耍精明躲避灾难靠自己家微薄力量去闯一条生路,这得多蠢才会这么干?”
“通过今天这事,我要提醒大伙,做赵庄人,你可以自私,可以并不真忠诚我家。但至少绝不能愚蠢。”
“我赵庄人在大是大非上没有蠢人。做不到,那只说明你不配生活在这里。”
第635节奶奶威武
赵庄的田地房屋牛马等等财富都几乎是沧赵家的,但赵庄只是沧赵家的?
庄户们留下来抗击辽寇是保卫沧赵家族?
不,这直接关系到家家户户的生死荣辱切身利益。追随沧赵共抗敌人,首先是为自己和家人的生命和利益作战。
“你们原本都是大宋各地的贫穷潦倒户,渴望能有个幸福有希望有机遇的地方生活。赵庄过去也是极度贫困艰难,老户们也是如此渴望,但为此一起奋斗努力,一起奋勇战斗,依靠集体的智慧和力量终于创造了富强公平的这片家园。你们慕名流浪而来有幸能加入进来享受到现成的美好,也得到了成才和展示人生的平台,人生改变了,从此有了依靠有了奔头。危难来了,难道因为这片家园不是自己艰辛付出创造的就觉得不值得珍惜?只跟着享福,不承担义务和责任,见风就脱离集体逃走?”
“不肯舍命合力保住这片家园,赵庄毁了,你们还能在别处再找到这样的好地方继续自私享受危难时再背叛逃离而去?”
“天下从来没那么便宜的事。”
“就算别处还有赵庄这样的地方,不珍惜的人也不会被那里的人接受。你们会很快打回原形,继续以前贫困无望的日子。”
“我沧赵家族有兵,但这次想保住赵庄还得依靠大家的力量。我家和你们家一样,想度过险关生存下去必须依靠集体力量。”
“辽贼就那么强大可怕?”
“我宋人打不过草原蛮子是因为宋廷文武官员辩解并信奉为理所当然正确充足理由的没战马?”
“我小孙儿在很小的时候就很不屑。他说‘玩刀枪冷兵器,打的是人又不是马。大宋比大辽国富裕,经济实力强太多,文明更先进,技术力量不是蛮子民族能比的,有实力制造出更多更好的武器装备军队,有更充足的持久战资源。没有战马,追击不了敌人,连阵地防御战也打不过游牧民族,城破关失,一次次让草原民族杀进中原腹地肆意横行,这是什么道理?什么原因?’”
“辽军倒是不缺战马,还是人口众多的大国,随随便便也能凑成上百万军队十几万铁骑,武器粮草更是充足,堪称训练有素、装备精良,也富有作战杀人经验,却被小小女真以几千个缺衣少食更缺甲少武器也没几匹马的人就夺地开创了国家,以万把兵就能一次次打得辽军大败甚至全军覆没,这算怎么回事?”
“说到底还是人不行。”
“这话,宋人,包括大伙肯定都不爱听。可你们扪心自问到底是不是这样?”
“我大宋人口比辽、夏、大理、安南、高丽、倭国等等国家的人口总和还要多很多,有好武器,有钱有粮,可就是好欺负。北面欺压,西面打,南面敢侵犯,连东面的高丽这等弹丸小国也敢肆意挑衅敲诈勒索,大宋只能一次次妥协退让一直忍着。这到底是为什么?”
“平常过日子,我们汉人习惯耍小聪明,麻木自私,到了危难时刻,更如此。我不管你,你不管我。不爱集体,不关心民族存亡,就想着自己怎么能躲避灾难,没了平常内斗的勇猛和要脸劲,胆小懦弱不要脸,不惜屈膝投敌帮助敌人侵犯同族同胞甚至亲朋,或者自顾逃跑。一盘散沙,人再多,形不成集体力量,又有什么用?”
“靠个人小聪明和力量能抗住灾难?还不是得被病患等灾难压垮或是任敌人猖獗欺辱屠杀?”
“危难时忠于集体依靠集体,形成强大合力奋勇抗灾和杀敌,这才是每个人每个家庭最可靠的生存保障。”
“你不忠于主家,不忠于集体,但危难时刻,你忠于自己的切身利益也至少要放下私心依靠集体团结一致奋勇一把。”
这类话,平常说再多,只怕也没几个人真能记在心上,都只关心只忙着自己的小日子。
但辽寇杀来,形势异常险恶,在熟悉的几十口子上百人因为自私背叛了集体而死在外面的血淋淋残酷现实敲打下,这些新赵庄人这次终于把老奶奶的警告和教育听进去了,并且深刻在了心里,牢记终生,战后迁到海外成为帝国国民,遇到异族入侵首先也是坚定追随国家这个更大的集体,先依靠身边的小集体共抗难关,而不是历史上那样金军一来就争相自顾逃走或看看屈膝投降能不能当顺民汉奸以求躲避灾难甚至求荣。
因为显然沧赵帝国不会因法不责众就事后原谅并放过广大投敌者。带头背叛和罪行大的肯定是个死,追随的从犯,只看沧赵家的人对待背叛者的冷酷之心,处罚也不会轻了。
警告教育完了,老奶奶自然要给这些不知沧赵武力底细的新户们打打气。
她走到一个瘦弱的小年轻面前,笑呵呵地问:“辽贼凶悍强大,你是不是怕了?”
小伙瘦弱无力实在不是打仗的料,对上城阻挡强壮嗜血又擅长厮杀的敌人攻城没有信心,心里确实畏惧,但老奶奶当众问,他丢不起那人。
再者他和他一家都感激和忠诚沧赵家族,压根没想过背叛逃走,所以脸虽然一红却有理由理直气壮回答不怕。
老奶奶没顺嘴赞扬鼓励而是呃诶一声,笑着摇头道:“怕就是怕了,说出来其实不丢人。打仗,谁不怕?人之常情啊。”
“百战的将军就不害怕打仗了?”
“老天爷可没规定将军主帅就不能战死在疆场。自古以来,战死疆场的名将可是多了去了。他们也害怕死,怕打仗。”
看到小伙脸越发红了,但神情上却无疑在隐约承认了自己害怕,老奶奶最会哄人,呵呵笑道:“是个诚实的好孩子。”
“我那小孙儿人称无敌沧梁小霸王,骁勇善战,这个大伙都听说过他做的那些闯大祸孤胆斗强贼的事,都知道他胆子大得敢捅破天。但我不妨告诉你,他照样害怕打仗。我呢?别看这么大岁数了,经历得多,活得够本了,却也害怕打仗啊。”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心里不害怕这次大战的,听了老奶奶这么说,这心里瞬间都舒服坦然了许多。
老奶奶笑道:“怕不是问题。”
“想当年,我刚嫁到这里,那时还没你们庄主呢,庄上就遇到一场恶战。”
“那时庄上很穷,别说金银财宝,就是能糊弄填饱肚子的东西都不多,其实真没什么可抢的。但那次秋犯的辽贼可能是因为在这里死了部落什么重要人物,或是赵庄连年奋勇抵抗不但保住了庄子还杀伤不少辽贼,总之,一伙辽贼铁了心报复想灭我赵庄,人少没沾着便宜就纠集了其它辽贼来帮忙。”
“那时赵庄城是砖砌泥沙填的,比现在的高很多但小太多,城小本庄庄户也少,加上躲进来避难的乡亲,塞满了总共也没多少人,抗敌武器也比现在差远了。哎呀,那场仗打得那叫个惊险紧张,半大小子都上去了。最危难的时候人手不够,连强壮些的女人害怕也硬着头皮上了。我作为女主人,当时正年轻,也有力气,自然也得顶上,还得带头上。”
“到现在我也清晰记得,当时我在城头心跳如擂鼓,正大着胆子忙着给一个庄户包扎伤口。辽贼从缺口冲上来。当先一个看着就象凶恶强大野兽,武艺高强,跳上城头一眼看到我就抡弯刀杀过来,被旁边的庄户奋勇挡了一枪。那贼子一刀就砍断了比手臂还粗的枪杆,又瞪着恶狼一样的血红眼睛想砍死那庄户。我当时害怕却急眼了,下意识拿了伤员的枪冲着那贼子就捅去。那一枪用尽了我全部力气,枪侥幸及时捅进了那辽贼的胸口。我当时发着蒙,只顾一个劲往前猛推,居然把那贼子捅得翻落下城墙,砸落了一梯子正往上爬的辽军,也险些把死握着枪的我带下去。”
尽管事过境迁,老奶奶健健康康现在还活得欢实,显然那场恶战没能奈何得了赵庄,但在场众人对比眼下看到的辽军险恶,想像到当时的情景,仍然不禁屏住了气提起心为老奶奶捏把冷汗。
老奶奶笑道:“你们看,这就是配合起来的集体的力量。若没那庄户和我都奋勇及时去救对方。我和他早就死的如今骨头都烂了。杀了那辽贼,当时我在想,原来自称是狼神之后的野兽辽寇也不是杀不死的,没感觉的那么强大可怕。胆就大了。”
众人都会心地笑起来。
老奶奶也笑,说:“所以呀,害怕是正常。只要关键时刻不手脚发软,人别吓呆了干等死。得这么想,就算必死,那也得死抱着辽贼落下城同归于尽赚个本,不能被人杀鸡一样白死了,还丢尽了满门的人。”
看到小伙眼里亮起坚毅的眼神,老奶奶笑问:“街道代表开会,你爹怎么没来?”
小伙这回露出自豪,“俺爹在家磨刀磨枪呢。他说他没念过书,俺读书,记性也好。让俺代他来听懂记全老太君的话,别耽误事。他负责把刀枪磨亮磨快点,俺爷俩到时并肩上阵好多杀几个蛮子。”
“嗯。”
老奶奶重重点头。
“你爹,我很熟悉。讲义气,是个有情有义敢打敢拼的热血好汉子,平常闷不吐的,关键时刻顶得上,是真正的沧赵人。你也不错,人聪明,有知识,好学习,干活认真勤奋。管家在我这夸过你。我记得你是商务上管哪方面的小管事吧?”
