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4节斗法14
探子们怕是山贼设下的阴谋诱自己落网,没敢轻信轻动,观察等待了好半天,仍不见里面有任何人存在的迹象,这才大起胆子摸到栅栏门前向里面窥视,结果这一看只看到寨子里房舍都屋门紧闭,似乎人在里面休息,但门口一堆堆随手丢弃的有日子了的垃圾说明了问题。
山贼弃寨跑了。
探子们都眼睛一亮,胆子大了,齐力拉开沉重的寨门摸进山寨仔细搜查了一大圈,果然半个人也没留下,要紧的东西都收拾得干净,连锅碗都带走了。这处巢穴,山贼是真抛弃了。
他们打探得如此重要消息,看到了领赏的希望,立即兴冲冲快马加鞭而回,报告了都监。
韩翠一听,果然应验了自己感觉的不对头,却并没有把这个消息汇报给孙傅,不然以孙傅那急迫的功名心和急于报仇雪恨的怨恨,必定会要求他趁反贼离山无根脚之机猛追猛打。
他留下些人马带衙役和民壮紧守城池,防止反贼耍诈搞回头突袭空虚的州城,自己带着大军五千急速离城十几里后就开始慢悠悠追赶,打赏了那几个探子些小钱,命令他们再去追踪侦察叛军的去向和详情,若能再立功,一并重赏。
可惜,他的小气让这几个探子看清了他的为人,不信他的虚伪承诺,面上喜欢答应,实际心里没有一点积极性。再者这次是追查反贼动向,想搞清楚叛军具体情况就得就近观察,最好是能抓个俘虏审问一下,这得冒大险,是拿小命堵运气,他们觉得太不值,心态更消极。
宋江这边却坚持兵贵神速,一边密派哨探侦察官军的动静,一边紧守阵型尽量快地赶路。
当得知官兵追来了,有五千兵马,战将不少,行军却慢吞吞,将不着急,士兵没精打采,距离始终隔四五十里远,官兵不象是来追杀的,倒像是保持距离送行、监督离开的,宋江未敢大意轻敌。秦会、孔厚、薛亨、张宣赞、刘复,五个懂军事有头脑的也疑心对方是骄兵之计,需防备其急行军搞突袭。强盗军不再分兵抢劫,团结一起赶路,夜晚宿营更严密防御。
只是如此一来,宋江的抢劫计划就大打折扣了。
尽管蛇角岭人马名义上都属于他宋江的,但蛇角岭就是蛇角岭,人家这部分已经有兵有财有投靠二龙山的见面礼,他宋江从柴进庄带来的好汉还都是缺乏钱财腰包不够鼓的,手下也缺兵,没有见面礼,上了二龙山未免太寒酸丢人。
宋江以自己带来的人为领导主体去抢劫,就是想满足这部分人的心理要求,让弟兄们的腰包鼓起来,尝到追随他的甜头,也再犯重罪,彻底断了回头路,想离开也离不成,只能一条道走到黑。这样更有利于团结一致齐心协力。
他胆子也大,猜测官兵的意图,掂量着双方的实力对比,感觉自己这边兵力不占优势,但头领实力比官兵应该强大不少。而和不堪的内地官兵交战,将领是主要因素,将胜则全军胜,将败则官兵再多也必败。
他想清楚了,和孔厚、秦会等军事骨干一商量,拿定了主意,这次命令张宣赞、刘复为两路主将,分别带着杨适、刘无忌、嗜杀好抢的生铁佛崔道成、飞天夜叉丘小乙、摽兔李吉、矮丘乙郎和柴进庄来的数十好汉,以及新收的本事比较出众的本地好汉马占魁、桑仲和、韩闾子、刘军、王延林、隋大丘,各带五百兵,其中包括全部新收的喽罗,分头奔袭高苑县和青城县。
大队主力兵马则保持高度戒备,护着家眷与财物继续快速赶路。
这么抢一把也是试探一下官兵的真实意图。
大宋的县城到了乱世,简直就是专为方便有实力的强盗抢劫而设立的肥肉。如果没有当地民壮支持,就县城那点捕快、衙役武装力量,重要点的县城再加上几百不堪一击的县兵,哪经得住强寇的突袭加强攻。
宋江的只抢大户,不祸害寻常百姓,相反还要分点粮食什么的甜头给百姓的义举已经象风一样传到淄州其它地方。高苑和青城两县百姓对跟着强盗军发国难财进而象前任那样一如既往欺压盘剥他们的新贪官污吏恨之入骨,平时只是不敢声张与反抗,此际强盗再来,百姓哪肯出民壮真支持官府守县城,巴不得强盗杀进来代他们砍死这些当官比悍匪还可怕可恨的东西。
结果,两路打县城的人马兵力虽少,猛攻之下,实际没费多大事就破了城池,在百姓和贫苦县兵有意帮助堵截下追杀光了贪官污吏豪强恶霸奸商,洗劫了县城,分润了百姓些粮食,吸引招收了更多投靠者,顺利地很快满裁而归。
消息很快传到淄州府。
孙傅怒不可遏,破口大骂的是兵马都监韩翠是无胆无忠义、祸国殃民、空耗国家钱粮和百姓血汗……的废物败类人渣。
相对这个时代的腐化官僚,孙傅抓经济改善民生不行,但算个清正廉洁的好官,有些孔孟圣人微言大义教导要求的君子风范,比较恤民,所以此际最恨的不是强盗而是无能不作为的官。
他肩伤至今未愈,骑不得快马颠簸,否则定要亲自出马教训韩翠、督军追杀强盗。
韩翠也未料到这伙反贼居然如此大胆,在官兵大军追杀下还敢分兵去抢掠。
他被知州使者严厉谴责催促,不得不打起精神加速追赶,准备着机和反贼决战一场。
他瞪起眼。下面京城来的军官却大多不愿意和穷寇恶战,士兵更不愿意再无谓地玩命。
韩翠在京城混出经验,深知想让将士有动力鼓起勇气奋战,唯有重利诱饵可行。
“弟兄们,蛇角岭贼寇本就是抢劫了各州城发了大财的罪孽深重者,才不得不落草为寇逃避王法制裁,他们身上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如今他们又连破四座县城,抢了无数钱财物资,更是富得流油。若是追杀成功,大家就发了。本将承诺,此战所得战利品按功劳六成分给大家。三成平均留给阵亡兄弟的家人。本将只要一成。此为誓言,如有违背,天打雷劈。”
韩翠没说自己高尚地一个战利品大子也不要,那样太不可信,反而失去蛊惑的作用。
以往战利品分配,内地军将士常常反过来能拿到一二成就不错了,若钱财不够厚实,将士血战后能吃一两顿肉比较多的饭菜就算奖赏了。战死的弟兄一般是分文没有。朝廷有抚恤金,内地兵十贯钱,边军二十贯,上官不克扣,全额发放已经绝对是好官的良心壮举。剩下的绝大部分战利品,上官以上缴国库的各种借口拿走,孝敬些上上官,其它吧唧独吞了,闷声发大财,还苦脸要将士们理解他这个当上官处理各种关系的为难处和太多无法说出口的苦衷。
韩翠治军,别的本事没有,这一手摸得贼清。
果然不出所料,淄州军得到保证,一想那堆积如山的钱财,顿时有了追杀意愿…….
就在蛇角岭反贼快走出淄州界,韩翠认为强盗们急于脱身离开,会无心恋战,感觉此时是最佳决战良机,驱动大军全力以赴追赶了上来。
双方摆开阵式,毒角蛟秦会高昂首出列,和韩翠痛快对骂一番,随即大怒挺虎头断金枪杀向韩翠。
韩翠逞勇接战。
他出身京军,级别远高于秦会,自觉本事不错,秦会这种地方中层小小军官能有多大本领?他根本没把秦会这种小地方的军官放眼里,交手恶战十几合才惊觉是自己自大了,小地方也有能人,军职低不意味着本领必然低,秦会绰号毒角蛟,是真骁勇毒辣,他却只能硬头皮打下去。
宋江看到官兵一个个红着眼珠子贪婪盯着自己这边的车仗,顿时明白了官兵士气高昂的根本原因。
四千出头的原蛇角岭叛军,加上新收的两千多当地人,共七千兵力,对战齐装满员的五千正规官兵未必有优势,况且还要分出一千精锐保护中军家眷和钱财物资。
此战想获胜,依仗的唯有自己部下的头领将才多。斗将斗军官,摧毁官兵指挥系统和精神支柱,这一仗就稳赢了。
宋江想得明白,早先也和几个主要骨干商议好了对策,此时正式开打了,形势一目了然,他当即命令张大能、王彬、李彦带中军护着家眷和要紧的钱粮物资先走。
他也着盔甲,带刀,蒙面上马,和同样蒙面的孔厚留守中军大旗,让伴当赛伯当王四和两员使戟刀的小将杨适、刘无忌在他附近厮杀护卫他,并随时传达他的指挥命令,其余全部头领和人马在令旗一挥下一齐杀出。
马上将以薛亨、张宣赞、刘复、洪教头四人为主力,带着獠牙郎苟富贵、震山岗王霸道、洞箫郎柳上人、玉面郎君高世英、三头龟江洵、以及新加入的淄州好汉和部分擅长骑战的柴进庄来的好汉,如马占魁、桑仲和、韩闾子、吴军、王延林、隋大丘,分为四路带兵凶猛冲击官兵。
生铁佛崔道成、飞天夜叉丘小乙两个步将凶货一见杀人就亢奋,早结伴挥舞朴刀冲上去了。
踢杀羊张保紧跟着自己的老大洪教头马后,引步军也瞪起眼,拿出全部本事舞刀凶狠厮杀。
狡猾的摽兔李吉带着相依为命的傻兄弟矮丘乙郎,混在柴进庄来的分为数股的数十步战好汉中也很奋勇地冲杀着。
他是个很优秀的猎户,常年爬山越岭斗躲野兽惯了,身手比一般习武的人灵活很多,眼神也灵活够用,在斗人类的混乱战场上也有优势,官兵哪弱他瞧得及时而清晰,及时抽身避开强敌奔杀弱地方,一柄双股猎叉上捅马将,下叉步军,和力猛不怕死的傻兄弟的一对板斧紧密配合起来,肩并肩厮杀,也显得颇有冲击力,杀得官兵纷纷败退躲避。
局势正如宋江所料。官兵支柱将领数量远不及蛇角岭这方。
韩翠被毒角蛟秦会的凶猛杀得一头冷汗,越打越心惊胆战,厮杀间隙匆忙扫视战场,惊恐发现对手马上将有薛亨、张宣赞、刘复、洪教头四骑如下山的恶虎,官兵中的将佐无人能挡,碰上了,交手几合往往就不是掉下马玩蛋就是受伤惊退,闹得官兵将领无人敢挡四骑,官兵阵型被四骑带领的队伍撕裂失去阵法优势与威力,引起官兵整体动荡开始溃散。对手步将有一金刚黑塔一样的僧人和一轻灵敏捷凶悍的道人,一个挥扑刀硬战,横冲直撞,一个灵活如会飞的恶鬼,朴刀刁钻狠辣,二人各展所长相互照应,配合默契,形成的杀伤力1加1远大于二,非凶猛悍将不可抵,仅仅这两出家凶徒杀入官兵中就搅动得阵角大乱死伤惨重。
其它情况,韩翠没空多看,但扫一眼,凭直觉就意识到形势不妙。
此次追敌,副将,也是淄州上一战幸存的老将莫大成看不上韩翠的京将傲慢自大,二人不和。莫大成没有跟着出战,得知州信任,留守州城。韩翠少了个重要帮手和了解敌情者。
仅仅打了不到半个小时,来自京城的偏佐部将和指挥使们既本事不够用,主观意志上也不愿意玩命冒险厮杀,对上本事不弱于他们,人数又占据优势的凶悍对手头领,很快就死伤怕了坚持不住了,不顾大局和责任开始纷纷逃避。
将是兵的胆。兵随将行,草随风。他们一退,官兵哪有动力坚持顶住,立即跟着退。
然后,很自然地再次出现大宋官兵的典型习惯,打顺风仗人人奋勇当先,一出现挫折立马会转化为争先崩溃逃跑。
打仗全凭一股士气,一方露怯示弱,另一方的勇气和势力立马会跟着上涨。
官兵先是跟着将佐逃走,随后是甩开惹人注目被盯着追杀的将佐,四散各找生路。蛇角岭叛军精神大振,大呼如海啸般悍勇大战,无不奋勇向前,一直跟着叛军打酱油的两千多新反贼也来了精神,嗷嗷大叫着跟着猛攻。
第465节斗法15
韩翠在咬牙苦战中惊觉己方居然陷入崩溃败逃,虽心有预料,精神上有所准备,但仍然不禁心慌意乱,被杀得性起的毒角蛟趁机猛然一枪挑飞了头盔,若不是他侥幸恰好侧头,这一枪就直接要了他的命。
死亡是如此真切的在眼前,久在京城安逸的韩翠唬得魂不附体,什么也顾不得了,拨马就逃。
这时,赛伯当王四在游荡截杀突袭宋江的官兵间,因官兵溃逃,眼前没了敌人袭扰,一眼瞅见韩翠的狼狈仓皇,有心显显身手立一大功,迅速挂枪抄起弓箭,转瞬射出。
韩翠正转马间,就觉得阴风中侧眼眶一阵钻心的疼痛。
他的头盔掉了,脑袋缺乏保护,王四的箭本要射韩翠的太阳穴,却正好射穿韩翠的侧眼眶,箭头直扎入眼珠子中。
眼睛是最娇气的器官,神经极其丰富,被一箭插透,韩翠又不是拔箭噬眼的三国曹魏悍将夏侯墩,这种滋味哪是韩翠能忍受得了的。
他失声尖厉地嗷一声狂叫,一只眼巨痛难忍,眼前发黑,另一只眼受到影响,也痛得发蒙。
那只箭横插在眼眶颤抖着,韩翠直欲昏绝,却知道此际有一条毒角蛟在凶残盯着一心要取他性命,所以仍本能记着策马逃命要紧,昏乱中也立即向马上一趴,同时双腿狠夹马腹,战马吃痛,嘶鸣一声发力狂奔。
他的马比秦会从当地官兵缴获充当坐骑的马优良,秦会奋力追赶了,却越追越被拉远。
摽兔李吉正和半傻子兄弟结伴追杀溃逃的官兵,因为是步将被晚一步逃走的韩翠快马很快反超。
李吉战场打仗如深山险地打猎,眼神灵活而警觉,意外一眼瞅见官兵主将经过身边不远而且眼上插着只箭,看样子这都监受眼伤影响头脑正发昏发蒙丧失了战斗力,也丧失了武将的机警与灵敏防御反应。
他心一喜,这是杀官兵主将的大好良机,但隔着段距离呢,对方又骑着马,凭两条腿根本不可能赶得及,他立即把钢叉插在地上,把当猎户习惯了背的弓箭迅速取下,打猎练出来了,很利索地照着韩翠就是一箭,没管准确射那他自知不是神箭手,只求射中就好,结果天随人愿正中韩翠的后腰,而且很巧,也是韩翠够倒霉,箭正好是从韩翠躬腰趴马上而撑开的甲缝隙中扎入,这下射入极深,不但穿透了腰子,还入腹伤到其它内脏。
有一只箭在眼珠子里,有一只箭在腰子里直搅到内脏,二箭随着战马狂奔颠簸韩翠身体动荡,不断加剧伤势,更加剧了伤痛。韩翠一边随战马奔逃,一边死抓着缰绳死夹着战马发出一声声恐怖的惨叫。他的惨叫落入部下耳中只越发增添了恐惧阴影。官兵败得更彻底,逃得更不顾一切。
辽军民不断在袭扰和试图犯境抢掠中和沧北宋军产生冲突厮杀,却打得宋军不但未象以前那样越来越弱,反而越来越强,越来越能迅速准确高效地截击甚至消灭掉一股股犯境辽军民,杀得欺负宋人习惯了的辽军民产生畏惧,这是稀奇事。辽军民侵略河北西路、河间府,打得宋边军龟缩城池不敢出战,仗着快马来去如风耍得继续缺乏真正战马的敢出击的宋边军晕头转向,这很正常。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大宋正规军被区区山贼杀得屁滚尿流,也成了常态,居然也很正常了。
宋江看到己方打胜了,而且是大胜,看着官兵被自己的部下山贼象狼撵兔子一样追着肆意砍杀,他深受触动。
大宋表面富强,实则文恬武嬉,积蔽太多,怪不得文成侯身为读书人佼佼者却毅然决然放弃悠然自得的文职去边关吃苦冒险整顿吏治整练边军,大好男儿看到国家和百姓如此被外敌和腐朽官吏欺压抢掠,不挺身而出奋力做点什么,枉为男儿。
可怜我宋江和文成侯有一样的壮志雄心与热血,也自负卓有才华胸襟与胆略,却不得施展。
他一时间热血冲顶,铁了心要走一条让朝廷认识自己的才能、重视重用自己的路,却转念又顾虑招安路能不能走得通。
他没有意识到一个问题:他和晁盖一样都是不甘人下的人物。因而从来没有想过投靠文成侯追随“同志”做一番好男儿死不低头不后悔的轰轰烈烈事业。
转眼他又被眼前的事引得恼怒。
部下追杀官兵,杀得官兵丢弃武器和后军粮草,完成任务,已经应该结束战斗,打扫战场赶紧离开了,却居然一直追杀了下去,渐渐消失了踪影,而且等了好久也不见有人回来。
无论是柴进那带出来的,还是蛇角岭与淄州本地投靠的好汉,无论是蛇角岭叛军强盗,还是新加入的淄州本地喽罗,没有一个停下来问问他宋江的意思,也没有一个人想起回来请示一下他宋江。
这不是部下杀得性起忘了,或者战斗激情太高涨,求战之心太迫切导致的。只说明一点:这些人在骨子里并没有真正信服而尊重他为首,一到能发威的战场就自行其事,自做主张,没人真把他宋江的权威与命令当回事。
宋江倒吸一口凉气,怒火中烧又有些颇受打击而灰心丧气。
一旁的孔厚也皱眉。
他当过县尉,带过兵,比宋江多了解武夫尤其是军队的特征,明白这是怎么回事。
军人只服拳头大的,在正规体系里才不得不服从王法听缺乏武力的领导指挥。
尊敬不等于愿意服从。领导军人需要的是军人的敬畏。宋江缺乏武力,需要拉拢部下来保护和支持,无法让部下敬畏,和部下相处的时间也不够长,情义不够深到把尊敬刻到骨子里。这是战场上没人真尊重服从宋江的原因。
他打发不断转着马也想去追杀的杨适、刘无忌二人一个去跟着厮杀的军队,没有命令只是跟着,一个去通知护着家眷和财物先离开的张大能、王彬、李彦三兄弟派些弟兄回来打扫战场。
弄走了二人,只剩下他和宋江、王四主仆,孔厚这才对宋江小声提醒了几句。
宋江听了,这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自己带着这一大票好汉去二龙山,一下子压过了晁盖拥有的头领实力,即使真铁了心走杀人放火的强盗路,也有机会架空甚至顶掉晁盖的寨主位子,就算不用顾忌江湖道义和名声,他也不能这么做。
至少在他对山寨头领们有足够控制力之前绝不能这么做。
力气惊人,武力超群的晁盖当寨主,才能轻易震慑住这些军痞和绿林草莽罪犯暴徒。
二龙山可以没有他宋江,却不可以没有晁盖镇场子。
晁盖这位托塔天王真就象座能镇江山的塔一样。他宋江想走强盗路成为领导人闹一番事业,离不开晁盖这把撑天的伞。宋江暗暗警醒自己万不可得意忘形自负太过。真上了二龙山,可得精细周到地好好下番工夫。
张大能三兄弟不明白咋回事,都是实在人,交人就交一片心,也不多想。宋江叫他们安排人回头来打扫战场,他们就赶紧从所部一千人马中调了四百跟着报信的刘无忌回来。
四百喽罗在宋江孔厚亲自带领下,帮着没能去追杀的轻伤员包扎伤口,并加以慰问夸奖安抚,引得头一次得到领导关怀的伤员们好生感动;重伤失去强盗能力没用了的人,任他死掉,以蛇角岭人马的能力也无力治重伤者,就算想救也只能任其死去,实际耽误这么久,重伤者和严重残废者不能自救,已经流血死光了。大家也都习惯了这种残酷,重伤没用者死得麻木,其他人看得也麻木不仁,只是收敛尸体挖坑就地埋了,算是尽了份战友一场的心意。
至于官兵,跑不动留在战场哀嚎r的就手杀了。
打扫战场,收拾了数千刀枪等官兵逃跑抛弃的武器装备,卸了官兵丢弃的拉草料所用的大车装了这些东西。
打扫战场者顺便搜刮了官兵和死亡战友的尸体,把所得财物装入自己腰包。这一战战斗虽然激烈,但时间很短暂,双方死伤其实并不多,加一块儿也不到五百人。没能力逃走的官兵更少。军官死得倒不少。这些喽罗也算发了笔小财。
宋江看到了也装作没看到。
事情出现了控制不住的意外,原计划就不可行了。
他沾着官兵的血,撕了块白布,斟酌了一下内容,在上面写了封书信,命令晁盖认识的王四快马去二龙山通知晁盖派只人马来接应张大能他们的队伍,打发四百喽罗和伤员护着拉刀枪军粮等战利品的骡车追赶张大能他们,拐入青州先赶向二龙山。他和孔厚、刘无忌也追向追杀官兵的部下。
追杀的部下打败了淄州主力军,在淄州没了顾虑,居然眼红而疯狂地一直杀到了淄州城附近的周村地区,一气强攻攻城池u疯狂抢掠一番。
周村自古是南北通行的要道地区,经济比较发达而富有,尽管被赵岳的强盗军洗劫过贪官污吏和劣绅豪强大户不太久,此际又是青黄不接之时,当地没几个有大钱粮的,但强盗们还是抢到了不少东西,在附近丧失勇气和战心再不敢出战的淄州府城官与兵的胆战心惊中眼睁睁看着大队人马在宋江的领导下尽兴而去。
宋江没有愚蠢地发作怒火批评头领们不遵他将令自作主张,只是在这些人从疯狂中恢复冷静后才对众人说:“自闹强盗军横扫山东后,朝廷是有旨意的,各州军队不必再固守辖区不得越境作战,可根据具体需要和战机着机出动,合力打击。我等虽然打得淄州军丧失了护土能力,但别忘了这附近还有青州等诸州官兵。若是咱们只顾杀得痛快,大能兄弟他们那遭遇了别州官兵阻击剿杀。那就得不偿失,乐极生悲了。宋江希望大家以后万不可再如此趁兴而为。
常言道:兵战凶危。
依反复考虑周详的计划而行,尚且不敢保万无一失,何况这种弃计划根本不顾的事?”
