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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水话蓝天     攻约梁山txt下载     攻约梁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698节山东乱9

    马进和知州沟通后,知道这狗知州和狗太监必是事先已经勾结好了不同意出战。

    不过,既然不出战比出战能获取的利益更大,哪为什么还坚持出战冒险呢?马进又不是什么为了国家民族大众的利益宁愿奉献自己的人物。他只是个随官场大流的小小地方武官而已。

    兖州府出于怕死而拥军自保,出于种种如意盘算,终是没在犯境流寇初临时的最弱阶段悍然出兵给予重击。

    错过了这个最有利战机,麻烦就大了,会大到承受不住的地步,是要死够分量的大人物的.....

    赵岳在梁山静静盯着这一切的发生与进展,得知兖州军的反应,他不禁.....摇了摇头。

    张宗谔却乐得哈哈大笑起来,放下原本的提心吊胆,对部下众将狂放大叫道:“兖州有强军重兵竟然不主动出战阻击?不论狗官们是出于什么精明盘算,这都是上天在助我军成就大事啊......弟兄们,这兖州战还没开始,我们却已经赢了。这是天意,天意啊。哈哈哈哈......”

    他的结义兄弟之一,充当军师智囊的杜社跟着大笑:“等狗官看明白了道道再想打时,一切已经太晚了。就等着困在城中受死吧.......”

    众贼头都哈哈狂笑起来,惊得林鸟飞起,引得贼众开怀大笑,士气空前一振,进军更有力更快了,这不眼前就有座镇子,杀呀.......这,一切都是咱们的。攻坚的第一批炮灰也有了......杀呀。

    事情正如兖州官方设想的那样,流寇果然没敢进犯兖州城和驻军硬碰,只敢在乡下乱抢。

    祸只要不发生在自己身上,他们就能摇着扇子从容淡定挺着腰杆说话不腰疼,而且一个个智珠在握的名臣高人指点江山架式,知府、宦官团和仓皇逃来避难的县镇官方人员及相关士绅聚在一起,名为相商抗贼大计,实为开宴大吃大喝欢快享乐,就等着出兵反抢流寇,发财又立功。

    至于辖区众生遭难这种罪责,以前会导致丢官降职什么的,现在?朝廷哪会管这个。全国都在闹贼变呐。只要本州能保住府城不失,并有能力自己剿贼收拾好残局,这已经是最难得的大能大功了。区区百姓遭了贼寇祸害,这算什么。无足挂齿啊。朝廷只会盛赞大奖,而不会责难.....

    由此,兖州知府等高官在县镇官等下级或下属的马屁声中在城中安坐得心安理得从容不迫,毫不焦虑着急。当然,流寇张宗谔部在城外杀抢的也从容不迫,形势宽松得很.......

    兖州官方如意算盘料错了的是:流寇不是把抢的财物带在身边抢到哪就带到哪,而是积攒够了一些就安排人悄悄送走,由另一部分守老巢的人悄悄接走。这股流寇并不是其它地方的那样也是仓促冒起的。它是早有准备的自由势力,而且就近在左近的沂州境内,抢兖州方便得很。

    这一点本身就注定了兖州官方想借流寇的刀抢劫百姓,然后官府再反抢流寇的计划落空了。

    这个抢劫过程,张宗谔十分清楚,自己是在和官军赛跑。

    必须抢在官军行动之前既得抢到足够多的钱粮等好处,也得最快卷积起足够大到能正面硬抗硬耗官军的势力。所以,进军极快,拼命抢并拼命席卷民众不得不加入,并且让强卷着加入的青壮立即参与杀抢尝到甜头并沾上罪恶血腥断掉退路不得不跟着一条道走到黑,从中也挑出好手......

    而兖州官方却不知这是场官与贼的赛跑,只觉得是一切胜券在握,稳坐钓鱼舟。

    他们不急,更不忙。

    来的近四万之众红眼流寇分散在相邻的各处抢时间疯狂杀抢,不几日就卷起近十万之众......

    等到马进听着探子的回报,感觉不妙时,张宗谔已经势成,这回就不是贼怕官了,而是贼要主动收拾官。张宗谔安排人一边继续抓紧时间杀抢兖州全境聚集起更大势力......他怕附近的其它官军来兖州助战。不得不防。另一边,他亲自统主力大军,卷着十几万之众围住了兖州城.......

    兖州知府等地方官刚开始还当笑话看:本官还没稀得出兵杀贼。你贼反而主动寻上门来送死送财了。好啊。既然这么急着找死和上贡孝敬,那本官自然得顺手成全了尔等......

    可是,等到一众官老爷官威谱摆得足足的,大小井然有序一起傲然上了城上往城外一瞧,他们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城外,放眼处全乌压压的一片全是涌动的人头,根本看不到尽头。

    咝——

    这得是多少人呐才能形成这等瘆人规模!

    却仍然不以为然:乌合之众尔。

    贼寇强凑的一击即垮的泥腿子杂众罢了。再人多势众也不足惧。有何可怕的?

    仍然没当回事。

    众老爷们都是自诩见识过大世面的。

    当年的海盗灾不就是这样?本官不也照样平安无事?人多取势吓唬人的小把戏尔......

    本官治国驭民,还怕人多民众?

    民越众,我官势越强啊!

    贼,强聚的人多,说明抢的钱粮也多。人越多,钱粮越多呀,这是好事嘛。眼前若是人不够多,本官哪有大财可发去......

    文官与宦官们都是先惊后喜。

    有官员在贪婪的亢奋中还忍不住摇头晃脑即兴吟词赋诗,感慨百姓之愚之蠢之可怜:蠢货,就知道随大流!无能的草芥,总那么容易被蛊惑被强迫......感叹眼前会发生的杀贼盛况。

    这种霸气雅事盛况自然最得统治者的心,正挠到众人痒处。

    自然,立马就有相陪的读书人等士绅大户捧哏凑趣盛赞甚至吟诗作词附合。气氛热烈欢快,引得正经进士榜杀出来的知府大人也不禁兴致大发,也随兴口占一词。自然是赢得马屁一片......

    主将马进却眉头皱着。

    他感觉这伙流寇不对头。

    这帮人的主力部分,人众,有序,似乎训练有素是正经军队组织,与杂众分明,刀枪很多,甚至弓弩等比较正经的远程武器也不少,虽说是刚破了密州抢的,可也不应该能有这么多。

    总之,这伙贼寇,怎么瞅也不象是仓促闹起的刁民地痞杂众。似乎是早有准备......

    他的结义兄弟兼手下第一悍将王嵩也道:“不对劲。此贼怕是不那么简单。”

    马进、王嵩这帮人才是行家,在众文官宦官还在欢快相互凑趣取乐时已惊觉到危险。

    马进担心的是这伙所谓的流寇其实是二龙山强盗耍诈搞的阴谋。

    这不是瞎猜瞎担忧,不是不可能的事。

    夏收时,二龙山强盗也在拼命到处抢钱粮充实家底,但各地闹起抗税起义形成起义大风暴,二龙山反而安静下来,竟然没有趁势从中取利并加大朝廷危机,这事本身已经极不正常。

    另外,马进也隐隐约约看明白了点,二龙山与水泊梁山,这两股势力虽然互不统属,互不相干,肯定并不是暗中联合对抗朝廷,却也似乎有某种不言而喻的默契约定存在。

    比方说,梁山泊周围的几个州府是赵岳的利益地盘,二龙山强盗不得伸手捞过界。同样的,其它地方都属于二龙山的利益地盘,二龙山势力可以随便抢随便打,梁山势力也不得伸手。

    这,似乎是两股势力无声而自觉意会约定的界限。

    守好约定,井水不犯河水,双方相安无事,各干各的。最终谁是山东王,单凭各自的本事。

    马进在梁山泊边上的兖州当官有日子了,却从没见过赵岳本人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只根据传说的赵岳事迹以及沧赵家族的鲜明特色,他也能判定赵岳是个极重视规则的人。

    沧赵,信誉天下第一。

    这是赵岳的立足之本。他决不会触犯这个家族传统与声誉,也就不会耍手段捞过界。

    而二龙山这方,那就不一定了。

    马进参加了几次进剿二龙山,对二龙山的主要头头脑脑也已有一定了解。

    在他的印象里,晁盖是个尊重绿林传统的老实人,但这个老实也只是相对而言,具体的得看具体情况。

    那人说到底毕竟是个乱世的绿林枭雄,为了生存发展,为了野心,为团伙的利益需求,或者为了成为绿林霸主英雄豪杰这样的面子和梦想,又岂会是真死板较真守规矩的人。只要好处足够大,肯定是什么事也会干出来的。强盗,终究是强盗,不是官府,不会真顾忌什么形象。

    二龙山二号人物宋江,马进觉得那人就是个腹黑阴险却足够高明的家伙,身兼官吏的腹黑狡诈歹毒和绿林豪杰所谓的义气与凶残手段,在这个乱世肯定是把混绿林搅动天下的好手。

    这样的官僚与强盗为一体的家伙,嘴上说着规矩,实际却是心里最藐视规矩最不守规矩的,就象官场中人一样嘴上一套,套别人,背后干的又是另一套。只要有利,总有理由自圆其说。

    二龙山其它人,全是唯利是图的势力小人物歹徒罢了,眼里只有利,哪会守什么规矩。

    如此团伙,自然不会真遵守和梁山泊势力的约定,何况是没说明的只是相互默契的约定。

    以前,二龙山从不向山东西南伸手捞过界,那是它的势力不够大,不敢挑衅赵岳。

    当然,现在二龙山这方面势力强大真牛起来了,却也必然仍不愿意和赵岳发生正面冲突。

    因为赵岳的势力也大了。

    尽管外界谁也不知道梁山兵力到底有多强大,但肯定是不弱的,只怕比二龙山势力还强大。沧赵家族的底子在那。家族的形象最有号召力最能吸引人才。赵岳本人也不是一般人。这就是优势,比天下任何造反势力都强大无可比拟的优势。

    只几次进剿中收纳的禁军就足够梁山厉害起来。

    赵岳死呆在梁山泊内不动,却已经足以让朝廷深为忌惮,让天下其它势力不敢轻易招惹。同在山东混的二龙山势力没那么蠢的会主动挑起和赵岳的争斗便宜官方,但这不妨碍耍其它手段。

    这次抗税起义风暴就是个最好的浑水摸鱼机会。

    梁山泊周围的州府是山东这治安最好环境最稳定、人口最多、钱粮等财富也相应最多的好地方。二龙山势力周边却恰恰相反,要么是荒芜无人烟,要么是屡遭祸患的,人寡财少,又有青州重兵堵在门口,二龙山强盗想抢掠积攒起家底过好日子,岂能不贪婪瞅着梁山泊周围眼热心动。

    趁着闹抗税起义,二龙山利用这个形式搞事,隐晦的把手伸进赵岳的利益地盘,这不奇怪。而兖州正是赵岳的利益地盘,而且正是最富的,既未经历唐斌之乱洗劫,也没遭受其它祸害,在二龙山强盗眼里无疑是最肥最有诱惑力的一块肉,要搞,自然会最先最重点搞这里。

    马进担心是这个。

    他感觉知府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战机被耽误了,立即严厉下令全军严肃起来正视这场战争。

    敢轻视流寇,大意轻敌,城若破了,大家全得死。

    马进对众将大喝提醒着。

    正城头忙着吟诗甚至唱起新词小曲玩潇洒风流的众文官以及宦官士绅大户们一听马进警告说流寇极可能是二龙山强盗假扮的,顿时吓得脖子全一缩,甚至两股战战,再也潇洒笑不出来了。

    兖州府终于对眼前的祸乱高度重视起来。

    知府和执法宦官等权势大佬都紧张不辞劳苦奔走也忙起严厉督促和重赏鼓动军队奋勇守城......