一提这个,小伙就自信多了,露出腼腆和欣喜,点点头。抗敌的干劲迅速增长。
老奶奶亲切地拍拍他的肩膀,并没有当众承诺什么好处,但隐含的意思,是个人就能看明白小伙前程是有了。
这就是忠勇的收获。
竖立了个人样子,老奶奶点出最能增强庄户们抗敌信心的话。
“现在可以明告诉大伙了。别看辽贼闹腾得凶,想砸毁主城,蛮子没那个机会。其实那些棱堡是咱们人手少,为避免力量分散有意放弃了才被蛮子肆意砸毁的。”
“咱们庄上有威力强大的杀手锏。赵庄人聪明甲天下可不是随便说说的,发明的武器厉害着呐。这你们对庄上要有绝对信心。蛮子折腾来折腾去,奈何不了主城,最终只能靠人硬攻城堡。呵呵,那就是送死。咱们的护卫军对付攻城也有杀手锏。别说是两万蛮子来打,就是再多两万也未必能动摇我赵庄。到底是什么杀手锏。到该发威的时候,你们就知道了。”
“现在说一声就是让大伙都把心放肚子里,回去后也给街坊们说清楚,让满庄人都有抗敌信心。”
这番话一说出来,代表们顿时都重重吐出浊气,全都露出轻松不少的神态,仍然害怕打仗,但至少有了面对的勇气。
他们根本不怀疑老奶奶会哄骗自己。
老奶奶的人品还是很坚挺的。
看看老奶奶在危机下一如既往镇定自若不慌不忙,再看看守城庄丁也如此。凭的什么?必然是有克敌手段和把握。
总算鼓起了大伙的劲,但想让新庄户们在大战时真有勇气和凶悍肮脏可怕辽寇直面血拼,还得再打打气增强信心。
老奶奶拍拍手平息了代表们的热烈议论,笑呵呵说:“现在还不到打的时候,更没到必须庄户们上阵帮忙的时候,有卫兵守着,大家可以先安心地积蓄力量备战。真到上场了也不用吓得脚软呆愣。”
“你们就想吧。在杀手锏打击下,辽贼的弓箭等远程武器不会是城上人的威胁,这先解除了打仗最难防最可怕的凶险。咱们在城上可以放心地打。想攻城,辽贼也很难攻上城头。就算能冲到城垛口。他人在梯子上或是想跳上城头,这上不着天下不着地背无依靠的。只要大伙按平常军事训练的那样,用上劲把长枪按不同角度一齐迅速捅过去,不要怕而迟钝。辽寇再能耐,拿刀持盾再勇猛难敌又怎么能同时全部挡住攻击?再勇猛的悍将也不行啊。”
“就算他有坚固铁甲护身捅不透,本事也大得挡住了攻击。但大伙一齐捅中的力量,怕是头牛也顶不住,岂会是在半空毫无结实依靠的人能顶住的?不摔下去还能有什么结果?”
“打守城战是咱庄强项,百姓抗军队也没那么难。蛮子不足畏。”
众人一想像那情景,都不禁点头大长信心。
“关键是不要怕得呆软。心齐鼓着劲,壮起胆撑起气势,城上又有善战大将猛士和厉害武器为主力。挡住敌人有何难?”
“战场上,谁怕死,谁常常会先死。利害都给大伙说透了。要是吓得呆软,死了可怨不得别人,那是自己熊包。你们说是不是?”
谁肯当众承认自己是熊包?
众人都笑着赞同。
该说的都说了,老奶奶收场时板起了脸,严肃地扫视众人提醒说:“先前放大伙走。大伙没走。此后再想歪的,若是动摇了人心甚至破坏了抗战,那可就怪不得我老太婆到时候心狠手辣不惜人命不饶你满门。”
众人被老奶奶急转成的冷厉气势笼罩,悚然一惊,但随即都热烈回应:“老太君放心。话说到这程度了,谁再有二心,那真不是人养的。我等誓要和蛮子战到底,也有信心打赢。战后我等还要跟主家过更好的日子呢。”
老奶奶笑了,“说得好。以后的日子指定会比现在更好,你们要不了多久就能见到。我对天保证。”
众人精神一振,齐声呐喊:“老太君威武——”
事后赵岳知道后也不禁道:“奶奶威武。”
第636节毛骨悚然
抛石机飞出一块块大石砸得棱堡不断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在颤抖神臂弩连续飞射的火箭不断落在城头和城内。
这景象,对城堡里的人是恐怖,对辽军是壮观而激动人心。
韩昌和众将在南城六七百米处悠然赏景享受毁灭赵庄的成就和乐趣,不知道老奶奶在北城刚做了一场精妙的战前动员。
韩昌韩延寿不懂汉人热衷讨论人之初性本善还是本恶没有实际意义,不知道每个人心中其实都有破坏欲。这种欲是人类打破陈旧改变现实追求新未来的积极原动力,同时也是毁坏自然毁灭人类生存环境和人类自己的罪恶内因。而他正在享受这个。
他更不懂,每当到了新旧王朝更替时,人们对生活越来越不满失望自身却无力突破和改变,潜意识的破坏欲就会格外强烈并随着契机逐步点燃纷纷暴,渴望打破旧有利益格局的滞锢,努力在追求崭新时代的过程中和实现后找到出头的机遇和更好的生存环境。这时候,暴力寻求改变的人们会暴出无限的热情、无穷的战斗欲/望、很容易动起来的空前凝聚力,新王朝势力在一次次打击中受到挫折失败,却会象斩断陈旧的神剑越磨越锋利,摧毁的力量也越来越强大,直至陈旧毁灭,新朝创立恢复和平后的数年,人们的激情和战斗意志才会在新秩序下慢慢熄灭,破坏欲再次掩饰了獠牙。而旧王朝势力即使取得一次次胜利,得到不少利益,也不过是在一次次消耗王朝军队实力和王朝潜力,最终挥霍一空,轰然倒塌,成为新历史的陪衬背景。
时代的局限使韩昌不明白,在大辽走向灭亡的大趋势下,一个国家为报复仇恨的敌国一个家族而不惜动大军去攻击是个很可笑的军事行动,即使毁灭了赵庄,也不过是损兵折将削弱辽军,对改变大辽国的命运没有任何意义。
这只精锐大军应该用在打击女真军的战场上,争取消灭金国,震慑住北方野人和草原各族部落,制止纷纷追随响应女真族而叛乱的恶劣局势,为大辽打造一个稳定的后方;或是用在保护契丹族大举西迁开路占领新生存地上。
辽国应该把精力重点放在整顿内务增强国力上,努力压制腐朽,除敝纳新,撤掉所谓出身高贵忠诚可靠实际是无能又贪生怕死的统帅和大将,提拔重用骁勇敢战渴望出头也愿死战的中下层军官,以新将领焕出将士们消失的骁勇和胜利渴望。
但蛮子就是这样,极度贪婪野蛮,报复心极强,恨谁就要武力毁灭,却在大事上就目标混乱摆弄不清了。
文明落后,意味着蛮子不乏小聪明却缺乏大智慧。
所以蛮子王朝总是生命力短暂,迅崛起,辉煌一时就消失在历史中。
当然,不缺乏大智慧的汉民族在王朝没落时同样做不好。
知道该怎么做是一回事,具体做不做怎么做又是另一回事。
从汉到清,一朝又一朝饱读读书的达官显贵只顾在险恶激烈的内斗中保住眼前的自家腐朽利益,可不会真讲孔孟精神顾全大局损害自身挽救国家,更别说自愿牺牲。从家里堆积如山的财富中拔根毛支援紧缺的军费鼓舞将士积极战斗都舍不得,说不得还处心积虑从紧张的国家财力中再努力巧取豪夺些好处。
况且,更不乏想趁机谋朝篡位蹬上九鼎的野心家。
太多趁乱内斗而夺取江山的汉人历史事实深刻教导吸引着太多人热衷于此。
越是民族危难时,社会顶层的绝大多数人越是不关心民族兴亡。
所以,不惜生命奋勇保卫民族利益的总是岳飞这样的悲壮社会底层人。
韩昌在瞎忙活,胜败都毫无意义,但这他不知道,也不耽误他的好心情和毁灭赵庄的强硬决心。
在毁灭了东城的棱堡打开了三面进攻赵庄的通道后,狡猾的韩昌既不轰击北城也仍然不派一兵一卒封堵或监视北门这边。
他确实打算诱导陷入城毁危机中的惊慌赵庄民户选择弃城弃沧赵大举逃亡,让城堡不攻自破,更希望逼出沧赵家族。
赵庄北面有沧州最大的原始山林方便藏身。沧赵家族不是有船吗?城要塌了,你们赶紧逃吧。逃走就安全了。
可惜,除了之前逃走的几十户,城中连条狗也再没出来过。韩昌也不以为意。
还想负隅顽抗?
那就全死在庄里吧,还省得截杀追杀了。
韩昌盯着城堡,脸上露出狞笑。
他下令把驻扎在西河西的军队全部调到了城南。
城南是赵庄种植加牧草十几年自蔓延形成的一望无际的牧草场,此时正是长得郁郁葱葱繁茂的季节,味美多汁,是牲畜最喜欢吃的。
辽军此来的马匹太多。
五千骑兵加参战贵族的部落军,战马就将近万匹,加上搬运物资装备和准备运走抢掠战果的驮马就更多了。别处可没那么多草供这么多马匹食用。
城南广茂优质的牧草正好充当辽军的战时草料场,省得到处放马了,还能集中兵力牢牢看住赵庄。
赵庄这就是个困地绝地,只要盯住西河上仅有的几座桥,堵住西去的路,赵庄人就无处可逃。
辽军中不少人不禁嘲笑沧赵家族到底是怎么想的,居然在庄子周围种植大片牧草。
这不是极力方便辽军来悠然驻扎攻打吗?