众人一听这个,这才悚然一惊,都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尤其是蛇角岭叛军人马,本是官兵成的强盗,对朝廷这条政令很清楚,这一战却忘到了脑后,都不禁暗暗骂自己杀抢昏了头。幸亏没遭遇别州兵马围堵,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秦会这个精明的糊涂蛋生怕他那个淫/荡老婆被别州官兵堵截杀害或抓走了,心中着急,不断催促加快赶路。
宋江见招数见效,趁机展示自己的英明有远见卓识,增强在众人心中的分量,笑着安慰众人:“诸位也不必太担心。宋江已经安排通知了二龙山接应大能兄弟他们。以二龙山有众多骑兵的实力,相信能及时接应到并护卫住。我等现在只需要以严谨的防御阵型防备别州官兵袭击,快速脱离淄州,赶快去二龙山安稳团聚就可。”
有宋公明周到有远见的安排,家眷和辛苦抢掠积累的财富应该不会有失,众人这才大大松口气,心里对宋江大为信服。
秦会、薛亨、张宣赞、刘复,几个有头脑的,这时也醒悟到这次办的事是没把宋江这个带头大哥放在眼里。
看到宋江如此一说,不但没和弟兄们产生隔阂,没闹得生分积怨而降低威信失去地位,反而翻手把众人的心抓得更紧了些,轻而易举重新掌控了这个集体的领袖地位,他们心里也暗暗佩服宋江的肚量和领导能力,开始真心实意跟着宋江。
蛇角岭大军一路戒备森严地急赶。
淄州府城中,知州孙傅气得发疯。
韩翠这个一肚子自私小心眼的废物不但打了大败仗,大军的武器粮草丢了个净光,军官死伤几乎殆尽,误了他的剿匪大业,还把自己的命搭进去了,虽然伏马逃了回来,却回城不久就被两处箭伤活活痛死了,根本不及救治。
他死了,一了百了,解脱了。这糟糕的后果谁特娘的能承担得起?
朝廷怎么净养些中看不中用的废物军官?
第466节斗法16
二龙山这边,晁盖见到快马而来报信求助的昔日熟人——宋江的贴身侍卫兼小厮赛伯当王四,尽管白云苍狗匆匆已别数年未见宋江主仆,往日当东溪村保正的悠然自得日子如梦,他却仍然清晰认得王四模样,也知道必是公明贤弟那出了意外不得不来紧急求助。
晁盖担心出大事折了这股对壮大二龙山很宝贵的力量,急忙展宋江的血书迅速阅罢,搞明白了蛇角岭人马被官兵追杀未遭难反而大胜再得军械粮草等大量好处,这才稍微松口气,两眼欣赏地看着满脸疲惫不堪却急于回去保护主人的王四,心里暗赞一声好个忠仆,为宋江能有如此手下而高兴,告诉王四:“你勿慌急。公明与我是生死兄弟。他的事就是我晁盖的事。何况要救的人都是我二龙山不久后的弟兄,更不容有闪失。你且下去安心休息片刻,抓紧时间吃些酒菜,吃饱肚子缓缓疲劳。我这里调兵遣将,准备出行的人马。”
王四道谢天王,赶紧下去了。
晁盖看看军师吴用和公孙胜,想听听二人的意见,他好综合权衡利弊调配人马。
照例,吴用先出声。
他摇摇羽毛扇子笑道:“淄军大败,连主将都重伤,淄州已无强敌。学生以为以宋军那贪生怕死见利忘义的德性,淄州邻近州府兵马必不肯冒着和数千预夺生路而去而有拼死之心的悍匪进行生死大战的大凶险主动积极跨境救助淄州。即使受淄州邀请助拳,他们也未必会真响应。最可虑的青州军这边,我想以幕容知府那德性,怕我二龙山趁机强取府城要了他的脑袋,其部下虽有勇将雄兵,那位霹雳火将军即使主战救援,幕容老儿必不肯调兵远离府城。
如此,宋押司那当不至于有什么危险。但就怕别的州府官兵见财起意,主动赶去截杀蛇角岭押送钱粮的队伍发财。宋押司想得清楚,思虑周全,他的顾虑不无道理。
我二龙山现在要做的是赶紧派骑军去接应张大能所部,防止别州官兵投机取巧。以学生看少了不顶用,多了也不必,就派一千骑兵正好,但要遣三两员干将带队。
宋押司那倒不必调兵接应,只需派探子及时跟进,咱们随机应变就可。”
公孙胜道:“军师言之有理。”
“幕容彦德防着咱们趁府城空虚而偷袭。咱们也要防止他。不能,也不必派大军去接应宋公明。咱们离淄州相隔也不远。押司那实力不弱,若真有危险。咱们派骑兵紧急接应也不迟。”
晁盖点头,心里越发有了数,立即招来骑军头领打虎将李忠和殷泰、殷春兄弟,令他们三人火速点一千骑兵随王四去接应张大能所部,又命令劈山雷任森、摇山神王登榜、白面朗君郑天寿做好随时带骑兵去接应宋江部的准备。
李忠等人走后,晁盖又令斥侯队长白日鼠白胜密切监视青州军动向,并加强对二龙山周围情况的掌握,令刘唐等头领严守山寨,不得喝酒误事。
实际上,宋江和二龙山首领们真多虑了。
此时因为时间短,别州官兵别说还不大清楚淄州内部事变,就是明知道蛇角岭强盗抢掠积累的资财众多、负责护卫的张大能所部人马稀少,以重兵突袭必能成功,他们也不会出动来截击。
蛇角岭强盗是朝廷叛军组成,不是缺乏见识、不懂军事、没受过正规军事训练又缺乏正规武器、打心里畏惧官府和官兵、不堪一击的流民泥腿子山贼乌合之众。
这些叛军当官兵时拿七扣八扣剩下的微薄军饷,受长官不拿他们当人待的气,没有战心,不负责任,整天无赖刁顽混日子,可能贪生怕死,战斗力是渣,但一变成强盗,从此以后自谋生路,要靠勇气和手中的刀枪杀出个活路与快活,他们就会立马不一样了,凶残狡诈而骁勇。
淄州军重兵围剿蛇角岭,以高大强壮精通武艺又经过孙知州长时间严格训练的京禁军为主力,却被打得惨败,主将等多名有真本事的骨干军官直接战死当场,亲自出马指挥的知州重伤差点儿也把命丢在山前,从这一点就能看出这伙叛军的战斗力发生了质变,不好惹。
况且这伙叛军虽然在淄州境内运动,但一路紧挨着青州,抛弃老巢,不是象闹强盗军横扫山东那样闹腾一场最后上了海盗的船悠然离开,就是去投靠势力更大的二龙山贼寇。
海盗凶悍强大可怕,神秘莫测。这个先撂一边。
单说那二龙山可是有三四万贼众,战马数千匹,既能近攻又能远袭,周围州府都在其威胁之下,以青州这种东京东路帅司之地、皇贵妃罩着照顾的地方、武备极其精良充足、有上万精锐部队又有大宋数得着的悍将能人统领,尚且至今不敢轻易去围剿招惹,天天拼命练兵,只为争取多点制胜把握。邻近的其它州府兵微将寡,武器装备不济,岂敢招惹二龙山。
一旦蛇角岭贼众投靠的正是二龙山,我们却贪财占便宜去截杀抢掠了蛇角岭的财物,先不说会不会遭遇接应者、能不能抢到,那必定惹怒二龙山那些强人,引来疯狂报复攻打。
有命抢钱,也得有命花钱呐。否则何必拿性命去抢一把白冒险?
大宋末年内地的文武官员对上强悍逆贼对手都是乌龟思想,贼寇别来打我,我能潇洒安生当官过日子就好。至于头痛、焦虑、着急,那是青州的事。强贼又不在我辖区,于我何干?
正是出于这种乌龟状态和对治下百姓生死苦难的漠视,当初的二龙山、桃花山、青峰山祸害百姓的小小三寇才会生存下来,并最终演变成如今的强横难制。
也正是青州周围的官府私心不愿意费钱费粮增加自己的麻烦和负担冒险义务帮助青州剿匪,对此的态度极其消极冷淡,没有圣旨强令就不会做到同仇敌忾,幕容知府也知道指望不上,才不得不努力强大自己部下的兵马好对付辖区贼众。
霹雳火秦明听到些风声,担心蛇角岭叛军和二龙山二贼合流导致二龙山更强大难治、青州剿匪压力大增,倒是果断力主趁蛇角岭强盗离山没了山寨依靠好消灭很多,赶紧派援军协助淄州军剿灭此贼,从名义上说,青州知府是京东东路帅司长官,也有责任帮助东路的州府剿灭贼寇叛军。
可惜,正如吴用分析的那样,幕容彦德生怕一分出大军去了淄州,青州府城兵力空虚,引得二龙山甚至三山合力趁机来打破城池,所以死活不同意秦明的主张。任秦明急得想跳高,强耐着性子从军事政治各方面讲道理磨破了嘴,他就是不点头,反而严令部下人马无他的命令一兵一卒也不得离府城一步,都给我好好守紧府城避免狡诈山贼趁机耍花招。
青州形势到了这一步,在幕容知府内心里其实并不太在意本部兵马到底能不能剿灭辖区三大寇,心里也完全没有底,只要能保住他性命就好。
当然,能剿灭,那最好不过了,升官的资本直接就有了,而且极雄厚,可以理直气壮倍有面子借贵妃妹妹的关系大升一步,调到个富裕安宁好当官好捞钱的好地方当更高的官快活干下去。
若是不能剿灭,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无非是丢面子请朝廷遣大军来围剿,或者自己请皇帝妹夫关照一下,换个地方当官。
一切的前提和根脚都是保住性命为上。
秦明这样的政治白痴火爆将军,哪猜得透知府大人的鬼心思。
他再有军事远见和决断力也白搭,被知府的“何必冒险劳师远征?诸贼合流一处,岂不是更方便一网打尽?”两句话堵得气冲顶门,眼冒火光,青筋暴跳,却在同僚兄弟兵马都监黄信的强拉暗阻下再也说不得什么,只能憋气去狠劲练兵。
张大能、王彬、李彦三好汉在二龙山骑兵的及时迎接护卫帮助下,把队伍顺利快速带到二龙山。
他们得到二龙山热烈欢迎。晁盖带山寨众头领一齐下山迎接,给足了礼遇。
张大能等三将一入二龙山就掉进去了。
二龙山上的兴旺景象远不是遍地石头野草的荒凉狭小蛇角岭能比的不说,晁盖、刘唐一看三将的直爽脾气和骁勇凶悍道义绿林好汉作风,这就对上脾胃了,一见如故,发自内心的喜欢,款待得热情洋溢,话说得痛快通心,酒喝得热烈奔放。
对讲投缘远比利益前途算计重要得多的真正草莽好汉三人来说,他们直觉来二龙山是真来对了。
晁天王是值得把性命交付的豪气义气大当家的。
刘唐等兄弟是可以在战场上放心把后背交托的真英雄。
在二龙山和这样情投意和的兄弟结盟做事,以后再也不用担心被一寨兄弟算计,敢放开心怀喝酒不怕醉了误事甚至丢命了,睡觉不必再警惕地睁一只眼了。
这种感觉真好!
和这样义气的好汉兄弟一场,就算半途战死疆场也特么值了。
这三人组合从某程度有点象唐僧的三徒弟。
体魄高大雄壮的张大能不是瘦小的猴子精,但使棒子;老二,度世行者王彬不使钉耙,用的是双刀,却是个类似猪八戒的好吃喝的胖胖有力量的头陀;三师弟,铁面追魂铲李彦最象沙和尚,长得精壮,凶恶大青脸,光头戴铁箍,脖子挂串粗大念珠,使的兵器正是沙和尚一样的铲子,性子象沙和尚一样憨厚耐劳肯干。
公孙胜早听说过蛇角岭上有这么三位凶悍草莽,却万万没想到居然是这么直爽有侠义的人物。
不过他转念一想,这三位若不是这种没心机的好汉脾性,也不至于自己好好的窝轻易让给那些叛军兵痞挤占了。
这样的好汉不属于赵岳的以邪除邪炮灰党,应该拉为自己的生死兄弟。
公孙胜暗中有了计较,酒桌上见晁盖喜欢得满面春风,趁势建议道:“天王哥哥,我看三位新兄弟都无家室,有两位还是出家人,身边无体贴人照顾,依小弟看,不如他们就住在宝珠寺内和我等做伴,一来衣食有照应,二来喝酒耍武也方便。”
宝珠寺当年在青州也算的有名的寺庙,混得比较好,香火不弱,有僧众上百人,山下有官府划定的不少田产由佃农负责耕种交租供养寺庙。寺庙虽然规模不算宏大,不分前殿供未来佛、中殿供佛祖三身、后殿供观音菩萨等模式,但也占地不小,分三进,前排是香客和最低等和尚等的客房僧房,中排是香客上香的地方,建有佛祖法身、应身、报身,即d三身如来大雄宝殿,离大殿外数丈的两侧是高一级僧众居住的厢房;后排是方丈等高级领导层和vip香客有资格暂住的住所。
整个寺庙类似个大四合院,外面套着高大的围墙。
高大围墙是必须的。
寺庙实际是富财主,收香客的香油钱可是不少,又有广大田产的出息,不说钱财,光是粮食就很多,建在高山上,环境属于荒山野岭,人迹罕至的,即使不用防备山中野兽,也要防备有歹徒轻易侵犯而入。
寺庙也备有护寺武僧。邓龙原来就属于武僧中的一员,只是级别不高,并不是武僧大头领。
晁盖占据后,开始时二龙山就白额虎邓龙等造反当了强盗的这些和尚和晁盖这些人,人少,都住在寺中。
后来,人多了,越来越多,在寺外建起了一排排住房,从小兵到头领慢慢搬出了宝珠寺,最后只剩下了三位核心领导、亲兵和喜欢和晁盖在一起的刘唐。晁盖在东溪村当庄主时的管家和厨子等亲信自然也住在寺中方便照顾主人。
有专业大厨做的小灶饭吃,有资格的,谁愿意去吃山寨食堂大锅饭?
二龙山的头领,除了白日鼠白胜有老婆,其他的都是光棍,即使住在外边了,有亲兵照顾,也照样一日三餐大多都泡在晁盖这。人多,好汉聚一起喝酒吃饭不但热闹也方便交流感情,或顺便议议事情。
晁盖一听公孙胜的建议,眼睛顿时一亮,当即盛情邀请入住。
张大能、王彬、李彦三耿直汉子在酒醺心热乎的晕头转向中自然高兴地点头,就此住在晁盖身边,和晁盖近乎。
他们没想过这是不是背叛宋江这个大哥。
在他们看来,宋江和晁盖是一伙的铁兄弟,他们追随晁盖这个大当家和背叛与宋江的情义无关,没什么不对的。
第467节斗法17
宋江尚未上二龙山,出于官僚与枭雄的权力本能,已经开始和晁盖这个当家老大在无形中隔空斗法。农民思想的晁盖拿宋江当是过命的兄弟,毫无防范之心,自然不会是对手。
但公孙胜留在二龙山的主要工作就是平衡晁宋的力量与地位,有效控制二龙山实力总体按赵岳的计划走。宋江一上山,实力就很强大了,无形中把晁盖的影响力和权威压了下去,以其招揽人手拉拢人心的能力远胜晁盖,以后,宋江的亲信和追随者必定更多。
公孙胜必须把能拉住的好汉头领都抓紧时间拉在晁盖身边,削弱宋江的权威,稳住晁盖的地位。他可谓身在局外,知己知彼,抢占先机,拉走了张大能三兄弟,小小算计了宋江一把。
宋江哪知道自己身在局中是某人早打算使用好的重要棋子,知道二龙山有公孙胜这么个重要道士头领,却从未见过,根本不认识,毫无了解,不知这个道士已经盯着在努力控制他。
宋江决定让张大能先带队去二龙山,是事出有因,完全意外的无奈之举,但无疑是招臭棋,流露了他御下无力并不能真正领导他那个小团体的本质,尽管他在信中解释得巧妙,说是败了淄州军,趁此机会再杀回去多抢些地方,好多些财物上山见礼,家眷、财物等带着不方便,就先交给天王,但有心的公孙胜从张大能三兄弟所说的战事过程中敏锐意识到宋江露的怯。可以说,宋江这一次无知无觉就斗法败在公孙胜之手,这是多种原因促成的,败得并不冤。
精于人事,一肚子鬼主意的军师吴用也从中隐隐约约料到了宋江御下乏力的弱点,判断宋江带来的那些好汉,无论是柴进庄的,还是蛇角岭、淄州招的,只怕都不是义气能控制的。
公孙胜酒席间察觉吴用微皱眉似有心事忧虑。
两人无言地对了个眼神,悄然间都读懂了对方的猜忌心思,第一次有了默契的感觉,又都微笑。
吴用随即也大赞三位新好汉住在寺庙中是如何如何便利如何如何好,展示了他的恳切欢迎。惹得半醉的张大能、王彬、李彦的情绪越发感慨激动欢喜,直恨不得立即把命交给二龙山。
晁盖也越发兴奋畅快。因为赵岳的青睐,他的垫脚石命运转弯,变得好起来。
满桌子人当中唯有一人面上欢喜感动,心里则暗暗皱眉为宋江着急。那自然是郑红。
秦会的老婆隋氏明英只是个家庭妇人,不适合和二龙山好汉在一起喝酒进行欢迎宴,但身为蛇角岭老大的夫人、晁盖想拥有的猛将的老婆,晁盖未怠慢她,特意安排山寨最有地位的女人——白胜和诸位医生的老婆另列盛宴款待。
而郑红虽也是女流,却是蛇角岭的正经八百头领,不能按家庭妇女对待,又是宋江认的可怜小寡妇义妹,按和宋江的情分以及头领待遇也在张大能三兄弟这一桌。只是山寨没有女头领相陪,一群爷们招待起来不是太方便,大伙儿客气几句,不失礼,剩下的由郑红自便就是了。
郑红天生是场面人物,天才交际花,不但貌美如花,长袖善舞,善于拿捏准男人们的心态,不同场合正经,不正经,按需要能轻松自如转换,而且酒量极好,属于上桌一般不端杯,需要端杯时,五六十度的白酒一斤七八两喝下,只会显得更娇艳诱人、放倒或喝满意一桌子男人她却不醉而露丑态的酒国女中豪杰。
她的美貌就连不近女色的晁盖第一眼见到了也不禁惊讶其美丽动人,在欢迎宴上的得体表现和罕见的女性豪爽利落却极有符合女性身份的分寸,无疑赢得了晁盖的欣赏,也给群雄留下了比较深刻的好印象,殷泰、殷春、郑天寿这样的光棍甚至对这个小寡妇起了强烈的怜惜与追求心、占有欲,郑红可谓取得了入伙二龙山稳健的第一步胜利。
但她在暗暗得意之余眼睁睁看着张大能三兄弟轻易被晁盖套了去,自然为义兄宋江着急。
她很清楚,在蛇角岭群雄中,宋江心里最看重的、最想引为心腹力量的正是这三个武力强却没脑子最好利用的莽汉。
而她和宋江是利益共同体,维护宋江的利益就是维护她的利益,她也是为自己利益着急。
悄然冷扫喝得二摸天堂的张大能、王彬、李彦三人,郑红心里暗骂:真是三个瓜汉子,就这心眼也敢混险恶江湖?
怕是被人卖给官府换钱领赏,他们还在一个劲地把那人当恩人感谢人家忠心耿耿想着怎么追随报答呢。能活到今天也就是命大命巧。
只是她再着急也没招。
这不是她的主场。
她和张大能三人也只是一个山寨头领的点头之交,对三人毫无影响力。
想破解晁盖他们以投缘喜爱盛情对待,希望亲近结成义气紧密兄弟而很自然形成的拉拢,这招就算宋江在此也没有办法化解。成一山兄弟,你总不能不让当家老大亲近新兄弟吧?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反对都是破坏情义、不一心,居心叵测之举。
以郑红对张大能三人的了解,这三呆瓜一入宝珠寺,和义气真正相投的晁盖混一起,不但不会日久生出疏远,反而会越处越亲近关系成铁,从此就和包括秦会在内的人关系远了。
宋江擅长抓人心,有英雄气,但到底是文人,能赢得这三兄弟的尊重仰慕甚至爱戴,却无法相处得真正投契而愉快自然。
这三人算是失去了,利用不上了。只为二龙山添了力量。
无力挽回,那就任它去吧。又不是瞎了这三呆瓜就不能成事。郑红想通了,放下了心情。
她自觉善于演戏,极好地掩饰了自己的真正心情,却不想有人站在超脱的地位,以思维清净的出家人眼光,不用看出她郑红的内心,无需看破她的伪装与演戏,仅仅靠铁爪阴针玉面狐猫这个非同一般的女性绰号,以及猜测分析宋江这位义妹在蛇角岭群雄投靠宋江的曲折中能起的内幕作用就能认准她的角色并重视而且盯上了她。
酒宴后,张大能三兄弟被人搀扶着去了寺中后院的新家歇息,好久了,他们第一次敢全身放松,香甜大睡。
晁盖、吴用还掂念着宋江那一部的安危,怕误事,这顿酒喝得痛快却没敢喝大,带着酒意和众兄弟们散了酒席,各忙个的去。
公孙胜却打发亲信侍卫悄然邀请正慢慢走向新家的郑红单独一叙。
对这位二龙山三当家的道士,郑红感受到道家的洒脱出尘风范,没感觉此人有多聪明危险或者修道者的神神秘秘。
意外听到邀请,她实在想不通公孙胜的目的是什么。
难道这道士是表面假正经的出家高人,惊讶并也贪婪我的美色起了邪心?
郑红习惯于认为男人本质是好色而对美色缺乏抗拒力的,觉得自己的猜测未必没有道理。
公孙胜若真是个超然物外的全真道长,又怎么会当了凶残强盗而且还是个核心人物头子?
私下去见公孙胜,身为漂亮无主女人可能会有麻烦甚至危险,但郑红没有拒绝,连犹豫都没有就微点头,请那侍卫头前引路,悄然深入到寺庙的后院。
作为新入伙的头领,她不能拒绝山寨三当家的召唤。
三当家不仅仅是排位高。那是副寨主,主人之一,和包括四头领在内的其他所有下排的头领本质是不一样的。所以必须尊重。
她也不认为自己要警惕防范被侵犯而拒绝。
晁盖他们就在这一排房子中呢。公孙胜那有点异常动静必然引起关注。
若公孙胜想闹点妖蛾子贪图她的美色,必不敢耍权逞强使用暴力强迫,以免闹腾起来丢人。
这些自诩侠义的好汉是最重名声形象的。
郑红愿意去私下见见公孙胜是她很好奇,很想听听这道士会对自己说什么。
进入二龙山核心首领的住处,玉面狐猫郑红一打量公孙胜住处的装饰与摆设,不禁大失所望。
寒酸。
太寒酸了。
本以为强大强盗团伙的头子有的是金银珠宝、名贵摆设,她入眼看到的却仅仅是一张桌子、几把椅子,别无它物。桌椅还是普普通通的材质和款式的那种,寻常木匠做的不值几个大钱的粗糙货,唯一优点就是厚重结实。
后院这排住房,包括方丈的居处在内,都统一是里外两间,里面是卧室,外面这间是吃饭、待客、参禅打坐等功能的空间。若说格局有什么不同之处,就是方丈的居处宽阔不少,显示了寺领导的特殊地位。
另外,方丈和本寺其他几个主要僧人的住处都铺着厚厚的木地板,方便在地上打坐参禅。其他僧人的则是铺砖
公孙胜这里若说和晁盖、吴用等的住处有何不同,那就是地板特别干净,需要脱鞋子进去,地上的一角放着一个道士打坐的铺团。
此时,公孙胜并不在房内,里间的房门开着,从外间看,里间大体情况能一目了然,无非是一铺北方最常见也最实用的大火炕,靠窗户的炕头上横放着个不算小的长方形箱子,估计是放衣服等的床头柜。剩下的就是叠好的一床被子,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真是家陡四壁、四大皆空的和尚道士窝。”郑红轻撇撇嘴。
她实在搞不懂,既然不追求奢华与享受,喜欢清静自然简单,这个公孙胜又何必当强盗头子呢?费心思到处抢掠到的那么多钱财,难不成都发挥出家人的慈悲与慷慨分发给需要救济的困难户了?