    随后的事实也证明,他们没紧张错。

    张宗谔打破过密州城,很明白怎么对付兵力更强大的兖州城。

    一上来,他就采取了人多势众的猛攻,根本不先用人做小规模试探城防哪强哪弱哪是漏洞。

    反正有的是炮灰。

    十几万呐,可随便挥霍随便死。死多少也不用心疼,还能从中挑选出可用的好手。

    上来就用数万人展开全面猛攻,就能最快最有力试探出城防弱点并威慑打击住官军士气。

    为打败兖州军,张宗谔事先也做了尽可能充沛的准备。

    梯子、盾牌......准备了无数。

    此时一开战,主力部队分在各处为督战队,挥刀枪凶狠强逼着席卷的杂众猛扑城池。

    数万人一起进攻,一人带些土石等上去,似乎眨眼间轻易就填出了过护城河的进攻路。城上箭雨猛射下来。城下混乱甚至哭喊着却不得不依令快跑向前的人群不断有人中箭惨叫倒下,但城上守军无论怎样努力射击也根本阻击不住如此汹涌狂潮。

    人潮一被箭雨吓住,立即就会被督战队杀人威逼得再次前进,很快会化为失智的疯狂......

    护城河被废。无数梯子搭向城头。无数人以各种穷形恶相和武器爬向城上.......只密密麻麻就令人头皮发麻心惊气短,无穷无尽根本杀不尽捅不完......

699节山东乱10

    兖州城攻夺战,从一开始就陷入浩大激烈。

    张宗谔深知杂民打仗的致命弱点。

    就不让杂众有夜晚得到好好休整能思考而产生惊惧、逃跑甚至叛乱等心思变没用了的时间。把杂众编为数队,对城池四面轮番进攻,日夜不停。

    这一队打完了,退下来吃喝后太紧张疲惫得一坐下来就会很快昏沉睡死过去,根本没时间害怕和多想。睡不着的会扰乱别人产生惊恐的,自然被凶残清理出去......昏昏沉沉中被喝骂醒了,又是一番蛊惑,大说破城后的好事,有的被蛊惑起士气,有的睡得脑子不清,又被调上去打.......

    就是硬用人命堆,硬耗守军的体力精神和守城装备,直至耗尽守军人手。

    兖州军八千驻军,兵力不算少,边关城防兵力也不过如此,可是分到四面镇守着实不算小的兖州城,一面只两千人,在长长的城上一摊开了稀稀面对数不清的人持续进攻,难度可想而知。

    城防数次被人命硬堆得陷入岌岌可危,把知府、宦官、县令及士绅等听闻后吓得要死。

    好在兖州军比较善战堪用,马进等指挥有方,而且时不时的带头奋勇作战,总算守住了。这却只是暂时的。守军就算肯忠勇为国也不是铁打的,得吃喝得睡觉休息,却陷困在战斗中......

    即便是兖州府事先就准备好了协守城池的义民卫队,增加了人手,守军也无力轮换得休。兵力不够啊。民兵义勇不堪用,必须得有官军带着看着守城,否则民兵就跑了甚至可能也反了。

    密密麻麻的攻城杂众时不时的惨叫着从城上掉下来,有时甚至下饺子一样。城下堆满了尸体和无力自己退下去只能躺那哀嚎或微弱呻吟等死的伤员。护城河早已被尸体填满了,血水多到形成了流淌,染红了城下一大片,并且向更远处不断漫延。

    如此惨烈瘆人,让攻城的杂众心胆俱裂,畏缩不前,但另一方面又同时上演着疯狂越发敢攻。因为城防数次差一点点儿就攻破了。这大大给了希望。攻破了就好了,就不用这么被逼着冒死打仗硬攻了。城里的好处就能抢了享用了。城里是官地,那可是有最多的钱粮女人.......

    张宗谔远远看着攻城,脸上平静,眼神却恶毒凶残坚定无比,也得意无比。

    老子就这么打仗,不怕死人。死多少,就会有更多的人手补充过来。别处被席卷的人手源源不断过来。我看你兖州军能坚持多久。老子就不信了,兖州这的官军就能多忠勇为国不惜死战......

    兖州此次遭难,乡下各地在被洗劫的过程中却是有个插曲要小提一下。

    最显赫有名的千年世家,儒圣之后孔家,就在兖州。

    当年,孔家一些人被掠卷到海盗国,开始了新的生活。被海盗国排斥不要的孔后不肖子孙全在宋国自生自灭反省,在海盗之灾后被官方冷落无视了好久,守着孔庙大宅陷入贫贱交迫,悲哭哀嚎,求助无门,自己不会务农劳作,也吃不得那苦,而且被乡邻百姓所集体痛恨嘲弄报复,过得越发凄惨无助,终于尝到了什么叫人世的苦难无情,但宋国在儒教上不能废,孔牌位不能倒。朝廷在缓过灾难后,还是伸手关照了孔家。孔家这些人转眼又成了最体面的世家后人,在地方官府的关照维护下,又过上了大地主士绅的尊贵生活,这一悠然尊贵,惨痛教训就不但转眼忘了,没真能吸取进去,反而起反作用,越发变本加利的坏、霸、虚伪狡诈无耻....弥补遭难中损失的一切财富尊颜享乐。孔子是孔子。后代是后代。孔子后代的素质并不比其他人的后代强。

    那些报复嘲弄过孔家的人开始倒霉了,本是发了国难财有地有粮的快活自由民,却纷纷获罪失去了一切,被官府趁机以祸害圣人家的罪名抓去充作了奴隶,发卖或租给关系户当佃户等用以发家。这自然是孔家报复举报要求的。同时,当地官府又把别处弄的奴隶发一些给孔家用.......

    不过,这些孔家的不肖子孙拼命抓紧享受的同时,也吸取了上次破家的太惨痛教训。

    就比如这一回,他们一听说别处闹起了抗税起义,立马就警觉起来,立即悄悄把钱粮转移藏匿到了山中,并且在山里准备了生活处,然后高度关注本地及四周的情况变化,稍一风闻有流寇流窜过来了,立即跑山里躲藏了,而不是仰仗官府体贴关照重点保护而跑府城里去躲着。

    世家、豪门,都总是和官方关系紧密,但却是利用官方和权力来获取家中顺利发达兴盛,他们最不忠和最不信的正是帮、保他们富贵的官方。这是世家与豪门大族能久历朝代更迭,王朝不断倒下,大族却一直存续的根本。太富了,就是权与势,自成体系,对国家民族就很难有忠诚......

    同时这么做的还有也在这生活的儒家四大家之孟、颜、曾三家的不肖子孙。

    四家现在是高度团结一致,凡事都抱团,此时一齐藏匿山中相互协助......再无过去的名利之争导致的龌龊,力求共渡难关,也度过了此关,倒也不负身为读书人最高代表的文化智者家之名。

    张宗谔也并未留意这四家。

    绿林豪强土匪嘛,与文明文化人不沾边,不会象读书人那样心里总会想着儒家孔圣什么。

    张宗谔部只盘算着大事,琢磨着怎么成功洗劫兖州,怎么攻破兖州城,也坚信会成功。他却不知道有人也在正盯着他,不止是赵岳,还有二龙山也注意到盯上了他。

    二龙山强盗此前一致安静不动,一方面是防范青州军趁乱再次联军打来,一方面却正是悠然旁观以冷静观察天下形势,尤其是看清山东本地的动态,等着在最好的时机再出手轻松摘果子。

    宋江等不认为山东这会不闹起来,也果然料对了,得知了张宗谔部的事,意外中也惊讶不解这是哪突然冒出来的一股强悍势力......兴趣大起,盯紧不放。

    神行太保戴宗就在兖州追踪张宗谔部的动向。

    现在,贼与兖州军之战陷入胶着,兖州军陷入困境中只是在咬牙坚持,此,正是出手时机。

    宋江对晁盖说:“马进是个难得的将才,骁勇善战,正年轻力壮得用时,若是能收为我二龙山所用,增益不小。攻打兖州的这股流寇也不简单。眼下机会来了,小弟想带兵去掺合一下,最好是能把官贼这两股势力一并都收入囊中。如此,咱们的二龙山,势力何止能猛增一倍。”

    晁盖大为心动,也是这么想的,只是多少顾虑点兖州是赵岳的利益地盘,却经宋江一鼓动,军师吴用沉吟不语,众兄弟都说好,都嗷嗷叫打,他最信赖的公孙胜也没意见,他也就同意了。正如马进判断的那样,晁盖终归是个绿林枭雄,图谋甚大,只要利益够大或急需要就会翻脸,就象火并王伦一样。何况,这次行动,他并不认为是和赵岳争夺利益,不算不讲义气。

    马进,二龙山众贼了解,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也不是那么容易逼屈服的。要对付的另一方——流寇,人十几万甚至能几十万之众,蚁多还能咬死象呢,比兖州军更难收服。

    晁盖知道必须用强将精兵才有可能达成目标,这次大方的把骑兵只留下卫队五百骑,其它三千多骑兵全给宋江带去。

    大将方面,

    最能打的孙立、殷泰、庞振芳、锐健三将薛亨、张宣赞、刘复,还有雷横、张勇、毒角蛟秦会、摇山神王登榜、叶茂、王善、蒋门神等,还有闲得发慌的水军主要头领,全随宋江出战。

    宋江惯用的那些亲信头领自然全部去。

    道士老鬼徐槐,甑山神魏辅梁、山阴幽枉神陈念义、太行神鲁绍和,为随军参赞军师。

    兵力方面,

    二龙山此时有近四万人马,只留一万人守山防范青州军趁虚进犯,其它全归宋江使用。

    张宗谔打兖州最忌惮的正是二龙山强盗,而不是离这最近的梁山赵岳。

    他一直在暗暗担心二龙山会来插一手,一直专门安排人盯着这方面。他用人命硬堆兖州城,日夜不休,也是着急拿下城池,免得二龙山强盗突然插手了,自己极可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千防万防,担心的却还是来了。

    宋江统军迅速南下威逼过来,先派了心腹神行太保戴宗去给张宗谔下书。

    义军大营帅帐中,也就是兖州城外一村落中较豪华的大宅中。

    张宗谔高居大厅主座。

    他几眼就看完了宋江给他的长长书信,心说:二龙山贼寇果然想吞并了老子的队伍。这个宋江倒是写得漂亮,好会说话,连老子都差点儿被他的心意打动了,不愧是以再寻常不过的卑微官方文人小吏身份却能在江湖中混个孝义及时雨这等响亮感人美名的人物。但,说来说去还不是自恃强大想强摘果子,想把老子强收了当个听吆喝的小弟之一,把老子的数年心血全白占了去?

    张宗谔好好的老大当着,岂肯低头做小被别人随意驱使,尤其是被个小吏文人弱鸡驱使。

    他本就是个心性狡诈强横从不甘人下的人,年少混家乡地痞豪强时就已野心勃勃,对谁也不服.....自海盗灾中就看到了机会,第一次产生了政治野心,心怀大志,早有了开国作祖壮志......

    他心中对宋江的这种无意识间习惯的官僚小吏式的虚伪阴险隐晦强硬威胁逼迫手段极度不屑:你宋江无论是出身还是能力也就是个难缠的小鬼的小吏水平,却自恃有经天纬地之才,更有谋国为国壮志,是国朝宰执那样的大人物,自视甚高,小觑了天下英雄......你算个鸟激巴......