他们也不用担心宋**队来袭击把辽军堵死在赵庄这片绝地上。
沧州军吓得龟缩城中还生怕辽军来打呢,哪有胆量和实力主动来进攻。
敢来倒好了,正好一举歼灭,再多点战果,顺手把富裕的沧州城也抢干净了。
太欢迎沧州军来啊。
沧州隶属的河间府高阳关路的十万大军、文成侯的沧北四军州近十万军队此刻都困于辽军辽民大举犯境抢掠,正忙得焦头烂额四处封堵边关穷于应付,自顾不暇,再想来救赵庄也抽不出兵力。
而且连不在燕山府当辽将久在北方抗金的韩昌也很清楚,文成侯风头太盛,尽管立身官场从不和权贵们争权,不触犯权贵们的利益,相反还在商务上让权贵们得利很多,并处处顾大局一直在忍让诸贪婪,但还是被宋廷官场敌视排挤,处境尴尬。
现任沧州知府郑居中以高品大员级别屈居知府位,说是接任维护好文成侯治理的丰硕成果加强边关,实际就是专门来整沧赵家族的,若是知道辽军直扑赵庄专门毁灭沧赵老家根基,郑居中和那些官僚说不定巴不得如此,正饮酒作乐弹冠相庆呢。
事实上,郑居中等也确实是这样。
只是得不到沧赵家的巨大财富利益,全便宜了蛮子让他们心情复杂。但肯定的一点是有能力也绝不会来救赵庄。
对汉王朝这种不知死活,总热衷自己抢自己人、自己砍倒王朝顶梁柱的作风传统,汉将韩昌太明白了。
自废武功,宋国从建国起就开始这么积极作死,并且坚定保持到了今天。
韩昌没感觉辽国会灭。
他倒是一直认为宋国能坚持到现在还没灭亡,这已经是个奇迹。宋国存在不了多久。小小西夏国会灭。大辽也迟早会灭。这是历史必然。但宋国这种富得让人眼红却弱鸡的国家,指定灭亡在之前。
这种感觉不止是韩昌有,其他辽国统治者,尤其是深为了解汉民族和宋国缺点效忠辽国的汉臣,都这么认为。
调过军队的同时,韩昌命令把全部抛石机都集中到南城,准备一举轰破这面城墙,挥大军杀进去,并狞笑着亮出带来的另一大杀器——旋风炮。
旋风炮的射原理不是抛石机利用的杠杆原理。
它利用的是旋转扭力,威力更大,抛射得更远,攻击范围能达上千步开外,而且不止能抛石头,还能抛射弩枪,威力能扎进石砌的城墙,准头也高,不象抛石机只能大致砸向某范围,是攻城破城的利器。
据说欧洲历史上曾有操作此武器的高手能把弩枪在上千米外射击到同一个点上,被称为创造了奇迹。
韩昌预防赵庄有远程武器防御,为克制这一点,特意带了旋风炮。
当然,以旋转扭力攻击,旋风炮的基座要比同射程的抛石机的大许多倍。旋风炮的制作难度和精度也要求更高。
限于远程突袭,韩昌不可能带着不方便拆解再组装自然难以搬运的巨型旋风炮来。
以辽蛮子的技术材料能力也造不成。
他带来的旋风炮也比较大,但只能在五六百米处抛射十几斤的石头或散石,也只筹集到二十几架。
但已经足够可怕了。
韩昌自信,就算赵庄有远程打击武器也能被旋风炮射的石头打击克制住。这之前,赵庄即使隐藏实力耍诈,到了毁灭主城的时候想亮出来远程武器阻止抛石机轰击也晚了。
他望着奋力推进布置的两大杀器,瞧瞧仍然静悄悄的城头,心中虽有疑惑顾虑但得意越强烈,笑容越狰狞凶狠。
旋风炮情报,赵庄并没有侦察到。
韩昌掩饰得很好。间谍刺探和赵庄探子侦察时都错把蒙住的旋风炮当成了抛石机。
李助从掩体射击孔悄悄观察到旋风炮在远方迅布置好,不禁骇了一跳,放下望远镜,小声怒骂:“这个韩鬼子汉奸真险恶狡猾,也真它么的对异族忠诚用心。闹了半天,他不但小心谨慎层层进逼试探步步为营,还暗藏了这一手。”
他沉沉气冷静了一下,立即向身边的侄子也是赵庄这负责刺杀和防刺杀的杀手头子李懹以及留守赵庄的黄钺、金鼎等武力头子交待了几句,然后继续看着抛石机在神臂弩和旋风炮一齐射击掩护下推到位,这才下令反击。
这期间,城上那一间间锁着的石头房子打开了,秘密终于展露在清真六蟒眼中。
一架架群床弩和装满弩枪的箱子被弩兵弯腰隐蔽地顺着光滑的水泥地面迅推了出来,转眼就推到掩体前排列好。床弩左右的强壮操作手熟练飞快地摇动手柄把弩弦拉开,把弩枪一排排装上,再升起高度让弩枪刚好到达城垛口上方,城墙不阻碍射击,城外的敌人还不容易察觉。
射击手从床弩上的单筒望远镜看清预定攻击目标所处的位置,按射击标尺和自己的射击经验,转眼调整好射击角度。
此来的辽军和韩昌不知道赵庄城外郁郁葱葱的草场其实暗藏着秘密。
不但城外四面都是标准五百米水泥地面,作用可不止是防泥泞和晒粮食,上面都有只有这些远程攻击手才懂得的不知情者没人会注意到的距离印记,而且草场上没人会注意的零零散散没有规律没人为痕迹的不多野生树,甚至天然土堆地面突起什么的也在暗示着射击距离。
这些测算布置就是为了迅精准打击。射击手认准标记,不用现测量估算距离就能准确调整好床弩。
另一些将士从石头房子中取出‘神臂弩’和弩箭,躲在掩体下上弦装好箭,从射击孔稳稳瞄准了抛石机处的辽军。
清真六蟒和手下弟兄们坐在掩体里看着这一切,心里无不巨震,感受的不是惊喜了,而是惊骇万分。
我草。这赵庄城居然有朝廷严厉禁止的床弩和神臂弩?!
而且光南城就有这么多,那四面城都盖了众多石头房子,也藏着这种恐怖家伙,那得布置了多少哇?
这些武器和他们所了解的宋弩不一样。
这家伙怎么弩弓弩弦等多处是亮晶晶的铁做的?但只看看就让人恐惧。
最让他们惊骇的是操作之简便快捷省力。
床弩这种大家伙只摇动手柄就几转眼上完弦。
神臂弩托架比宋造弩的厚大些,上面镶嵌个长长的木柄,弩架抵肩膀上或力大抓紧架身,把着木柄向后一扳就上好了弦。
瞧着眼前的几个弩手的身膀和胳膊,就是常见的人啊,应该不会比自己强壮有力。能轻松上弦,只神臂弩就能省一半力吧?
无论床弩还是神臂弩,都是因为威力巨大难挡才可怕的,但弱点就是射太慢太费力。
床弩射一波,撕裂阻挡的一切,让人惊恐万状,但下一波空当时间很长,常常等不到再射击就两军接战或攻到城下。神臂弩一般需要将士脚蹬配合手拉才能上弦,就算不缺力量的也射不几轮就耗尽了力气,而且也有空当冲锋。
正是有这种难以克服的大弱点存在,这才让人松口气能有勇气进攻战斗。
威力大又省力快捷,这种武器一出来,那真成了索命战场的死神之手,别说大规模装备军队,就是不多也让人丧胆。
在战场上一旦被这种家伙盯上,谁它妈的能抗得住它快连续射击呀!
那种情景只想想就让人毛骨悚然。8
第637节气歪了鼻子
李助看三处辽军神情轻松忙着手头活准备好送死了,猛然起身一挥令旗,大喝一声:“Fire!”
各处指挥头目看到或听到下令,紧跟着对部下大喝同一声。?
清真六蟒不懂‘泛爱’是什么意思,但意识到应该是反击命令,都瞪大眼盯着城外。
辽军更不懂了,更不知道对手在展示嗜血獠牙开始夺命。
这些日子欺负赵庄太平安顺利,赵庄一点脾气都没有,头都不敢露,辽军起了藐视心难免轻松大意。
一阵让人心惊的弩弦松动声,床弩先开火。
密集的弩枪呼啸着划破半空,似乎眨眼就扎入了三处辽军群。
离城最近的抛石机处,上千护卫或操作抛石机的辽军最先遭遇灭顶之灾。
这里距离城堡仅仅一百多步远。
弩枪轻松撕碎挡在外围的步兵巨盾和盾手,把遮挡得似乎密不透风的第一层盾阵瞬间扫倒,余威又把第二层巨盾和盾手撕碎射穿,在串了里面的步兵人命后才扎中水泥地,把串中的尸体死死钉竖在那里。
盾阵被秒撕,向城堡敞开了嬾嬾的内核。
幸存的少数盾手和无遮无掩的阵内密集步兵群成了待宰的羔羊,吓得肝胆俱裂,有的吓蒙了只顾在呆,但此次来的辽军到底是久经战阵的精锐,更多的人是立即反应过来仓皇想逃窜,却被紧跟着射的神臂弩暴射,几个呼吸间就没有站着的人了。
排列一排的几十架抛石机在床弩的有针对性打击下,粗大的木头构件被弩枪扎裂扎碎,轰然垮塌倒地成了一地碎木废物。
第二远处做掩护与攻击的神臂弩手、做后备替换的人、以及负责保护的巨盾步兵也有近千人。上百弩手和盾兵先被弩枪干掉,没了盾牌遮挡,剩下的人紧跟着同样遭遇神臂弩的打击。这伙人也完蛋了。
最远的旋风炮处最精彩。
参战的辽军在兴高采烈地忙活着抛射十斤左右大的石头或鸡蛋大以上的散石,看到石如飞蝗砸向城堡就亢奋怪叫。
这些石头呯呯啪啪下冰包一样确实给城头的床弩军带来不小的威胁。周围有盾手举大盾奋力为他们遮挡。
有人撑不住大石头砸中盾牌,受伤了。连累床弩和操作手也有中招的。好在这只需要支撑极短时间。
此处辽军没想到自己肆无忌惮地远远砸人玩得这个高兴,转眼却临到自己被更可怕的打击狠狠报复了。
这里根本没有盾牌防护。此处辽军遭受的是**裸最直接的弩枪打击。
虽然这个距离上,床弩群威力减少了许多,但照样一串两三个……
最有意思的是,因为感觉这里够远很安全,闲得没事又相对自由的部落贵族老爷以及将领和很多部落军汇聚在这。
他们想看热闹,密密麻麻聚站在旋风炮附近,也不怕热,顶着烈日娇阳淌着臭汗,却怀着愉悦的心情遥望北方,欣赏旋风炮是怎么肆虐威名赫赫的赵庄的,想看看威风存在近二十年的赵庄城是怎么在抛石机轰击下颤抖着逐步垮塌的,更等着在城堡坍塌的第一时间就拔出饥渴已久的弯刀冲过去抢先攻进城堡,既能得破城第一功,也能抢到自然最丰厚的好处。
这是部落贵族和部下们内心深处最火热的渴望。
他们积极随军来打沧赵老家,根本目的和动力就是为了这个。
不料,真应了那句话了,乐极生悲。
热闹没看到过瘾,苦盼的巨财没到,盼到的却是呼啸转瞬到了眼前的一片勾魂长影,猝不及防倒下一片。
幸存的辽军看到周围满眼的破碎尸体肠穿肚烂的恐怖,无不惊骇失声,随即又出凄厉的怪叫,有的贵族和部下吓得瘫倒在地起不来,有的鬼哭狼嚎连滚带爬狼狈逃窜,当听到中招未死的感觉到痛在撕碎的痛苦中惨叫,更吓得他们魂飞天外,能动的更拼命逃窜。
可没跑出多远,勾魂的呼啸声又密集而来。
乱作一团,谁也顾不上谁,部落老爷和勇士们在呼啸声中又倒下一片。
那些紧跟老爷的勇士们、汉奸幕僚或各族马屁精们,这次有不少的很荣幸地和老爷串在一起,由扎入草地的弩枪支竖着,死而不倒,也算不坠汉奸誓死追随契丹主子的忠勇名声和大辽国契丹狼族勇士的英勇形象。
韩昌和副将脱尔不花也在看热闹,却都不在三处打击范围内。
他们估算着赵庄丈厚的实心城墙也最多两天就能轰塌,威震天下的沧赵家族很快就灭了,成为任人屠杀肆虐的对象,而且是灭在自己手中,是被自己任意肆虐羞辱屠杀,所以心情极好,布置好了军务,只等城塌出击,没有约束部落军离营看热闹,也算是间接利用这些不听他们直接指挥的部落军保护一下旋风炮,防止赵庄急眼了派骑兵来破坏。
二将闲着无事也凑把欢乐,却是在远处一棵赵庄附近极少见的陈年老树下乘凉而坐,喝着马奶酒,笑谈着事情,幻想着立功返回以后的种种美好。
这么远的距离,他们根本看不清城上的隐蔽细微变化,没人觉察来通报,自然也不会做出及时的战术调整和防范。
突然的打击同样打得二人措手不及,目瞪口呆地看着骄横部落贵族和数千部下在飞来的细长阴影中倒下惨叫。
那血腥一幕,即使以二将见多了惨烈,打仗经验见识极其丰富,本人又胆大骁勇过人,也不禁惊得手足凉两腿软。
他们都是抵抗金军野兽的战场悍将,经历太多次和金兵的血战和惨败,却感觉以金军疯狂制造的可怕杀戮惨象比眼前的也差了无数倍。
数万甚至十几万辽军被金军杀得尸横遍野,也远无法和铺天盖地连续射击的床弩片刻间就能形成的杀戮效果相比。
毕竟女真人再勇猛不怕死也还是人,以二将之勇能对付住,总能一次次杀死敢拦路的自负金将杀透金军突围。
可要是在床弩密集打击下,就是身如金刚,也休想活命。
好一会儿,二将才吐出憋住的一口气回了神。
看着残存的部落老爷和部落军使出吃奶的劲拼命逃窜却一片片倒下,没一人能逃脱,二人都不禁齐齐抹把冷汗,面面相觑,都无声地庆幸自己没有站在旋风炮周围顶烈日更近地瞧热闹,而是自重身份在这远处树荫下享受凉快顺便看眼。
在实施远程打击的几乎同时,南城门突然打开,涌出众多青壮,还拉着不少板车,直扑被摧毁的抛石机和神臂弩处打扫战场,迅把能回收的弩枪弩箭回收,不理睬没死透还在惨叫呻吟的辽军,把辽军的弯刀等武器也抢了装板车上……
这些人是家人还在赵庄的第二梯队庄丁和手脚利索的庄户青壮,虽然是第一次参战,不少的人看到破碎的尸体、花花绿绿的内脏,恶心得呕吐,却强忍着或一边吐一边奋力干活,个个陷入病态紧张亢奋中,对满地血淋淋尸体倒是忘了害怕了。
这次反击无疑让不了解庄上武备底细的赵庄人吃了颗定心丸,对老太君动员会上说的话再无一丝疑虑,对胜利充满信心,抗敌积极性自然也空前高涨,胆也横了,都想在这次大战中努力为庄上做贡献争表现。
战斗的勇气信心和激情果然是打出来的,是实实在在的胜利培养出来的,不是刻苦训练和自我意想对比判断出来的。
沧州边塞落在辽军手中的神臂弩和弩箭严重威胁守城人安全,自然是抢回的重中之重,回收了个仔细不拉一架。顺便还装了抛石机边上的不少大石头,拉回城用于丢在毁灭的棱堡通往主城的铁栅栏外堵塞住辽军直接破坏栅栏的方便。
城上不久抛下很多绳子,顺绳子迅溜下一千八百名守庄主力军。只留二百床弩操作手监视防范着军营中的辽军出动。
下城的将士直扑旋风炮处。
不少的二梯队庄丁和庄户小伙胆大,抛石机和神臂弩两处又眼看收拾完了没活可干,也奋勇跟着跑去。
大树下的韩昌和脱尔不花眼睛好使也看不清近千米外情况,只看到城中涌出黑压压一片,感觉不好,起初还以为是赵庄挥军趁机反击突袭想打辽军一个措手不及破坏军营再扩大一下战果,他们不禁冷笑一声,急令身边亲兵去传令调兵,随即却看到人群涌在离城近的两处打击点停下了忙着什么,不用多想也能知道必定是在收抢战利品反抢辽军的东西。
这赵庄果然藏有大量远程武器,而且胆大贪婪热衷反抢来犯辽军的传闻名不虚传。岂有此理!