想到这个,郑红不知为何就是感觉好笑,噗嗤一声不觉笑出声来。
与此同时,就听身后有人一边进来一边笑吟吟道:“贫道这里家陡四壁不假,四大皆空却未必。道士也是人,需要衣食才能生存下来。”
郑红背着身也知道是来者必是公孙胜无疑,连忙收敛笑容,转身郑重其事问候了一声公孙先生。
公孙胜请她落坐,又亲手给郑红倒了杯热茶。
原来,茶已泡上了。公孙胜早有准备,不在屋内迎客并非有意失礼怠慢。
一股清香飘入郑红的鼻窍,引人不觉心醉。
郑红出身地方品级比较高的军官和富裕之家,打小就如精灵般漂亮而聪慧懂事,极能讨得父母欢心,是父母的娇儿掌上明珠,被父母异常偏爱甚至可称为娇纵,父亲喜欢教她习武,专门请了当地有名的先生教导读书,什么东西就尽量捡最好的让闺女享受,郑红有一定见识,只凭这茶香就断定此必是世间难得一见的珍品。
用珍品茶叶招待,是说明这位公孙先生尊重我,还是别有企图?
郑红微笑间道谢公孙先生盛情款待,心里则暗暗揣测。
公孙胜淡然一笑,目光清正瞧着郑红,话里有话地说:“郑头领果然不一般,是识货的。”
“不瞒你说,此茶不但稀少,而且是以绝世秘法制作的,最是清香怡人,饮之能令人神清气爽,有助于思索与断事。就是最追求享受的大宋皇帝和奸相蔡京也没机会喝到一滴。
它是我一好友赠送的,当初得到时分了些给好茶的军师加亮先生。晁天王喝过一次后称自己和刘唐等兄弟都是粗人,喝如此好茶是牛嚼牡丹,纯是糟蹋东西。没有要。剩下一个巨富之家出身精文雅又好茶的任森兄弟,分了点。我这也没有多少,平常也舍不得喝。”
郑红看着公孙胜的眼睛,听罢这些话,感觉自己想错了。
公孙胜确实有出家人的超然与清醒,不是垂涎美色,以如此珍品相待,只怕也不是仅仅表达尊重的礼节,应该是别有深意,就是猜不到是关于哪方面的。
她敏锐感到自己遇到一个危机,也可能是一个重大机遇。是福是祸,全看以自己的头脑与眼光能否把握住关键点与分寸。
第468节斗法18
郑红脸上保持微笑,暗里则稍有点紧张,心悄悄提了起来,神经绷紧,坐的姿势越发端庄大方。
公孙胜似乎没有察觉这些,又漫不经心地扯到别的方面上。
“说起当强盗,以前,贫道随师傅在深山修真。那时要孝敬家师也要供养慈母,贫道就一边耕种一边修行,日子简单,有些辛苦贫寒,却过得安乐。后来,贫道年岁渐长,修道有成,奉师命离山出外历练增长见识,结果游历数年,所到之处见多的是贪官污吏地主豪强横行霸道,并且有越演越烈之势,悲惨事件多到,贫道由触目惊心变成习惯成自然。
世道不靖,大宋帝昏臣奸,从上到下较着劲比奢华享受,争相各现其能盘剥欺凌百姓,其间纵然有文成侯等几缕清正之风吹拂大地,也难掩腐烂枯朽的整体局面。
郑头领出身官僚家庭,不是泥草小民,应当了解统治阶层的黑暗与堕落状况。”
郑红没有吱声。
她无法回答。因为她父亲是军官,为家里的好日子和贿赂上官保住位子,和其他军官一样喝兵血欺凌士兵,纵容部下敲诈勒索百姓,变相满足一下部下的腰包与欲/望,同时也获得部下的钱财孝敬。
这种状况是大宋普遍现象,是官与吏、官与兵以及官与官上下级之间协调关系与利益的主要有效方式,开国百多年已经形成传统惯例,不是哪一个或一小撮官员坏与不坏的问题。身在官场,你不如此做,除非你根子够硬并且正经渠道来的钱多得不需要盘剥就能打点处理好各种各样必须处理好的复杂关系,得到上保下拥护,不然就根本无法立足官场。
大宋如今民乱四起,百姓怨声载道,这证明大宋统治确实出现重大问题。她自己也由官太太成了强盗一分子,更深入了解到大宋的黑暗统治与已经显露的危机,她如今已经不是寻常女子的视野了,自然同意公孙胜的观点。
公孙胜另有目的,扯这个不过是解释一下他一个出家人为何要当山贼造反,顺便引出其它。他也不需要郑红正面回应,又说:“以蔡京为首的高官多贪鄙无耻到极点,自己贪污受贿尚且不满足,还广布门人亲信爪牙在各地为官,帮他控制朝局摇旗呐喊并搜刮地皮。”
“生辰纲就是老蔡奸聚敛钱财的手段之一。当初贫道得知此事就想,蔡京女婿梁中书从百姓身上搜刮来的十万贯金珠,如其由钱多得花不完的蔡老奸享用了,不如取了,贫道花花,既能有钱报答师傅与母亲的养育教导重恩,自己也能过得轻松舒服些。所以,呵呵……”
犯罪,走上造反路就是这么来的。可以说既是被动形成的,也是主动导致的。
公孙胜没说劫生辰纲是为了散财救济百姓这种高尚与慈悲。当时他也确实没这方面念头。
但他的说法却极大赢得了郑红的认可赞同。
在郑氏这种封建腐女和当时普遍的女性狭隘小心思里,没有国家民族百姓等等所谓伟大与大局观念,那是男人应该关心考虑和承担的事。她身为小女子,只想自己能过得好,过得体面,过得自由自在,只信奉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一切只为守好自己想要的生活。
公孙胜察言观色,进一步测正了自己之前对这个女人品性的认识,收敛了笑容,正色对郑氏说:“今日冒昧请你来,贫道是觉得你不是大宋常见的那些小女子,不但美貌过人而且聪慧能担事。今后同在二龙山生存,贫道想告诉你个秘密,拜托你一件事。”
扯到正题了。
郑红精神一振,心思越发集中。
公孙胜果然不是为女色才邀请的她,是另有深意。
郑红抿紧嘴,习惯性地盯紧了公孙胜的眼睛,想从那双眼睛里看透更多信息。
打小时候,她无意之中就懂得通过观察父母亲的眼睛来决定怎么表现自己,让父母更喜爱和宠幸自己。
那双眼睛平静而清澈,确实没有色的成分存在,也不是凶狠奸诈,但郑氏却呼吸一滞,心激烈跳起来:秘密?那我知道了这个秘密,或者不想知道,无论如何也不愿意为你做事,是不是就会有性命之忧?
郑红出身官僚之家,深明权力的威力与奥妙,很清楚,别看她是新加入山寨的头领之一,不是寻常无人重视的小卒,但山寨当家人之一若是想弄死她,有太多方法可以做到无声无息,比如失足掉落山崖的意外;或者以山规军法之类名正言顺的理由光明正大地处死她。即使她是宋江的义妹,以宋江和晁盖的亲近关系,也未必真能有效庇护得住她。
在恐惧担忧的同时,她也有了更强烈的好奇心,更想知道这个道士到底想叫她干什么。
另外也有了更强烈的权力欲/望。
她极度厌恶这种被人任意拿捏住生死荣誉的糟糕感觉,暗暗发誓一定要在二龙山这个新团体新舞台爬上更高更重要的位子,成为头领们需要她重视她不允许谁看她不顺眼寻事就能坑害她的人物。
公孙胜从郑氏那双晶莹剔透发黄的眼睛里变幻不停的眼色,就能知道这个女人心绪复杂正进行着激烈的思想斗争。
这是一双猫一样迷人的眼睛,公孙胜此刻又有新感觉:或许这双眼睛也能化为虎睛,甚至本质就是猛虎。
两人相对而坐,都一脸严肃与专注,目光交缠不休,不知道f的看到这一幕还以为是一对痴男怨女,实际上却是无声地斗了会法,进行了意志的较量。
公孙胜看透了郑氏更多的品质,斗法没占到上风,却猜到了郑氏的心思,暗赞一声此女了得,这才重新展开微笑。
“郑头领不必紧张。”
“呵呵,如今我们是一山的兄弟,要抱团在这乱世杀出条血路更好地生存下去。可以说不是一家人,胜似一家人。今日之事,无论你怎样回应,贫道都绝不会产生危害你的念头。二龙山最重的就是江湖道义。贫道行走江湖,守的首先是义气。义气也是立足绿林的根本。”
公孙胜这话表达了两层意思。
一、他要拜托郑红的事,必定是不违背道义、义气原则的,更不会是肮脏下流的。
二、郑红接不接招,全看郑红自己愿意不愿意迎接新挑战,有没有勇气和见识去试着打开另一页新天地。他公孙胜决不会强迫郑红听那个秘密并接受任务。
郑红不知道丈夫其实是死在她情夫的阴险算计借刀杀人之下,但才不信所谓的江湖道义与义气对绿林好汉真有约束力。不然,她也不可能轻易诱惑得蛇角岭众多头领上钩。那些头领也不会违背一山兄弟的情义,给兄弟戴绿帽子。
但她有勇气迎接挑战,也有超出寻常女人的见识,想打开“秘密”的真面目,掌握更多真相,也掌握更多有利生存的机遇。
所以,她微微点头道:“承蒙三当家的看得起小女子。小女子愿意和先生有更多交流。”
她没说她要不要接受那个拜托,给自己留了至少暂时可进可退的局势。
对她的反应,公孙胜没有感到意外。
这个女人若不是个有见识有勇气有决断的,也不会成为宋江的义妹。
公孙胜无法了解到宋江具体是怎样收服蛇角岭群雄的,但估计过程不会那么顺利简单,否则不会费这么长时间。
他也没具体接触过宋江,只在宋江当初通风报信时,躲在后面偷见过宋江的面目,算是认识了这位大名鼎鼎的及时雨,却知道那人不是女色能控制的,也是极自负为英雄很有抱负的人。估计郑红若不是显露出非同寻常的特色,没有在宋江的目的计划中起到过至关重要甚至是根本性作用,以宋江的骄傲,决不可能随便认个不能给他增添颜面的义妹。
郑红能在复杂危险的蛇角岭局面中认清形势与出路,敢于积极参与,在策反蛇角岭头领的行动中有效起了重大作用。这样的女子,能力岂可小瞧?岂能缺乏接受挑战的勇气?
公孙胜也不知道郑氏的轻浮一面,也不关心。
他相信,以这个女人做事首先重前途实利的原则,给她摆明对她最有诱惑力的前途选择,她必定会变得最坚定不移。而且她越是轻浮无情无义,就越是会在他拜托的任务中保持理智与冷酷,不受男女情义影响做出蠢事。
一个没受过新世界思想的洗脑,没有伟大情操,也没有新世界意志的女人,想当好间谍,还就得郑氏这样的女人。
公孙胜请郑氏再品品香茶放松一下。
郑氏优雅地笑着喝了一口,体味着那股子透彻心扉的香美,不禁再赞叹一声好茶,也猛然醒悟了之前公孙胜说的此茶让人思维更清醒的真正含义。公孙胜是在提醒她能以最理智清醒的状态分清利弊,自愿进行这场秘密交易。
公孙胜也品了几下茶水,缓和了一下气氛,扯起别的,笑道:“大宋要完蛋了。但,不是我二龙山,也不是河北田虎、淮西王庆之流能毁灭大宋。我们这些造反势力不过是加了把火,加速了大宋的灭亡而已。”
郑红明显愣了一下。
对公孙胜如此自信地断言,直接判了大宋死刑,她不明白公孙胜凭的是什么。
她即使当着强盗,也从未相信大宋会面临完结。当初跟着丈夫上了蛇角岭,那不过是强盗军经过造成的混乱难以自保情况下的无奈。努力在强盗窝里生存,积极为强盗集体出力,也不过是走投无路下为生存下去并生活更好的无奈选择。
她从未相信当强盗山贼,进而成立造反集团,能推翻大宋取而代之。
大宋在她的印象里仍然是富裕强大的王朝,汉人唯一认同的正统王朝,树大根深,有腐朽之处也不是那么容易推翻灭亡的,至少在她有生之年是这样。至于她死后大宋会怎样,那与她无关了,谁管它。
她的这种认识,眼下在大宋是很有代表性的。
朝廷大员们绝大多数都是这种认识,所以明知大宋危机四伏,却仍然任性地疯狂腐化堕落,而不是振奋精神努力治国重振大宋声威。
而皇帝赵佶对下面的具体情况,或者说是对东京城以外的事情只知道美好的,不知糟糕的,他被蔡京等奸贼与大内秘谍头子梁师成紧密勾结沆瀣一气,隐瞒得很结实,根本没半点祖宗江山要完蛋的意识,所以在更任性地享受。
郑红迅速理清思绪,一连问了公孙胜几个问题。
“敢问先生,既然在二龙山当强盗是不可能成事的,没前途,先生是超然凡尘的,为何还要积极干下去?”
“大宋会很快灭亡?”
“既不是造反导致王朝更迭,那又是什么力量能灭掉大宋?我们这些人的出路又在哪里?”
这最后一个问题才是郑氏最关心的。
当了造反派,我们却无力推翻大宋取而代之,大宋却又要完蛋了,投降朝廷不可行,不投降,我们又没有出路,那我们这是要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一天算一天等死吗?
公孙胜很直接回答了疑问。
“女真野人建立的金国要不了几年就能毁灭强盛嚣张一时的大辽,然后就是灭掉大宋。大宋那些沉迷在享乐中的君臣不过是一群对外界急剧变化的形势一无所知,知也不信的等死蠢虫。他们现在有多欢乐猖狂,不久后就会有多痛苦绝望。”
“田虎、王庆之流残民之贼,同样是现在闹得欢实,不久后就成为被人迅速遗忘的小丑、过眼云烟罢了。”
“二龙山在这场野人带来的天倾血洗中,单靠自己的力量也绝无幸免之理,无非是凭绝顶险要的地利在乱世中挣扎一时,打打汉人奸贼,杀杀些女真野人,做维护大汉民族尊颜的英雄好汉,痛快几下而已,想在北方野人凶猛铁蹄钢刀和所纠集的投降势力卖力重重打击围困下长久生存下去,根本没有可能。想要活路?想有崭新而广阔的前程?”
公孙胜指指自己,“得靠贫道。”
第469节斗法19
“靠你?”
郑红在头脑哄哄中傻呼呼直接露出了自己的质疑,但随即就意识到不妥,赶紧正正神色问:“道长到底想说什么?”
她放低了声音,“奴家听说先生是蓟州人,属于半宋关辽地界的,出身低微,命如草芥,既没有从大宋得到丝毫关注与爱护,又经受了契丹蛮子长久的欺凌抢掠,可以说先生对辽宋都没有爱敬之意,说是有深仇大恨也未尝不可。你说宋辽又要一并灭亡,不能靠得住,你却能挽救二龙山一山人的生死存亡危局。你若不是真有仙法,那先生只能是另一强大势力的人物。”
她声音再低,低到几不可闻:“莫非你是金人的代表,是金人打入大宋内部的……呵呵,奴家的意思,先生明白。”
公孙胜不禁对这个小女人再次刮目相看。
这真不是一个视野局限在女人世界的女人,分析和看待事物有男人一样的敏锐广阔与犀利,也有男人一样的镇定与勇气。
今天所谈之事,若是换大宋哪怕是世袭权贵家的强悍夫人,也很难如此冷静做出反应。
他淡淡笑了,微摇头说:“我公孙胜虽然是出家人,却永远是汉人出家人。大汉民族才是我属于的种族,是贫道永远忠心的所在。贫道不是什么伟男儿,但决不做汉奸卖国求荣的贼,不做胡狗胡道。任何敢来侵犯我大汉民族的,都是贫道要坚决反抗屠杀的目标,不解的仇敌。所以,贫道所说能带给大家的出路决不是集体着机投靠金贼。”
“二龙山不会以团结集体形成的武装力量从金狗那换取荣华富贵。”
“晁天王的品性想必你也有所了解。那是个顶天立地的好汉子,岂肯给胡族野人为奴做屠杀同族的打手?”
“军师吴用虽是个书生,却也是不乏热血的铁骨铮铮好男儿,决不会象朝廷或民间的那些无耻读书人伪君子那样,嘴上满口忠义节操,实则软骨头,一肚子无耻背节只求荣华富贵。”
“至于山上的其他兄弟虽然有这样那样的弱点毛病,但贫道相信民族大节还是能保证的。”
郑红听了,现在不止是纳闷了,更是着急想知道公孙胜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不过,此刻她已经恢复了冷静,心机表的本性发作,没有再直接追问,而是喝口香茶,慢条斯理道:“奴家只是个小女子,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有点小聪明却没什么大见识。”
“只是先生断言大宋会灭亡。奴家心有疑问。”
她神情从容而平淡,但眼神里闪烁的嘲弄不屑却在流露无疑,就是要公孙胜看到。
公孙胜自然感受到了嘲讽与质疑,知道这是这个精明狡诈的小女人在耍花招,自己是在斗法。他没有挑破或反击嘲讽,反而笑呵呵道:“愿听郑头领真知灼见。”
郑红也不客气:“奴家出身军人世家,虽然家父和先辈都没有出过大人物,但奴家勉强也算个将门之后,对大宋军事有所了解。据奴家所知,大宋至少有凶猛敢战的几十万西军精锐在。也有文成侯这种能化腐朽为神奇的超人强者在。国有如此栋梁之材、坚实壁垒,和契丹贼打得两败俱伤的小小女真蛮就算能灭掉大辽,又怎么能有余力破掉大宋精锐毁灭大宋?”
大宋如此富强,又人杰地灵,不是没有能人撑国。你说的那些危机都是假设的,不大可能出现的,所以就不要危言耸听试图以此唬住我信你听你的。
公孙胜一点头,呵呵笑道:“坦白讲,单凭这些谈话,贫道今日就不虚请你来喝这极品香茶。郑头领能以小女子之身在龙蛇混杂的强盗窝混出个头脸来,果然非凡。”
“至于大宋灭亡一说,要解释。贫道只说,西军已没落。即使仍战斗力不凡,却有腐朽朝廷的一帮只知蒙头内斗争权夺利,只会给自己人下绊子的那些草包短视官僚牵制,在国家最危急的关头,文武群臣和皇帝却仍昏昏自大不知死活想方设法牵制,腐朽没落西军将门带西军能有什么作为?”
“生死攸关的国战,非上下一心,诸方齐心协力不可胜。何况宋军本就不及北方骑兵强大。”
“文成侯?”
“伟人、奇人哉!”
“只是姑娘可能不知道,这位唯一有远见卓识也有拯救大宋能力的奇才能臣如今已经恶了皇帝,一时没被拿掉治罪,还在边关为守边重臣,不过是皇帝的权宜之计,满门随时会被收拾。”
郑红听到这个,不禁完全失去了从容镇定,花容失色居然失声喊道:“你,你是说侯爷会被皇帝弄死?”
公孙胜看到郑红如此大失常态,还看得出不是这女人在伪装和演戏,所言所表确实是出于一片真心,流露着对文成侯强烈的关心,他不禁诧异了一下:文成侯和你一万杆子也打不着,没有任何关系,相信你连见都没有见过侯爷。你那么关心他干吗?怎么一听侯爷会出事,就好象你丈夫要完蛋一样焦虑担心,真是莫名其妙。”
公孙胜这种不近女色,看女强盗如同对待男人一样的清心寡欲出家人,哪会了解每个女人的心中都有个默默爱慕追求、渴望得到却得不到的偶像男人的美梦。
这个出色的男人,在少女心中是神一样的导师和强大无匹的强者,是她渴望的强有力保护者、知心人、痴情爱慕她呵护她的人,打开了少女懵懂的爱情心扉,引导了少女情怀中的无数美好幻想和快乐,也造成了最终失望的、无法与任何人述说,只能默默藏在心底深处自我慢慢舔拭的伤痛;在妇人心中,即使她成熟现实了,那个男人与她的生活完全不相干,但影子也总不经意间偷偷藏在她心里,在庸俗繁琐重复无聊的生活中闹了情绪,有时间就会重新把影子拿出来偷偷自己品味和幻想一番,甚至会把和她进行床上活动的丈夫闭眼想像成是那个影子……总之都是让乏味的生活多点虚幻的色彩,是一种自我安慰与麻痹,否则生活真难以继续下去。
赵公廉年少不止是成名,而且是功成名就,不仅英俊高大充满男性魅力又才华横溢,让女人只看相貌才华就会心动痴迷,而且权势赫赫,是大宋最有无量前途的出类拔萃者,其综合势力早超越了高帅富的普通人追求的范畴,是全大宋太多女性心中梦寐以求的爱人。
这个女性不仅包括少女们,也包括太多已嫁为人妻却仍不忘追求梦想世界的妇女。
若非这位年轻的侯爷早有了妻子,沧赵又门规森严,据说沧赵家那位老太君是位不好相与的古板强势霸道老太太,偏偏赵公廉又极孝顺听从老太君的话,沧赵家对赵公廉纳的妾的素质要求也高得惊人,这些条件吓住和挡住了汹涌的追求者,否则只怕做媒的能踏破沧赵家的石条门槛。
郑红自负才貌双全,而且皆出众,若是早出生几年,以她父母对她的宠爱与娇纵,肯定会为满足闺女的心愿而不顾身份卑微厚脸主动跑沧赵家请结婚缘。
当妾,郑红也认了。大不了先嫁了,再慢慢泡制掉正妻夺位子。
她也很自信,凭她的姿色和心计手段,绝对有把握征服侯爷,挤掉正妻,独占完美无缺的爱人。
可惜,少女情怀,一切不过是一场空梦。
郑氏长大了,能谈婚论嫁了,想着和梦寐以求的大宋最完美男人发生直接关系,要父母代她去试探结亲。这时候,沧赵家那老太太却突然放出话来说她宝贝大孙子年轻轻却担着国家大事,皇帝既然信任并交付重任,自当要以国事为重,不辜负官家的圣恩,孙子不能耽于女色家务杂务纷争,不再纳妾,谢绝一切再结姻缘,这其中包括委婉拒绝了权势遮天的蔡京的一个庶出的优秀孙女。
郑红的梦碎了,后来虚荣放荡不羁,也未必没有这方面原因的促使。
可以说,赵公廉的存在沉重打击了太多自负是杰出甚至不世出好男儿的自信心,也毁灭了太多少女的纯真美好情怀,无形之中也许制造了很多破罐子破摔。
赵公廉也察觉过自己成了大宋偶像,国民老公,但并没有得意地轻飘飘起来。
他很清楚,若是没有隐身在幕后的弟弟,他只不过是个长得英俊、智商很高的贫酸地主家的小子,也许凭才智能当上个不算小的官,但那至少是三十岁以后的事,决不可能少年就光彩如同太阳般耀眼、前途如同天空般高远广阔。
没有弟弟存在,他只会成为在昏暗的官场中苦苦挣扎,盲目忠君效力的无数官员中的一员,看不清世界和方向,找不到光明和出路,至多在金军铺天盖地杀来时奋勇抵抗,如流星般闪烁一下光芒就完了。
弟弟在一岁大的时候怒斥他说人话那次,给死板倔强的赵公廉的心灵冲击是巨大的。
正经说,正是那次的羞辱冲击才促使他开始反思,开始重新审视和认识这个世界,才有了以后的转变.......