    这厮长得魁梧很英雄好汉形象,却是个极阴险狡诈之徒,哄人骗人水平半点儿不输宋江,豪富人家出身,心中鄙夷村夫晁盖小吏宋江,很瞧不起二龙山这对卑贱当家的,面上却丝毫不露。

    他打个哈哈,先是对戴宗说了些感谢二龙山两位当家人对他的欣赏与厚爱,却没最常见的同时谦逊表示谬赞了、愧不敢当什么的,顺便却也表达了一下他本人对二位当家人的好印象,什么义薄云天啦、光明磊落啦,什么慷慨仗义仁德啦,替天行道,天王及时雨嘛......如雷贯耳啊,久仰了......算是回敬了宋江在信中对他的美言夸赞,意思却是:玩嘴巴虚活,谁特么不会啊?就你宋江能啊?老子是大户出身,习武却也上学读过不少书,更见识过大场面,说场面话能比谁差了?

    有礼节的客气后,在戴宗美滋滋时,他却扬了扬书信:“........贵寨头领的美意却是某愧不能领啊。”

    “张某不才,荒野之地出身,野惯了,天性最耐不得拘束,自己作自己的主向来自由自在习惯了,而且也没什么天王及时雨那样的润盖天下的豪情大志,就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最见不得贪官污吏肆意祸害百姓,就和些义气豪侠好兄弟一起想出手教训教训当官的,谁知一动却得到这么多弟兄的热情响应投靠,都舍了命支持某。这个,某万万没想到啊。”

    “某既担了这领头的事,就不能辜负了大家的信任让投靠某的弟兄们失望了,定要狠狠教训官府和朝廷,要把狗官们杀怕了,要把大家伙被贪官污吏地主劣绅强剥去的好东西全夺回来。某不能寒了弟兄们对某的一片义气忠心。

    哈哈,你们宋头领的这片心思,就不好意思了,某不能受啊。

    志不同嘛。道不同,不相为谋。

    尿不到一壶里,就不要强求,对不对?你二龙山造反谋你们的王朝富贵。某家和弟兄们则当着流寇,自由自在的到处杀贪官除污吏恶霸,就图个快活解恨。贵寨美意就只能抱歉了。”

    戴宗也不是一般人物,况且事先有宋江的私下交待。

    他一见这流寇头子果然不肯就范,顿时收了笑脸,露出强寇方的霸气,冷声道:“我家公明哥哥可是一片赤诚心意。张统领别理解错了,把义气讲江湖规矩当作是软弱好戏耍糊弄的。”

700节山东乱11

    戴宗一亮出强硬霸气,顿时激恼了张宗谔这边在场的头头们。

    一个长得不算高却异常雄壮的汉子腾得当先窜起来,瞪眼戟指戴宗破口大骂:“你这厮放的什么鸟屁?你竟敢在这撒野耍霸道?”

    此人正是不服张宗谔的那两个幸存老大之一,向来自大凶狂有脾气得很。

    他杀气腾腾:“你二龙山算个鸟?”

    “特么的起事好几年了,你们算是造反起义的前辈了,却至今还被区区青州军牢牢堵着家门口,闹腾这么多年了也只聚起那么点人手,只能一年年憋在山里吃草喝西北风瞎混。

    俺们呢,这才起义几天就破了密州,痛快杀尽了贪官污吏,抢回了无数钱粮,为大家解了恨,替天行了道,现在已聚起十几二十万人马,横行无忌。

    这兖州眼看着也拿下了,又是一场大痛快。

    爷爷的势力比你们这伙吃屁的蟊贼强多了,爷爷的本事比你们大多了。你们竟敢耍老大欺负到爷爷头上来了?还妄想白吃便宜一口强吞了俺们?找死吗?爷爷一只手这就超度了你......”

    这家伙能在刁民恶棍堆中混成一方豪强老大,自然有过人之处,光是这模样就够吓人的,此时发怒只想杀人行凶呈威,威势越发瘆人。

    但,戴宗是管监狱的出身,什么样的歹毒可怕大恶凶徒没见过。

    李逵那样的噬人恶鬼一样的凶货,在他眼里也只是见惯了的。他的专业就是专治凶恶暴徒的,此刻哪会被此人的凶威吓住。

    还有,戴宗本就有江湖气,不缺胆色,弃两院院长,当了强盗入伙二龙山,至今也有日子了,身上的恶鬼刁吏习气渐去,绿林好汉江湖义气英雄气自动增强,胆气越发壮了,不怕事。

    戴宗,不是个搞军事侦察的好手,纯粹的外行,搞情报工作粗枝大叶的不得要领,由宋江支持被二龙山定为作战探子头领,那是把戴宗用错了地方,戴宗却是个极好的跑腿使者。

    作使者,他胆子够大,心够细,思考周全,而且颇有应变手段,应对什么人也有招有分寸。

    就比如这一次,宋江用他当使者就用对了。

    尽管戴宗完成不了此次劝投任务,那却不是他的能力问题.....

    张宗谔野心太大,只想着趁着乱世又一次来临之际,搞起义造反,象五代十国那样立国称王甚至称帝,自有大志坚持,就算是皇帝召他入朝当枢密院老大顶了童贯的差使,甚至给他封王爵,他也不会干。劝降?谁来也不行。最擅长蛊惑人心的宋江亲自出面也只会白搭。

    此时,只见戴宗孤身陷贼中却夷然不惧。

    他轻蔑地扫了一眼迫不及待跳出来威胁他的家伙。

    身材异常粗、壮,矮。

    这等人物总难免行动笨拙,至少腿短移动不够快,就算武艺再高,也正被戴宗所克。

    戴宗的本事在腿上,跑不断的铁腿。

    单论腿上本事,天下罕有人能敌。神行太保的绰号不是白叫的。

    你这样的笨慢矮熊一样的蠢货也敢胡吹大气收拾我?

    戴宗一笑:“你吓唬我?你自信赤手空拳能杀我?”

    “呵呵,这屋中人挤人的太狭窄,却是施展不开。来,咱们到外面玩玩去。你若杀了我,那是我命歹,今日应该丧命你手,不怨什么。反之,你若死在我手,也是你今日该死。如何?”

    当着众头头的面被鄙视了,那汉子大怒,狂叫一声:“你有种。咱们这就定个生死。”

    怒叫中,拔腿就要去外边。

    他已经迫不及待要活活打死这个二龙山使者,扬威一把了。不想,张宗谔却一笑拦住了他:“兄弟勿恼。常言道,两军交战尚且不斩来使呢。何况,二龙山也是反朝廷的义军,与咱们不是一家却是同行。论江湖道义规矩,不能乱来。这玩命的争斗打不得。”

    那汉子一听这个就不乐意了。

    他本就不大服张宗谔,今日正是想借题发挥,在众兄弟们面前显显本事,证明一下自己才是最有能耐最应该坐老大位子的,如何肯放过机会被张宗谔搅了好事。

    但,没等他发作,却又听张宗谔在他耳边细声道:“兄弟不要误会我意逞强硬来,免得吃亏当众丢了面子甚至送了性命。

    此人叫戴宗,绰号神行太保的,你没听说过?

    有起错的名,却没叫错的外号。这人的一身本事肯定腿上的最厉害。你能跑得过他快得过他去?他往来如风,两条铁腿暴风骤雨一样打你,你慢他快,你岂不只会被动白挨打等死?”

    谁叫你总有头没脑却自觉精明的瞎鸡儿狂?

    先前,你别那么狂妄胡吹大气说不用兵器,嗯,只一只手就能收拾了戴宗不就好了?

    现在这不就叫人拿住话柄套进去了。

    不用兵器,你凭什么能打得过神行人物?

    你以为你真那么武艺高得太厉害了啊?

    那汉子一听这个也明白过来,有心用武器打却拉不下这张脸来。

    张宗谔拍拍这汉子的肩膀:“贤弟,咱们不能只争这点闲气。眼下,咱们重点是拿下兖州城,取了这的武器马匹,装配起咱们的队伍,能不和二龙山冲突就最好别暴发冲突。都在山东这拉混,总得分高下,想和二龙山较量,想杀杀二龙山强盗的威风,贤弟还怕以后没机会?”

    这其实是给了台阶下,那汉子也顺势下了,还凶狂嘀咕:“差点儿上了这小子的当。特么的二龙山净耍些阴险无耻手段,上不得台面,也配称江湖好汉.......待俺日后刀劈了这狗东西....”

    你特么有头没脑猪狗不如却不自知,人家不耍你耍谁?某不玩死你玩死谁?

    张宗谔心里鄙夷好笑,面上却赞一声:贤弟真汉子。咱们就这么办。

    弄得这汉子不禁有些感动,对张宗谔多了点好感,但这不耽误他想干掉张宗谔当上老大。

    正所谓,嘴上对你好的,不一定是真好,对你恶的也不一定是真坏。对你笑的,不一定是友善。对你瞪眼横脸的也不一定是对你真凶真恨真毒的。人,是最复杂的......

    张宗谔避免了这汉子当众出丑甚至丧命,自是另有打算。

    不能当众丧了兄弟性命却不为其报仇啊,否则就失了人心。仇却又不能报。既不肯为死的对头出手,此时也不能得罪狠了二龙山。张宗谔不过是算计得清楚迅速,耍了点手段哄了这家伙对他放下些戒备,如此才方便以后借机能一动就肯定能除掉。

    江湖同道,来的是客。怎可动手火拼?传出去,天下人会说我张宗谔行事不地道......

    张宗谔以如此说法罢了这场争斗,显得对二龙山不失尊敬,却也不是怕了,他想以江湖道义规矩尽量维持着与二龙山在目前的和平,不激怒二龙山有借口翻脸,争取吃下兖州好处的时间。

    戴宗也不在比武上耍狠逞强,却说出了令张宗谔部更恼怒的话来。

    “江湖规矩在,众位好汉不肯加入我二龙山也罢。但兖州城却早就是我二龙山的囊中物,你们此前不知,不为怪,却不要再贪图了,还是赶快撤军另攻它处夺利的好,免得你我双方起了冲突,坏了江湖道义,坏了同为义军的天然义气情谊,也陪进去好多兄弟的无辜性命。”

    都已咬到嘴里了的肥肉,你要我必须吐出来?

    沂州贼头们勃然大怒,这下是全都瞪起了眼。有的刀都拉出来了......

    异常狡诈的张宗谔也大怒暴起杀人冲动:欺人太甚了你。真当你二龙山那么强大能稳压老子一头吗?老子只是暂时不想节外生枝给自己白增一方敌人和凶险而已。你特么还来劲了......

    他这股愤怒冲动还有耍狡诈却隔空输给了宋江而恼羞成怒的原因。

    他想糊弄应付拖着处理和二龙山的是敌是友关系,趁空赶紧得到兖州的一切好处,在军力装备上就能得到成倍的壮大,补上缺乏武器的短板也就不用怕二龙山强盗了。宋江却早已盯住了这个关键,丝毫不给他机会。宋江无疑比他更狡诈......虽然只是个他瞧不起的小吏,却确实有道。

    张宗谔也变了脸,凶残盯着戴宗,一副随时会暴发杀人的冲动样。

    戴宗心里紧张,却面上从容镇定,一边戒备着周围的众贼头冲动扑上来行凶,一边用无畏的眼神回应张宗谔暴发的凶威:老子既当了这使者就不怕死。我二龙山好汉无一个歪种。你若敢杀我,先不说你们也得血溅当场几个。激怒了我二龙山大军,哼,你们的美梦就到地狱实现吧。

    “大哥,宰了这贼厮吧。砍下他脑袋,看他还怎生嚣张?”

    “大哥,咱们几十万人马,还怕了他折腾数年也没折腾出啥的二龙山蟊贼?让小弟杀了这厮,给二龙山个教训。”

    “杀了他。不然还真当咱们弟兄怕了二龙山。”

    “是二龙山不义在先,竟敢截咱们弟兄用命血拼眼看就到手的战果,是他们不守江湖道义不要脸。咱们还客气什么.......”