二将的心情由惊骇转为愤怒羞耻。
转眼又看到城上也涌下人群居然胆大的跑到旋风炮这么远处打扫战场,尤其是跟着来的人群连武器都没带,赤手空拳,明显是寻常民户,有的居然还拉着板车,和城上来的带刀者当着仅仅二三百米外的他们两位辽军上将反抢阵亡部落贵族军和辽军,彻底破坏旋风炮再造的关键组件,嚣张狂妄到简直是目中无人肆无忌惮。韩昌和脱尔不花鼻子都气歪了。
大辽国勇士什么时候成宋人好欺负的了?就是死了也轮不到懦弱的宋人来抢!
你们当我们这种大辽顶级悍将是宋军将帅那种只会动嘴不敢也没实力冲阵拼杀的摆设啊?
二将不知自己也在床弩的打击范围内,城上改单,上千米外也能穿透精良铁甲把韩昌和脱尔不花钉死在身后的老树上,不杀只是不想让辽军没了统帅胆怯离开。
他们怒急冲动,翻身上马就想带着身边寥寥无几的随侍亲兵冲过去狠狠杀一番。
有亲随不知是胆小怕死还是眼尖心细,劝阻道:“这些人中有神臂弩,装着抢东西,却怕是正等着都统大人冲过去。”
韩昌心细谨慎,不象脱尔不花野蛮心粗张狂,听了劝阻转眼一扫,果然现了不怀好意,连忙叫住已经策马冲出去的副手。
他们一犹豫。赵庄抢劫者人多抢掠极快,迅抢完,拉着板车,带着弯刀等转眼又迅离去。
真是高效的强盗!
韩昌一向沉稳理智,此刻也被赵庄人的嚣张刺激得怒欲狂,恨不能舞钢叉一下子就把这些人连同赵庄城全扫没了。
可惜,他不是法力无边的魔神,只是个凡人,没那个本事,在断后的不少弩手虎视眈眈戒备下,只能眼睁睁看着赵庄强盗汗流胛背气喘吁吁却一个个亢奋得神采飞扬挥舞抢到的弯刀怪叫炫耀着迅逃归,等军营中的辽军赶来,已逃入城中。
从军营中匆匆赶来的辽军不少的还光着膀子甚至赤着脚,一个个喘着粗气,步行能这么快赶到已经是尽力了。
韩昌为防范赵庄急眼了搞夜袭放火烧军营扭转被动危局可能导致此次任务功亏一篑,虽然兵力强大心有胜算也没敢轻狂大意,把军营扎得离城比较远,却没料到如此反而反应不及,让赵庄看准了钻了空子借远程武器威出城狠狠打了脸。
营中辽军今天没有作战任务,闲在营中休息。
游牧民族蛮子野蛮散漫,和老实守纪律的汉人不同,不上战场,军中规矩也没汉人军队那么严格。
赵庄主城坚厚,不是空心墙薄的棱堡那么好轰塌,今天肯定破不了城;包括主帅韩昌在内也没料到赵庄不反击则己一反击能是如此强大疯狂,根本没想到赵庄人敢出城;营中将士不用随时准备出战。
天气炎热,赵庄城南没几棵树,连乘凉的地方都难找。草原蛮子又没有下河洗澡解暑的传统。
河在草原是神圣的。
这种种因素让没有任务的辽军都懒懒散散窝在军营硬抗酷暑,有的在收起四面遮阳通风的帐蓬中忍着闷热喝酒闲侃;有的光膀子聚堆赌博……更有不少的干脆脱得几乎一丝不挂在帐蓬里睡觉熬不习惯的酷暑。
说起用的帐蓬,还得感谢沧赵家明了这种用品,轻薄好带还能有效防雨,除了冬天防寒不行,其它时候无论是牧民放牧还是军队出外打仗都真好用。
宋国奸商为谋利把从沧赵商务采购到的帐蓬大量走私到辽国,其中有通关走私便利的权贵家更是主力商,根本不顾这是资敌行为。也得感谢。搞笑的是,有了如此便利的帐蓬,极大方便了辽军侵略大宋和此次攻打赵庄。
而马匹,因为上万匹,太多,已经把军营以及附近的牧草吃光了,都放到更南边由人看着吃草在东河饮水,根本没准备打仗,连马鞍都没配。
如此一来,赵庄人在城上用望远镜观察得一清二楚。李助这才敢派人趁机出城抢夺战利品,也是故意展示嚣张贪婪,进一步刺激起韩昌和辽军对赵庄的怒火和报复心,同时还无声暗示了一些信息,相信精明又自负的韩昌必能猜测判断出来,察觉赵庄弱点,有信心再战,无形中让辽军滞留铁了心不惜代价也要硬攻摧毁赵庄。
而辽军突然有了出击任务,就会象现在这样狼狈不堪。急赶却赶不及。8
第638节硬攻
李助和刘文等镇守赵庄的头领低估了韩昌的狠辣和摧毁赵庄的决心。
韩昌在接受此次任务时,私下里,辽皇耶律延禧这位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游牧民族亡国大昏君叮嘱韩昌,此次务必铲除沧赵的根基老家赵庄,毁掉赵公廉的强大家族势力依仗并争取杀死赵公廉,瓦解宋国内部由赵公廉领导的这股强硬针对大辽国的政治势力,狠狠打击宋国对大辽的领土野心,让宋国知道大辽国的厉害再次畏惧大辽老实纳贡,消除大辽国在南部的军事威胁。
辽国内部核心权势者普遍认为,只要铲除了赵公廉和他背后的强大家族,剩下的蔡京、白时中、童贯、高俅之流文武官员都是老迈腐朽不堪搞笑的,宋国再没有赵公廉这样的才华横溢奋勇进取令人生畏的大志铁血能人,勉强自保就不错了,大辽就可以吃着宋国专心收拾小金。
耶律延禧当时满脸恼怒,凶光毕露,恶狠狠密授韩昌说:“你要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任务。调你麾下参战的原辽东贵族和部落军,不管他是皇族还是显贵,你都不可宽容珍惜。”咬牙切齿地:“让他们全死在此次南征中才是荣耀。”
韩昌当时一惊,有些不解。
耶律延禧恨声发泄久积胸中的怒火,也算是向韩昌解释:“这些狗东西狗奴才,自己贪生怕死没本事只知富贵享乐,连区区贱奴渤海人造反都制不住打不过,平常总自夸忠勇,吹嘘部下都是最骁勇善战的天狼族勇士,却被无甲少兵的渤海贱奴追杀得丢下一切只顾逃跑,丢了对我大辽至关重要的辽东基业,让女真贱奴得了盟助越发势大凶横张狂,严重损害了我大辽国的利益,更丢尽了我大辽国的脸面。
他们自己不堪,望风而逃丢土失地,成了丧家犬,躲到燕云苟且残喘,居然还有脸理直气壮向我和燕王不断催讨重新安家的钱粮封地!
一时不能满足他们,这些狗东西不思己罪,居然敢私下甚至公开指责君上种种不是,敢骂我是昏君?真是该死!”