这期间,他感谢自己有位明智坚强果断又爱他胜于一切的好祖母,是祖母在他钻牛角尖出不来的时候,一次次用老而弥坚的丰富人生历练和来自残酷生活磨出来而自悟的人生智慧巧妙把他拉了出来并提升了境界,也是祖母给他由自负转为自卑的脆弱的少年心注入了温暖、力量和自信心。
也得感谢母亲。是细心有心有智慧的母亲从生活上无微不至地照顾了他,协助他走出了人生最重要的转型期。
他忘不了偏心的母亲在那时候却毅然决然放下对幼子的关爱,主要精力转为放在关心他身上。
最难得的是,那么小的弟弟在那时候并没有因为被母亲忽视而怨恨他这个大哥,反而大人一样对他的每一点转变与进步感到高兴。
即使到了现在,赵公廉也清晰记得弟弟曾兴奋地说过:“哥哥,你能从儒腐守旧中走出来,咱家就有福了。”
这话对当时的赵公廉,无疑是注入了一股最有力的强心剂,唤醒了他全部的自信、勇气和为家族的担当。因为他重新找到了自己在家族中存在的地位与价值,他仍然是家族的希望与骄傲。神奇的弟弟并没有取代他的这一点。
远在山东的郑红自然不可能知晓她心中的完美爱人曾经经历了怎样的不自信与煎熬。
她按本性与天赋,很自然地走上了另一条路,但当了女匪首,她的心底也仍然把赵公廉排在极高的位置上,没人能取代这个影子爱人的位置,并在无形中当成了一种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精神幻想寄托。
当听到赵公廉会被皇帝灭门,这不仅触及了郑红内心深处的情怀梦想,也让她意识到,如果连文成侯这样的能臣皇帝都不能容纳,那大宋是真的可能要完蛋了。
公孙胜哪会知晓女人心底这些隐秘,完全预料不到他的话给郑氏造成的深刻触动与沉重打击。
郑红脸色苍白。
即使她皮肤原本就极洁白细腻,公孙胜也明显察觉了她的脸色变化。
“郑姑娘,你没事吧?”
“......”
“郑姑娘,郑姑娘,郑姑娘......”
“啊?”
郑红在公孙胜诧异地一再呼唤下才清醒过来,虽然努力恢复了正常,却一脱口仍然流露的是对赵公廉的关心与担忧。
“公孙先生,你是修道的奇人,能看透未来。你告诉奴家,侯爷真的会出事?”
侯爷?
呵呵,侯爷?
你叫我家大公子叫得这么亲切自然,仿佛是沧赵家的人,但实际和大公子有毛的关系呀?
公孙胜自然不会认为赵公廉曾经和郑氏有过风流。他看出来了,这个狐狸精一样的女子心里无限爱慕着文成侯。
嘿嘿,这就有意思了。
嗯嗯,爱侯爷爱得好哇,真爱对了,即使不可能真和侯爷做一家人圆了美梦,也至少会促使走对了路,会有个光明的未来,也说不定会因为这种可爱的情愫,在不久的未来能因此得到太多便利与实惠,摇身一变跃上事业高枝也说不定。
公孙胜越来越了解眼前这个女人,不再敢有轻视之心。
他端正姿态,严肃道:“文成侯是我们汉人的骄傲。想救他,只有一条路。”
第470节斗法20
“什么路?”
郑红这时也不再藏着掖着她对赵公廉的感情与梦想,直接追问着。
反正她肤嫩却脸皮极厚,如今又是无主的寡妇,就算对男人有爱慕企图心,以还没展到明清时期那种对女人进行没人性的高度扭曲封建变态儒腐礼教约束的大宋时代,也不会惹人诽议。
大宋女人爱慕赵公廉的多着呐,她身为其中之一,不丢人。
能为心上人侯爷出力,更是种荣耀。别的女人想有这机会,还得不到呐。
这时候的郑氏陷入了爱情的冲动中,尽管曾经沧海,不会象一般女人那样变成爱情中的白痴,却也智商大降,就没现和公孙胜说着二龙山的出路怎么又能和拯救赵公廉扯上关系。
公孙胜利用了郑氏的感情,就势借了把力加强说服,自然也会把此事圆实了,免得过后郑氏返醒过来会以为是他耍阴谋诡计借感情一事哄骗利用她,那样就是大败笔了,不如不利用。
他已经察觉到这位小女人的心性不是一般的果断狠辣,利用不成必会坏了大事。
“郑姑娘,你听说过海盗吗?”
怎么又扯上海盗了?
郑红到底还是青春年少,如今单身又无子女拖累,心还有残存幼稚幻想,此时还沉浸在拯救侯爷的伟大与冲动和自我感动中,对公孙胜的话稍一怔,却立即意识到什么,惊讶地盯着公孙胜,几乎要冲出口的话硬生生憋了回去,深吸口气点头道:“海盗大败朝廷的水军,把长江两淮的水军打得全军覆没一事,虽然朝廷严密封锁了消息,但此风还是传到了山东,奴家多少听说过一些,知晓海盗的强大与厉害。先生提它有何用意?”
公孙胜笑道:“这涉及到我要告诉你的秘密。郑姑娘,你现在冷静思考一下要不要听。”
郑红虽然早拿定了主意,却没有立即回应,而是咬着嘴唇显得犹豫不决了一会儿才点头。
她感觉今天自己精明胆大狂放不羁外露得太多,需要往回圆一下,保持正经弱女子的形象。
公孙胜却笑了,意味深长说了声很好。
“贫道先要说的是,恭喜郑姑娘,你的勇气和见识让你获得了幸运。等我说完秘密,你会知道你如同一只困在昏暗屋子里盲目飞着寻找出口、光明和自由,却永远脱离不了困境,命运坎坷莫测的小鸟一样,无助迷茫,但在你做出今天这个决断,就会霍然察觉自己无意之中打开了一条通往梦想世界的通道。”
郑氏笑了笑,不吱声。我不听你忽悠空话,你赶紧说有用的吧。
公孙胜也不再卖关子,低声轻和说:“我告诉你的秘密就是我,就是海盗一员。”
他瞅着面露伪装惊讶神色的郑氏,不禁笑道:“其实你刚才已经猜到了。你聪明地不说破而已。”
郑氏聪明地仍然只笑,不再轻易出声。
公孙胜赞赏地点点头,心说:“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省事。怪不得赵岳说宁可和聪明人辩破了嘴,也不和愚蠢之辈费半句话。聪明人,一点就透,一说就明。很多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东西,只有和聪明人交流才能被领悟。和愚蠢的人,你纵然有佛祖的口才根本无法说明白。”
“郑姑娘不必多猜。二龙山上只有贫道一个海盗。”
“我在二龙山不是要害或利用二龙山这点力量,而是要拯救爱国爱大汉有勇气与担当的这些英雄好汉。不能让这些热血英雄因为找不到出路与正确方向而白白损耗在不久后的蛮子入侵中。”
“贫道也不是从劫生辰纲追随晁天王时起就是海盗,不是蓄意打入这个集体的。是偶然在外出办事时遇到了一位朋友,贫道才变成海盗的。”
“贫道在海盗中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纯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强大的海盗帝国中几乎没几人认识贫道,硬要说贫道和其他海盗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我的那位朋友恰恰正是海盗帝国的亲王殿下。”
‘至于为何不和晁天王以及山寨众兄弟直说,等你了解了天王的脾气,就会明白原因。”
郑氏这时却接话道:“先生,我理解这一点。”
“天王这样的奇男子都是心高气傲只能当老大的,不受挫折,不是走投无路,不会屈从别的势力低头贴耳听别人随意吩咐。这也算是伟男子的尊严与特点吧。”
她嘴上说着这些,心里则不屑一顾地嘀咕:“大宋多的是有点本事就自大的以己为尊的臭男人。实际上有几个能斗得过我这个小女子?老娘想控制着耍弄,还不是耍狗一样耍得他们溜溜的?哼。”
“正着啊。”
公孙胜知道这狐狸精心气极高,却欣赏地赞一声,“咱们且不说这些。先说说你无从真了解的海盗。”
“能拯救二龙山和文成侯,海盗到底有多强大。你从海运走私品的先进神奇能看出一二来。”
“我要告诉你的是,海盗并非象传说的那样是魔王领导的一群凶残嗜杀的人形水上魔鬼。他们的主体也是宋人,不是传说的南方那些未开化的野蛮种族为主。那是个正经八百的新帝国,国王也是汉人。那有远这世界一切国家的先进制度与技术文明。军事势力之强大,摧毁大宋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剿灭契丹和金国也没什么难度。”
说海盗强大,这个郑红相信。
但象公孙胜说的如此强大,她就不信了。
公孙胜,你想忽悠我为你卖命,吹嘘背后的实力吸引我投靠是应该,但也更应该有个限度,不能漫天吹,不可信。
你当我是好蒙骗的不出家中内院的那些傻女子呐?
她忍不住冲口就嘲讽道:“既然如此强大,为何不打过来灭了宋辽金夏一统江山,坐正中国正统?”
公孙胜料到她会如此质问,也越认识到这是个能干点事的非同一般的女子。
他哈哈大笑了一会儿,在郑氏越来越不屑的目光中渐渐收敛笑声,才低笑道:“郑姑娘,你看这天下该死的人多不多?”
郑红一愣,不解公孙胜之意,但点头道:“无赖坏蛋多。儒腐守旧令人憎恨的更多。”
她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以前没少被人诽议嘲笑辱骂,因此对那些贪婪她美色却得不到,就端着道德教条攻击她的伪君子极度不屑,但个人力量无法对抗强大的世俗观念,不能有力地反击报复这些诽谤践踏她的,又恨之入骨。
在她心里,只恨不能满世界能约束她放荡不羁或侮辱轻贱她的人都死光了才好。那样她就活得自由了。
她不知道后世必然会出现适合她生存的那种世界,无力扭转乾坤,只能恨这世界太守旧死板。
公孙胜至此已经大体了解了郑氏的本性,意识到郑氏果然不是个贤良淑德的正派女子,但并没有因此鄙视轻贱她。
他是个出家人,并不关心凡俗的情/爱忠贞这些问题,现在更只关心自己在二龙山担负的计划,其它问题都可忽略。
道也好,佛也好,这些出家人少了世俗很多牵绊,只关心好自己就好,至多再关心一下所在寺庙或教派的整体利益,心思相对简单然了许多,在算计私利上,比起其他人群更清醒,更直观,更能掌握关键和分寸。
公孙胜道法高深,但也跳不出神教人员必然带的这个圈子。
他看着郑氏,严肃地深深一点头,“你说的太妙了。既然这世上如此陈腐不堪,该死,该转变思想的人那么多,又何必急于打回来占据江山呢?”
郑红眼睛一亮,猫眼中射出一道骇人的光芒,顿时无意之中露出了老虎的一面。
“先生是说,就利用北方野人杀来的机会,把那些应该消除的借野人的屠刀”
她没有把话说完,也不需要说完。
公孙胜微笑点头道:“凤凰浴火才能重生。人的守旧陈腐思想和习俗是太久时间一代代人不断传承和加强才形成的,可以说已经是汉文明的一种体现,和汉精神几乎密不可分。它藏在人的心里,可谓根深蒂固,不是几年几十年官府说教能根本改变的。世间污垢不经血洗,如何能够清除?汉人的麻木不仁,不经野蛮屠杀,如何能唤醒血性和勇气?”
郑红微微点头表示赞同。但这不是她最关心的,也不能证明海盗真那么强大。
公孙胜看透了她的心思,笑道:“到底有多强大,你不要急,只稍等几个月,你会有个清晰直观的认识,不用贫道空口白牙多说。这且不提。咱们还是继续说说海盗帝国”
“那的富裕与美好生活,不亲眼见到,不是宋人能够想像出来的。说实话,贫道没时间,也没去过那真正见识过。但贫道接触的那些普通海盗,从他们无比自信自豪,无比满足的神情和无意中流露的言谈举止,贫道知道那真是个人理想境界的美好世界,并非是我的好友为忽悠拉拢贫道故意夸大其词。如此美妙的国家也正需要文成侯这样的开明奇才加盟。帝国王室很欣赏文成侯,一直想拉走他,但只有能救他满门,才能有说服力。”
“我想,对有志干一番事业的郑姑娘你来说,最关心的应该是女人在那里的地位和生存状况。”
“贫道最愿意告诉你的是,那里是宋人当家,但却不是大宋的男尊女卑,根除了汉人一切陈腐守旧软弱等弊端。那里讲求男女平等,甚至国家对妇女儿童的保护比对男人的保护更严格有力。对儿童的保护尤其严厉。那没有汉人奴仆,全是异族奴隶。汉家女儿象男人一样上专门设立的女子学校,能和男人一样参加能胜任的任何工作,包括当官。”
“王室唯一的成年公主如今是帝国管理商务的国家要员,手下管理指挥着众多优秀男儿,可不仅仅是大宋这样尊贵的花瓶。那有很多女官员、女教师、女大夫、女匠人、女律师,哦,就是我们常说的讼师,还有女军官等等。”
郑红听到这,呼吸早已急促起来,真心动了。
她爱慕虚荣,权力欲极盛,却在大宋不可能有她的机会。
海盗帝国如果真是那样,岂不正是她想要却一直无法得到的环境?
公孙胜知道说到点子上了,趁机加把火。
“贫道就想,以郑姑娘的聪慧能干不弱于一般好男儿,窝在大宋确是委屈了满腔抱负与才干。那里才是姑娘这种巾帼英雄飞舞的天空。”
“贫道可以毫不夸张地说,那里称得上是女人的天堂。”
“海盗帝国建立在风土人情和大宋迥然不同的领土上,铲除了占据那里的愚昧落后无知土著野人后,有条件重建一切,包括风俗习惯,也能断绝大宋影响,废除了大宋这种蛮横专/制的家长制,法律保证女人能自由恋爱和选择理想的人生伴侣,不满意了可以自由离婚,有明确的财产分割保护,不是父母包办,也不是丈夫死了,媳妇能不能再改嫁,能不能带孩子走,得夫家人同意。父母不能强迫孩子嫁谁不嫁谁。不听父母煤勺之言,也不会被扣上不孝的罪名。这叫婚姻自由。”
郑红的眼睛越亮了。
公孙胜再加把火,“那的女人选择一生不结婚,也没人敢公开歧视嘲笑。那是她的自由与人权。”
“贫道就听我的好友讲过,在那里有位极其美貌的女子,才艺双绝,在大宋通常就是个青楼头牌的角色,表面风光,在人们眼里却实为下贱,能红极一时被达官贵人争相追捧,最终的下场却多是悲惨,但在那时是艺术家,更是国家专门设立的有艺术特长的正经人家女子才能进入学习的艺术学院的领袖人物,在管理学院教学之余,带领歌舞团队给军队演出,丰富民众生活,虽然不属于官员,却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受人尊重。她就属于不喜欢家庭繁琐约束的女子,选择了不结婚,却和一位年轻英俊的军官育有一子,没人嘲笑她这样单身做母亲。她事实上的丈夫在法律上也管不到她。”
公孙胜用李师师的事半真半假地当典型例子来说明海盗帝国社会环境是怎样宽松,以此来忽悠郑红。他的这些话很有可信度,彻底击溃了郑红的心理防线。
那正是郑红最想要的生活。
郑红沉了沉气,不让公孙胜轻易看出她喜爱自由放荡,缓了缓才道:“先生看得起小女子,想给奴家指出一条光明出路,奴家感激不尽。有现成的光明路不走,那就是奴家傻了。请先生说吧,奴家能为先生为帝国做些什么?”8
第471节斗法21
夏天迈着迟缓的脚步慢慢走来,天气渐渐热起来,今天艳阳高照,风和日丽。
二龙山这也和这天气一样祥和美好,山脚下此时锣鼓喧天,充满喜庆。
原来是晁盖久盼的宋江到了。
二龙山全体头领俱都下山来迎接。
晁盖意气风发,满面喜气洋洋,看到宋江,远远就高叫一声:“公明贤弟,当日一别,许久未见,恍如隔世,想煞盖也。”
正策马而来的宋江听到热切的召唤,看到晁盖真情流露的喜悦,慌忙下马,大步流星迎向晁盖,和激动的晁盖一样激动的紧紧拥抱在一起,声音亢奋又哽咽道:“郓城县没了天王,宋江独自在那里讨生活如同一只孤雁,何等的寂寞无聊无助,无一日不想念保正哥哥的厚道义气飒爽英姿,想念那些喝酒谈天骂奸贼论世事表英雄、情投意合的快活日子。”
此刻的宋江的神情举止都是发自真心的,没有虚伪做作的成分。
他太了解晁盖,很清楚,做异姓兄弟,晁盖是当之无愧最好的兄长,最靠得住的好汉子,能为帮助或救助他宋江豁出去性命的汉子。当初生辰纲事发,他不惜冒性命之险去通风报信,除了有切身私利的顾虑,也是感召于晁盖的真挚义气和二人之间的深厚感情才毫不犹豫做了。
宋江在这件事上也从未有过后悔。若世事重来一次,他仍然会毅然决然如此选择。
此时,宋江抱着分别很久却仍然熟悉如故的老朋友,打内心最深处感觉到踏实、温暖,自打杀死阎婆惜逃离郓城县就无一日能真正安稳的心终于恢复稳稳跳动,没有丝毫提心吊胆。
这是最仗义强大可靠的老友才能带给他的安全感,宋江清楚在这里,只要晁盖有一口气在,他宋江就能安稳挺立着,除非晁盖死了,无力保护他了,他才会需要自己寻找生路。
晁盖能带给他的,绝不是他逃亡之路上遇到和收服的任何人能无私给予的。忠心耿耿的保镖兼贴身小厮赛伯当王四比不了。跟他很久了的生铁佛崔道成、飞天夜叉丘小乙更不屑提。
那两凶徒生性凶残,为人和行走江湖是以利在前义在后的信条决定心思和行为,直到如今,宋江也从来不敢真正信任依靠这两家伙,更别说完全无条件信任,始终是以英明宽和大方的态度,以利诱绑之,以义引导之,以温言体贴关照哄骗之,多手齐下才比较有效地控制着使用。
这二人就象两条养不熟的恶狼,一个不慎惹得二人性发或不满意,就可能遭到凶残反噬。
至于其他人,比如薛亨、张宣赞、刘复、摽兔李吉、杨适、刘无忌、毒角蛟秦会等能追随他,根本原因不是义气相投,而是他能带领大家找到一条出路。
收的这些人中,志同道合有头脑的孔厚不算,也就剩下个洪教头洪彦是比较可信任的追随者。这人就是缺乏眼界太心高气傲小心眼,只要好好尊重他,利益上关照他,他还是讲义气的。
随着关系日益加深,洪教头也明显越来越佩服亲近信任他宋江,越来越对他讲义气,开始言听计从,相信随着时间推移终能成为坚定不移追随他以他的意志和选择为第一的人。
憨厚义气的张大能、王彬、李彦三兄弟则差了一层。这三人最重视的是义气相投,图的是在一起生活和做事的畅快,目光短浅,并不考虑长远的事,也不大在乎前途利益。
这样的人平常好相处,不用费心防着戒备着,用着顺手而放心,但真到选择追随谁的时候却未必靠得住。三人此前在蛇角岭事实上背叛结义大哥改为追随他宋江,就已证明了这个特征。
因为这种种原因,宋江此时对晁盖绝无半点谋害之念,有竞争之心也只是官僚思维习惯,出于权力本能。
在远处一隐秘地,赵岳和花荣静静看着山脚前晁宋胜利大会师的喜庆一幕。
赵岳饶有兴趣地仔细观察着宋江的一举一动,看得明白。
宋江的激动喜悦和真情和晁盖一样是真诚的,情意发自肺腑,基情四射那么自然而感人。
赵岳的嘴角轻轻抽动了几下,心里也清楚:晁宋二人此时是真正的生死关照的兄弟。谁敢招惹其中一个,就是招惹了另一个。无论谁敢害哪一个,另一个都会不惜代价地报复。但这种弥足珍贵的真挚友情随着局势变化和政治追求的不同终究会走向分裂,随着背道而驰越来越深,分裂会越来越明显而深刻,等到晁盖成为宋江的政治选择绊脚石后,两人就会成为仇敌。晁盖这个农民思想的英雄好汉对宋江未必能下得了狠手。而儒腐读书人思想、封建官僚政客本质的宋江为了忠君爱国的大义与梦想,只怕终会狠起心,一边表面继续义气磊落维持必须遵守的奠定这个集团根基的义气原则,一边在暗中想方设法下黑手。到那时,只怕晁盖这种政治斗争的弱智者连自己是怎么死的都搞不明白。
政治和政客这种世俗的存在,遵守的总会是实际利益原则,哪有什么真正纯真的友情。
就算有,那也是基于共同的追求和利益,并且形成了稳定的领导与被领导等政治关系。否则即使有共同的利益与政治理想追求,一方才能出众赢得更大支持,或不满足拥有的地位权力产生更大野心,可能窜到上边来,威胁到另一方的政治权力地位,那也会反目成仇。
宋江只要不改变世界观和政治思想,晁宋之间关系的结局必然是由生死与共变成你死我活,二者早晚有一天如同有杀父之仇一样不共戴天,绝不能允许并立都活。
他又把目光转向其他人。
扫视了一下任森三雷兄弟,又扫视了一下犹如恶魔鬼王现世的殷泰、殷春兄弟,赵岳的目光掠过赛伯当王四,生铁佛崔道成、飞天夜叉丘小乙这三他早就熟悉的人,也掠过柴进根本不稀得要特意留给宋江的洪彦洪教头、踢杀羊张保、摽兔李吉、矮丘乙郎、马占魁、桑仲和、隋大丘、杨适、刘无忌等,看看有点意思的在孟州见识过其心机手段的老熟人孔厚,再扫视一下秦会等蛇角岭老人,目光最终锁定在薛亨、张宣赞、刘复三个人身上。
他发现这三人和当时在蛇角岭大战淄州军相比,仅仅几个月时间气质变化就很大,身上多了股强烈煞气是连番厮杀造成的,不足为奇,那种大将甚至是名将才有的气度在三人身上已经隐隐约约呈现,以他们才二十多岁的年纪,这就显得不一般了。
看来历史上的伪齐大将能够在乱世间于万众中出人头地闪耀一时光芒,威风不可一世过,到底是自身素质过硬,不是秦会这些叛军军官或洪教头等无识蠢材能比的。
孔厚、薛亨、张宣赞、刘复这四个有潜力的能人,柴进当时也不是没有考虑过为沧赵集团收用,只是当时他感觉这四个人都是很有头脑和主见,而且宋式官僚习气、官僚追求和私心都极重的人物,这样的人不是能轻易改造思想的,到底能不能改变,值不值得下工夫收用,尚需要花时间来考验观察判断,但结果宋江突然来了,而且迅速就吸引和招揽了这四人,形成了一个比较团结紧密而稳定的野心团体,心都一齐再次鼓起当大宋高官要员的美梦,这就没法收了。
柴进考虑到宋江也确实需要有力人手组建起势力,这才索性一并成全是了宋江。
这些事,赵岳都从柴进那不断送来的情报中已经了解到,并且赞同了柴进的决策。
不过,眼下,他也不得不感叹:宋江这人走绿林好汉路不但有个响亮的绰号名头作为感召和组建团队的大旗,确实也有逆天的人品气运。仿佛,宋江天生就适合并且应该走这条路。
赵岳暗暗和宋江对比一下。
自己有财有名,有实力,有靠山,又走南闯北,却费好大劲才收了些人才。你看看人家宋江,只区区一个有义名的小吏,仅仅从郓城到沧州转一圈窜到青州,就轻易收了这么多人才。
宋江此人的魅力和能力当真不可小视。
象任森、张大能、王彬、李彦这些有血性,做人有人性底线,也有本事的豪侠,因各种原因被迫流落江湖为凶残贼寇却仍能坚持道亦有道,是自己一直极力招揽的。结果从沧州到梁山,来来回回多少趟,就是没遇到。
如今随宋江来二龙山的人一入宋江布袋,以宋江手腕,别人基本就别想染指了。
宋江的势力膨胀得太快,看来必须努力设法平衡一把,保持晁盖在二龙山的权威性和发展方向性主导权。晁盖依靠自身魅力吸引了张大能三兄弟。公孙胜把那个狐狸精悄然变成了间谍助手,这些都不是平衡二龙山的关键。
还得另想办法,从根本实力上保证。
要不然,二龙山会成为一股不可控,无法预料会出什么恶事的军事团体,别说成为助力,不成大/麻烦就不错了。
赵岳在那想的事复杂而深远。
旁边举着望远镜观瞧的花荣没想什么大事,但心思也很复杂。
赵岳这次特意过来一直住在他家,一方面是为推动二龙山发展,改变青州的三寇并存等局面,一方面是觉得他的本事成熟圆满了可以上北方战场实现杀辽寇的梦想,要他准备离开青州。
他的贤惠妻子崔氏和儿子花逢春,以及清风寨已故老知寨张古清的老生女儿,已经由管家花信夫妇照顾着顺便坐赵岳来青州的海船悄悄离开了青州,去了海盗大本营见识一番新世界,接受和享受一下新帝国的美好新风尚,然后再回沧州在赵岳家等着他,到时一同去清州和妹夫妹妹一家团聚。
辽国燕王耶律淳等燕云官员如今对赵公廉越发恨之如骨,恨不能立马铲除掉。沧北边境以后必然宋辽冲突不断并日益加剧,形势会越来越紧张危险。
赵公廉以后必然会经常亲自出马上战场指挥作战,危险加大,身边有精兵悍将侍卫保护,不怕短兵厮杀,就怕强弩冷箭攻击甲胄防护不到,侍卫也反应不及救助不到的要害。
赵岳很担心大哥的安危,需要弥补大哥身边侍卫防护缺乏的一环,要花荣去清州充当大哥的随行护卫,以花荣高强的武艺和对弓弩暗箭的高度敏感及时避免大哥被刺客或射雕手暗算。
花荣本人也很愿意去清州。
那有他相依为命的唯一亲妹妹,很久未见,很是想念,也有他一直敬佩想追随的亲人兄弟文成侯,更想杀辽寇以偿为将者的壮志心愿,同时也是为战死边关的父亲报复雪恨。若不是赵岳总说他的本事还不足以在战敌国中逞威,不能在北方凶险不利的复杂环境中生存下来,反复督促他苦练全面的厮杀能力,坚决不同意他弃清风寨而去,他早跑清州去了。
现在,赵岳这个少年老成得惊人也固执得够人受的家伙终于认可了他花荣的本事了,终于能离开这无聊的小小清风寨了,花荣很兴奋,对未来充满期待。
但他此刻心绪复杂的是,他这次才知道他的老大哥兼知心好友宋江很早就成了赵岳要利用的一枚重要棋子,却是用完就极可能扔的弃子。
花荣看得出,赵岳很重视宋江的能力和作用,现在在暗中保护和成全宋江,但并不是真关心宋江的生死荣辱结局。强大的沧赵集团在利用完宋江后要不要帮助宋江渡过生死关收留宋江,给予崭新而广阔出路。那需要看宋江自己最终怎么选择。
这和赵岳以前总是主动出击,积极帮助看中的人改变思想、指明前程、甚至是强行带上新路的风格完全不同,简直纯是让宋江凭自我觉悟和天意造化决定命运,显示了一种冷酷。
这让花荣很难受。
第472节斗法22
对花荣来说,宋江是良师益友。??