    群情激愤,一片喊打喊杀声。气氛瞬间紧张到一触即发。

    这时候,那两个处心积虑和张宗谔争老大位子的家伙,反而成了最冷静的。

    他们是在冷眼旁观,等着看张宗谔的笑话。

    事,闹到这地步了,张宗谔若还是忍耐退让,那会堕了本军士气威风。张宗谔让大家失望了,会被看作是胆小鬼,威信会大降。毕竟,江湖最讲究的就是快意恩仇,一怒拔刀相向,血溅当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勇敢,潇洒,无惧,痛快,这才是英雄好汉所为,才会得到尊重。

    反之,张宗谔若是不忍不让了,一怒也同意杀,就会和二龙山结下不死不休的大仇.......

    杀了这个戴宗,无论张宗谔是怎么想的、是不是主导此事的罪魁祸首,二龙山都会必须杀了张宗谔才算给戴宗报了仇。

    谁让张宗谔是团伙的老大呢。

    有好处,老大首先享用,有仇有凶险,老大也得首先担着。

    强盗、义军,却都是以兄弟义气为核心纽带。这个纽带决不能触犯去破坏了。

    二龙山那帮人若不给戴宗报仇,那就不是义气兄弟,团伙立足的根基就没有了。当家的晁盖宋江无法向满山的众兄弟们交待。

    就这么个简单的道理。

    一时间,支持张宗谔的和与张宗谔不是一条心的贼头们,都在等着看张宗谔会怎么办。

    张宗谔却在这个关键时刻又能压下胸中狂涌的凶威杀机冲动,强行冷静下来。

    他有点不明白戴宗的话。

    什么叫兖州早已是二龙山的囊中物?

    难道说,兖州这帮狗官,或者是主将马进等官军将领暗里早已和二龙山互通款曲,甚至早已是一伙的,只是保持着目前的官与贼的区别,维持着兖州官府正常统治形式,以此糊弄朝廷?

    如果是这样,那,宋江晁盖可太狡猾了。

    再一细想。啧,特么这还真不是不可能的事。

    张宗谔隐藏在沂州,眼睛却一直盯着外面,对二龙山尤其关注。而二龙山被官兵围剿,却次次总是官兵貌似占据了上风,结果却突然诡异地就大败了,越剿,二龙山反而越强大了。

    莫非,这里面正是暗藏着官军私通二龙山,比如兖州军,明是剿,实为助?

    兖州军与二龙山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这个问题至关重要。

    可别一不小心遭到兖州军与二龙山强盗的突袭夹击......

    张宗谔眼珠子一转,故意凶狠呵斥戴宗道:“什么就是你们的囊中物了?这兖州已经快被我军打下了。你二龙山突然跳出来横插一杠子,蛮横说是你们的。你二龙山太不讲道义了吧?”

    说着,他还一摊手:“这就是晁天王的义薄云天?这就是宋公明的呼保义及时雨?”

    这话引得众贼越发群情激愤又是一通大骂......

    戴宗却展示了管理监狱罪囚无数种坏而长期磨炼出来的高手本色,一眼就看穿了张宗谔在耍诈想套出二龙山与兖州到底是什么关系的意图。

    兖州与二龙山当然没关系,有,也是官与贼,敌与我的敌对关系。张宗谔是产生了什么误会。戴宗看得明白,自然不会回应这事,只平静淡然看着张宗谔.......

701节山东乱12

    僵持到最后,戴宗还是得以安全地离开了。

    张宗谔放了话。

    你我两部终归是义军同道。杀同道,破坏江湖道义这种事,我张宗谔决不会先做。你回去转告贵主,就说,兖州城是我军死伤了数万人才打到说破就会破了的时候。你二龙山红口白牙张嘴轻巧来一句兖州是你们的,要我们放弃,这是你二龙山不讲道义。我军弟兄们也决不会答应。你们想怎么样,就看着办。若耍硬比狠,我军岂会怕了你。江湖规矩,无非是做过一场。

    我们十几二十万人马,岂会怕你二龙山那点人?用人堆也能堆死你.....不信,你就来......

    张宗谔保持了江湖道义礼节,却也放出了强硬姿态。

    宋江听了戴宗的详细汇报,也不禁击掌赞道:“此人倒是个人物。有枭雄之姿。”

    没能收服成功,宋江也不急着失望恼怒。

    遇上了个好对手,他很愿意斗一斗,较量一番。

    文官嘛,最爱的就是较智的游戏。

    宋江虽然只是个最基层的小吏出身,而且现在是强盗了,与官不沾边,却向来自诩是上马治军安邦,下马治民定国的士大夫人才,干着强盗却骨子里仍是他孜孜以求的士大夫的习性。

    他预料过谈判失败,已准备了后手。

    随后,宋江一边叮嘱戴宗盯紧张宗谔部的动向,继续向南进军,一边又准备好了给兖州,嗯,确切的说是给马进的一封劝降信。

    宋江准备和张宗谔部打一仗,让张部这帮不晓得厉害的狂妄无知家伙死死人受到教训......而且,正象戴宗忽悠张宗谔的那样,兖州在宋江眼里已经是囊中物。宋江有手段保障绝对能得手。

    张宗谔很清楚,和二龙山这一仗是肯定得打的。只是大打与小打的问题。

    他也在积极布置应对,却是一边继续用人命硬堆兖州城,既是封锁和蒙住兖州官军,让二龙山与兖州双方不得通气,使兖州官府不知二龙山强盗来了而且和义军暴发冲突,也是抓紧时间耗净兖州军所剩不多的力量与战心,争取抢先拿下城池,另一边,他集中精锐大军主动北上迎战。

    双方摩拳擦掌,跃跃欲试,都有心给对方个教训,却也都没忽视对赵岳的关注。

    他们都清楚:这一带真正的主人是梁山集团,是赵岳。

    擅自进入别人家的院子,向这家的盘中肥肉伸手了,岂可不注意这家主人会是什么反应。何况这家的主人威名赫赫,凶强暴戾,最爱用人命肥地,人传外号是专治不服的阎王的凶狠家伙。

    宋江、张宗谔,都专门派出了最精干侦察小队盯紧了梁山泊那边的动静,可谓时刻防范隐匿在大野泊中的那位神秘主突然悄悄露出森森魔爪獠牙,却始终没发现什么。

    他们不知道赵岳其实就在他们附近关注着他们的动向进展。

    赵岳不是坐着看报告做决策的人。

    只要有时间,他习惯自己亲自去实地看看那人、那物、那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岳想看看事隔多年后如今的宋江到底变成了什么样,对沂州这伙蟊贼也格外有兴趣。不出意外,这两伙人对梁山日后的事都会产生这样那样的影响,赵岳自然得亲眼观察了解了解。

    赵岳勾起嘴角的是,他发现张宗谔部的头头们都不怕二龙山集团,竟然都没把二龙山这伙造反前辈放在眼里,都在叫嚣给宋江个好看......无疑是自恃人多势众有数倍于二龙山兵力的人手可用,也是自恃己能。这无疑是一伙胆子极大,很狡猾却狂妄飘了,而且野心极大的家伙。

    这样的势力只怕图谋不小。

    这个张宗谔打了密州,又来打兖州,只怕不止是想扩大抢掠战果壮大队伍,很可能是想试探梁山集团的态度,意图把山东最肥的梁山泊周围几个州府全抢了,势力也随之雄厚了,然后就有资格挑战梁山集团,会对梁山展开进攻。

    赵岳已断定,雄心勃勃又狡诈如狐的张宗谔必是想毁灭他,夺了梁山泊为统治中心,象他这样依靠梁山泊天险站稳脚跟对抗朝廷的围剿,同时分兵占据和控制着周边州府作为钱粮基地,形成一个割据区,然后在山东建立起一个类似田虎的伪晋国的伪鲁或伪齐国,开始乱世争霸之路。

    这个算盘打得不可谓不精妙。张宗谔果然不是一般的绿林悍匪老大,颇有头脑眼光.......

    至于宋江,这人更有意思了,而且更不可小觑。

    宋江忽悠住了晁盖,集起了二龙山所有头领的贪婪意志,此次统重兵南下而来,貌似是只想趁机沾沾便宜,做那鹬蚌相争故事中的渔翁,把张宗谔部血拼硬耗快拿下了的兖州城成果巧取豪夺截过来,同时最好是能一并吞并了张宗谔部。

    赵岳却直观觉得,根据宋江的性格为人,只怕梁山才是宋江的最终目标,收兖州和吞张宗谔部只是顺便的小菜,而不是这次起兵南下的主要目的。

    宋江嘴上仁义大度,本质却是腹黑的官僚,面子重要,利益更重要,最是睚眦必报小心眼儿,谁侵犯了他的威严,谁伤害了他,他必报复,早点晚点的事,用不同的方式的事,而已。

    你看水浒梁山好汉——所谓自家兄弟,这些人凡是顶撞过宋江的,比如武松或李逵,凡是和宋江貌合神离并不和宋江真一条心的,甚至内心根本没瞧得起宋江的,不都被宋江以各种方式强卷着送上战场借刀逼死弄死弄残......有几个逃脱了死伤的,那只能说是这几个人本事太强或命大。

    宋江本质是个士大夫官僚。

    士大夫官僚这种生物,自家亲人除外,别人都是工具,各种用途的走卒工具而已,其存在的价值就是被利用在各种事务上,死了,牺牲了,那是应有的损耗。谁会和工具讲兄弟情义?

    偏偏士大夫官僚最会说。儒教士大夫尤其擅长用道德仁义大义这一套虚伪哄骗世人。宋江又是个因为自大又自卑而格外敏感小心眼儿的家伙,最是爱面子和记仇。

    赵岳很久很久没接触过宋江了,心里却清楚宋江对他恨之入骨无时不想着报复。

    这个仇怨是很早就结下的。

    当年,宋江在郓城当押司,尽管只是个小县城的不入流小吏,却活得顺风顺水威风八面的。

    他以地头蛇的便利帮助当时的县令时文彬在郓城县任上迅速站稳了脚跟掌控住了县衙,以过人的胆魄才智手段、办事能力及勤奋忠义可靠又懂事的形象成为了时文彬离不得的心腹助手,得到了时县令的信任和鼎力支持,同时竟然还能和与县令有权力利益冲突的县丞、主薄这样的其他县衙主官打好关系,以区区押司身份却担起了县衙几乎全面的实务工作,比如司法,赋税、人事......连同上面下来的各种任务与人员接待工作,宋江都在负责,让几位真正的县官都能舒舒服服悠闲自在当老爷,不用操心干实事却政务丝毫不耽误,甚至能政绩考评不错得功升迁.......这正是宋江自负有治世大才的原因。干过全面官府工作啊,方方面面样样都来的,而且都干得不错。

    同时,县几个主官都成了只管当官收利享福的牌位大爷神,县府工作几乎凡事都是宋江在处理。就连县令必须亲自干的审案也是由宋江先把了脉才会开堂审理的。宋江的话对县令的决断往往有决定性影响。宋江牢牢挡在县官前面,谁要见县官得先过宋江这一关,宋江也就成了本县人眼中的实县令或叫现管县令,威势也就大得不得了,在郓城县,威势比真正的县令还大。

    所以,象捕快都头朱仝、雷横,即使在县衙的地位不在宋江之下,却也得听宋江的话。

    一个小吏能混成这样,宋江足以自傲了。

    宋江在郓城县是说了就算的人物,同时在江湖中也混响了名声,江湖好汉,尤其是山东河北的好汉或多或少都会给他几分面子,黑白两道都有威势,宋江也就更牛了,难免自负起来,平时为人谦逊低调仗义大度和气......但,在郓城县这一亩三分地里,谁敢不给宋江面子?谁敢不敬着?