韩昌明白了。
皇帝怀恨在心,这是要借此次南征趁机把这些不忠不敬却用正常手段不好报复的原辽东贵族全清理掉。
如此辽皇泄了恨意,心里痛快了。
间接的,燕云之地少了这些只能添乱没有用处的搅屎棍,辽东难民形成的负担和麻烦也大大减轻。
辽皇交待:“韩昌,你只管放手干。”
“灭赵庄,所去部落军和步兵全消耗在那也不要紧,只要沧赵家族能根除。带剩下的五千骑兵铁骑,你从沧州向北,用我大辽往来纵横的骑兵优势从沧北内部彻底搅乱赵公廉的军事防御部署,给我狠狠杀敢从我大辽夺利的沧北宋蛮民,帮助北下的人抢掠到丰硕成果,也以此逼出赵公廉亲自出马阻击你,正好就机杀死他。”
“只要你杀死赵公廉,瓦解敢挑衅我大辽国的沧北军心,五千精锐骑兵丧尽,韩昌,你也是功劳巨大。自有重赏。”
不用顾忌损兵折将,只为收拾个乡野庄子和杀死个赵公廉,这条件太宽厚了。
韩昌自己也觉得杀掉赵公廉未必有多难。
以赵公廉的性格,如果沧北被辽军从内部肆意烧杀抢掠毁灭,赵公廉的军队主力和大将部署边关,抽不出人手,为阻止辽军在内部破坏,他只能,也必定亲自出马统领守城军出来奋勇阻击。他敢出城野战,那机会就来了。
就算赵公廉弃治下万民安危不顾只死守城池,也有法子有机会。
可直接兵逼清州城,赵公廉必定亲自指挥战斗。这其间,远程暗算,斗智斗勇利用其它机会比如反偷袭也可杀之。
韩昌到了燕山府拜见燕王耶律淳时,从话里话外的意思中也听出了和狼主差不多的意思。
看来,燕王也是恨极了沧赵家族,也厌恶透了辽东来的这些只会找事添麻烦的贵族,恨不能所厌全都去死才得清静。
有了辽国两位实际上的主宰者支持,韩昌自负而雄心勃勃的,自是铁了心在赵庄打到底,死多少人也不在乎。
李助派人出城反抢以挑衅,只会刺激得韩昌决心更坚定。
小视宋人惯了的辽将也被区区宋人乡勇盖在头上的巨大羞耻挑得火起,怒极愤恨,凶性大发,心有畏惧,但更急着狠狠报复雪耻。对懦弱好欺负,以往也欺负惯了的宋人,辽军还保持着昔日的自尊。不象对金军那样已经丧失耻辱感。
这一下,辽军的战意全起来了,只需要韩昌有针对性的再打打气,消除一下对床弩的畏惧,鼓舞一下将士的信心。
在辽军的惊惧怒骂声中,韩昌扫视着近千米外又恢复沉静的赵庄,脸色极度阴沉。
他默默来到毁灭的旋风炮附近,从满地死得奇形怪状极其恐怖凄惨的尸体中,把一根串了两具尸体深深斜插在草地的弩枪拔了出来细细察看。
那些插地潜容易拔出的已经被赵庄人刚才抢劫时全力回收了。还竖在这里的都是一般人两只手也很难拔出来的。
当然,这对韩昌不难。
他天生神力,两膀一晃能力托千斤,一只手也能拔出深插在地的弩枪。
沾在弩枪的死尸血顺着竖起的枪杆流到韩昌握枪的手上,韩昌似乎没有感觉,只顾察看弩枪研究着什么。
弩枪枪头很短小,短小到几乎只有一般人的拳头那么宽,就是在木棍上装了个仅仅能利于刺杀的尖铁头,和辽军以往见识过的宋军所用的那种或成铲子状或枪尖够长够锋利的弩枪完全不同。
也不知是不是沧赵家弄铁不便为节省才如此的。
韩昌注意的是,弩枪头锈迹斑斑,即使经过深插泥地的摩擦也仍然锈蚀明显。
擦去铁锈的部分露出的铁更显示着铁质低劣。
这就是根粗制滥造的东西。
只枪杆修整得光滑笔直,所用木质还不错,但也能看出有年头了。
脱尔不花也走过来察看,一眼看到茬头新鲜的枪尾,不禁脱口道:“这,这似乎是长枪截断了柄改造的吧?”
韩昌看看副手微微点头,没吱声又连拔了多根弩枪察看枪头,看到的结果和第一根相似。
他下令辽军收敛阵亡的尸体运到东河岸泥沙地火化,避免天热发生瘟疫。
不就近在草地烧自然不是顾惜草地。
这里是宋国地盘,是沧赵家的草地,辽军打完仗就会离开,可能永远也不会再来了,哪会管这的草地毁灭不毁灭。选在河边无草之地烧是避免天干物躁草地燃起无法收拾的大火危及辽营。
收尸体,顺便也收了插着尸体的弩枪。韩昌仔细查看了这些枪,再回想赵庄人抢掠时的表现,心里有了个猜想。
脱尔不花骁勇野蛮粗鲁,但并不笨,此时也瞧出了些名堂。
“韩将军,我老觉得这些弩枪是长枪临时改造的。你怎么看的?”
韩昌点头道:“没错。以我看,赵庄人出城急于打扫战场,只怕他们表面是向我们示威挑衅,实际上是急于回收弩枪,顺便彻底破坏旋风炮和抛石机并抢到我们的武器。”
“你是说,沧赵家缺乏武器?”
韩昌眼一眯,冷笑道:“只怕不止是缺乏弩枪和近战武器。守庄的人手也不足,至少是无法抗衡我们两万多大军。”
脱尔不花大为赞同。
“赵庄既然确实有不少床弩。我们猜对了防对了,之前的谨慎都是应该的。可他们眼睁睁看着棱堡被一一砸毁,没用床弩反击制止,失了主城的有利支撑,到了主城毁灭的危急关头才用了,指定是没有多少弩枪可用,在棱堡坍塌期间不得不抓紧时间用枪仓促改造成弩枪来用,这才凑够了这次打击。没了枪,才急着抢咱们的刀。也没有兵力出城硬战。“
韩昌眺望着赵庄,脸上露出极度冷酷阴寒,冷冷一笑道:”损失了不少将士,但也逼出了赵庄虚实。“
射了几千枝弩枪,打到草地这的,绝大多数插地太深,赵庄人出城不敢久留,仓促下没收回几枝。打到水泥地上的,离城近,城里人来得及收回,但枪头损毁了,收回的也不过是木棍烂铁,能回收利用的弩枪寥寥无几。缺乏弩枪,好比大炮没有炮弹,赵庄有大量床弩又怎样?
韩昌和脱尔不花都想通了这一点,并且对辽军讲了。
“赵庄实力已经大体探明。他们依仗的无非是床弩守城。缺乏弩枪就不足为虑。我们兵多且骁勇善战,不必再试探或畏惧,只凭我大辽勇士和人数优越,直接硬攻也不难摧毁赵庄。”
赵庄没多少弩枪可用。少了这种人无法对抗的武器威胁,辽军的士气在羞耻愤恨上一下子更暴长了许多。
城上的李助密切观察着辽军动静,看到韩昌的举动,等到听到辽军发出野兽般亢奋怪叫时,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帮蛮子有个精细的汉人统帅韩昌,果然中计上钓了。
赵庄用的弩枪确实是长枪改的,最近改的。但却是高丽棒子的枪。
扫平半岛后,北军缴获了数十万枝高丽棒子的枪,高丽军的,民间的都有。以夹缝里生存的小小棒子国随时防止强大外敌入侵的经年备战之心,即使全民参与,以举国之力储备武器,又能有多大势力打造出大量优质武器?
棒子追求数量,只能偷工减料选择省铁的,准备粗制滥造的枪。能杀敌就行,危机时能大量武装百姓帮助守城就行。
半岛在大国矛盾中钻空子当墙头草,好长时间没发生大战。这些枪经年不用,储存在库中生锈。
烂枪头回炉重炼费事又不值得,帝国军中装备大量床弩,刚好利用上这些烂枪,既省了再造,也废物有效利用了。
赵庄在辽军南下之前自然也分到了。
韩昌决心用人命强攻也是无奈之举。
军中有工匠,但再造抛石机只所需的够粗长的木头就难弄到,赵庄附近不缺树却难有合适的,况且时间等不起。
若是花个十天半个月再造,那黄花菜都凉了。抢掠的辽民和军队都满载而归了,剩下这只孤军,被高阳关路和沧北大军堵住归路,全得死在沧州。而旋风炮这种工艺复杂难度高的,随军工匠根本造不了,直接就没戏了。
不过,在轰城的这几日里,韩昌已命令工匠赶造了云梯、攻城车、撞门车等攻城利器。准备好了硬攻。
草原军攻城手段半点不次于宋军,攻城不再是难事。这是争表现才华奋力效忠异族的汉奸学者和巧匠的历年功劳。
两位领军都统都发了狠,时间紧迫,也不敢再磨蹭,当天下午就派出一只千人队试探着进攻,验证一下之前对赵庄的判断是不是正确。
奉命的辽军架着轻巧的盾牌,抬着云梯,在千夫长催促下大声呐喊着以利于防范远程打击的分散队形逼近城堡,一边前进一边提心吊胆眼盯着城上,生怕床弩密集群发势不可挡地收了他们的命。
但,幸运的是,一路顺利冲到城下。
城上没有发威。看来确实缺乏弩枪。舍不得轻用。
远观的韩昌稍松口气。进攻的辽军胆子也横了。
一架架云梯迅速搭在城上,前头的铁钩牢牢钩住城头。辽军发出发怒野兽般的狂喊,在队校带领下奋勇攀爬。
冲上城就安全了。冲上城就意味着胜利。
赵庄区区乡勇近战根本不可能挡住骁勇善战的大辽勇士。
对宋人,包括军队,辽军有这个强烈自信。这是上百年欺负宋军打出来的信心和荣誉感。
被金军一次次打得满地找牙尸横遍野,辽军一次次总能从懦弱的宋军这找回昔日的威风和尊严。
高不过七米左右的城墙,搭梯子爬上用不了几个呼吸。况且城上还没有反击。
一个带头冲锋的百夫长怀着强烈的报复屠杀心和胜利信心奋勇当先灵活地第一个攀到靠近城头。
他一手举着盾护住顶部,一手扳住城垛口,狞笑着发力跃起想一举冲上城头......
第639节怒战瀛沧,续
清真山六蟒或者叫清真六金刚的马元、皇甫雄等六人分散各处协防,正躲在城垛后都握紧了自己惯用的长武器。
转眼就要面对凶悍杀上城头的大队辽军,要第一次杀蛮子,他们以及二十几个部下亲信心中无不激涌起一股亢奋与紧张。
他们不明白,敌人杀到城下都爬上梯子快攀上城了,赵庄人怎么既不用弓弩提前远程拦截打击减小冲击,也不攻击汇聚城下嗷嗷怪叫的辽军,不见守城的滚木擂石,也没有撞木等装备,却很多人手里横着个怪模怪样的棍子静伏,这算怎么个事?
马元当兵做宋将多年,但论起来,正经大战没经历过,平常打的不过是些眼馋铜锭想聚伙抢劫的水贼毛贼,即使当流寇转战近千里期间破城无数,那也多是城里内乱守军造反轻易打下的,但他到底是训练有素的军人,也不是战场初哥,不用眼睛盯着,藏在城垛后只凭听到的声音就能准确判断附近的敌人攀梯子爬城情况。
他的五个结义弟兄和部下也不缺这本事,毕竟不是守矿押运铜的军人也是走私犯,都是在戒备抢劫中杀出来的好手。
那位奋勇当先的百夫长恰巧就在马元所在的城垛外。
耳听得轻捷的攀爬声迅速逼上城头,马元知道这个辽人必定是位骁勇胆大本事也不弱的。
转眼,那人就爬到了城头,急促的呼吸声似乎就在耳边响。
马元听在耳中,一阵兴奋紧张,老子今天要第一个近战宰辽寇了!
他激动地顾不得身边的赵庄庄丁是什么指示,再也忍不住了,呼地起身抡大刀对准垛口处就扫了过去。
那百夫长正举着盾牌凶猛跃向城头,另一手在拔弯刀,被忽起的马元势大力沉一刀横砍了个正着。
急挡的盾牌被剁碎。
百夫长闷哼一声,持盾胳膊断了,雄壮却不乏轻捷的身躯跃在半空没有任何依托被打飞出离城老远,倒翻着跌下城去,拍在城下的辽军群中砸倒一片这才来得及发出渗人的惊叫,声音却又嘎然而止,原来头朝下脖子先折断了。
当兵多年却是今生第一次亲手痛杀了一个辽寇,这和杀汉人同族的滋味果然不同,只感觉满身的轻松痛快。
马元越发亢奋,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抑。
动手了,打掉一个如何解渴?