?·
他在少年箭法刚成名时就偶然认识了宋江。
那时,他父亲还活着,正为大宋奋战在边关,母亲因病已去逝。
父亲感觉儿子闺女没了母亲照顾,跟他生活在边关太危险和辛苦,也得不到良好教育,就打发忠心耿耿的管家花信夫妇把花荣兄妹带回了老家青州生活。
宋江正是在少年花荣的三观和脾性形成稳定的最关键阶段出现了。花荣对这位极有见识、剖析问题深刻而尖锐,才能出众,抱负远大,极义气宽厚周到,身在官场却有强烈豪侠之气、不畏强权,不卑位低、相貌普通力量弱小,为人做事很平和谦卑的宋押司的好感不是一般的强烈。
没有父亲在身边,没有长者智者指点迷津,宋江简直就是少年花荣的人生指路明灯。
是宋江以可靠老大哥的身份把花荣看不明白的世事一一拨开了迷雾,无意之中给了花荣父兄般温暖和支持鼓励,也给了父兄辈通常不会说出的高度赞美欣赏,奠定了少年花荣的自信心。
花荣身为大宋将门子弟,官二代,萌荫当了多少算个官的清风寨副知寨,吃上公家饭,算是享受到了大宋祖制仁厚治国政策下的福利待遇照顾,有钱粮拿,有免费的福利官房住,却并不感激和忠心大宋,反而热衷于绿林好汉任侠使气的事,这也正是宋江对绿林好汉的侠义偏好深刻影响和改变了花荣的心。
原著中,花荣毅然决然为保护宋江而选择弃官落草造反,带着全家弱小走上极度危险的不归路,对宋江错误的受招安丧尽梁山基业、葬送了大半兄弟的性命这种极度荒唐幼稚严重、实际已彻底违反道义的错误没有丝毫怪罪之意,最后还把需要他保护照顾的妻子妹妹都狠心抛弃不顾了,心甘情愿自杀追随宋江于地下,这些不是没有深刻原因的。宋江对花荣的意识和生存影响太大,大到没了宋江,花荣就失去了生存方向、乐趣和动力。
这种感情与关系已经不仅仅是义气二字能说明问题的。
由此可见宋江在花荣心中的地位。
若不是赵岳及早强横插入花荣的生活,并且在尚年少的花荣的三观尚未完全定型的时期努力开拓了他的见识,无形中也强行改变了花荣的思想,让花荣高度重视起亲情,对宋江的认识不再是那么高大英明,不再是父兄般引路明灯举足轻重,心理上也不再那么过于信赖依赖言听计从,能够独立而比较客观冷静地对待宋江了,到今天,花荣知道了赵岳利用宋江的意图,指定是万万不能接受的,为了宋江,即使不至于和同样是至亲好友的赵岳翻脸,也会反应激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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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岳能力之强,眼光之高,花荣太清楚了。
若不是赵岳在日常生活中很温和随性,和亲近的人常开玩笑,显得和平常人没明显差别,并不是花荣刚接触时的那种故意表现出来的盛气凌人强横霸道高高在上,相信任何人在赵岳面前都会感到有巨大的压力,会被压得喘不上气来。
这是个神一样聪慧强大的存在,你再聪慧,再努力,再有人生阅历,也永远无法攀比的。
和这样的强者相处,若不是赵岳完美地隐藏锋芒,谁能不感到压抑?
天下虽大,人才济济,但能让赵岳真正瞧得起的,实在是太少了。
以赵岳刚硬而性急,视时间如命的本色,值得他长时间留心体贴关照的人更少之又少。
花荣是少之又少中的其一。
花荣常常有种古怪感觉,明明比他年少好几岁的赵岳,每当在他因思想局限性和性格犯旧观念旧习气幼稚病又执拗不改时,赵岳看他那眼神就会象一位疼爱晚辈对晚辈寄予很高期望的智慧长者一样充满关切、着急、失望,恨其不争。
花荣总有种奇怪感觉,似乎赵岳的躯壳年轻而鲜活,但灵魂却是个活了几千年的老妖怪。
但,这些,随着时间推移不耽误他从赵岳身上感到被重视和维护的而产生的那种幸福自豪。
他总能真切感受到赵岳对他的欣赏与真挚无私友情和亲情,心里充满着温暖、踏实而感动。对花荣来说,赵岳就象天上那只慷慨给予,没有索求,能扫荡一切阴暗,更能指明人生方向的太阳。
不知不觉间,花荣对赵岳,以及有电台很方便联络交流的年长妹夫文成侯已经产生一种高度的信赖和依赖。
这种感情需要,在宋江空缺的数年里,已经慢慢压过了花荣对宋江的敬仰与依赖。
只是花荣知道了赵岳对宋江态度的真相,仍然很难受。
赵岳如此看重宋江,证明宋江也是赵岳能瞧得上的极少数精英人物中的
?·
花荣就不明白了,既然如此,那么赵岳为什么就不能象对待其他人才一样去影响改变和收留宋江。
此前,他直接问过赵岳。
和比亲兄弟还亲,比疼爱子女的父母的可靠一点不差,有和赵岳这种感情和关系,花荣犯不着拐弯抹角问明白。有什么就说什么。不用在乎赵岳爱不爱听。
赵岳必须回答,但回答得简单扼要:“宋江不乏忠义,孝义及时雨不是虚伪,有大抱负。那人的特色决定了在宋末乱世必然是个顶尖草莽枭雄,必能搅动起大风雨,成就一番大事业。关键在于他是个灾星。以义绑人,忠的是宋廷。和他亲密交好承他情的,早晚得死在他手。”
花荣不是一般的聪明,很容易就理解了赵岳的意思,也就明白了赵岳为何那样对待宋江。
赵岳当时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平淡却很严肃地又说:“什么样的人,在世上就起什么样的作用。形形色色的人才组成了纷繁复杂也多彩的人类社会。没谁是神真能改变任何人。我不允许你被宋江以情义绑架拉上他驾驭的战车,用最宝贵的时间和生命专门为他那不值得付出的陈腐守旧政治理想出生入死。我不允许你和象你这样的英雄为宋江死。”
“你身上肩负着更重要的使命,首先你得保障家人的幸福美满。如果连亲人都照顾不好,还谈什么英雄豪杰?”
在赵岳两辈子简单的感情观念里,亲情高于一切,需要牺牲亲情成全友情,那首先是弱者,是对人性人伦的一种践踏,其次才可能值得赞美。这在大宋这种君如父、国如母、君子标准、朋友刎颈之谊等世俗吹捧腔调下是很不合时宜的。
花荣已经被赵岳改变了思想,但生活在大宋,仍然不能完全接受赵岳的观点,但当时听了赵岳的话,特么的怎么就那么感动呢?
此刻,花荣从望远镜里清晰盯着真挚而豪迈激昂的宋江向晁盖一一介绍着他带的众多绿林好汉,看得出宋江心里踌躇满志眼怀梦想。
他里回想着当初的相识相交点点滴滴,根据宋江的特点判断宋江极可能早晚会走上一条看似正确光明,实则是带朋友兄弟一起白白悲壮牺牲的死路悲歌。
他不禁叹了口气,明知宋江极有主见,不是他能说服的,却决心有机会还是自己试着开导一下这位老大哥,争取扭转宋江自选的命运轨迹,尽量避免那种悲剧。
赵岳已经观察完了,扭头正巧看到花荣复杂的神色。
他品味着花荣刚才那一声下意识发出的感叹,不禁拍拍出神只盯着宋江看的花荣,轻笑道:“我坚持把你留在青州习武练真本领,另一个原因就是你和宋江之间还有段缘分和心结未了。”
他瞅着神色越发复杂有恳求他的冲动的花荣,摇头道:“相信在你离开前,你会帮到宋江一把。”
“这几年,我嘱咐你在清风寨做的那些事就是为了那一天的到来。你其实并没有真欠宋江什么。不客气地说,你对宋江的心思,只要不跟他干,人家也不领情。你如此放不下,只是你幼稚的情绪又在作怪。”
“千万别张嘴求什么让我难堪。计划是不会改变的。”
“宋江要完成的任务很艰巨。他走的路还是本色演出最好,否则难免有破绽反而惹人怀疑,生存危险加大。”
“重要的是,我们没有权力干涉别人实现毕生的梦想和抱负,那是种残忍,对宋江这种人尤其是。”
他的言外之意就是:宋江这种人不是想改变就能改变的,任何人也主导不了宋江的意志。想要我强行改变宋江带他走上帝国的新路,这和撕开宋江的心无疑。这样费力不得好的白痴事,你就免开尊口吧。
事实上,赵岳很清楚,政治人物,若没有极度坚强的意志和极度信守的观念,那不可能成为真正的大人物。耳根子软的不可能成为政治伟人。
想改变晁盖这样的好汉的思想都极难。
想改变宋江从小就树立并全力以赴追求的政治理想,那难度太大,几乎没可能性。
当年,赵岳为改变岳飞的思想就费了极大的力量,花了很长时间。岳飞那还是个刚懂点事的小屁孩就如此之难。
宋江这种人即使碰得头破血流,即使被赐毒死,他都不知回头的。赵岳可没时间和兴趣再在宋江这样的思想固定的成年枭雄身上下功夫去做徒劳无功的事。
人家坚持为大宋而冤死也是应该的忠义,还要拖着别人一块冤死,都这境界了,你还空费心思和功夫干吗?
明知没用,还努力劝说和阻止,你尽的是真挚情义,人家却当你招人恨,怒骂你不忠不义。
你傻乎乎好心强为就是为了撕破脸成陌路人甚至仇敌?
那才叫二b。
二龙山为了防备官兵突袭好顺利接待宋江一行,这一带戒备得很严。
赵岳和花荣不方便长时间滞留在这。
两人很快悄悄退走了。
这边。
二龙山的头领们惊讶宋江一下子带来这么多绿林好汉,对这个相貌凡凡的黑矮子的能力不禁惊叹。
宋江带来的人则惊讶于看到的这里的情景。
二龙山前这一群那一群,放养着无数牛羊。牛还不算太多。羊就真的难以数清了。
这些牲畜由一些戴斗笠的骑士拿着长鞭看管着。还有几只狗在帮着。
两边远处则是数千匹战马在悠然吃草。
和放牧牛羊不同的是,每匹马都有武士看管。战马都备着鞍子,只是肚带较松垮,显然若有意外,武士们能立即准备好骑马战斗。另外也有骑兵在溜马或者进行奔跑厮杀训练,让内地没见过大规模骑兵战的众人看得心惊又心热。
他们看到了传说的牧草,看到二龙山似乎不止是山前,连很远的两侧也广泛种植着牧草。
习惯了在大宋看到各种农田,眼前突然出现北方草原的景色,大家既新鲜又震惊。
晁盖听到啧啧声,不以为意道:“北方那糟糕的环境尚且能放牧,我们中原土地肥沃,雨水充足,气候温暖,有何不能放牧的?”
“以前没有或不常见,不过是咱们人口太多太稠密,无法提供大片牧场,又农耕思想根深蒂固成死板,习惯种田,见地就想开成田,而且只知一味向大地索取,乱砍乱伐,不懂改善植被环境,不重视养殖业罢了。”
“其实即使种田,在无法开垦的荒山野地铲除没用的杂草,植上牧草,种田时顺带着养殖也是好收入。小家族把羊栓上绳索,定在那任其自食就行,不费什么事,更不耽误种田,麻烦的一点不过是回家前割些夜草。春养秋收,大半年下来数只羊长大了,即使不卖钱,自家也有肉吃。这是多好的事。咱们汉人百姓体质弱,远不及北方蛮子强健,吃不上肉是很大原因啊。总被欺负,不但是缺战马。我二龙山将士强健而骁勇善战,很大原因就是有肉吃,有力气。”
晁盖这时说着这些,随口就来,神情与语气都很笃定自然。
在以前,他也没这个思想意识的,改变,无非是这些年受赵岳直接或间接影响的。
他轻描淡写的话落入新投的人耳中却非同凡响。
晁盖能有这种意识观念,已经具备了当官守牧一方的素质。谁说晁天王是个只有蛮力武勇的武夫粗汉?
第473节斗法23
晁盖的气势和谈吐让宋江更震惊。?·
这才分别多长时间,往日那个只知豪侠使气的土鳖庄主保正农民居然就成了似乎隐隐约约有了帝王气势见识素质的智者英雄。他怎么会转变这么大?
是二龙山这块地的风水好,真有龙气,养人、养智、养气,还是有高人在指点迷津,让一勇之夫开了窍?
宋江没掩饰自己的惊讶,对晁盖赞叹不已:“三国时有典故,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天王哥哥与这典故好有一比。这番高论让宋江大开眼界。”
他谦卑地笑着捧晁盖,眼睛却扫视智多星吴用和入云龙公孙胜,暗暗琢磨晁盖的胸襟气魄是天生的,却短于智识,能有这见识只怕应在这二位身上。或者还有读书有才的悍将任森指点?
在晁盖等二龙山老头领热情引导下,大队人马上山。新投靠者再次惊讶甚至震撼了。
此时的二龙山和周通、杜迁、宋万他们从桃花山转来时,情况又不一样了。
原来自然形成的凹凸不平、不太利于马匹车辆上下山、人走,不注意也容易歪了脚的这条唯一上山路,此时已经以水泥大体铺整平坦,有密布的横棱便于脚抓地不打滑,又坚固耐用。这让车马上山极其便利快捷。
山路曲曲折折向上延伸,一路宽窄不一,设有三关,每一关卡都设在里宽外窄的山道处,一座座四五丈高笔直陡立的石头水泥建就的城关样建筑突兀地耸立在眼前,和周围的山体结合的紧密而巧妙,共同形成浑然一体的险恶要塞。
宽厚的城墙上设有抛石机等重型守卫武器,有躲避远程武器打击、也可防雨雪酷暑寒冬又利于在室内监视外面的藏兵洞,关里是利于存兵和调兵的较宽阔平坦地势,建有石头房子驻扎卫兵,关外是狭窄的上山路。
这样的关卡挡在山道上,周围能爬人的缺口被石头水泥修补也堵住了,想上山只能从这条唯一的山道关卡经过,关门若是一关,关上众多的守卫者居高临下对狭窄的关外细长队伍的入侵者进行打击,怎么打怎么轻松有利。入侵者想靠近关卡都极难,兵再多一次也用不上,只能搞添油战术,让士兵不断上前送死,耗尽山上的守备力量,再强行撞击坚固并不宽阔的山门。
爬关墙进攻,应该是不必费劲了。
关前只有对着城门的狭窄山道能树立梯子,别处不是凌空,就是陡峭得只站那都无法立足,根本不能架梯子攻城。
?·一两架梯子在山门前竖起来,别说难有那么高能顺着爬到城关上的梯子,就是有,关上的人也很容易就能摧毁。
这样的关卡和蛇角岭那种以树木栅栏搞的很容易攻破的关卡和寨门根本没有可比性。新来的人都在想,俺的娘唉,这样的关卡,除了会飞的神仙,谁能攻得破?
这关卡前,除了狭窄山道,别处连尸体都存不住,山道尸体堆稍高了,就会滚下两侧山崖。这样的地势,你若为统帅,就是不惜将士性命,用人命冒险搬石填土人为堆高关卡前的山势,没有埋起二龙山这一面悬崖的功夫,根本不可能铺出路奔杀上城头;就算直接用尸体堆,没有个最少十几万条命往里送,填平两侧的山凹,让山道能以尸体堆高起来形成通往城头的路,也不可能。这还只是第一关的要求。后面还有更陡峭险恶的两关。
麻了个痹的,这是谁这么聪明搞出了这样的关卡?