    就在这春风得意却又总感觉自己太屈才了,只能憋在不入流小吏位置上壮志难伸,如此快乐自得又有些郁郁的小幸福顺利中,偏偏就有人突然给了他打击。

    能欺负官的人自然是更有权势或更大的官。

    在宋江的地盘,敢肆意挑战宋江的权威打宋江的脸的人自然是来自比宋江更有权势的人家,正是赵岳家。

    若是被官或官的衙内之类的人物打脸欺负了,宋江心中不服却也不会真有什么心结。世事如此。民不与官斗。小人物不与大人物斗。否则就是自不量力自找难受甚至是找死,是愚蠢。

    偏偏打宋江脸的人不是衙内赵岳,而是在宋江眼里还只是个小屁孩赵岳的手下一管事的。

    当年,赵岳跑到梁山泊占地时正是他家威势最盛之时。

    财富豪气逼人,本庄部下武装力量强悍连辽国也畏之,威压整个沧州及北,满大宋是个人就知道的必然的未来宰相的家族,极可能是大宋最年轻上位却是最出色的宰相,甚至能是历史上最出色的宰相,没有后缀的之一两字,当朝最红的皇帝宠臣的家族,士林典范少年精英的家.......无数令人羡慕到眼红的标签。

    宋江当时已极自负,却也没什么对沧赵家族真不服的。

    不可否认,那真是一个堪称完美典范的家族,符合圣人要求的标准。

    但是,这样一个超级豪门家族,管事这一类的仆从人物,没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个吧?

    我宋江大小是个官,竟然叫个豪门家随便一抓就一把的管事贱奴给随意打脸折了面皮了!

    文成侯虽然正当红,正牛气冲天,却也管不到郓城县这来。

    大宋是士大夫的天下,是天下百官的天下,是读书人的天下,不是沧赵家族的天下。

    我宋江若是叫沧赵家的纨绔衙内小屁孩张狂欺负了也就罢了。谁叫赵小二有个好哥好家撑腰,而我没有。吃哑巴亏,我宋江认了。

    可是,欺负我的是小屁孩手下的区区狗腿子管事,这脸丢得......这口气我咽不下.......

    宋江的自尊心当年受到了强烈伤害。

    他深刻意识到自己不能一直这么在小县混吏得意瞎混下去,必须想法当正经官,当大官。

    我宋江有才,有大志,也有大节,不该这么卑贱。

    大宋这么大,官场这么大,总该有我宋江施展的舞台。

    宋江郁郁不得志却还平静的心被打破了平衡,渴望当官,渴望爬上去,同时也对赵岳产生了仇恨情结。

    这种情结如果当年只是个种子,如今却已经长成参天大树。

    当年为坑走朱仝,宋江陷在赵岳家,拘在地狱般的狗窝里,吃苦,受惊吓和耻辱,下跪赔罪,还得受刑,挨了打还得郑重感谢......丢尽了英雄脸,这仇恨结大了,宋江岂能忘掉而不报。

    无疑,宋江看到天下闹起义闹得大乱了,又有流寇大军侵入了梁山集团的利益地盘,他就认定找赵岳报仇的机会到了。当然,这个心思他不会和晁盖说。

    话说,二龙山集团事先不打招呼,擅自入侵梁山集团的利益地盘,违反双方的默契约定,这件事的本身就已经是二龙山集团在向梁山集团做挑衅,已经是打算和梁山集团翻脸开战的性质。

    果然,江湖道义是个屁。利益才是决定一切的力量。

    晁盖为人比较朴实光明磊落,重视情义,重视道义规矩,但为了利益也照样会随欲。就象王伦不愿收他入伙却也大度赠送大盘金银路费,无仇怨,没失道义礼节,晁盖却照样干掉了王伦。

    赵岳没觉得意外,心也没感觉受伤。

    当初没收晁盖入梁山,他就预料到了会是这样。

    现在,他感兴趣的是宋江会怎么对付梁山........

702节山东乱13

    兖州城北三十里左右处。

    这是一片荒野,有山,有水,有辽阔的起伏着众多小丘陵山林野草地的地方,正适合十万规模的大军团作战。

    张宗谔选择了在这和气势汹汹南下而来的二龙山强盗前辈斗一斗,比个高下,定个排位。

    那两不服他的帮派老大也都跟着来了。

    这两家伙自大狂妄却也不傻,都明白在和二龙山这种前辈的较量中展示自己的重要性。

    谁在斗二龙山的这场战斗中表现最出彩,竖立了威信,谁差不多就等于是义军的当家人。

    张宗谔心中暗笑:不怕你来,就怕你们既狂妄自大却又怕死不敢来。

    .................

    两军终于相遇,对峙。

    张宗谔出马向对面主帅旗下的黑矮子肯定是宋江的大声质问:宋公明,孝义及时雨的威名江湖好汉广知,却为何既想强吞我部又想强占了我部拼死即将拿下的兖州城?这难道就是你宋公明的仗义讲规矩?这就是你二龙山替天行道的侠义之举?

    二龙山确实不占理。

    但,强盗为了利益岂会真讲什么规矩真守什么义气信誉。

    好处吞肚子里,趁机把便宜占足了,把势力搞得最强大最有前途最有权威,这才是正经。其它的都是虚的。需要时讲一讲。有冲突时就抛一边去。

    宋江何等老辣。

    他不会蠢得在这事的性质上和张宗谔耍嘴狡辩。

    那样即使狡辩胜了,传出去也只会损失他在江湖上的威信。

    我势力比你大,我想要的好处就得归我,这就是道理。这也是江湖规矩,传出去不丢人。

    宋江不是武夫好手,不敢象张宗谔这样出阵面对敌人,免得遭到斩首式暗算。

    他不急于回应,先是捻须仔细瞧了瞧张宗谔的相貌举止,分析了一下此人是个什么人,然后才不急不缓道:“张宗谔,你有何本领敢与我二龙山作对?”

    我来强吞你是因为你不识抬举竟敢和我作对。既是对手,我打你抢你又有何不道义的?

    宋江轻易就压制了张宗谔在占理上的咄咄逼人,在比黑厚狡诈口才上先胜了张宗谔一筹,并且直接把嘴巴上的说理与较量拉入武力上的较量,避免纠缠在强说理上坏了名声。

    有种有本事,你就上场和我的部下大将真刀实枪斗一斗。

    斗赢了,你是英雄,斗败了,你什么也不是,甚至直接连命都没了,你还争个屁,还说什么理不理。你拼命得到的东西自然得归我。就这么简单。你还想说什么?费话有意义么?

    绿林第一规矩:拳大为哥。

    赶紧打吧......

    张宗谔狡诈善隐忍,不肯身先冒险,听懂了宋江的潜台词,装作不懂,冷笑斥骂一声:大名鼎鼎的及时雨原来是个无耻小人。骂声中装作不屑多与宋江说话,圈马回了本阵另打主意。

    独角蛟秦会一马当先奔向场上,却已晚了,没能直接缠住张宗谔借较量杀掉。

    张宗谔又是主将,不会轻易出战,既已经回去了,秦会就不能再点名叫战张宗谔,那样想杀张宗谔的意图也太明显了,而且也难以叫战成功,只会凭白让对方识破阴险歹毒,更多了警惕。他只得改变目标,长枪一指对面大喝:“某家是二龙山先锋大将,你们谁敢与我一战?”

    二龙山这面并不知道张宗谔一伙是藏匿在沂州形成的势力,还以为是密州起义军。

    秦会不报自己的名,是想麻痹他眼中的无识农夫泥腿子对手不畏惧他而大意敢上来送死。

    他的这点小算计也确实奏效了。

    义军之方有人大骂什么狗屁玩艺也敢充先锋大将,老子会会你......骂声中冲了上来,却是和张宗谔争老大位子的那个矮壮头子的手下结义兄弟,长得也粗壮有力,相貌甚是凶恶。

    秦会不报名,也不问对手姓名,双方直接交手。秦会打了几合就心中有数了。这家伙是个强横人物,力量、敏捷都不差,马骑得也好,是杀人老手,却是半路出家习武的,没有打小打下的根基,筋骨僵硬,发力,挥武器以及闪转腾挪都不够灵妙,破绽很多,全凭一股血勇与蛮力。

    他并不急于杀死此人,真真假假貌似打得激烈辛苦,缠斗了三十多合才装作侥幸杀了对手却没个逼数的得意洋洋敢又叫阵。

    自己的结义兄弟死了,这仇就得自家结义几兄弟帮着把仇报了,可是,粗矮老大的其它几个结义兄弟的本事都不如死的这个,起码力量上就不如,矮老大只能自己亲自上,这仇必须现在报,面子必须找回来。也是想趁机展示武力,在义军中竖立勇猛无敌的威信。当初要和戴宗较量,却不太擅长拳脚,担心反被腿功太厉害的戴宗打败,现在是战场,用武器,他就有信心了。

    张宗谔却是已经把矮骡子矮老大当作了死人。

    他是团伙中武艺最高的,眼力强,看出来了秦会是隐藏了身手。

    此人在耍诈,必是有大图谋......怕是想引诱我张宗谔轻狂上场.....死的那大傻比,错觉老以为自己再加把劲就能杀了对手开首战之功,结果加到把自己成功干掉了,而在这期间,矮骡子却一直没出声警醒或趁早召回场上的结义兄弟,这说明矮骡子也没看出来耍诈,看来本事也有限。

    张宗谔也不知场上此将是谁,却清楚肯定是个不好对付的。

    矮骡子自信地上场了,应该是没大瞧明白对手的强弱实底,只要稍有轻狂大意就得中算计。

    张宗谔大声赞叹鼓励矮骡子老大奋勇上阵杀敌,实为逼矮骡子老大没台阶下轻易不会败撤下来,引得众匪徒也跟着大声叫好助威,形成了一股激励矮老大奋勇死战的狂潮。没人注意到张宗谔在热情助威中,嘴角含的却是一股残忍冷笑,眼睛里更是冒着得意而极度阴险的光芒。

    矮骡子老大不知有诈,在惊涛骇浪的助威喝彩呐喊中只感到一阵眩晕式的亢奋快活。

    这是第一次受到所有人的狂热支持啊,真是种享受。

    原来当大当家的,被万众齐心敬仰和支持的感觉是这么美妙.......某一定要当上老大.....若是一战能利落漂亮的杀了场上这个对手,某的威名必然能猛升一大截,若是再多杀一两个,挫掉二龙山强盗的凶威气焰,那么,某就算是坐了老大位子的一半了,以后再稍使使劲岂不就坐稳了......

    矮老大心思电转,越发激动,浑身都充满了劲,只觉得此刻自己力量大的能一把将整个天给掀翻了,杀个区区凡人贼盗,哪还不是弄死只蚂蚁一样容易......亢奋狂吼一声,催马更急......

    秦会冷静瞅着越冲越猛猛冲上来的家伙,没被此人的凶狂威势及对面近十万匪徒的凶狂呐喊叫嚣狂浪气势惊着,这是老兵打恶仗打多了自动形成的麻木或免疫力,但,他也不禁惊讶敢冲上来的这个家伙长得可真是强壮。

    上下身量不高,但此人的横围却是够吓人的,身膀异常粗壮而矫健。

    此,必是个力量强横的练家子。

    再瞧其武器。

    一柄长柄开山斧,斧头长阔巨大,只这么个斧头就不是寻常强壮汉子能耍得动的。斧柄又那么粗长,肯定是根千挑万选出来的坚韧结实沉重的上等老木头,加一块儿更重了,但这家伙却单手拎着冲来,看着极轻松,仿佛只是拎着根灯草......