他又把两米长的铁柄大刀转瞬竖起来冲紧跟着百夫长爬上来的辽军当头凶猛扎下。
那辽军看到百夫长老大突然飞了正惊恐着,仰头看到大刀捅来,惊骇地举盾奋力抵挡,却哪抗得住居高临下的几十斤重刀加猛力,轻便的牛皮木盾应声扎裂,人脱脚滑下梯子把后面的弟兄砸了下去,紧跟着就是砸下下面的一串。
梯子上的辽军滚作一团惨叫着落下去拍在下面的人群中。这架爬满辽军的云梯转眼变得空荡荡的。
马元哈哈大笑,只感觉这一生从来没这么痛快过,似乎当了大王的快活滋味也不过如此。
他意气风发,站在垛口边横大刀威风凛凛冲下面的辽军大吼:“肮脏蛮子,不怕死的就上来。看爷爷怎么教训你做人。”
他身边的那位北军将士笑着向马元一挑大拇指,无声地夸了一声骁勇敢战,让马元笑得越发畅快,随即在马元的注视下把手里的怪棍子斜对着附近的一架云梯扣动了板机。
马元惊奇地看到棍子中射出一只短小威力却不小的东西,如电打中那架云梯上最先爬近城头的辽军,深透了铁甲扎入侧肋。
原来是短小的弩箭。
那辽军军官应该是心脏被侧扎中,惨叫一声,手脚一软栽了下去,连人带盾砸得下面的辽军跌落一串。
马元惊奇地再看周围。
潜伏静默的赵庄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默契起身,把手中的怪棍子对准了敌人射出一只只同样短小却迅猛犀利的弩箭。
有的人是正对着云梯,棍子头向下迎头打击正奋力攀爬的辽军,弩箭深深扎中敌人的脸面甚至是眼睛,惨叫惊天跌落下去,情景恐怖。对面没云梯的则是扭身探手托棍子对准侧面云梯上的敌人射击,重点打击的是敌人的上身要害。
手弩射程近,但对近在眼前的目标实施精准打击太容易了,也无法防范。
就算能抗住弩箭速度,人也架不住上、左右三面夹击,一面盾牌根本就防不过来,在云梯上完全是被动挨打。
还有让人害怕的是,弩手训练有素,配合默契,攻击极有章法秩序,按远近方便分别打击云梯上下敌人不拉一个,绝不会出现一个敌人被射了一身浪费弩箭的情况,最多中三只必定伤到要害栽下去。
显然,赵庄人反击的目的不是仅仅为阻止敌人杀到城头,而是动手就要敌人的命。
至少要让敌人遭到重创丧失战斗力。
马元等人紧握武器站在城头,空有一身力气本领,也凝聚了满身的热血志气与杀气,却无敌可杀。
辽军果然凶悍,在不断催促进攻的牛角号声中前赴后继奋勇攻城,但没有敌人能爬近城头,只是一批批惨叫载下去。
闲得没事,马元他们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只只奇怪的棍子连续射出弩箭。
此次试探进攻,只十几架云梯,能爬梯子攻城的敌人不够杀的,没事的弩手对准城下的辽军群射击,片刻就射得死伤累累。
这种手弩能连发,操作简单省力,射速太快了,打击效果犀利猛烈。
但辽军也不是白给的,遭到重创没象不堪的宋军,或是象对上他们从骨子里怕了的金军那样死伤一多就畏惧崩溃。
城下的辽军迅速整队举盾连成一片,形成盾顶挡住了头顶的迅猛暴射。
手弩犀利,但威力还奈何不了厚实的盾牌,弩箭只能夺夺夺响着毫无意义的空扎在盾上。
几乎与此同时,在较远处指挥的领队千夫长下了新命令,身边的辽军纷纷举弓箭向城上抛射,以箭雨掩护攻城部队。
攻城的辽军也不再一味硬爬云梯白白送死,在军官指挥下迅速把云梯两两并在一起。辽军一对对同时爬云梯,各以盾牌护住外侧挡住左右侧面对他们上身要害处的攻击,齐头并进,顶头的辽军身着重甲,举盾护住头顶抵挡迎头正击。这样虽然不能完全挡住打击,但只要快快爬过区区十几米斜梯子就有机会顶着弩箭攻上城头。
可是,辽军以弓箭抛射助攻,城上弩手身侧的备用弩手立即举起一种能遮挡前面和上面的大型怪盾牌,一头搭在城垛上,托着另一边,省力却有效地护住了自己以及战友。城外迎头射来的箭被挡住,却不影响弩手从垛口伸胳膊稍露头继续射击。
不能有效射中云梯上敌人的上身要害,就及时调整改射大腿,这么近,几乎就在眼皮子底下,一射一个准。
人不是单神经节的昆虫,不能象昆虫那样伤了一处,其它部位无知无觉还能照样生龙活虎。人的神经网可不止是只在上半身和脑袋。腿上被弩箭深深扎中,那也不是人受的。当场死不了,对性命没大碍,人在云梯上也支撑不住。
中招辽军纷纷惨叫着滚落下去,防护露出漏洞,云梯上的同伴立即就是要害中招……
有骁勇的辽军能抗住腿伤,咬牙继续。着重甲的顶头军官也抗打。
这些人怒吼着奋勇死命向上冲,可惜被接连的打击,护不住的脖子、手和腿连连中箭,结局也是个死。有个别能冲上城头的,人太少,刚在城垛露头就被迎面的长枪乱捅了下去。
攻城战,无论双方武器对比如何,本质都是人命、精力、体力的比拼消耗战。
攻城方注定是被动挨打的一方。
守城方若是抵抗坚决,死战不退,不打得力尽弹尽人少得无力封防,攻城方很难得手。
史上金军破宋都东京不是那么骁勇不可挡,只意味着宋军糜烂不堪、文武官僚的昏庸无能怕死荒唐可笑和心怀异志。
否则,以几十万守军、高大坚不可摧的城池、充足精良的武器装备、充足的人力物力后勤供应,更有四面八方赶来救应的地方军队民团从侧后威胁金军和后勤保障,金军想拿下东京,别说是二十万左右蛮子,就是再多一倍,也得耗尽在东京城。
战争打的首先是人。
哪怕敌人有核弹,只要是入侵,派了地面部队,抵抗方敢战,入侵者就得付出沉重的人命和经济代价。
后世的中外战争史就有鲜明的例子说明问题。
中国自从历史上成为大国,在抵抗侵略中就不该是软弱好欺的。遗憾的是总被肆意欺负和屠杀。
儒家倡导了读书,开发了民智头脑,创造了繁荣文明,却弱化了人的体质和热血精神,形成麻木瘸腿官僚大国。
回归正传。
辽军费尽心思,转换了多种战法都没能奏效,眼看硬打下去一个千人队就死光了,试探达到了目的,这才狼狈退兵。
韩昌怕被床弩暗算,离得远远的观战,看不清攻城到底发生了什么,自然无法及时有效调度指挥。
他只看到攻城部队倒下很多,云梯上的人影纷纷掉下,撤退的辽军又倒下不少,能活着回来的寥寥无几,能一点伤没有全须全尾回来的只有千夫长一人。
实际上还不是千夫长离得较远,穿得盔甲保护性能好,或是武艺高,而是赵庄有意放过了他,没用神臂弩床弩搞他。
试探进攻,惨败收场。
但韩昌在得知赵庄有种快速连发手弩后,震惊了一下,不禁惊叹沧赵家的人果然聪明,却也更加有数。
原来以前来的辽军是败灭在床弩和手弩的远近打击下。
但赵庄只要缺乏弩枪。辽军就不愁攻不破城堡。就是不太缺弩枪,赵庄在耍诈,也有法子破城。
当天下午,韩昌没有再组织进攻,收兵回营没了动静。
赵庄人搞不清辽军是想放弃攻打商量撤军抢别处,还是另有阴谋。
这几天正是月亏之时,夜晚几乎漆黑一片。
黑夜中的赵庄城并没有战时的灯火通明,只见不多的火把在城头闪烁,只闻依稀的人声,狗叫声倒是嘹亮悠远。
连吃几次亏,韩昌也越发忌惮,眼见赵庄和别处战时城堡夜晚的表现迥异,不禁心生疑虑,不知这区区乡野庄堡还能藏着什么要命的秘密,但他不会退缩而去。
半夜三更正是夏夜人困懈怠时。辽军再次出营。
这次是兵分三路,同时攻打城堡东西南三面。每面两千兵,共六千军队,一次带了几百架云梯。
还有后续的强攻军队。
韩昌要利用黑夜掩护,借视野不明避免床弩等的拦截打击,仗着兵多又比对手悍勇能打,想一鼓作气攻陷赵庄。
这次,他也执行辽皇和燕王的私心任务,想借刀巧妙杀人,也能当炮灰废物利用一把尽可能发挥剩余价值,把残存的辽东部落贵族军和失去头领的部落军以报仇、破城发财等口号有效鼓动起来编在攻城军中。
辽军在黑暗中探索着慢慢前进,尽量放轻脚步,无人发一声动静,好不容易悄悄摸到三面,想争取最大效果的突袭。
城上突然狗叫声一片,立即从不同方位射出一道道辽军看不明白却感觉诡异可怕的白光穿透黑暗很远在四处扫视着辽军。
这什么光?
怎么能射那么远撕裂了黑夜?
难道是魔鬼的眼睛放出来的?
沧赵崛起如此迅猛强大神奇,难道是得了神明相助,真有鬼神在暗中保护?
愚昧迷信的辽军不知世上还有手电这种电器,加上今天一天就死伤太多,教训深刻,感觉这里邪门,格外疑神疑鬼惊恐。
但军令难违。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既然暴露了,辽军也不再掩饰动静,齐齐发力冲到城下。
数百架云梯啪啪啪搭好。
有带队军官立即带头跳上梯子猛爬。
各棱堡通往主城的小小很容易破掉的栅栏门也有辽军悄悄扑去。
第640节怒战瀛沧之危机来临
?赵庄如今的庄民不到一千户,从平常军事训练看,比较有战斗力的青壮庄丁勉强能凑两千,大半是和平内地来的,没经历过战争,其他人是沧州别处和瀛州等边关地区来的难民户,见识过辽寇,甚至遭受过屠杀抢掠,却也未必有抗击胆量和经验。
这些战场初哥在这时候到底是不是真敢直面凶悍辽军,关键时刻能不能奋勇抵抗辽军凶猛扑击,这还有待检验。
李助、刘文等镇守本庄的领导不知辽军打的什么主意,丝毫不敢大意,今夜把这些人调了上来协防,却防了个正着。
庄上有正规步兵两千,装备精良,尽管有一半是实战经验不足的本庄人,但打步战野战,用刀枪厮杀,整体实力也未必弱了同等数量的精锐辽军,这是守卫庄子的底气,守城主要负责操作床弩、神臂弩和手弩技术活,必要时自可拔刀反击,在白天一战中还要分出人架盾防护和用刀枪直接阻止冲上城头的敌人,以两千对一千,只守一面墙,自然打得轻松,赢得简单。
但晚上视野不明,无法早早判断调防敌人进攻是打一面还是同时突袭四面,必须一直分守四面。
两千正规军四分,每面只有五百人,加上协防的庄丁,一面共有千人,似乎人手也不算少。
但,赵庄城堡可不小,比大宋不少县城的规模还大。辽军欺负赵庄兵力少,架众多云梯,密密麻麻以重兵猛攻,以五百军加不知战力到底怎样的人防守,压力危险顿时来了。
担任首攻的六千辽军疯狂呐喊着顺着众多云梯迅猛进攻。后面支援的辽军,每面都有两千好手向缺乏灯火根本看不清虚实的黑暗城上不管三七二十一只一个劲地猛烈抛射箭雨。辽军上来就展开了全面猛攻,誓要一举拿下赵庄。
战斗几乎瞬间就达到白热化。
城里安治伤员的医院和四面备用的聚人增兵备战处,以及上城必经的各条主街道,准备的灯笼火把这时全点亮了,通明一片近似白昼。
赵庄培养的医生和众多通医护的女护士守在医院,闻战纷纷起床着手准备医疗。
初次面临血腥战争,医护人员中不少人露出害怕。有的紧张到发抖。
负责现场救治伤员并运下重伤员或尸体的百八十医护兵也在城上严阵以待。
这些汉子也是庄上培养的正规军子弟兵,训练有素,和本庄步兵随北军参加过抢辽国和打半岛的实战训练,见识过战场的血腥恐怖,期间都被有意培训亲手挥刀杀过敌人,所以现在看到凶险激战,听着如雨点般落在城上的箭雨,心中难免紧张,但并不真害怕,还准备在救护过程中随时顺手帮助杀几个敌人。但等在城下往医院运输重伤员的民工就真紧张了。
冲天的厮杀呐喊怪叫惨叫声划破死寂的夜空传到庄内,白天听着也吓人,深夜更恐怖,让没经历过战争的庄户们在沉睡的梦中惊醒不禁惊惧不安。
没抽调上阵的家中老少汉子们纷纷穿衣起床,安慰自家女人孩子不必害怕接着安心睡觉,自己拿起分到的长枪,努力抑制惊恐,鼓起勇气自觉走出家门,在街道代表的领导下去聚兵地打听战况,准备随时听从召唤紧急增援城上。
这里是自己的幸福家园。
老太君说得对,若是胆小自私逃走或不敢战,这里毁了,再上哪里还能找到这样的好家?哪有我们这等人的希望?