新来者咋舌,心里嘀咕着,却高兴起来。
二龙山如此坚不可摧、牢不可破,才是安全的强盗窝。
看来,光是这险要,老子弃了蛇角岭来这就是来对了。
二龙山的海拔并不太高,路又好走,上山不需要花太多时间。
在随时会面临被官兵突袭的情况下,二龙山养殖的大量牛羊却敢直接放牧在山下,不畏官兵杀来破坏,是因为山寨哨探放得远能及时察觉敌人出动,也有快马能迅速回来通报,而官兵缺乏战马,少量骑兵来只是送死,大队来,多是步兵,行动迟缓,达不到真正的突然袭击,等到了,二龙山也做好准备了,牛羊能迅速赶上山躲避。而且山寨兵力也强大,以目前的势力对比,即使在山下开战,不打防守战,官兵来也未必能啃得动。
这山不太高,牛羊上下方便快捷,也是个重要原因。
等到了山上,包括宋江在内的所有新入伙者再次一齐看傻了眼。
二龙山上的整体地势是比较平坦的,起伏较大的只是少数地区,既称二龙,山体自然广大绵长,只这片平坦的山顶就似乎一眼望不到边,荆棘藤萝都清除了,也种植着广阔的牧草,只是没有牛羊啃食,草长得茂盛而老高。
晁盖笑呵呵介绍说:“这里的牧草不是用于现在放牧的,保存着是为了秋天收割了当牲畜冬天的食物。?????·这些还远远不够,还得另外再从周围的农户家收玉米秸储备着,冬天好铡碎了喂养牲畜。山下的牧草,在孽龙湖那边的也留着,只是到秋天收割的时候枯黄了,很容易被官府派人以夜间来偷偷摸摸放火烧掉,保存不易,为防万一,只能如此安排。”
“为了能在山顶种植,我亲自带将士们从山侧的湖泊和河沟挖了肥沃的土运上山来铺垫在缺乏泥土的地方。着实辛苦很久。只是必须得辛苦。否则光是山寨的数千匹马就能把山寨吃穷吃垮掉。更别想养着牛羊尽情吃肉。”
众人不禁为晁盖的干劲十足所震惊和佩服。
让新众诧异的是,山寨中的房子不但多而且不是集中那一处,是绕着山周边建成,不讲朝向,一排排由外向里建开去,也是石头水泥的,上铺茅草,不是木头拼接的那种粗糙简陋容易被毁掉还遮风挡雨防严寒风雪差的木屋子。
在一些房子之间盖着马棚,那显然是骑兵的居所。也有很多牛羊过夜避风雨越冬的棚子。布局显然经过周密设计。
山寨的核心建筑——宝珠寺离下山口并不太远。
这地果然不一般,寺前好大一片平地,光滑得象镜子面般,不生杂草,正适合点兵和大人群活动。
晁盖指着寺庙两侧的一排排显然更好的院落介绍道:“山顶周的房子现在能住五六万兵马,并且还在不断兴建,准备至少能容纳十万将士,连有家眷的能住二三十万人,屋里全是火炕,不怕冬天山顶的酷寒难眠,新来的弟兄们绝不愁没有比当官兵还舒服的地方住,都暂时找空房子放下行囊武器,休息一番,等着吃喜宴。这的房子,寺后那些格外高大的是钱粮仓库,寺两侧是专门给头领和山寨重要管理人员准备的住处。”
“晁盖希望能汇聚天下英才,怎么也得聚上几百英雄好汉作头领,共聚大义,图一番大业,所以这准备盖上几百套,已经盖了一百多套。左边这是山寨的大夫等集中居住的。老弟兄们不喜欢住宝珠寺跟着我晁盖受拘束,也住在这里,聚一起图得是个方便热闹有人气,尚有些个空院。右边这的数十院落以前无人居住,现在嘛”
说到这,他哈哈大笑几声,对毒角蛟秦会热情洋溢道:“尊夫人和郑红郑头领带着一些人选择在右边居住,总算把这片房子打开了人气。”
在秦会和众人的欢笑声中,晁盖一挥大手,“走,过去看看。”
秦会老婆隋氏和郑红都一脸喜滋滋走出来打招呼。
大伙顺便参观了一下秦会的住处,然后这心情就更舒畅了,这你娘的才叫人住的地,感觉越发真是来对了。
晁盖环顾几十号新好汉大声道:“新来的弟兄们,你们都看到了这里居住的方便美好。不客气地说,这些房子和布置花了山寨巨大代价,不是谁想住就能住的。只要你觉得自己够资格在山寨坐一把交椅,尽可去挑选一套住下。”
“当然,你若觉得自己斤两不够,却想住这,也不是不可能,你可以和头领双方选择当头领的侍卫亲兵。住不到这里也不要失望羞恼,凭本事当头目带兵,在将士居住区,条件也是不错的,也更自在。若立了大功,也能升级为头领。”
有什么实力与条件就享受什么样的待遇。这是很正常的事。众人都能安然接受晁盖的直爽话。
晁盖笑道:“公明贤弟自然要和盖住一起方便说说话,就不用选住处了。其他弟兄们现在都去做选择吧。选了自己的住处安下家,放下行囊,安下心,休息一会儿,愿意动弹的随我和公明贤弟逛逛,进一步大体了解下山寨情况,然后轻轻松松开宴大吃酒肉,尝尝当二龙山好汉的滋味。”
他的话让众人又是一阵欢快大笑,心都道:“这晁天王好大的雄心好大的气魄,也爽快周到得很,真英雄也,是个不错的当家人。”
都告辞去挑选自己的住处了,不久,又都两手空空一身轻快地回来了,喜气洋洋跟着逛。
从柴进庄来的好汉,绝大多数虽然杀人等犯了重罪,但本事并不高强,没资格当头领,能这么快也轻松回来,完全是在来的路上就协商盘算好了,有的当头领侍卫,有的则选择下去当头目,也尝尝当官使唤人的滋味。并且以后者居多。行囊只是暂时放在关系处得好的头领那,等今日有具体着落了再搬走。
一边逛,二龙山核心三巨头一边向新人介绍着。
山上有一处水量不算小的泉水,但,需要利用它源源不断,不断取水屯在水缸里才能够满山人用。
牲畜用水是从山顶直接向孽龙湖用滑轮摇辘水桶打上来的。
到了湖这面的山顶,大家才发现沿着山根绵长的湖区一线,在山崖边的树林向里还种植着大面积蔬菜、红薯和玉米,期间夹着最多的马牛羊住的棚子,显然是为了方便牲畜饮水和给庄稼浇灌施肥,真是考虑周详。而在一些地势凹处利用天然加人工做了放养鸡和猪的圈子。小的放养着十几头猪,大的能养上百头,总共不知有多少猪和鸡,都在悠然休息或啃食青草等。还修有很多水渠,显然是方便天太旱时人工取水浇灌蔬菜庄稼和牧草。
晁盖介绍说:“二龙山不怕官兵来打,就怕长期围困,所以一直广积粮不算,还要耕种能自给一部分,免得困在山上饿死。”
“这红薯可是好东西,对地的要求不高却省心而产量高,能制作成甜美食物长期储存,能做成各种美食,含糖量高,有利于食用和保持将士们的体力。另外,它的藤蔓和果实也是牲畜的好饲料,真是用处太多。”
山根处方圆十几里的湖中游着很多鸭子白鹅。
晁盖介绍说:“这些家禽也是山寨放养的。”
他指着以浅水中的木轿连接山凹的一处藏在芦苇荡中的小岛,说:“那里是水军驻扎的地方,连山凹带小岛能容纳三五千人。水上家禽的窝也在岛上。”
“大家也看到了,目前船只总共虽有百十条,但大船少。因为缺乏精通水战的水军头领,也一直没着重发展水军,一直以来是盖原来庄子上的几个水性好的人在管着,负责顺河流运输粮食等物资战利品,平常打鱼,管管家禽,补充山寨食谱。”
“这湖里有的地方极深,怕不有十几丈。传说水中藏有两条妖龙,常常兴风作浪掀翻渔船伤人命,弄得附近百姓一直无人敢来打鱼。当地人称呼它叫做孽龙潭。因无人打扰,湖中鱼虾鳖等数量极其庞大,是山寨鲜美的食物来源。”
“当初刚落脚此地。盖不信邪。但真有可怕水怪翻船杀人。盖当时也很惊骇,不敢再让弟兄们下湖操舟,更养不得鹅鸭。”
众人听到这个,顿时都聚精会神盯着晁盖说话。
“后得一好友指点,盖一横心,用尼龙绳子做线,特意打制了个粗大鱼钩,直接从山顶向湖水最阴森可怕处下了钓饵,准备学学古神人抛下金钩钓蛟龙,结果费了数天,工夫不负有心人却真钓上了一条怪物,浑身泥黄,长有三四丈,牙齿如排戟,眼睛似晶灯,直如可怕的黄蛟龙,在水中力量奇大,那么粗的尼龙绳子都差点儿吃它挣断了。大家都惊骇不已,以为是伤罪了有神通的灵物。想放弃,我那好友却笑言它不过是条变异又活得够久机警凶悍的鳝一类大鱼。”
第474节斗法4
二龙山能有今日之兴盛模式,确实是有高人指点迷津,那是赵岳当初安排晁盖盘踞二龙山时就列出的发展规划建议,晁盖最佩服沧赵的发家富强之道,认真听了并牢记在心,上二龙山后有条件了就开始一点点努力照着实行,并且也在牧草和水泥制造以及建筑方法等多方面得到了赵岳直接或间接的鼎力支持。
这个秘密只有二龙山核心三巨头知道,并牢牢守信住秘密,从不向任何人泄露半点。
宋江自然不可能知道二龙山背后藏着一只操纵的大手。
但他为人处事最是精明,听晁盖提到友人帮助二龙山除湖中巨怪,顿时留了心,暗暗猜测晁盖的巨大变化可能与那友人有关。
他察觉了晁盖背后的一点秘密,也看到他极力想收为心腹的张大能三兄弟因和晁盖、刘唐义气相投很自然地住在了一起形成了紧密关系,不会是他的铁杆追随者,他白费了心思,不禁暗暗叹气,却不知他欣赏也想依为心腹的能干义妹不但也不和他一心,而且成了身边的钉子。
招揽了这么多人上二龙山,忙乎了那么久,下了那么多心思,到头来却仍然没几个能靠得住的异姓兄弟,宋江心中发苦,面上应酬自如,满脸喜悦,心思却骤然焦躁起来。
官僚本能让他感到一种巨大的危机感、空虚感,促使他急于找到本领高强又可靠的帮手。
在众人不断的惊叹声中越发意气风发的晁盖哪知道他的公明贤弟的焦虑不安心思,看大伙儿对湖中巨怪的事兴趣强烈,兴致高昂就多说了几句。
“钓上来的那条怪物怕是在此深潭幽境活了几百上千岁,即使没成精也多少通点灵,可称为灵物,非是凡物,食之必定大补。”
“公孙先生曾笑言他若是擅长炼丹的术士,一定会欣喜若狂,把此怪当成绝世珍宝,好好炼制一番,得些灵丹妙药,吃了此丹说不定能脱胎换骨得窥仙道。佛门那些秃驴知晓了,必定会力劝放生,免得冒犯了神灵招来灾祸。可此怪吞食巨钩已死。秃驴们只能惊惧遗憾,必定要设祭坛焚香敬奉此灵物。若是东京那崇信道教的狗皇帝知道了,必定会不惜牺牲大军的性命来征讨或许以高官厚禄招安以求得此怪来炼制丹药服食,以得长生,从此踏上仙道。”
“此怪确实不一般,身滑而柔软,水中如蛟龙,皮极坚韧,寻常刀剑难破之,肉质更坚韧如铁。当时山寨众人畏之,不敢动手毁尸烹制。是盖亲手以宝刀把此怪剖开,把肉剁成块,按我那友人的建议以众多佐料加数口大锅慢火久熬,直熬了一天一夜才把肉烹软化,食之果然鲜美无比,美妙非凡。那水怪巨大,得肉极多,当时山寨刚草创不久,只有几百个弟兄。每个人都一尝美味得饱食,才把它勉强吃完。”
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连宋江也不禁被吸引住了,追问道:“不是说此湖中有两条妖龙?”
“那,可真有另一条?”
众人随即纷纷响应。
有人好奇又紧张地跟着问:“对呀。有没有另一条?若有,天王杀死它的伴侣同类,那通了灵的水怪岂会不伺机为同伴复仇?”
晁盖捻须感叹一声道:“不瞒众家兄弟,盖当时逞血气之勇,抖胆捕之,杀之,食之,但这心里却是也忐忑不安得很,也怕真触犯惊怒了神灵。但事后,盖欣喜发现了没有什么大灾祸降临在盖或二龙山的头上。
盖吃了水怪,是觉得很滋补,精神体力健旺了不少,但也没真个能脱胎换骨,更别说得窥什么仙道。
湖中也确实还有另一条水怪,而且更大了近一倍,更狰狞可怕,实为深渊蛟龙之相,在它同伴被盖钓走后,数天内曾不断浮到水面附近似在是寻找同类,愤怒搅起漫天风浪,声势惊人,当时确实天昏地暗风雨交加,有传说的蛟龙或妖怪呼风布雨现象。盖和满山兄弟也确实惊骇得不轻,深恐惹下大祸,造成水灾连累周围的百姓。
但我那友人只笑言,水怪确实年久有点灵智,在寻找召唤消失的同类,并为失去同伴而可能寂寞焦躁发怒。但风雨交加不是它之能。恰恰相反,正是风雨来临,造成水中缺养,动物又比人对天地自然现象敏感,水怪才游到水面呼吸,并被风雨这等天地之威惊动而格外凶狂。”
“他说这是自然现象,很正常,与神灵妖魔之事无关,不必心惊惧怕。”
宋江听着,微锁眉头,盯着湖中最幽深阴森的区域若有所思。
有人则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
晁盖大笑。
吴用接话摇扇子笑道:“诸位也看到了,我二龙山的老弟兄都至今安然无恙。山寨也不但无天灾,反而风调雨顺,并且很快跟着当时闹起的横扫山东的强盗军得利,短短时间内一下子汇聚起了上万人马,并且广得了钱粮等山寨紧缺的物资,有了雄厚本钱在二龙山站稳脚跟发展起来,青州官府没能趁我弱小时全力以赴剿灭我等,那时起再也奈何不得。不知那幕容知府老儿当时是怎样后悔莫及呢。”
众人闻言大笑。
有人笑道:“狗官们只知拼命搜刮民脂民膏,贪图安逸享乐,一向不把咱们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对咱们落草对抗官府一向轻视不屑,以为翻手可灭,危及不到他们的利害,却不知我等都是英雄好汉,稍有喘息机会就能成长壮大,搅动起满天风雨惊雷,让狗官们再不得安宁。”
说话的正是孔厚,宋江在信中曾反复提到并赞赏的文武双全人才。
晁盖对相貌端正举止利落有度的孔厚印象也不错,闻言捻须笑着点头。
这话太对他的脾胃了。
我晁盖虽然只是个庄头小民,没有读过多少书,但却是顶天立地的真英雄豪杰。敢小瞧我,我就闹起大事,让自以为是高高在上的狗官们看看我的能耐。
我要让那些视我为草泥的贪官污吏一个个死在我的大军刀下,看谁才是草泥。
公孙胜知道众人更想知道剩下那条水怪的事,就轻甩拂尘笑道:“众兄弟关心水怪。贫道告诉大家吧。它仍然在这深潭中,只是没有再兴风作浪,也再没人看到它出现。难知它是从同伴之死知道了天王之威,不敢和天王作对了,老实潜伏着在深水悄悄生存,还是已经失伴痛苦孤单而死在湖底或洞穴中。总之它已经不是危害了。湖中家禽和弟兄们从无出事。我二龙山的英雄好汉不用怕它。否则就再起金钩钓蛟龙。”
宋江点头微笑赞同道:“有晁天王之威镇慑此间,有满山英雄好汉的正气压制,邪魔妖道岂敢兴风作浪犯我之威?”
众好汉听这话,心中熨帖,一个二个地豪气大发,仿佛都是本领通天、品行高尚的英雄,做得事是俯仰无愧天地。
晁盖不觉得宋江这话有什么特别处,只是笑得越发畅快。
吴用则对只闻其名今日才得熟悉的及时雨多了欣赏,感觉找到了有共同语言的人,骤然萌生了亲近之意。
公孙胜满面春风间,则看着这位黑矮的胖子,在心里又增加了几分小心与警惕。
这个宋公明气度心胸手段果然不凡。
赵岳能高看一眼的人物果然不一般。
这是个在拉拢人心方面擅长润物细无声的高手,也必定能于无声处响惊雷。贫道和这样的高手同在一山较量,必须打起十二分精神,使出全部本领,否则必会败得无声无息而惨痛无比。误了公子的大事。
逛完了二龙山,山寨的聚义庆宴也准备好了。
宝珠寺大雄宝殿是香客上香礼佛及寺中全体和尚们念经做课的地方,很是宽敞,纳得二三百人不是问题,扁额如今已经改成了山寨的聚义堂,平常,头领们议事就在此处,就当着慈悲庄严的佛祖三身的面谈菩萨行霹雳手段行杀人放火的事。
一排排的桌子此时摆设在大殿中,烤得焦黄的羊肉、做得肥美的鸡鸭鹅、鲜美的蔬菜鱼虾羊肉汤......一一上了餐桌,只看着就感觉异常丰盛,种种菜肴无不飘着诱人的香气。加上一坛坛的好酒水,这些都让新入伙的人倍感自己选对路了。
在极度欢快的气氛中,狂吃美喝一场,除了宋江、郑红二人外,新好汉们无不吃得肚圆酒醉去美美休息了。想保持清醒好私下做点事的孔厚也被山寨的热情洋溢灌倒了。
半醉的晁盖拉着昏乎乎的宋江去了宝珠寺后院住处再述别情,并当天宿在那里,没能从郑红那了解想知道的情况。
第二天,在又好吃好喝一顿后,该排座次论正事了。
新旧好汉们共聚聚义堂。
晁盖大马金刀在寨主位上坐了。二当家智多星军师吴用居右侧。三当家入云龙公孙胜居左,随晁盖一同坐了。宋江则在寨主当家的与众好汉之间的空档处的右侧单独设的坐位上地晃盖邀请示意下也坐了。那是尊贵的客位。
其他好汉,无论新旧都站着。新座次没定,没法坐。
另外,不够资格坐交椅,但选择下去当头目的新好汉们也在场准备听听安排。
几十号人乱哄哄聚在这,倒是把肃穆缺乏人气的大殿搞得异常热闹。非同以往。
晁盖伸手示意。
众好汉顿时停止说话,都静默下来看着晁天王,等着听听这位寨主大当家怎么说。
晁盖道:“众位新老兄弟,今日能齐聚一堂共聚大义,这是晁盖的荣幸,也是我们大家的缘分。这些话今日不多说了。要说的是我与公明贤弟早就相识,在郓城县时就是知己好友,有过命的交情。盖更知公明贤弟的才智胜我晁盖十倍百倍,也有非凡的雄心壮志,比晁盖更胜任这寨主之位。”
众人一听,顿时哄一声议论纷纷。
怎么着,晁天王这是要退位让贤?
这可是关乎山寨前途命运的大事,也关乎每个山寨人的切身利害,有的高兴,有的皱眉,有的淡笑静观群情......
宋江赶紧站起来向晁盖抱拳示意,又向众好汉抱拳示意,这才挺胸大叫道:“众位弟兄,且听宋江一言。说起来,小可不过是郓城小吏,讲信的是个义字,薄有虚名,怎及得天王哥哥豪侠仗义骁勇神威?”
又转身对晁盖谦和笑道:“承蒙天王哥哥抬爱,夸得宋江云里雾里,心里这个高兴,却还自知斤两。寨主之说,请哥哥休要再提。宋江是待罪之人,身无拳勇,能在众兄弟义气的庇护下活得安全,得过几天痛快日子,已经是饶天之幸,感激不尽。”
晁盖感叹了一声道:“说到待罪,我等在场地好汉哪个不是这种人?以我晁盖看,大家杀贪官污吏,除暴安良,还百姓以公道,有罪反是光荣。贤弟执着纠结于此,晁盖实不敢苟同。”
又扫视众人道:“晁盖有心把这寨主之位相让,让公明贤弟做当家人带领山寨走向更兴旺,可昨日和公明贤弟相谈甚久,提及此事却被公明贤弟一口拒绝了。”
“公明贤弟带新弟兄们投我二龙山,给弟兄们找到安全可靠能睡得安稳觉的家,安排好了出路,自己却不肯入伙坐把交椅。不过这事,盖也理解他的难处。孝义难为啊。”
“晁盖之所以今日仍提此事,就是告诉大家,公明贤弟虽然没有入伙,但也是我二龙山兄弟,他的事就是我们山寨的事。山寨也永远给公明贤弟留着交椅等他来坐。”
众人,无论新旧好汉都点头赞同这话。
下面说到排座次,晁盖倒一时没了主意。
以他的习惯想法,排位自然是按本事高低、对山寨的作用和功劳大小来,昨天光顾着喝得高兴,昏乎乎的也没在这事上多想,现在要论论了,却突然发现自己想当然了。
第475节斗法终
此次,七千多新人刚上山,带来的财物不少,但交给山寨的并不多,只是增添了不少粮食布匹油盐等个人拥有不便甚至根本用不上的物资,宝贵的是得自淄州官兵的数千武器盔甲。
山寨因自刚落脚二龙山和在蔡京催得紧下来追剿的霹雳火秦明的官兵一战后,不久借着强盗军横扫山东的光迅猛壮大了实力,青州军一时啃不动了,不敢轻易来犯,二龙山忙着练兵等事就一直再没有正经和官兵大战,得不到最缺少的正规化军事装备,在这方面一直是短板。
宋江带的人来,大大解了燃眉之急,不但一下子翻翻地增加了头领数量,山寨装备方面的力量也提升不少,但上交的钱财就寥寥无几了,新入伙的弟兄,个人的腰包箱笼倒是鼓鼓的。
对新人入伙留财不交,晁盖对此也理解。
大家提着脑袋造反,绝大多数人就是为了大称分金,过上当大宋顺民不可能有的富裕日子。
但,新老人员对山寨的建设与壮大都有重要贡献,论功劳大小什么的就不好说了。
而本事,新旧两拨人初次见面,相互了解太少,谁知道谁有多大本领?怎么论高低?
难道还要搞个现场比试以定能耐高下?