    独角蛟立马对这个新对手有了数。

    矮老大片刻冲到面前,暴雷一样猛然大吼一声,凶睛猛得瞪圆了,大斧瞬间抡圆了搂头盖顶呼的狠劈下来。毒角蛟并不恃强好胜与其硬拼较劲,使了个巧劲,虎头断金枪挑向如电大斧,同时脑袋身子在马上一侧,娴熟卸掉了这股子人马合一共同形成的惊人猛力,也避开了致命一击。

    双方冲马交错而过,又双双圈转回头重新审视对方。

    矮老大眼中有些吃惊色彩。

    他这一手自身形象异常凶猛可怕加猛然暴吼惊吓分神加力量强猛之极的猛力一击,在以往的各种争斗中不知帮他只一下就干掉了多少不服或有利益冲突想杀他的对手,几乎从来没失手过。

    有人就算能抗得住这一击,也都是极吃力,很狼狈,属于极幸运式逃过一劫的,不料今日怼上二龙山这么个连姓名都不敢报、指定是江湖中没混出什么响亮名堂的寻常强盗头目,这个无往不利的妙招竟然失手了。对手抗得竟然是那么轻松容易.....

    嘿嘿,行啊,有点胆量,武艺和马骑得看来也不错,不过,这都没用。打架打的就是力量。劲大的就是能欺负劲小的。你,力量不行啊,这一点缺陷就注定会要了你的命。你架不住爷爷的强大力量和敏捷身手,今日注定是爷爷我战场扬威的靶子......矮老大狞笑一声,大喝:“再来。”

    猛催马又冲了上去。

    张宗谔一直盯着矮老大的表现,也猛惊讶了一下。

    这矮骡子敢跟我较劲争老大位子,原来是真有点过硬的能耐。就这一手。若是事先从无了解,没有提防,冷不丁来这么一下,说不定真就着了他的道,一下子就完了。

    惊讶后,张宗谔却越发得意。

    他为自己以前采取的宽松、妥协政策聚集起势力狠狠点了个赞。

    正是这份宽松方式下暗藏的忍耐与冷静,新老双方没有根本利益上的生死冲突,避免了动不动就得和新入伙的危险未知强势人物争雄较量,这才不会在不断发生的争斗中不断遭遇不可测的各种凶险。可以在日常中慢慢观察了解其个性、特长、兄弟伙情况......以及最重要的弱点。

    但,这种日常了解还不够深入。

    就象这个矮骡子老大,在日常的比武较量或嬉戏中,他是不会亮出战场上这一手的。

    无脑的莽夫也是极危险的。也有自己的小心眼,有自己鲁莽依仗的杀招。不可大意小视,以为自己智多就绝对能玩住他或玩死蚂蚁一样弄死他。

    张宗谔知道,若不是亲眼看到矮老大还有这一手杀招,以自己的身手和厮杀经验,若是以前没沉住气,一怒,想拿人头立威,冒然对矮骡子动手,猛然遭到这一手杀招,怕也性命难保。

    由此,他越发为自己的高明而得意。

    常言说,得人心者得天下。归根结底是,智大者得天下。

    最有脑子最有手段的人,才能玩转人心,获取最多的人的支持,并了解和玩死对手。

    这个矮骡子确实有过人的本事,但,我张宗谔才是应该做老大的。

    张宗谔在边观战边暗暗思索。

    场上的较量越打越紧张激烈却越来越乏味起来。

    二龙山这个敢耍嚣张但长得也确实显得雄壮威风不赖乎的家伙,原来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已落入下风,几乎完全是被矮老大狂舞战斧肆意压着打,忙着躲躲闪闪,根本不敢正面和矮老大较劲硬拼,只偶尔才会仓促反击一枪威胁矮老大,争取点主动,怕是想败逃都逃不了了.......

    义军众匪徒越发兴奋起来,数万人鼓噪狂叫,喝彩助威声如惊滔拍岸般此起彼伏,矮老大的亲信部下更是高兴得疯了一样为老大拼命喝彩加油.....而二龙山这边却人声鼓声.....什么声也没有,似乎被敌军的声浪凶威以及场上的失败丢人给震住了魂魄吓失了声。

    在这种对比反差巨大的情况下,矮老大不禁得意欲飘飞,老大的位子是我的了。张宗谔,呸,没胆子的软犊子,你就滚一边去吧,若是识相老实下跪尊我为老大,老子看在他做事向来讲理守仁义的份上就饶他一命,赏他当个头领能继续生活在.....矮老大越发兴奋凶狂,大斧耍得越发流畅凶戾,杀得对手越发惊恐只顾躲闪不敢反击.......不知不觉的,他的力量精神劲头就飞快流逝掉了,耍得轻松的大斧变得沉重起来。他骑的这匹从官方抢到的小兵马也架不住载着这么重的主人进行如此激烈的长时间运动......

    就在矮老大提起力量再猛攻几下想立即杀了对手时,垂死挣扎的对手却突然凶猛强悍起来,原本无威胁力的枪陡然变得如惊雷闪电,硬打硬拼,把矮老大反杀了个手忙脚乱。

    在张宗谔和隐在远处看戏的赵岳的不出意外的目光中,矮老大咽喉猛中一枪,轰隆落马,死在猝不及防,死在精疲力尽,死在亢奋激动.....美妙幻想陡转为的惊恐太意外中,仰面朝天横尸在地,双眼怒睁,死不瞑目。也不知在临死的瞬间,他是不是顿悟到了什么.....

    新贼气势锋芒虽锐虽强,却终究打不过战场已磨出来的老贼。

    猛士终究斗不过阴谋。

703老贼与新贼

    张宗谔如愿算计死了一个敢和他争位子的强徒,胜过了内部对手,却败给了外部敌人。

    他的狡诈敌不过宋江等人的狡诈。

    他的军力九万多,兵力虽远盛二龙山,战斗力却远不及二龙山这些战场杀出来的老贼。

    最主要的是,他没有二龙山马军这样的成建制的训练有素的骑兵力量,也没有远程防范阻击骑兵的巴弓弩。起义军攻破过密州城,不大缺箭,弓弩却主要是自己制造的,射程近,威力弱。

    在赵岳眼里,这近十万义军流寇脸上流露着太丰富多样的表情,有被强卷为贼当不得安稳良民的不甘,有失去安居乐业家园的痛心不舍难受,更有被强卷入凶险战争的恐惧,却同时也有破坏法治、破坏社会规则秩序、践踏一切的兴奋刺激,抢钱抢粮抢女人,杀人杀高贵傲慢官杀牛横横士绅,想杀谁杀谁,想抢什么就抢什么,这特么真过瘾呐,太痛快了........好人就是做不得。当坏蛋才活得强势体面威风得意,富有,想啥有啥,有滋有味,没白为人一场。

    赵岳明白,这场农民起义风暴其实是一种国难后两年间积累下来的所有负面力量的大释放。抗税只是个引子,一种自觉是为了生存而反抗、为了正义战斗的精神动力,或者说是暴动借口。

    现代社会普通人活得就象自嘲的那样社畜,精神压力太大。宋代的人,尤其是贱民:工匠、农夫.....等等,更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一天不论是两顿还是三顿饭,都是早上起来开始,干活,吃饭,干活,吃饭,睡觉,起来干活......两点一线,不存在996,天天如此,年年如此,一眼望到死是这样,枯燥单调乏味,之极,吃喝嫖赌也不过尔尔,没有出路,没有变化,没有希望......麻木简单的重复......人生一世与草木有何异?还不如牛羊只吃草就能没烦恼的活着.....

    赵岳有意制造的海盗之灾形成宋国灾后空前绝后的独特社会环境。

    金银珠宝绫罗绸缎什么的没了,这对宋国大众的感觉没什么太大影响。那些东西本来就不是寻常人能拥有和享受的,有,没有了,都一样,无关紧要。难受的只是官僚统治者。

    高明工匠大夫没有了,对宋国大众也影响不大。

    精美瓷器等好东西、好大夫.......那也不是寻常人能享用或请得起治病的。损失的是统治者。

    茶叶也没有了,产的茶叶好赖全得上贡海盗,宋人普通大众连以前能买得起的最劣质的茶也喝不到了,感觉生活少了点什么,却也影响不大。

    但,鸡鸭猪羊牛这等最普遍最常见的甚至家中日常必有的内容也没有了,社会很多方面的东西都没有了,再也看不到了或享受不到了,这就会形成一种恐怖的负面的氛围,不管以前自己能不能享受得到,都会让人心中猛一空,产生活在这没意思、人生没意思,甚至是绝望冲动情绪。

    这种负面情绪不会随时间长了适应了没有而消失,只会随着时间日益积累壮大。

    尤其是一个正常社会最重要的一条:男女比例平衡,这一条也不存在了,这就坏了。

    一个社会,可以没有鸡鸭,没有大夫,没有工匠,可以没有太多东西,却不可没女人或男人。灾后,宋国重新编户籍登计和统计人口有两千多万宋国男人,女人却加上各种因素加入的异族女,总共也只那么几百万,而且几无年轻者。性别比例太失衡,而且是男多,这影响就大了。

    被赵岳抛弃在宋国的男人,太多的没老婆也没女人可沾手,却有发得国难财钱粮挥霍享受,赌博、舒服闲着,轻松享受有乐子,如此,一天可以忍受没女人,两天可以忍受,三天也可以....但很快就会焦燥难以忍受。社会总共就这么多女人,只会少了,不会多了,没有老婆就意味着以后就这样了,永远没指望能有女人,这就会产生更强烈的无法忍受,就得争,得抢,却只会,也只习惯盯着身边的或本族本国的抢,外国,辽国有很多女人,宋人却没意识去抢,也不敢......

    太多不如意不能忍受,这种负面的东西日益积累,随着发的国难财没了,陷入贫贱劳苦中只会越陷越深,吃喝赌这点乐趣或者生活意义也没有了,社会积聚的负面情绪与力量就会暴发。国家的贪官污吏贪婪疯狂暴征夏税就是压垮民众精神与理智支柱的那根稻草......起义说是抗税为了家中有吃的不饿死,其实是民众把生活中的一切不如意和不能忍受全发泄到官府头上,把所有的恶劣情绪产生的恶毒凶残杀机冲动全用在了教训灾后随时间流逝又敢肆意欺压暴敛百姓的统治者。

    儒教长久愚民,大众懦弱不敢对外行凶,也没这个主动外战杀抢去的征服意识,但怒极失去理智就会对本国统治者杀去,会受伤暴走的野兽一样疯狂报复统治者,让敢把大众统治得活得屈辱贫贱艰难悲惨,无望、人生无意义,根本不算人的所有得意者全受到最愤怒最残忍的报复......。

    宋人不敢去杀抢外国,那么,宋国社会存在的诸多问题,尤其是缺女人的问题就无法解决。

    赵岳就有意用刮走宋国粮食的最有力手段制造出宋国社会新危机,断掉宋人保持理智的最后一点心理平衡依仗,导致积累的负面力量现在就暴发出来,先好好泄一泄,也是狠狠教训一下又敢肆意腐败快活的宋王朝,同时推动宋人造反力量加强,也推动宋国全社会的抗战能力提升。

    但是,不能让这种负面力量拖着积累到太强大太无可忍,导致一暴发就是暴起真正的全国人都愤而起来造反。

    那会彻底毁灭宋王朝,毁掉宋人心中坚持的正统王朝统治及具备的力量,法律没了意义,社会失去一切秩序,社会环境彻底改变,混乱一片,军阀林立,武装力量凌乱太分散,凶险与死伤扩大无数倍,导致锻炼检验可用于抵抗金国入侵的那些宝贵人手稀里糊涂白折在内讧乱斗中。

    金国很快就会吞并辽国打来。

    在金国吞并辽国的这注定不会长的仓促时间内,赵岳也只能以宋江伐三寇的方式才能最快最有效沥练出他需要的抗金力量并且能容易抓到手。

    若到处是军阀,把可用人才想收用聚拢到手,那就是个可笑的幻想。

    赵岳没有类似五代十国那样的漫长混战时间可挥霍与等着自然而然会磨炼检验凝聚出三两个国家式人才团队,然后他再去收用了。

    他也必须保障宋国整体上经济有序,保障田地不会到处荒芜,维持梁山能从宋国取得充足钱粮这种合理的生存形象,不让宋人,尤其是不让女真人警觉或高度怀疑到梁山其实是海盗。

    经此暴发起义及时释放后,宋王朝惊恐下会自觉老实点,社会也会再恢复稳定一段时间。

    如此,赵岳就有可操作空间。

    愤怒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张宗谔部近十万刁民暴徒之众的愤怒力量,原本是极强大的,但,这是对朝廷对官府那些傲慢得意的官员是如此,对弱者是如此,怼上二龙山强盗,就现出虚弱不堪的一面。