何况还事关满门老少的生死存亡。
誓死也要守住这里。退无可退,怎么也要奋勇和辽寇拼一把。辽蛮也是人,拼不过,大不了抱着蛮子跳城同归于尽。
反正自己死了,家里少了顶梁柱,也自有主家代为照顾,而且肯定会照顾得很好,家人比家有自己顶着生活还好。
但,城里各处惊惧混乱难免。真正的考验到了。
战地医院,老太君突然现身了。
老奶奶一身劲装,浑身上下利利索索,在神医安道全以及男女侍从陪伴下满面笑容健步走来,进了前工厂的仓库临时改建的宽阔医院,看到在这的大姑娘老少媳妇护士们不少的面色惊慌,她笑呵呵地说:“不用怕。敌人打不进城来。这房子顶上是混凝土的,厚厚的,坚固着呐,你们都知道的。就算辽贼用旋风炮和弩枪也打不透,何况他们没有。在这很安全。都不要紧张。就当平时训练和熟悉的照顾病人那样安心细心照顾伤员。除了血腥点。没什么两样的。”
老太太的镇定和话语让医院的惊慌气氛明显松驰下来。
安抚了这里,留下安道全主持工作,老奶奶又上车顺着平滑的庄内水泥街道迅速去四面的备战处鼓舞紧张的庄户。
庄内的惊慌混乱平息下来。
老奶奶没有回去休息,又回到医院,准备亲自参加救护工作。
搞战时医护和后勤保障,老人家抗辽几十年了,很有操作经验。
只是如今有侄女也是李助老婆以及刘文老婆等年轻力壮的女人担负主持起后勤保障,不需要老人家再辛苦操劳。
消息有意传开了。
庄户们和守城将士听说老奶奶这么大岁数了、地位如此尊崇,在这关头也如此奋力,都深受鼓舞。
方便调兵和动用大型攻城器械的南城必然是辽军的主攻方向。赵庄主将李助就守在南城指挥。
对今夜参战的两千后备庄兵到底敢不敢战能不能依靠,李助心里也没底。
但大体扫视这面,感觉还不错,至少绝大多数慌而不乱,在辽军借夜色掩护摸到城池附近妄图压制城上远程武器和防御抢占优势而急促实施的恐怖密集箭雨打击下,能按口令和自己的感觉判断用盾布成密集盾顶及时防护住自己,又接替防护了需要协助的掩体外正规军,让正规军能腾出手来专注打击爬梯子攻城的,显示了平常积累的军事训练成果。
总算一番心血没白费。
否则,只这几眨眼间的箭雨就能把这些人杀伤个差不多,调这些人上来只是送死,根本没有用。
此刻他也没心思多去关注这些民兵。
太多云梯架着辽军疯狂爬城猛攻,情况险恶。
远处辽军移动的弓箭阵更严重威胁和妨碍了城上防御,需要及时瓦解掉。
小样的,觉得藏在远处黑暗中,欺城上看不见,不断转换射击方位就能有效掩饰踪迹躲避打击了?
李助恼怒又冷笑,催促远程反击,令下。
一声清脆锣响传遍了夜空,城上掩体中的射击口中突然射出一道道远光。
虽然是大手电筒发出的光没有大功率远光灯那么强,但也能照到百十步外,辽军隐在暗黑中的箭阵顿时暴露了身形。
嘣嘣……
一阵床弩弦响。
数百弩枪呼啸着瞬间撕破了布有巨盾防护的箭阵,打得辽军血肉横飞,一处处小箭阵中形成一个个空白。
幸存辽军盾手箭手惊恐大乱,对电光疑是鬼神之威,仓皇后撤,顿时露出处处防护漏洞,成了电光照射下的活靶子。
紧跟着,掩体中神臂弩密集开火。
三百步能贯穿铁甲的射程,掩体射出的弩箭在百八十步范围内可以想像威力能多巨大,包生牛皮铁皮的巨盾正面抵挡也能扎透,失了防护的弓箭手只着皮甲,有的赚热图凉快,皮甲都没穿,哪抗得住打击,鬼哭狼嚎一片片在弩箭中倒下。
侥幸逃往更远的黑暗中逃过打击的辽军人数不少。
但听到身边嗖嗖箭响,仍有人不断中箭甚至倒下,领队军官也不敢再靠近城堡去射箭掩护攻城。其他辽军弓箭手更是吓破了胆,既畏惧床弩和神臂弩,也畏惧那不明白是什么东西的明亮远光。
南城解除了弓箭的压制威胁,守城军浑身一轻,在手电的灵活照射下,反击攻城辽军更容易了不少,挡住了岌岌可危。
东西两面城上也同样面临李助这边的危机,听到锣声,几乎同时也鸣锣照样展开了远程打击……
清真山六金刚两两被分配到三面城上助防。
刚才带着亲信冒着箭雨狠杀趁机冲上城头的不少辽军,杀得这个过瘾,但也紧张万分,身负勇猛,白天一战克服了对传说的难战胜的辽军的畏惧心,不怕和凶悍辽军正面近战厮杀,却都怕黑暗混乱中冷箭。
解除了弓箭威胁,城上也随即亮起了无数火把,一片通明。
视野清了,这下好了,终于可以放开手脚好好杀辽蛮解恨。
…….
激战间,通过主城的六个坍塌的棱堡处,也有辽军趁夜色悄悄摸了过来试图突袭栅栏,从短短通道迅速突破进城内。
来到了借城上晃动的昏暗火光一看,带队辽将气得想吐血。
下午攻城时,辽军还看到栅栏通道还在,回去的侦察兵和攻南城的将军向韩都统还汇报了此事,仅仅几个时辰过去,到了晚上,栅栏你妈的居然不见了,能轻易突破的通道已经被水泥石头封死了,虽然时间短,堵上的水泥石头还没干透凝固住,想破也不是多么难,但是,突袭迅猛攻进去是不可能了,白白在这方面花了心思算计,空喜欢期待一场。
更让辽将吐血的是,在辽军潜过去用刀枪扒通道时,城上突然轰隆隆从一个巨大木板上掀下许多大石头,一下子把下面正举盾防护或忙活的二十几个精壮骁勇辽军全砸在那,不但死得惨,尸体还成了掩盖通道口的屏障一部分。这下再想破通道,还得先搬开石头和成破烂的尸体,更费劲了,也更没希望了。而砸辽军掩藏了通道的石头正是辽军之前准备轰击主城的那些。
盐山县,因为居民都学着用石头水泥盖房子,把大大小小的石头捡得可是干净,辽军来了,弄石头太不容易。
辛辛苦苦从远处连挖带砸好不容易从土里或山上搜集到大石头,大热天费力运过来,没破了赵庄,反倒成了赵庄有力的填漏洞材料和杀辽军武器。
这太气人了!
这赵庄人想得也太细,算计得也太周详太抠门了!
你们怎么可以这么深谋远虑这样精细?
辽将越想越觉得气闷,在城上手电光扫来,密集的手弩暴射下,别说搬石头破通道,就是想站住脚都难,完全是拿命往里填,再坚持下去,和徒手撕石头城一样悲惨可笑,无奈只能在坍塌的棱堡乱石堆上抛下不少尸体狼狈撤退。
其实,辽将真想差了。李助等人不是会算的神,没那么精明。
没忽视栅栏通道是真的。但之前没及时封堵,不是城里缺这点材料。李助是想利用这里诱惑杀些辽军。
反正是拖着消耗辽军兵力。能弄死一个算一个。
白天一战后,李助怕辽军激怒大举报复,到时守城人手不够,没法分兵专门把守六个通道浪费兵力,这才堵上了。并且在城上准备了翘翘板一样的设备,两头支上,堆上石头,用时扳倒对城外这头的支架,另一头以滑轮人力拉升打破平衡,石头向外倾斜滚动,在重力作用下自然全转眼掀下了城,轻易把下面的辽军全砸埋在里面并进一步封住通道。
这种小手段,以赵庄的技术知识完全是临时信手拈来之作。在辽军看来就是神奇。
云梯攻城战虽然强攻有力,数次险些突破了城防,但总体上又陷入白天的填命战中。
韩昌准备的后手——两架巨大攻城车在数十匹驮马牵拉下缓慢来了。
这种工具比城墙高出一大块,上栽五十精锐铁甲重装步兵,靠近城头能反居高临下射箭压制对手,打开前面的防护板搭到城上就是进攻的通道,另一面也有木板斜道上攻城车,整个连起来就是个兵力源源不断杀上来的桥梁,前面以不怕弓箭的重装步兵在城头打开缺口,后面的人就能大举冲上城头,城自然就破了。
南城门这边,辽军的巨大撞门车也在驮马拖拉和刀盾手的严密保护下缓缓逼向城门。
这玩艺要是一撞。以赵庄并不厚重结实的城门,只怕只一下就能毁门打开进城通道。
而赵庄兵力不足,抗击云梯上的疯狂敌人也时常出现防御漏洞,抽不出兵力阻击城门和抵挡攻城车。
第641节赶紧上杀虫剂
韩昌造攻城车和撞门车下了大功夫,在推拉车的人手和马匹上面都盖着木桩,侧面也挡着极厚木板,从城上抛射打击,别说是神臂弩,就是弩枪也难扎透木桩伤到下面的人和马,从侧面打击,厚木板里面还有巨盾防护,也很难伤到里面。??