那也太那什么了,容易为虚名争斗伤了和气,失去异姓兄弟一家亲的聚义根本原则。
晁盖扫视着满堂晃动的人头,具体怎么排座次一时没个主意,不禁捻着胡须沉吟起来。
宋江一看晁盖要正经安排众人的座次了却沉默着犹豫不决迟迟不开口,顿知原因。
他可不是英雄豪爽过人、行事却有些粗心大意脑子里常常想当然的晁盖,出于官僚和权力本能,对涉及话事权力大小的山寨排座次,在来到二龙山之前就早有腹案。
此时见晁盖在这种重要的山寨大事上果然缺乏细致周到准备,宋江不禁暗暗一笑,心说:“果然不出所料。
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自打东溪村一别,晁盖上了二龙山逍遥法外,振奋精神,励精图治,把二龙山整治得是不错,隐隐约约形成一番气候,本人的眼界与能力也似乎有了较大提升,让我宋江刚一接触不禁大吃一惊,以为晁天王真的脱胎换骨变了个人,不再是过去那个困于乡野坐地分赃的隐形绿林大哥、村头子鄙夫,但现在看来,他受天性所拘,做事的本质仍然没什么根本性改善。从安排座次这事上就再次暴露了他的行事弱点。”
“晁盖仍是那个长于具体执行某事,杀伐果断,却不善于人事策划的粗汉。”
熬过官场的宋江心里很清楚:一个集体,最重要的是人事安排。安排好了人事,这个集体的一切事物才能正常有序地运转。权力的最核心就是人事权。财权则是控制人事的最有效手段。
晁盖当惯了老大,无意识间也会习惯地把人事与财权抓在手里控制局面。
但他在二龙山上聚着一帮好汉,把这当是异姓兄弟一家亲,共图活个快活,只要由他当家作主,主持裁决,辅以左膀右臂帮着定事拿主意,其他兄弟虽按山寨传统习惯排了座次,在晁盖心里实质却是兄弟间不分尊卑大小,有事大家平等商量,群策群力,义气相投,志向心意一致,一团和气,最后由他和臂膀定夺,大家各展所长,齐心协力共同努力做好。他骨子里没意识到座次排序的重要性和重要作用,只习惯按绿林好汉作派把它当成是能力大小的排序与肯定,当成是鼓励大家立功上进的一种手段或者机制,并不是真正了解和重视座次的意义。
对此,晁盖无疑是想当然了。
山寨只十个八个义气结盟的头领时,小打小闹,人少好控制,事情好商量,晁盖的这种心思没什么大问题,但一做大了,破“家族”模式成草莽政治军事集团,无形中要讲究“官位与权力分配”了,这时候头领多了,成分、关系、心思、利益诉求复杂了,晁盖就行不通了。
当然,晁盖有当老大的本事和一定的悟性,这时候没觉悟,没做好迎接转变的准备,一时间不适应新情况,有些尴尬被动,但随时间推移,他会发现问题,重视并安排好人事。
但,那怎么说也是以后了。
宋江的权力意识本能促使宋江要在此刻抓住晁盖露出的这个弱点和机会,进一步确定自己在二龙山无形中的优势,为以后万一走上这条路,要在二龙山讨生活谋大业提早做好更充足的铺垫。
玩政治,讲究的就是个深谋远虑。
没这种思想意识和远见卓识,那就不配参与政治搞大事。
宋江短短时间内心思千百转,想得清楚明白,意识到自己对上晁盖的优势是什么,心里由初上山时的惊愕和隐隐慌乱重新变得镇定自若,从座次安排没充分准备上也重新掂量了他暗暗重视、晁盖也依为臂膀的军师吴用和公孙胜的谋事能力。
这二人,一个号称智多星,一个绰号入云龙,听着都是高深莫测的罕见民间奇才高人,原来也不过如此。
二龙山三巨头到底都是没历练过官场的村夫、书生、野道人,纵然有些阅历、见识和能力,但身在官场体制之外,对官场基本规则都缺乏真正认识,其素质玩不好大集体大山寨。
当领袖人物,诸事周详,只怕我上了二龙山,还得靠我。晁天王让位夸奖我之言,真没说错。
宋江此时并不是起了架空晁盖甚至夺位的阴险背义心思,只是人自负其能情况下很自然产生的争胜心理。
他向晁盖拱拱手,以他和晁盖的交情,光明磊落地向沉吟不决的晁盖直接笑呵呵问道:“天王哥哥,山寨的新老兄弟齐聚一堂,虽然痛快喝过几顿酒,誓同生死,已经亲如一家,但彼此之间还不熟悉,论功劳也都有大贡献。这按山寨规矩,以本事和功劳论座次论大小,天王哥哥是不是不好裁决,一时感觉为难了?”
农民素质的晁盖朴实地没意识到宋江插手当家人的事对他权威的不利影响,反而觉得是宋江体贴他这个老友懂得他的心思并且有高招,不禁眼睛一亮,坦然点头道:“盖是有些踌躇。不知贤弟有什么良策?不妨说来,大家听听。”
军师吴用意识到了问题,之前也是在赶紧想良方帮晁盖顺利定下众好汉的安排,弥补考虑不周的过失。
但,他之前也没多想过这方面的事,没有具体准备。
毕竟,头领座次安排是大当家决定的,是晁盖的事。晁盖之前不问他,想必已有腹案,他不好也不必插手过问。
结果却是晁盖并没有详细方案,当场坐拉了。吴用身为军师,有责任赶紧救场,可,能难住并不笨的晁盖的事,即使是智多星,却一时间哪里立马就能有完美有效的方案?
说起来,真不能怪吴用这个军师没用,疏忽大意导致关键时刻让晁盖出了这个丑。
在山寨,吴用是最忙碌的人。
晁盖这个老大是裁决者、下命令的,自然是不管山寨日常的繁琐具体事务的。
吴用这个领着干活的二把手,除了公孙胜主管的山寨思想、军纪和帮助吴用分担的情报工作,其它方面的事,比如说管理钱粮、下面的人员安排、军事日常训练,山寨防守、满山寨的吃喝拉撒、医疗卫生、养殖耕种服装制作等后勤保障、以及山寨各色人的各种矛盾、家长里短等等,什么都得管,都得过问。
山寨目前纯是个缺不少零件的军事集团,有打仗的头领,有数万厮杀汉,缺乏的是内政人才,只有精通发家治富曾把自家整成东京超级豪富也因此倒了霉的任森能帮着分担一些,剩下的,吴用这个书生只能自己多辛苦,真是忙得不可开交。
自张大能三兄弟先期带队上了二龙山,整天忙着喝酒,和投脾气的晁盖、刘唐说知心话,谈过往事迹壮举,切磋武艺,痛快淋漓得不行不行的。他们三是轻松惬意快活了,却把带来的上千人马和家眷的事甩手全由吴用忙活安排。
吴用还要忙着准备迎接宋江大队人马的酒宴食宿等诸多事务,脑子不得空,确实没时间去多考虑大当家担负的事。
他正无计时,宋江接了招,吴用不禁也把目光投在宋江身上,想听听这位名声响亮的及时雨公明有何高明之处。
宋江看看审视自己的吴用,谦和地哈哈一笑道:“智多星军师都无良策的事,宋江能有什么高论?”
这话让吴用回以微笑。
吴用很自负才智,还真就不信了,他若想不出好法子,宋江能轻而易举解决问题。
但宋江的这种谦和、直爽、大方又圆滑的君子读书人处事方式让他产生心里共鸣,越发喜欢。
宋江感觉到吴用对自己的更认可,扫视众人期待的目光,在晁盖说贤弟不必过谦的催促下笑着又说:“确实也不是什么高招,不过是权宜之计。天王要我说。我就说给众家兄弟们听听。”
“依某看,既然暂时无法按山寨规矩排座次,不如先暂时不统排,分新旧头领各坐一边,日后有了功绩,明了本事,再说不迟。”
他的建议一亮出,顿时赢得众好汉的一片热议,不少人点头大为赞同。
新旧头领彼此之间不了解情况,没法不进行复杂的比拼就能论个高下,宋江的建议避开了问题的要害,确实是良策。
就连吴用听了,也不禁点头赞赏。
微笑静默的公孙胜听了,则心一提,隐隐盯着宋江越发警惕:这个宋江,还没真上山入伙,这就开始搞分裂巧妙树立自己的势力和权威了。
好在他的思想已经不再局限在草寇山寨形式,早在清州时就曾经和赵岳兄弟俩谈过如何发展和操作二龙山势力,此次接道士医生戴修明上山,在清风寨那几日也和赵岳详细交流过宋江一伙上山的问题,心里有比较周详的准备,此时一见吴用这个很擅长琢磨人琢磨事不缺乏警惕性的聪明人没瞧出利害,赞同宋江,晁盖更笑着点头想挥手就照宋江的建议做。他赶紧出声打断。
“天王哥哥。”
他一开口,晁盖立即转头看过来,笑问:“一清先生有话说?”
公孙胜本就是生辰纲起事的关键人物,晁盖视为有见识有魅力与能力的心腹兄弟。北上弄战马,公孙胜带队而为,交通沧赵家的支柱文成侯,处事周详,不辞劳苦,功劳巨大,而且见识和能力大长,回山后出了不少好建议,进一步完善和提升山寨的整体实力,让山寨由大宋常见的草寇向比较正规的势力集团转变。晁盖越发重视公孙胜。
公孙胜笑着点头,友善地看看宋江,又转头对晁盖笑呵呵道:“众多新兄弟上山,大家相互缺乏了解。但,天王哥哥,座次一事,也不必考大家吊大家的胃口了。”
晁盖微一怔,却反应迅速,立即哈哈大笑着掩饰自己的愕然,笑着对公孙胜说:“那好,就由一清先生说说吧。”
他自然无比相信生死与共也处久了情义深厚的公孙胜不会坑他,既然公孙胜招揽了此事,必定有更好的法子就此一下子安排好此事,不必等以后再麻烦,也周全了他考虑不周所损失的颜面威严,真是贴心的兄弟。
这无疑再好不过了。
吴用则是明显一愣:天王真的早有定论?公孙胜知道,我却事先一无所知?亏得我刚才这通着急拼命思虑呢。
他心中不快,但一瞧晁盖,以他对晁盖的了解立即就明白了,晁盖并不是瞒着他,显然也是个装明白的糊涂蛋。
吴用暗暗责怪自己刚才是小人心了,居然怀疑晁天王这样的真性情好大哥玩权谋,转而觉得公孙胜真是越来越长进了,有抢他军师位子的嫌疑,但又了解公孙胜是真正的出家人,无意于红尘权力,根本没有和他吴用争权夺利的心思,除非必要,否则公孙胜根本不会插手山寨除职责以外任何事,只做山寨的清静道人。
他微笑看着公孙兄弟,期待一闻高明。
公孙胜也不客气,就势道:“公明兄弟的主意是好法,只是不了解二龙山与一般山寨的不同,此法不必用在二龙山。”
宋江眼睛微眯,盯紧刚才还小视了的公孙胜,脸上却轻松笑道:“小可也说了不是高招,身为局外人,就是给天王哥哥提个建议以供参考。一清先生有妙论,那再好不过了,小可愿洗耳恭听。”
我就不信了,你一个道士在人事上能有什么真高明的法子。
第476节座次问题
在满山新旧头领所有人的注视下,公孙胜笑道:“公明哥哥和新兄弟们有所不知,我二龙山不搞官府鄙视的草寇山大王作派,建设的是谋公平正义大业的正规军事集团,不真讲究山寨习惯的那种座次排位,而是以能力特长划分各自的职责,并任命主副将和主副管人员。只是在众兄弟没来入伙以前,山寨缺乏人才,头领不足,无法真按设想的那样各部门都明确分出主副,天王哥哥只能按下心思,在原有基础上尽量按设想去安排人事。现在众兄弟们来了,山寨一下子增添了众多人手和热血义士好男儿,大大改善了条件,天王哥哥终于可以着手布置了。”
晁盖一听不禁点头。
可不是吗?
有了赵岳小兄弟当初的诸多建议,二龙山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常规山寨模式,事事力求正规化,誓要搞个样子给官府瞧瞧。
但他仍不明白,这正规化又和座次怎么摆脱关系。
别说他想不明白,就是智多星吴用也猜不透公孙胜能如何解决必有的领导排位的问题。
宋江则暗暗冷笑:“正规化?”
“正规化,又如何?”
“你就是搞得和朝廷机构一样正规,不也还是得象朝廷布置官员那样分个大小上下?”
“搞来搞去,你也得实质进行座次排位。无论如何也绕不过这道槛去。我看你怎么圆。”
众好汉们这时随便坐了。其中也不乏明白人,都用质疑的目光盯着这个洒脱出尘的道士。
公孙胜把宋江的神情变化瞧得仔细而清楚,心说:“贫道若不是听了二公子的点拨,以原有的见识格局,拘天山寨模式,还真就无法勘破这个槛,提不出破解的方法。”
他成竹在胸,从容不迫笑道:“既讲正规,兵种也是按正规军划分为马军、步军、水军、后勤保障军、医疗卫生军等等。”
众人,包括晁盖、吴用和宋江在内都目不转睛盯着公孙胜,心说:划分了兵种又能怎样?
公孙胜道:“天王哥哥,咱们走造反路,首要讲究的是武力,山寨的根本是建设军事集团,自然以马军、步军为主要力量。就按马军步军将领的具体分派,按马、步分左右坐。”
宋江听到这才明白:公孙胜根本不是能绕开头领的大小排位,而是否定了他的建议,破解掉新旧头领对坐无形间形成的团体势力划分和对立。也是否定了他一个外人插手山寨内部事务的权力,无形中消除了,至少是削弱了他的影响力和隐形权威形成的基础,维护了晁盖的地位。
新旧势力形成不了隐形对立,那么剩下具体怎么安排就好说了。晁盖完全掌握主动权。
宋江面上微笑点头,心里则暗暗倒吸一口凉气:好厉害。
他不禁重新打量着这位淡定从容的道士,心里琢磨着:“这个入云龙真是世外高人,一直在暗中窥测我,看破了我的心思,有意针对我?还是确实是晁盖和他早有核计,早有腹案,之前晁盖是在演戏有意试探众人,碰巧我起了心思,一时沉不住气,结果正碰上这个暗钉子?”
无论如何,宋江这次是真正重视起公孙胜,暗暗警醒自己不了解情况,不要再轻易掺合。
军师吴用已经迅速明白了公孙胜的用意,也是发现了新旧对坐的隐患,不禁暗暗道声惭愧,之前居然就毫无察觉宋江所提方案隐藏的危害性。那危害性可能是巨大的,会导致山寨分裂的。
他不知和晁盖是铁兄弟的宋江是有意如此出主意,没怀疑宋江有险恶用心,只当是宋江是好心,为解决天王哥哥事前思虑不周导致的尴尬麻烦才随口提了权宜之计。
宋江此时也确实不是想害晁盖、分裂或毁掉山寨。他完全是官僚意识权力本能。
晁盖也半点不傻,也很快明悟了之前宋江提的那个建议听着靠谱实则有重大缺陷。
他庆幸自己有个好兄弟帮衬着,自己才没有糊涂地犯下决策错误,但知道公孙胜必有进一步的更详细方案,他却不知到底是什么,但肯定差不到哪去,怎么也不会形成山寨隐形不和,不会无形中影响甚至破坏他的当家地位和一山之主的权力。
晁盖心中高兴,亲切地看着公孙胜,“一清先生,你接着说。众兄弟们都等着听听呐。”
公孙胜点头道:“那贫道就代寨主哥哥说一说具体的安排,有说错说漏的,再由寨主定夺。”
晁盖一挥大手,“一清先生放开胸怀,大胆地说就是。万事有我。”
“遵命。”
公孙胜起身站前两步,在和宋江相对的位置上以下位方式恭敬向晁天王一抱拳,以身作则加强天王的权威,然后转身面对众人,轻甩一下抱着的雪白拂尘开始把构思好的方案一一道来。
其中有些关键的东西也确实是晁盖定下的。军师吴用也早就知道,听来不会觉得突兀意外。
在宋江的关注中,公孙胜先看向面上轻松和谐微笑,实则心中紧绷着警惕他的孔厚。
“公明哥哥来二龙山前就反复提到孔厚兄弟文武双全、才思出众,对内政和军事都有真知灼见,并且是讲道义有热血的忠肝义胆好男儿。公明哥哥的眼光和话自然是可信赖的。”
“众兄弟们能放弃原有的东西,毅然决然投了二龙山共聚大义,公明哥哥的功劳自然巨大。孔厚兄弟在其中也起了重要甚至是关键作用,可谓功不可没。”
“从上得山来,具体接触,二龙山的老弟兄们也大略了解到些孔兄弟的能力、心胸和行事风格,相信也有个认可。因此,天王哥哥论功行赏,也是爱惜和重视人才,有意让孔厚兄弟以后就做山寨的副军师,协助军师加亮先生处理好山寨日益纷繁复杂的诸多具体事务,缓解一下军师独自长久承担的过多压力和劳累,共保天王哥哥打理好山寨。”
晁盖嗯了一声,认同道:“孔兄弟有才,有大功,有德,又有大胸怀和志向,是志同道合的兄弟,又是山寨紧缺的内政人才,自然要帮着军师分担起重担,万望孔兄弟不要推辞。”
孔厚已经从人群中站起身,抱拳,看神情架式是准备客套推辞,但听了晁盖定下调子,不容置疑,又听得新入伙的一同上山的纷纷叫着笑着支持、山寨旧头领也多表示认可赞同天王的决定,这才苦笑着谦虚谨慎道:“厚当初蒙狗官陷害落难成了发配的罪囚,无奈中不得不设计杀了想在押解路上坑害我的解差,仓皇逃到当世孟尝君的柴大官人府中避难才侥幸苟活下来,困在柴府虽得温暖、安全,衣食住行无忧,每日却茫然不知余生如何熬下去,后有幸结识了宋公明,被点拨了迷津,也有幸了解到天王哥哥的义气豪侠和二龙山众兄弟们的感人道义事迹,不禁心生仰慕,这才和希望助天王一臂之力的公明哥哥一起努力做了些事,尽了自己微薄的力量,赢得入伙的资格。同来入伙的众兄弟们也都是热血道义想做起大事的英雄好汉,这才会割舍过去来投。说到功劳,实不敢当。能和二龙山众兄弟们欢聚一堂共做大事,庆幸还来不及呢。”
晁盖点头微笑道:“有功就是有功,有才就是有才。我二龙山从我这个寨主到下面的寻常小卒都最讲究最信守赏罚分明。既是有缘的兄弟,副军师一职,孔兄弟就不要推辞。”
孔厚道:“得天王哥哥看重,兄弟们也瞧得起孔某人,孔某安敢虚假客套或图清闲自在而不从命努力做力所能及的事?某必全力以赴让众兄弟们能生活得更好,力争助山寨更兴旺发达。”
“说得好。”
公孙胜眼闪精芒,赞扬一句,伸手请向右侧的头领第一把交椅,“孔兄弟,请这里坐。”
宋江正为自己的代理人上位而暗暗高兴,闻言一怔。
闹了半天,这副军师尊位居然并不算山寨的当家人之一,仍然是下面的头领,只是位子高。
孔厚也微愕,但到底是县城磨出来的老吏,立即掩饰好了诧异,向晁盖抱拳行礼,高声道:“谢天王哥哥信任。”又满面春风地向众人抱拳示意,在众人叫嚷催促中这才大步流星去坐了。
公孙胜笑道:“众兄弟们既共聚山寨,从此成为生死与共的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自然不分贵贱尊卑,若为了做事有序和指挥调度方便硬要分个大小上下,座次还要排。”
“咱们也不按大宋的习惯分什么右尊左尊,左右平等,依贫道之意,就以孔军师这边为马军头领的位子。左边的就做步军头领的位子。山寨必然是马军少,步军多。这两边的交椅数量自然不平衡。为避免一面人头济济,另一边人头稀稀,直属寨主管辖的其他头领,诸如大夫、内务等非战斗人员就坐在马军这边好了。若有兄弟喜欢自在,不擅长不愿意带兵,只等寨主哥哥有事具体调遣,也单独列。”
说到这,公孙胜扭头看了一眼吴用。
两人对了个眼神,长久和谐相处,到底是有一定的默契,吴用站起身来。公孙胜则回去坐下,端起茶杯慢慢喝了几口,润润嗓子,同时暗暗观察宋江等人,又和郑红对了个眼色。
吴用摇摇扇子道:“且让一清先生稍歇,由我这个军师继续说说天王哥哥的安排。”
他瞧向在人群最后边独坐的铁爪阴针玉面狐猫郑红,笑道:“咱们山寨多得是骁勇厮杀汉,铁铮铮的男儿,女人很少,女头领更一个没有,典型的阳盛阴衰,现在好了,山寨总算添了员女将,郑红郑头领。相信有郑头领在能给山寨开个好头,山寨从此能多些女英雄的亮色。”
在众人的笑声中,特意一身劲装的郑红落落大方地起身向众好汉抱拳示意。
吴用笑道:“郑头领不但花容月貌,而且有一身好功夫,寻常好汉可不是敌手,要紧时也是能上战场厮杀的,可不是常见的弱质女流,更难得的是精细能干热心肠有见识有才气,正是山寨紧缺的人才。天王哥哥有意让郑头领做山寨内务女总管,协助我和副军师管理内务。”
众人不解这女内务总管到底是干吗的,都盯着吴用要解释。
吴用笑道:“内务,郑头领要管的就多了。诸如山寨的服装鞋袜被子生产、管理、采购、供应;比如,山寨的钱粮饮食、山寨的迎宾与招待、山寨的酒家、商店、医疗卫生等等,凡我和副军师以及医疗营戴先生负责的事务,她几乎全部都要协助管理甚至主负责管理好。”
这么一说,郑红的权力大了去了,但又似乎没啥实权,分量如何全看当家三巨头的心思。
吴用一笑,“唉呀,新上山的众兄弟可不知道,山寨因为缺乏能担内务的女头领,很多事就自然而然担在我这个军师身上。象山寨负责生产衣服等女人集中的作坊中的日常琐事,象家庭纷争,女人吵架等等都找我这个军师头上,我这也不方便处理,却不得不处理,常常好不头痛,每每一个头两个大。郑头领来了就好了,小生再也不用为这些力不能及的事心惊了。”
众人听得有趣,想想吴用处理女人导致的麻烦那情景,越发觉得有趣,不禁都哄堂大笑。
郑红等笑声小了,上前向晁天王和吴用、公孙胜这两位辅助当家人行礼笑道:“小妹一听当家的如此抬举,让小妹担这么多要事,诚惶诚恐,本不想逞强,但军师如此一说等于是将了小女子一军,小女子再有自知之明,再想退缩,就是不顾兄弟情义了,一咬牙,我干了。”
晁盖笑道:“郑头领是女中豪杰,这些内务岂能难倒你?
你就帮众兄弟们解决一下头痛的那些问题,不要埋没了一身本事才干象寻常妇人那样躲家里计较繁琐浪费光阴。”
郑红郑重其事道:“谢天王和两位先生的信任栽培。我一定努力为山寨大业尽份力量。”
说到这,她语气一转,变得柔媚娇柔,“不过,天王哥哥,小妹丑话说前头,若是限于能力,小妹做得不好,甚至做错了事,还请天王哥哥和众家兄弟们多原谅担待。”
晁盖大笑道:“我和众兄弟都信得过你。你就放心大胆地干。放心,有事我担着。”
郑红一抱拳,“那小妹在此就先谢过天王哥哥和众家兄弟们了。”
第477节完败
有了晁盖的当众认可和支持,郑红的无一实权的内务副手位子含义似乎不一样了,似乎隐隐成了寨主夫人当家做事的那么点意思。
众人意识到,以后许多生活上的要紧事只怕要免不了麻烦这位女头领点头,都重视起来。
宋江暗暗高兴。
郑红能插手山寨许多大事,他暗中又多了一份控制山寨的要紧力量,和孔厚配合就能……
毒角蛟秦会等一众原蛇角岭头领也高兴。
同出一山寨,自己人嘛,以后有事,岂能不方便?