    心思杂乱不齐,意不坚,内部不稳定,缺军事素质,缺乏打仗信心,也没有战场军阵正经大仗的经验......这让愤怒这种可怕的力量都大打了折扣。

    张宗谔部也没有二龙山长久时间才能聚起的众多强将。

    接下来的战斗就乏善可陈了。

    矮骡子老大被凄惨玩死后,张宗谔部就再没有人敢上场斗将了。

    张宗谔也明白过来,自己手下的头领势力看着人才济济,原来大大不如二龙山这种老贼的。他立即改了战策,想以最有力的也是唯一可依仗的兵多优势堆死对手,发动了挥军大决战。

    但,事情不往张宗谔愿意看到的方面发展。

    起义军人多势众,而且也惊天动地呐喊着奋勇冲上去了,以精锐支撑的前锋大军却被二龙山强盗打败了,在不到二十分钟的时间内就被杀得全面崩溃。老贼就是老贼,久经战阵,会打,也能打,远不是新贼仓促形成的所谓骁勇凶强精锐大军能打得过的。

    偏偏在这时候,起义军的侧后两翼又遭到了攻击。

    是宋江安排另立在别处隐匿着,张宗谔部的探子没能力侦察到的骑兵,突然从侧后出现。

    起义军后军本就是最弱的,带队的头领也是最差的。

    二龙山骑兵三千多,兵分两路,各有凶猛骁将数员统领着打突袭,比如孙立、殷泰这等猛将就在其中,先是绕着起义军后军奔射骚扰,箭如雨下,玩远程攻击就很快射崩了既无制式弓箭可有效远程阻击也无真正的骁勇敢战可恃的起义军后军。

    搞乱了后军后,二龙山骑兵大喊一声发起冲阵。

    马蹄轰鸣,惊天动地,威势瘆人之极,宋国内地百姓哪见识过这等可怕事,再刁钻歹毒也顶不住。骑兵大军高速凶猛顺利撞了进去连杀带踩,只犁了几趟,起义军的珲就彻底崩溃,并反冲毁了中军主力。

    张宗谔原本还想组织力量打反击,以绝对的兵力优势阻住二龙山强盗的凶悍会战优势,却遭遇骑兵的致命打击。他武力高强,狡诈多谋远多过讲义气守信,却并不比算不得很聪明的杨进丁进二豪杰强,到了这时候也只会果断的领着心腹主力逃跑。

    二龙山强盗大杀一通却只追杀出五里就止步了,并没死咬着杀下去不放,放话张宗谔:看在同为义军的份上,我二龙山好汉不多杀你们。张宗谔,识相的就老实让出兖州城,改抢别处去。

    其实,这一战,二龙山已经占了大便宜了。

    只张宗谔养近十万大军所带到这的粮草全落入了二龙山之手这一项就收获不小了。

    张宗谔辛苦从攻城血拼中挑选出来的好汉人手,高达一万六七千人投降了二龙山。这些或自愿或被强卷着加入起义,如今已经没了回头路的汉子,通过这一仗算是看明白了,还是老贼厉害呀,新贼势众却没什么像样的头领人才。跟着老贼混才是最有保障最有出路的。

    这一惨重损失闹得张宗谔精心组建的自己的三万精锐心腹核心部队一下子就没了一半,剩下的人手士气信心也受到沉重打击,变得不稳定。

    二龙山没不依不饶的穷追不舍。他从慌张中松了口气,收集起贼众,巧言安抚了几下,稳了稳人心,得以能把绝大多数人手带回去,然后识趣的立即撤了包围,放弃了眼看再稍坚持一点,就一点点儿就能摧毁官兵最后的坚持而拿下的兖州城,果断的走了。

    张宗谔想得明白,夺得兖州军的装备固然重要,但从兖州已经夺得的钱粮更重要。

    人,首先的有饭吃。

    若是坚持夺下城池拿到官兵的装备,却被二龙山强盗堵住夺去了粮草,那才叫该死大傻比。

    另一方面。

    兖州军马进这次完全是被知府等文官的所谓士大夫大才智珠在握给坑进去了。

    没有第一时间在起义军刚侵入兖州时就奋勇截杀过去,这还不算什么失策。

    但,起义军包围了兖州城,知府文官们和宦官团们因为太怕死太害怕被义军趁虚打进来而坚决主张固守城池,马进被困扰了,没有原本想的那样出城斗一斗,这就是致命的失误了。

    起义军,人多势众,声势太浩大吓人,却是乌合之众,包围城池时还并没有经历过血战,只有烧杀抢掠乡下时形成的凶残快活以及由此竖立的那点强横自信,并不具备战斗力。

    若是在这个时候,马进能出城一战,凭着他手下的八千之众军队,以及他的军事能力和手下数员大将的骁勇,尽管兵力上远弱于起义军,却能轻易杀乱甚至杀崩起义军,一战就解除危机。

    耽误了就是耽误了。此时就算想明白了也晚了。

    起义军前脚走了,更可怕的二龙山强盗来了.......

704旋涡

    宋江令人往城中射了一封信给马进,信中说:我宋江极敬佩将军的忠义与军事才华。我二龙山众兄弟都希望马将军等英雄能成为一家弟兄。请归降吧。不然,我也不屑趁着你军已经疲惫虚弱到极点根本没能力再打下去了的时机再打你,远远困着你,让尸体暴发瘟疫就能杀死全城

    连熬了几日夜几乎没睡过觉的马进,几眼看罢这封信,昏沉沉如灌了铅一样的沉重浑沌脑子惊得顿时清醒了,本就憔悴的脸色越发灰白难看。

    宋江的威胁绝不是无稽之谈。

    起义军不惜人命日夜攻打,每面城都是一上就论万人,但,这些起义军主体是内地的农夫百姓,在内地享受和平久矣,不是边关那的百姓久经战火熟知兵事,哪会打什么仗啊,何况是攻城这种难活,乱哄哄人山人海的瞎上,也人山人海得瞎死打到现在,战死的守城官兵、义勇,尤其是义军攻城炮灰的尸体早把护城河给全部填平了,而且堆得高出两岸一大块,并且在城根下堆出个极高的斜坡,漫延向城外几十米远,以至于起义军梯子竖着立起来,比城头高出好大一截,攻城时需要把梯子使劲在尸堆上斜着搭城头,不才至于被守城方轻易推翻

    现在正是盛夏时,炎热的天气使尸体腐烂得极快,城下的高高尸堆本就已经很恐怖了,腐烂了就更恐怖了,时不时的就爆出尸体肿涨暴开的瘆人声,臭味熏天,弄得守城官兵与义勇不看城外的恐怖景象,只听那暴尸声,只闻着那腐臭味,只看到惊起的嗡嗡乌云一样飞舞的绿头苍蝇,就已经难受得呕吐不已,困顿、]饥饿、加上这种折磨,就会浑身昏软,痛苦只想不如死掉算了。

    尸堆,起义军不肯清理,丝毫不肯空耗时间停一停攻打,贼头子显然凶残之极,就是想这么硬用人命及腐臭恐怖和困饿交加,活活吓倒整倒守军,并不在意会不会发生瘟疫会死多少人。

    这只起义军的领袖是魔鬼!

    他肯定是个吃人的魔鬼!

    心性凶强正当年的马进也被张宗谔的这种凶残歹毒深深惊着了。

    这得是怎样歹毒心狠的家伙才能干出这种事?

    毫无人性啊!

    这尼麻的是内战,不是对抗异族外敌,都是宋国人,你怎么能这么歹毒凶残呢?

    即使是在躲在城深处府衙里的知府等人也被尸臭味熏得受不了了。

    想着,既然贼寇不珍惜人命,不在乎自己的部下死活及感受,就把阵亡者的尸体堆城下烂着攻城时乱踩着,那官方表现点人性怜悯吧,我们官方把它烧了。大火也能阻止进攻,缓缓攻势。

    可是,烧掉尸堆,这只能是个美好想法,做起来没有实际可操作性。

    没有油啊,怎么可能点火烧起尸体。

    宋国疆域远逊于隋唐,就连周朝时就已经属于中国固有领土的燕云地区都没有拥有。国家领土范围内几不产石油,地表能采到的那点石油如今早没有了,再往深了开采,要么不知哪有,要么没那技术能力,宋国不产石油。西域的石油,“丝绸之路”又卡断了,进不来,以前是西夏国卡断着,如今是被独立于西域的西辽国卡着。就算不卡,那通路也彻底荒废了,沿途根本没有人烟,从西往东直到河西走廊才有西辽严格控制的部分回鹘人聚居点,其间太遥远的路途上没有任何提供食宿给养的地方,西方商队若来,不算路上其它的凶险因素,只饿也会活活饿死在途中。

    宋国在石油产品上是完全瞎了,就算是还有点库存,那也是在边关和京城,兖州哪可能有。

    没石油,可以用其它的油?

    那也是瞎想。

    比如棕油,那是热带植物产的,主要分布在印尼等地区,云南广东台湾等地也有,现在全在海盗国实际控制范围内,宋国就不用想了。

    再比如木器漆,古代人用于家具上漆的那东西。宋国原本是木器漆大国,技术先进,可如今也断了,几乎无出产。技术人才都在海盗国那去了。几乎没人会制造。况且原料产地也受限。

    剩下能考虑的选项就是豆油、菜仔油等食用油了,这方面也没多少。

    机械设备,嗯,是赵岳家发明并义务推广普的好用设备,在叛逃狂潮时,铁件部分当铁料被卷走了,剩下的全是拆起零碎只配当柴烧的烂木头,工匠也没了,想仿制都没了条件。

    现在,宋国人吃油,只能用简陋工具人工费劲自己榨点油,主要是人手工容易弄出来的菜仔油,坚硬的大豆,宋人几乎就没辙能榨出油了,明知道大豆有油,产油高,却只能干瞪眼。

    就是这么惨。

    赵岳就是这么惩罚抛弃在宋国的人:你们这么坏我叫你吃点油都得那么不容易。

    如今,宋国除了京城人口仍然多,其它城市,居民都是很少没什么手艺,没啥生意可做,在城里不种地又不挣钱无法生存,自然就住不下去了,纷纷跑城外拣无主田产谋生去了。

    兖州城里同样没多少居民,扣除驻军就不剩几个人了,也住户家就没多少食用油可搜集。

    本城军队的油,库存也很少,内地军都是朝廷按月拨军费用于各地驻军在当地购买油菜等生活所需,这是一种朝廷对地方军的有效控制手段。盐不用买,由朝廷按月配给。

    而现在正是七月底,兖州军的油剩下寥寥,还得留着给部队吃。

    守城本就太凶险艰苦,吃饭没胃口,若是再没油炒菜,将士们连点油香都吃不到,这城也就不用守了。官兵肯定就拍拍屁股跑了甚至干脆投敌了。

    本就是自私重享受的坏蛋,坚持奋勇作战守城?你当官的得给我个理由先。

    饭菜,本就没肉蛋吃,已经够惨够可怜了,现在是战时却连点油水也没有了,你却还有脸要求我打仗拼命保你们?美不死你。滚犊子去

    所以,马进没油用于烧起城外一圈尸体,只能瞅着城下越堆越高的尸体干红着眼发怒发急。

    此刻,他受到宋江的威胁,不禁仰天长叹一声:“这是天意啊。是老天要我马进当强盗。大宋王朝真的要完了。再忠诚保卫它,没啥意义了”