李助看着云梯上和城下密密麻麻疯狂的人群,城上以手弩连环射击也穷于应付,再看看上了水泥地度明显加快的巨大攻城车和撞门车黑影向城堡城门逼来,隐隐约约看到上面装备的难破保护,骂了声韩昌这聪明和凶狠劲都无私奉献给了异族。
他一剑杀了个面前云梯上试图强窜上来的辽将,吩咐传令兵:“赶紧上杀虫剂。”
传令兵自然早知道所谓杀虫剂是什么,但听到这三字,即使是在惊险紧张的大战中仍然咧嘴一乐,赶紧跑去传令。
不久,城里接着内城墙盖的一些平顶房子里,今夜一直无聊等在这里打着磕睡的一些庄户汉子瞪起了眼,两人一组推拉着一辆辆手推车迅上了城头,此时一个个睡意全无显得很亢奋甚至傻乐,也不知是受城上激烈的战斗刺激的,还有另有原因。
这些人多是一家中的爷俩,配合默契。
把小车分布在城上各处后,个个熟练地撤开车上盖的浸凉水的布,露出了车上装的类似打农药的喷雾器的东西,只是比后世农户背着在田地打药的那种用具大很多。强壮的一个开始握着一个杆上下抬压进行加压,另一个握着根长有一丈多的硬管子搭在没有云梯的城垛掩体中的射击孔借黑夜掩护远远垂伸向城外,管子头上安着个洗澡喷头的东西,有液体在压力下从喷头小孔激射而出洒向城外。
众多“喷水车”一齐力,持管子的人轻松悠然地转动移动喷头,象浇花一样把“农药”均匀洒向城外的辽军。
城下的辽军都举着盾牌结成了盾顶防止城上弩箭射击,狂乱喊叫着壮胆鼓勇气等待轮到上云梯攻城,有盾遮顶,注意力都在云梯这,又是视线不明的黑夜中,几乎没人注意有斜伸下来的一根根古怪喷管。
密集盾阵有效阻挡了头顶的弩箭,却挡不住风雨。
“农药”从盾缝或顺着盾面落入下面的辽军身上,更随风飘洒到各处死了的活着的辽军。
下雨了?
黑灯瞎火中,处在高度紧张战斗状态中的辽军绝大多数没人在意,生死关头也顾不上理会旁的小事。
与随时可能被顶上的赵庄弩箭射死的可怕相比,淋点雨算什么。
城下辽军连不断从云梯上滚落栽下来的同伴都顾不上理会,根本不管这些掉下来的人是死了还是仍活着需要抬离救治,这时代的战争也没有现场抢救的规矩和习惯,一切都得等战斗结束再说,战斗中生死基本靠自己,受伤的,你若命大就挨到战斗结束后的救治,挨不到,那就是短命该死,人都陷入血腥惨烈的激战疯狂中,包括军官在内,一看到云梯有了空当,立即冲上去接着奋力攀爬强攻。
这时候的人脑子即使不是疯蒙的,注意力也高度集中在战斗上,没有平常的理智和人性如疯狂野兽,少有人在这时候还能顾及考虑别人的生死痛苦,在不断催战的号角和将领凶狠逼迫下,辽军一双双靠近和抢上云梯的大脚无情踩在落下的辽军身上。
从云梯上掉下来,若是没死,若不想被接替蜂拥扑上来的疯狂辽军活活踩死,那就赶紧起来或爬钻躲,全力避到别处。
当然,极少有这样的幸运者。
只要掉下梯子,即使你是将领军官,即使你头脑清醒知道要赶紧躲避也有能力躲避,绝大多数也被扑上来的‘战友’汹涌挤倒踩趴,任你怎样呼救哭喊惨叫,声音也淹没在战场极度混乱嘈杂的巨大噪声中,活活踩死在无数混乱踏过的臭脚下。
这是冷兵器时代战争可怕的又一个令人生畏甚至毛骨悚然的体现面。
在混乱的战场,无论是将军还是士兵,生命都如草一般微不足道,没有怜悯,顾不得惋惜伤感,没有珍贵……
人类的种种感情,只有战后一切恢复平静,人恢复正常需要,亲情、友情…….才会纷纷恢复触动和泄表现出来。
云梯周围,辽军的尸体和伤员几乎都会成为接着扑上来的辽军蹬上云梯抢攻城头的垫脚石,随时间延长和激战进行,云梯周围的人肉垫脚石越堆越高,有的地方已经堆到两三米,踩在上面,似乎一跳就能窜上城头。
赵庄喷洒的当然不真是农药杀虫剂,而是简单提炼过的石油。
石油在古代已经在战争中得到应用,无论是宋,还是西夏契丹西域,军中都配备这种猛火油,还没有石油这种名称。
当然,原油绝大多数并不是容易点燃的液体。
这种武器烧起来可怕,但时代技术限制,在战场使用缺点多,并不是难躲避的,并没有成为军中重点武器,也没有在战争中得到广泛应用。这时代的战斗仍然以刀枪弓箭等武器在各处战场为主旋律。
这东西是地下产物,限于资源和开采条件,也不容易筹集到。大量储备也是很危险很难的事。
东方各国,很多军队并没有这东西,就算听说过也并不真了解。
正是缺乏使用、缺乏见识经历过,缺乏具体感受,即使知道猛火油这种武器,在感官迟钝的战场上也缺乏象对其它武器那种敏锐感应和防范意识。何况不论是宋还是蛮子,都有太多军人根本没听说过还有这种可怕的燃烧杀器,更没见过。
城下辽军感觉到淋到的“雨水”沾在身上甚至流到脸上是粘乎乎的,在炎热的夏天贴在身上很不舒服,但在昏暗高度紧张混乱中自动忽视了。有人察觉不对头,冒险移开头顶的盾查看上面,却露出防御漏洞多被城上趁机射死,有的提醒喊叫几句却淹没在嘈杂中,就算知道厉害,惊恐想逃避,却被人群推挤着根本脱不开身,身不由己地向更靠近城墙移去。
更有倒霉的让带队军官看到向后挤,以为是畏战想逃跑,抡刀凶狠砍了,根本不听,也听不清那人想解释什么。
这时候,即使是负责攻城的主将也无权借个理由就罢战撤退,进攻的将领更不敢撤退,明知前进是死,只要没有停战的命令也得硬头皮上,敢退必死,还得背个畏战怯敌罪名,还不如奋勇前进战死,至少家人能得点荣耀利益。
再说了,被进攻的军队层层挤着,参战将领想退也未必能脱了身出来。这时候是官是兵都得奋勇上。
至于小兵。死活都没人在意。谁在意他在战乱中怕什么喊些什么。神经错乱,疯了,也得给我上。
种种原因造成攻城辽军没有及时察觉威胁并及时防范撤离。
城上喷子们很公平很均匀节省地很快洒完“杀虫剂”,并不喷洒云梯,立即收拾东西推车撤下城头。
这时,另有人把一个个小罐子抛向正奋力快逼近城墙的攻城车和撞门车的前进路上。
罐子砸在坚硬的水泥地上自然粉碎,里面装的石油喷溅出来,随着罐子不断砸来形成油流顺着水泥地向城外的小小斜度流向更远处。
黑灯瞎火中,增援来的辽军自然看不到前方地面的情况。在巨车摩擦碾压水泥地面的震耳欲聋巨大噪声中,耳朵失聪,也难注意罐子那微不足道的碎裂声。攻城车和撞门车在众多人力和马匹的推拉下进入油路区,前面的人脚下滑用不上力,无根,不少人摔倒,马匹也空踏地嘶鸣使不上大劲。后面的人马不知道,还在继续全力推进,进一步深入油区。
害哟害哟的鼓劲力声变成不断摔倒或脚滑的惊叫声马匹不安不耐烦的嘶鸣声。
突然,城上向攻城车撞门车这一带地面猛烈射击火箭。
地上的火油在众多火箭点燃下,呼地开始燃烧起来,并沿着油路向远方迅猛烧过去。
被攻城车撞门车上安装的木桩和木板有效防护下的辽军人马不怕弩箭攻击,也不在乎火箭的攻击,只要很快推到不远处的城墙那,以辽军此刻碾压守城方的兵力优势,攻城车上的挡板兼桥梁搭上城头或撞门车撞到城门就意味着赵庄破了。
但他们挡不住来自脚下的攻击,抗不住地面燃起的大火。
防护下的辽军在骤然爆起的大火中惊恐惨叫,本能想逃离火海,外面却被防护板挡着,只能向后边的出口逃或是使劲弯腰低头从挡板下钻出去,只耽误这点工夫,辽军身上就烧起来,钻出来,外面还是一片油面大火.......
马匹更怕火,惊嘶暴鸣想挣脱绳索逃走。但绳索很粗很结实,没有被火烧损前哪是那么容易挣断的,马匹在大火中乱踢乱拉,撞开了外面的挡板见到了夜空和逃走空间与希望,只会更加奋力挣断绳子乱拉。
突然,一架高大的攻城车向一侧倒下。
上面正摇晃惊恐的五十精锐重甲兵随车倾斜,惊叫着从八米多高处手舞足蹈栽下来,啪唧拍在水泥地上,叫声嘎然而止。韩昌精心挑选出来的骁将和勇士就这么转瞬成了铁甲包裹的一滩滩肉泥。
更可怕的是,倒下的巨大攻城车以雷霆万钧之势拍向地面,把这一侧的马匹和侥幸逃脱火海的辽军拍成一片肉饼,飞溅的无数木头刀枪弓箭等还把不太远处密集人群中的不少辽军砸死砸伤,引得攻城辽军惊恐大叫,然后在大火中燃起巨大火架横在辽军后路上。
另一架攻城车紧跟着又重演了高度相似的一幕。引得另一边的辽军遭殃惊恐。
撞门车防护下的辽军人马遭受的待遇和攻城车下的差不多。
但撞门车并不太高,重心低,不会倾倒,被马匹惊恐暴嘶乱拉得摆动,被地面的大火点燃,也变成了燃烧的火炬。
韩昌下大力气精心准备的攻城杀手锏就这样毁了,但也为进行在漆黑不便的黑夜战争照亮了战场。
攻城的辽军在惊恐回顾中不知自己笼罩在同样的灾难中。
城上丢下一只只火把,有的落在人群中,有的落在尸堆上,有的落在地面,不论落到那里,紧跟着就是大火窜起。
东西南三面城墙外顿时陷入火海中。
粘洒着火油的辽军辽将即使迅逃离了城下火海,也难逃身上油火的烧烤,一个个成了奔跑的火炬。
拼命拍打、躺倒打滚都是没用的。水泥地面的灭火效果比泥地差得不是道理计。泥土总会有些灭火作用。平整的水泥地几乎半点没有。无论是铁甲还是皮甲,对火都全无防护作用,只有熊熊燃烧。骁勇光膀子的只有更惨。
连弯刀等武器也都烧起来。辽军仓皇赶紧抛弃了。更别说护顶盾牌了。这些东西上也洒粘着油。
熊熊大火照得城外亮如白昼,也照亮了城墙。
城上的人从穷于应付的激战中终于得到解脱,重重松口气的同时瞅着城外的火海惨相,听着辽军非人的惨叫,看着一个个刚才还生龙活虎凶悍无比的敌人化为人形火炬,有的躺火中扭曲挣扎,有的哀嚎狂奔轰然倒下,不禁大受震撼。
见识过此景的北军将士和一些赵庄头领保持着战争中的清醒,一边借着大火照明远方以弩箭追杀没被火烧重甚至没烧着能逃走的辽军辽将,一边喝骂叫醒只顾呆观景的赵庄本庄兵赶紧跟着射杀,勿使敢犯之敌有一人逃走。
醒过神来的参战民壮手里只有长枪,无敌可杀,就把下面着火上面却钩挂在城头的云梯收上来.......
清真六金刚等人没给神臂弩,没有能力隔空实施追杀,此时,他们也没心思干这个,完全被眼前一幕震呆了。
原来战争可以这么打。
原来这才是战争的可怕!
.............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