郑红一跃出头,心里这时也暗暗得意。
她带头分裂背叛蛇角岭,选择跟宋江一伙投奔二龙山,方向对了,决策是多么英明而果断,不是当初山寨那些所谓的英雄男子汉能比得了的,上得二龙山又暗中果断转投了三当家公孙胜,背叛了义兄相称的宋江、孔厚,这一步又走对了,而且前途真正明朗无量了,有无数好事在后面等着她去抓取和拥有,就更不是这二龙山满山的好汉男儿能轻易攀比的。哼哼
安排了郑红这个唯一女头领担任的职责,活跃轻松了聚义堂中的气氛,吴用摇着房子继续说下去。
“山寨要重分马步军等职责,大体重排座次,定各部主副将,但有五位头领就不必多琢磨自己的职事了。”
众人都一愣。
吴用不理睬众人的反应,直接道:“现在我宣布一下三关守将的人选。”
“摇山神王登榜、白面郎君郑天寿、白额虎邓龙。”
三将一听自己的名字被点,不及多想,赶紧高叫回应:“小弟在。”
吴用扫视三人道:“从今天起,山寨三关就由你们三位兄弟各带五百精干细心勤奋的山寨老弟兄把守。具体谁掌哪一关,山寨不直接硬性规定,由你们三人协商一致定下后报于山寨,以后不经批准,不得私下更改。”
三将一齐抱拳,”遵命。”
吴用点头,语重心长道:“三关是山寨的命脉,对咱们上下只一条路的二龙山尤其如此,生死存亡的重要性,我想在此就不用多说了。总之,三关天险容不得一丝闪失,事关满山将士和老小数万条性命安危,必须严加查控,不得玩忽懈怠。需得忠心耿耿勤勉可靠,又熟悉山寨的头领来负责领导把守。寨主哥哥和我把这个重任交给你们,希望你们三人能牢记职责,为咱们共同的家守好门户。万勿让敌人和宵小有可趁之机。否则,咱们赌上的是脑袋,损失不起。”
三将唯唯听命,就连王登榜也未委屈当个把门的有什么不满,反倒为赢得寨主信任而高兴。
三将没有抵触情绪,吴用又点白日鼠白胜,“你是咱们二龙山的创业老兄弟,多有功劳,也有常人没有的本事,以后仍然担任山寨的探事总头领。”
白胜高兴领命。
昊用又说:“新来的三头龟江洵兄弟,你是山寨目前唯一通水战的头领,自然是当仁不让的水军头领。天王哥哥把建设和领导我山寨水军的重任就交给你了,万望你能尽心尽力做出成绩来让大家看看你的能耐。”
江洵一听就高兴了,自己成了一面的老大了,有湖中单独的地盘和势力,有权又自在,所以赶忙应了,并拍胸脯高叫着保证必定竭尽所能,争取不辜负山寨的众望。
晁盖也勉励了这五将几句。然后吴用顺着公孙胜的思路宣布道:“刚才所定的五将职责特殊,不算在马步军之列,也单列,可坐于马军头领之后。”
“另外就是一清先生之前提到的分主副将的问题,今日一并定下。众兄弟自己都核计好,一主一副自由配备。其中马军,主副将带五十骑兵为亲卫,可自己挑选人员充任,方便战时冲锋陷阵相互照应,平常分队负责训练骑兵,但不固定就带这些骑兵。所有骑兵都直属山寨调遣,无令,任何人不得擅自调用骑兵。步兵方面不同,主副将都带一千本部将士,负责训练好,同样配备亲兵共五十位以在战时加强头领的安全。”
看大家要议论,吴用举扇子一压,示意安静,他还有话要说。
“事先要宣布的是,劈山雷任森、开山雷黄魁为一主一副,为直属山寨步兵的正副总教头,负责训练除各步将本部以外的全部步兵。各部步兵头领也不是只管自己那部的训练,平时要配合任森兄弟二人训练好总部的步兵,到时会有具体排班,也有具体考核。”
“另外,任森兄弟精通发家治富,有繁荣山寨物质势力的好本事,还肩着在这方面辅佐天王哥哥的重任,也担着副军师的职责。”
说着,吴用延手请道:“任兄弟,请到左边来坐第一把交椅。黄魁兄弟,请坐在任头领身后。”
任森也不推辞,说声谢天王和军师信任,带着哑巴兄弟直接过来大刀金马地坐了。
吴用又看向刘唐,“赤发鬼刘唐、平地雷强大力。”
二人被点名,赶紧起身高叫:“小弟在。”
吴用宣布:“山寨命你二人为正副将,领导五千精锐步兵为山寨中军步兵护军。只听天王哥哥调遣。”
“遵令。”
刘唐和强大力笑着一起走向步军这边的椅子,毫不客气地在第二位前后坐了。
刘唐的骁勇,新入伙的头领也多有耳闻,都知道此人刀法厉害,又是山寨元老,功勋卓著,并且是晁盖的绝对亲信,坐那位子理所当然,也没人有异议。
强大力是类似李逵那么个莽汉子,实心眼粗炮筒子,同样大胡子脸、丑陋凶恶、使双斧,身板结实有力气,战斗力虽然未必比得上李逵那么可怕,但头脑却比李逵强些,也仅仅是强点,没人愿意和说不通的浑货争,当副将第二也无人质疑。
步军这头两把交椅就这么定了。
吴用又看向李忠,“打虎将李忠。”
“在。”
李忠上前抱拳。
吴用笑道:“天王哥哥任命你和毒蛇箭万大年,领导一千精锐骑兵为中军骑兵护军,并负责以山寨的驽马训练后备骑兵的日常工作。大年兄弟还主要负责山寨的箭术和骑射。你们二人,一个是山寨的老弟兄,一个是天王的亲卫,自然要多辛苦承担一些责任,为新入伙的兄弟们做个表率。”
万大年不在。他根本不参加头领的日常聚会,不参与议事,只听晁盖的命令,只在宋江上山时迎接露了面。
李忠心中是明镜高悬,就直接代表万大年表了态,表示一定全力以赴做好工作。
宣布完了三巨头私下商量好的这些安排,吴用着重强调了骑兵虽然待遇高,但是大战首当冒着如雨弩箭如林刀枪冲锋陷阵的兵种,也是担负远途奔袭等既辛苦又危险的兵种,日常还要精心照料战马。
这么说是避免众好汉都争着当骑兵头领,让大家冷静考虑自己适合干马军还是愿意干轻省且有直管部队的步军头领。
叫自己做选择并讨论正副搭档配备,吴用回到座位休息喝茶,静等众好汉商议的结果。
众人顿时都议论纷纷,交头接耳沟通起来,不久就商量完了。
只见殷泰、殷春兄弟当先而出,径直去坐了马军正副前后第一把交椅,在孔厚下边坐了。
他们是二龙山老马军头领了,喜欢带往来如风的骑兵,知道骑兵在山寨的分量最重,所以如此选择。众人只看这兄弟二人的恶魔鬼王般可怕形象也知晓这二人必定不是好惹的,又听过传闻,二人又是山寨老人,故而没人去和他们争位子。
步军这边,洪彦洪教头带着踢杀羊张保不客气地径直去坐了前后第三位,在刘唐、强大力之下。
度世行者双刀王彬、铁面追魂铲李彦在蛇角岭和宋江一伙相处的日子里就已经了解到洪教头的脾性,知道这位是个心胸狭窄又争强好胜凶狠的,不屑和这种人争,就相视一笑,各自带着仰慕他们又处得融洽的淄州收的好汉韩闾子、王延林为副将,依次坐了步军第四第五位。
其它步军位子没有二龙山原班头领来争,自然好排。
獠牙郎苟富贵、震山岗王霸道、洞箫郎柳上人、玉面郎君高世英,谁也不肯自降身份当别人的副将,各自带着柴进庄来的或淄州时投靠的新人,比如吴军等,一一配上副将,依次坐了。
生铁佛崔道成、飞天夜叉丘小乙、杨适、刘无忌、摽兔李吉、矮丘乙郎都是自由散漫惯了,或不喜欢辛苦带兵,或不懂带兵也自知本事不够大勉强充头领却不能厚脸皮逞强有资格独领一军的,为方便有更多空闲与自由能下山活动或支应宋江的需要,都选择了当只听中军调遣的自由派,在生铁佛的带头下纷纷去了步军这边后面坐。
新任水军头领三头龟江洵自然愿意和熟悉的老弟兄们坐的近便些,也在步军头领们后边坐了。
步军这边的头领很快当先完成了自动排序。
马军这边。
毒角蛟秦会自负本领和曾经是一山之主,在心里很自然地把骑兵第二位当成是自己才有资格坐的,但他不是洪彦洪教头,知道行事的分寸,当过老大,也注意行事的气度风范,因而静观其变一直不动弹。
这时,李忠见步军那边完事了,不耐烦等下去,就起身笑着拉秦会道:“秦寨主,你是官兵老马军出身,精通骑兵,一身本事,又放弃拥有的带蛇角岭弟兄们来投,功劳巨大,你不坐马军第二位,谁还敢去坐?”
秦会听着受用,但要谦虚谨慎客套一番,却被李忠强拉着过去按坐了第二。李忠自己坐了第三位。
张大能和秦会是结义兄弟,自己也想当马军,秦会选择马军,却没有合适的副将,王彬、李彦是步将,已经选择了步军那边,不可能帮助秦会,张大能自然不能让结义老大唱独角戏难堪,紧跟着去了秦会身后,顶了副将的缺。
骁勇又有身份的秦会坐好了。
让新入伙的好汉忌惮的二龙山元老、听说见识过辽骑兵,和辽骑交过手都不吃亏抢了众多北方战马的打虎将李忠也坐好了,剩下的排位也好定了。柴进庄出来的三个赵岳也知其潜力的好汉各自带配合的副手坐了,依次是薛亨、马占魁;张宣赞、桑仲和;刘复、隋大丘;三对。另有柴进庄出来比较有本事的毕车、张信二人配成一对。
马军头领坐好后,剩下的山寨各部头领共推医人道士戴修明坐了后排的首位。
医生可不是好随便得罪、不尊敬的,尤其是医术高明的医生的带头大哥,那更不能得罪,得热心捧着。毕竟,任你再强壮如牛,再骁勇善战,再狡诈智计百出,也是肉体凡胎。人吃五谷杂粮,受天地气候和自然环境影响,哪有敢保不得病的。
为了点根本算不上山寨座次排序的排位虚名去争抢位子,去无形中得罪了医生头子,那叫才***透顶,争来的不是面子和权益,只让人耻笑,还给自己生病有灾留下了医治的隐患。
铁爪阴针玉面狐猫郑红是山寨内务总管,山寨内数万人中除了三大当家巨头外,她是人人都可能要求到的人物,又是山寨唯一的宝贝女将,得到尊重,推为第二位,挨着戴道士坐了。
郑红自己也愿意挨着这位不好色有道家干净洒脱清静气的医生坐。如此还避开了那些总盯着她的前情夫们。
三关守将:摇山神王登榜、白面郎君郑天寿、白额虎邓龙,和探事头领白日鼠白胜在郑红下面依次坐了。
有资格当头领的人纷纷落定。大堂中只剩下那些等待下放当头目的各路好汉。
一件原本很难处理的山寨顶顶重要事就这么在公孙胜点开头举重若轻从容破了题,再由明悟的有一定默契的军师吴用愿意展示在山寨的地位和分量而接着发挥和引导,他自己退开冷眼旁观众人表现后,这事轻而易举就自动完成了。
这期间,宋江再也没出声发表任何意见,不掺合一点山寨的事,象个真正局外人一样独自静坐喝茶,默默冷静观察审视大殿中的一切,分析研究大殿中的一切,当然重点是他暗暗列为高手,也可能是对手的公孙胜。
他清楚,若晁盖等二龙山三巨头真的紧密团结联手御下,那么在这一座次人事安排上的较量,他是完败,真上了二龙山,必定有极高的挑战在等着他。只是他自信手段,并不气馁,也不惧怕,反而争胜之心越强,兴趣越大了。
第478节已有成算
最头痛的头领座次问题轻易解决了,晁盖心中高兴,看一眼公孙胜,眼中满是喜悦和欣赏。
这当真是知心体己一心为我着想又有能力的好兄弟。我晁盖何德何能能摊上如此福气!
公孙胜如此一弄,也巧妙初步有效拆解了新来头领的抱团,把新团体内部的关系割裂碎。
比如:马步水三军各有各的权力利益诉求,兵种之间必然有竞争。三军头领之间必然较劲,如此就不可能因为同是新入伙的,为相互照应就仍然能象来时那么抱团紧密团结。有事,必然是人人首先要考虑维护好本军团体的利益,赢得本军团体的拥护才能维护好自己在这个团体中的地位。你是马军头领,却因哥们偏向步军,那还想在马军有好?私人交情只能放在第二位。
比如:权力的改变和地位距离的拉开因人性自然的攀比心,必然分裂同一兵种新入伙好汉的关系。都是新来的好汉,凭什么你洪教头就坐高位?也必然加深新来团体的分裂。
“物竞天择。
人和动物一样天生就带有竞争性。
竞争是人类社会的本质特色之一,决定着人类社会的权力结构和统治秩序,也是社会发展的动力源泉。
二公子说得真好哇!”
公孙胜瞅着被自己轻易搞成四分五裂的新头领,心里感慨着。
在座次这事上小小利用了一把人的竞争意识,尝到了甜头,他对竞争论也理解得更深刻。
晁盖从这事上还趁机大致看出了新头领的脾性德行、能力和大集体中的小团伙分布情况,尤其是后者几乎是一目了然呐。掌握了这个,以后,他这个寨主老大就好当多了。
再剩下的事也好安排了。
晁盖暗暗感慨一番后,大手一挥道:“新老弟兄团结友爱,义气为先,各选其责,各尽其能,不为区区排位虚名争抢打闹,美满自动完成座位,晁盖这心里是万分高兴。”
“山寨有如此弟兄们,何愁不更兴旺发达?”
没为座次而闹起来甚至翻脸,众好汉们也为刚才的轻松和谐感到心暖,一致热烈的响应晁盖。
晁盖的心情越发地舒畅,看看剩下的等着安排下放为头目的三四十好汉,笑道:“你们不必着急。同样的,也自己选择兵种。”
“干大事讲究人尽其才,才尽其乐。这也是二龙山的用人原则。剩下的兄弟感觉自己适合干什么,想干什么兵种,想跟着谁干,尽可自由选择,不要拘禁有顾虑。现在即使选错了,也不要紧,以后发现问题及时提出来,报于山寨。山寨会根据具体情况及时做出合理调整。”
这话一出口,太暖人心了。
等着当头目的好汉们顿时大大松口气,心情都轻松起来。
他们最怕自己本事不济被山寨轻视而被强派,干自己不喜欢的兵种,或跟了不对头的头领。
晁盖笑道:“弟兄们成了一家人,以后要生死荣辱与共。晁盖能照顾到弟兄们的,自然要尽力关照到,免得大伙儿说这二龙山让人待着不舒服不快活。”
在众好汉的热情笑声中,晁盖又说了个但是,笑容收敛,神情严肃起来,“弟兄们尝到了便利。盖下面要再说说不便利的。常言道,没有规矩,难成方圆。国有国法,家的家规。山寨也有山寨的规矩。弟兄们上得山来,享受到山寨的好处,也要遵守二龙山的山规军法。”
这,大家都理解。
不守规矩,山寨还不得乱了套了?
新入伙的好汉都纷纷表态,决不敢任性胡为。
但有的心里也难免嘀咕,但愿别太严苛。否则当这强盗就没意思了。
晁盖点头道:“咱们落草,不是顺民,干的是提脑袋谋生活的事,和百姓不同,容不得把自己的恶习行于山寨或一时兴起就坏掉山寨秩序,毁了兄弟义气,更危及到满山人的性命。”
“另外,弟兄们也看到了,二龙山树的是替天行道的正义大旗。”
“咱们虽然当的是强盗,干的是朝廷轻贱污蔑的草寇,却盗亦有道。”
“咱们二龙山不是贪官污吏劣绅地痞恶霸那样的残民害民之贼。我们这些人,无论当初出身如何意愿如何,既聚义在此,正是受够了那些人的苦,杀的就是这样的人。想真正干起大事,也必须得树立正规,赢得人心,形成对百姓的号召力,有百姓支持,否则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嚣张一时罢了。”
“所以,山规军法行的是正规正气,禁止邪恶与害民,和弟兄们熟知的通常的强盗山寨不一样。可能让弟兄们在二龙山感觉行事不能那么肆意畅快。”
“在此,晁盖有言在先。若有兄弟感觉自己受不了这约束,就想着行凶作恶肆意而为活一把,活一时算一时,此生肆意快活过就行,那,晁盖请你赶紧离开,二龙山不适合你。晁盖也不留难你,不耽误你另寻前程另找快活。只是以后再遇上了,若你是二龙山立寨原则要打击的邪恶之徒,你我就是仇敌,到时休怪二龙山好汉不讲当初的情义,刀下无情。”
“若选择留在山寨,想和众弟兄们一起齐心协力轰轰烈烈干起有意义有前途,够劲的正事、大事,那就要无条件遵守纪律。请约束好自己的旧有恶习和性子,既往不咎,但从现在起一切按规矩来。且功不能抵过。”
“自我晁盖以下,位高权重、义气相投、兄弟照应,都不是闹性子犯军规的底气。受罚时,军法无情,可不要恨山寨弟兄们不讲义气不帮你不饶过你。”
“我晁盖要是违犯了军法山规,一样要认罪服法,晁盖说得到,做得到,请弟兄们监督。”
说到这,他扫视众人,“若有不愿留下的兄弟,请现在就离开。若缺盘缠,山寨也有奉送。”
众好汉都摇头,七嘴八舌嚷嚷:“天王哥哥,俺们以前活得糊涂迷茫,活一天算一天,恨世道不公,使性子犯了不少恶,却受够了那种瞎混还被人视为禽兽的日子,来二龙山,图的就是义气相投安心好好干个痛快。
哥哥请放心,俺们都不是歪种,长的都是人心,既在二龙山做了结义兄弟,以后决不犯浑,决不敢坏了义气让天王哥哥和众弟兄们到时为难。”
“好。”
晁盖一拍椅子,起身道:“这才是义气相投的一山兄弟,不辱没英雄好汉的本色。”
“众兄弟愿意跟着晁盖,晁盖不敢夸口承诺给弟兄们荣华富贵,但至少能让弟兄们过得安心,活得开心暖心。”
随后,在晁盖示意下,公孙胜给头领和头目们宣布了一下山寨军规,并每人发了一册以便阅读熟记懂得遵守什么。
新来的好汉们听罢看罢,又松口气。
山规军法虽严,却并不苛刻,也不复杂难记难守,主要就那么几条,根本原则就是维护正义、道义,不准象以前那样害良善百姓。只要遵守住原则,大致就不会犯下严重错误。
当强盗,根本目的也是为了更好地生活。眼见着在二龙山有好日子过,这些拘束,好汉们能忍受。
宋江在一旁静观,看着晁盖的表现,不禁再次感到巨大的变化。
晁盖仍然是那个信守人性原则的义气豪侠,但就是有了让他一时琢磨不明想不透的东西。
把头领和头目进行了军法培训,晁盖立即起身,带领大伙儿去见入伙新兵,先由头领从中挑选补足规定的亲卫数,再由喽罗们自愿分成马步水三军选择,由军师吴用为主,副军师任森、孔厚辅助,把七千多新来的强盗打散统一混编入原山寨兵马中,并把当头目的新好汉也量才安排了。
蛇角岭叛军来自山东各州府,其中有本来就是官兵马军的,骑战未必多精良,但起码能娴熟地骑马,比二龙山北上贩马折损干净骑手后这几个月重新挑选加紧训练出来的新手,最起码基础好,最后一检点,七千之众中,连原马军士兵加有条件想加入马军的人居然有近两千之多。
晁盖随机挑了几个检测了一下马术,不禁大喜,尽管山寨只有近四千匹战马,他仍然把这些人一并收入马军。山寨正训练的四五千骑手也不裁撤,先继续掌握配属的战马。
安排新老人员住一起,先彼此熟悉,建立感情,融为一体,交流骑术,由时间来检验素质,慢慢从中择优录用为正式骑兵,加强管理与训练。剩下的继续以一千驽马训练,等打官兵等等夺得了新马匹,再逐步配备起来。如此才能迅速壮大山寨的骑兵势力和潜力。
宋江作为旁观鉴证者,眼睁睁看着带来的兵力很快被二龙山原有的三万多兵马吞噬瓦解掉,脸上始终微笑不言,心里则触动极深。
他很清楚:晁盖搞的这一套很简单,却很高明有效,还让新入伙的说不出什么来,谁若不愿意部下被拆散,只能证明心不诚,来了却有私心企图,不是真一心一意加入二龙山这个团体的,自然被二龙山戒备甚至拒绝入伙,只能选择离开。
晁盖把山寨的骑兵和绝大多数步兵都握在了总部手里,而不是下面的头领手里,这样一来,以后无论最终能汇聚成多少万兵力,随着来一批新势力就被山寨数量庞大的原兵力吞噬瓦解影响和控制一批,头领们都没有最可靠的自己带来的嫡系军,而会不断被混编的新部下成色复杂心思不一,有总部安插的钉子,无法形成违抗山寨当家人意志的稳定团体,不会形成山寨当家人掌控不了的寨内一股股独立势力,而且就算形成了,各部区区一千人也无济于事,那么,晁盖的地位和权威就不会受到根本动摇。谁想成为左右山寨的大人物,只能隐秘除掉晁盖。除非晁盖死了,别人才能有机会掌大权。
保障晁盖地位的还有极有利的客观因素。
二龙山险要安全,这是最吸引新入伙的;
其次,后勤保障有力。
住得好,冬暖夏凉,不惧风雨暴雪雷电,食有充足的粮食蔬菜,并且有肉蛋奶,还有鱼虾等水产品,甚至普通喽罗也常有茶喝,用晁盖的话说就是,这样,将士们的营养才能全面,身体素质才能够强健有力,经得起艰苦训练和辛劳残酷的长期战争,眼睛才能晚上看得见能夜战,如此军队才能够越打越精锐,最终成为群敌畏惧的真正强军。山寨生活好,有奔头,弟兄们才能更认可和热爱二龙山这个团体,不容易厌弃背叛。
晁盖说得很对。
宋江已经看到了他带来的人已经迅速陷入留恋这里的生活,头领现在就是想带队离开,相信绝大多数喽罗也不会追随。更别说被拆散混编后了。如此,来入伙的新头领无形中也只能选择留下服从,否则只能孤单离开另找山头重招人马。
出于官僚本能,宋江在感叹中琢磨起自己入伙怎么才能在晁盖安坐老大之位的情况下,成为真正作主的人。
他的官场经验让他很快就找到了法子。
权力是什么?
人拥护的。
无论什么样的团体,只要抓住了领导层,就能架空领袖。
至于下面的兵,他们懂什么?能有什么主见和坚持?
寻常人就是寻常人,小人物就是小人物,随风倒的墙头草,盲目跟风者罢了,无论他们心里怎么想的,有什么感情选择,最终还不是得被动选择追随绝大多数领导选择的领袖?
宋江也想到了怎样有效拉拢领导层,只需要慢慢来,还是他最擅长的潜移默化去感动打动人心,有了领导层支持拥护,在山寨说话就好使,就能渗透核心权力,让山寨最有实权的另两巨头,吴用、公孙胜可认可他或不得不屈服于他。
他瞧着意气风发的老伙计晁盖,不禁摸着胡须嘿嘿笑起来。
他倒不是现在就开始有架空和取代晁盖的无耻野心,这个笑是自负政治手腕,自负手段高过晁盖的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