    说着,他眼泪滚滚下来了。

    不是他如何忠贞皇帝忠贞朝廷亦或如何重视气节节操。他只是热爱当官,舍不得官身罢了。

    他决定投降了。

    他很清楚,部下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对这场战争也厌恶到了极点,无论是体力还是精神上都已经达到了坚持的极限。如果没有二龙山强盗来逼迫,兖州城也守不下去了,说不定下一秒官兵就集体崩溃了。而部下的表现能坚持到现在却已经是极好极难得了,全是信赖他才能如此。他马进平日里没白下苦功关怀将士们部下这些各地来的坏蛋在这一战中体现了对他的义气。

    这五千部下原本是他私心里准备用于立足兖州在乱世中自保和时机合适就争天下的资本。

    若是不肯投降,想突围而逃,那只是徒劳而找死。部队根本没力气和士气正盛、以逸待劳而人马又太多的二龙山强盗硬拼一场。就算拼死一战能突出去,也绝无力气逃走。

    罢了罢了,与其战死在突围中或在突围中被活捉,更狼狈耻辱投降,不如就这么直接降了。

    马进确实是个人物。

    既做了决定,那就做得更干脆点、诚意更足点,不要让二龙山强盗感觉是耍诈或有二心。

    他吩咐结义心腹兄弟王嵩带人去把知州等主要文官以及可恶的他早就恨不能宰了的监军太监等执法宦官团全抓到城上来。若有反抗,不必客气,直接杀了,提头来。

    于是,兖州这些文官大爷宦官大爷,怕死,紧拥着军队在身边自保,不顾本州众生死活,而且还盘算着借流寇的屠刀浩劫本州百姓钱粮,然后官军再杀抢流寇,把钱粮全弄到手,上交朝廷的赋税有了,自家腰包也鼓了,剿贼的大功也有了,还能利用粮食轻松掐住百姓的脖子,百姓不得不老实听官府的,否则就没粮食吃得吃菜吃草然后饿死好完美的美梦计划就此彻底破碎,啥也没捞着,享受了数天尸体腐臭,然后自家的脑袋也没了,盘算得确实玄妙周密,充分演绎了好人未必有好报,但恶,尤其是大恶必有恶报,不是不报,说报就报完美收宫。

    宋江看着一个个的兖州文官要员与宦官成员的脑袋丢下城,亲眼看着兖州知州在城头上在屁滚尿流哭嚎拼命求饶挣扎中被马进亲手凶狠利索一刀斩下脑袋,他笑了:“马进,真英雄也!”

    马进,太懂事了,做事太坚定果断有分寸有主见了。

    这,人才呀,可造可大用的大才也。

    这人才是当官的料,前途无量

    马进也不负宋江的赞美与欣赏。

    吊桥放下。

    城门大开。

    马进与部下几个主要大将,没带任何兵器,骑马出城,快到宋江面前时,马进带头下马,步行至宋江马前,一个标准的军礼,单膝跪地:“某马进拜见及时雨宋公明哥哥。以前多有得罪,请公明哥哥宰相肚里撑船,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马进的自大冲撞。”

    宋江哈哈大笑,连忙下马,亲自上前一一抚起诸将,亲切拉着马进的手笑说:“以往各为其主,说什么冲撞不冲撞?哈哈,将军勇武过人,将略出众,治军有方,上将之才也。兖州此战就充分说明了将军之德之能。宋江不才,可是和众兄弟久想与将军做一山的兄弟了。”

    马进眼圈一红,脸泛感动与羞愧,低头凝重道:“某愧不敢当公明哥哥盛赞。若公明哥哥不弃,小弟以后愿唯公明哥哥马首是瞻,以后有事但请吩咐。水里火里,决不推辞。”

    宋江要的就是这个。

    他收马进可不是为二龙山大当家的晁盖收的。为他所用,是他的兄弟,这才是目的。

    马进是围剿二龙山的主力官军一支,对二龙山内部的情况也多少有些了解,隐隐约约知道点二龙山明是一山的生死兄弟,实际是有两个老大。

    而且他观宋江也不是那种肯做小听别人吆喝的人物。

    他在官场见多了宋江一类的人物,能看得出这个所谓的呼保义及时雨本质却是个极腹黑极危险的家伙,这人的心眼儿和手段太多了,晁盖那种村夫草莽豪杰粗鄙匹夫哪可能玩得过士大夫官油子二龙山现在是晁盖的天下,但日后必是宋江的囊中物。跟着宋江当心腹才稳当有长久。

    宋江南征的目标之一轻松圆满实现了,得了马进这样的心腹得力强将,还顺便收了王嵩等骁勇大将,这收获赚大了,他高兴的越发笑得欢畅,拉着马进的手越发亲切坚定

    从此,他在有擅长治军与带兵打仗的锐健三将薛亨、张宣赞、刘复三个心腹大将的基础上又增添了军事能力半点儿不差于三将而且个人武力还在其上的马进。宠图大业势力大长

    宋江此时已经有了争霸天下自己坐上那个位置的野心,只是目前还不坚定,不敢明确下来。他还需要多多观察天下局势大势的发展,也需要聚集起更大更结实的军事实力,需要时间

    宋江等在马进恭敬陪伴下并未入城,是迅速清抄收拾干净了全城的可用财富,直接弃了兖州城,两军合一处转移去了临近县城驻扎,让兖州军洗澡吃饭睡觉休整,暂时就在那不动。

    尸堆,由二龙山一些步兵堆柴烧起数处大火算是避免瘟疫的措施,然后就丢下不管了。

    这样草率处置,柴堆大火能炼出尸油烧着尸体,火会越烧越旺,在高温与风势下能自动漫延到没堆柴点火处,最终会烧掉城下的绝大部分尸体,但肯定烧不掉护城河中的尸体这城没法住了。后来,朝廷又恢复了袭庆府旧制,府治在东昌。兖州城被彻底废弃。很多年后,这里才又有人居住。那时却已是科技中国新时代了

705旋涡2

    张宗谔也是个果断人物。

    被迫放弃眼看到手的兖州城后,他立即弃了全部只配当炮灰的老弱,卷着可用的青壮西进。

    目标,洗劫梁山泊周围的全部州府。

    东昌府府衙。

    兵马都监坐立不安。

    从听到流寇入侵兖州起,他就开始紧张焦虑起来。

    那可是一冒头就有几万兵力的流寇啊,也不知从哪突然冒出来的,轻松破了密州,又急速西进抢了兖州,只怕兖州也守不几天。那可是几万流寇悍匪卷起了十几二十万之众的庞大团伙啊。

    东昌知府,那个做官难得能保持着儒家读书人基本节操,算得个好官的老头子,坐在那瞅着如热锅上的蚂蚁一样的都监,慢条斯理道:“你焦虑什么?怎么小孩子一样急成这样了?”

    都监没好气地白了老家伙一眼:“你倒是不惊不急。你老了嘛,现在死了也不赔本。本官可还年轻呢,正是力壮的时候,饭没吃得够,岁数更没活得够。流寇眼看着就来了,铺天盖地呀,过境的蝗虫一样,会寸草不留,我这项上脑袋长不几天了,我满门老小......啧,我岂能不急?”

    知府老头也不恼,反而哈哈大笑,边笑得欢边摇头。

    都监大怒:“老家伙,你笑什么?”

    越发怒气冲冲:“死到临头了还笑得欢,你这是活够本了,笑话我年轻力壮就得死了?”

    “老东西,能不能高尚点呀?能不能.......对,文成侯说过的,能不能有点团队精神呀?”

    哈哈哈哈........

    老知府反而笑得越发欢了。

    都监却不恼怒了。

    他眼神变得诧异,不但转着眼珠子,还转着身子,转来转去反复仔细打量着老头子:“不对呀。你这老东西最怕吃苦也最怕死了,最是惜命,活到五十六,你就想着活到九十六,最好是能挺到百岁以上也不死。我太了解你了。流寇来了,你怎么可能不怕死不害怕了。”

    “嗨,老头”

    都监趴到府衙大桌子上,脸和桌子对面的知府老头的脸水平相对,脸上露出亲切的谄媚的甚至敬仰等讨好的笑容:“你有招度劫,对不对?”

    知府老头却收敛了笑容,严肃起来,翻着白眼:“我有什么高招度劫?我活够本了,就等死而已。死了是为国英勇捐躯,青史不留美名也不至于留下骂名,死得坦然而已。”

    “你可拉倒吧你。”

    都监大嘴差点儿撇到耳后去:“你这人当官有良知,我信。能在咱大宋官场保持良知,官还能当这么大,正三品呐,而且皇帝信任你,众臣也不排斥你,几十年官场混下来,竟然没有一个官大的仇家,官当得如此进退自如从容潇洒,这,我服你,真服。但你说自己愿在内战中从容赴死,你骗鬼呐?抗击异族入侵,能青史留美名,你能坚守城池从容赴死,我或许还信。”

    都监这么一调侃,知府老头原本严肃实则轻松自负甚至愉快的脸却阴沉下来,竟然露出羞愧沮丧悲伤之色,和都监斗趣的目光游移到屋外,望着炎热寂寥的虚空长长叹了口气。

    都监愣了一下,诧异道:“大人,你这是怎么了?不至于这么小心眼儿真恼了吧?”

    “我就一粗人呐,说话不动听,你若真往心里去,那你就是傻,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老头赶苍蝇一样挥挥手:“老夫稀得生你这粗胚的气?老夫只是听了你的话,猛然醒悟意识到自己这一生.....错在哪了。老夫,错矣。这几十年官当得,啧,对得起家族却对不起天下百姓,对不起儒家读书人这个身份,对不起自己年少读书时的满腔抱负,愧对在天有灵的圣人呐!”

    都监瞪大了一对牛眼,满脸的诧异不解。

    他没听懂老头到底想说什么。

    老知府苦涩一笑:“你不是夸老夫当官高明吗?老夫为官几十年什么也没干呐。不干就没错,也没仇家。老夫当官这么多年,一天天一年年净忙着说空话假话耍心眼了.......”

    都监终于听懂了。

    老头是羞愧为官一生说是忠君爱国为民,实际只是为自己为自己家族,其它的什么也没干,只是观风迎合上级,政事不作为,能拖则拖,能推则推,能装糊涂就装糊涂,收着手下的孝敬,发着官场合理的财,明是没象其它宋官那样贪鄙歹毒害民残民,手上没沾无辜者的血,心安理得,实际上只不作为一项就会无形中害苦治下百姓。

    必有百姓冤屈惨死其间。

    百姓求告无门,蒙冤倒霉甚至惨死的还不会少了...几十年官呐。这些罪孽事,都是手下的贪官污吏干的,他高高在上藏在衙门里,就象皇宫中的皇帝赵佶一样,不知也不去了解而已。

    象老头这样的官,有清名,百姓不说他坏,毕竟他没亲手害过人,百姓粗鄙无识却淳朴有自己的认知标准,不会把贪官污吏所造的孽归在老头头上,只认为老头书生气被奸诈属下蒙蔽了。朝廷、皇帝也把他看作清流官,一个识时务懂进退的忠臣老实有读书人气节的......

    宋代官,尤其是士大夫,只要不过分贪与恶,这就是难得的好官了,至于吃喝玩乐,留恋青楼与诗词风流,公款旅游和资助谁旅游,不怎么干正经事,这都不算什么,要求就是这么低。

    你是宋官,无论是文是武,若是较真努力干正经工作,那反而不对了,会被视为贪权贪功、急功近利,品德不好,是危险的官场对手。没人会喜欢这样的官,甚至皇帝也是这么看的,不会喜欢,防着你权利欲这么盛,是不是急于爬上来当宰相权臣或拥兵自重的大将......会有意以磨炼为名进行打压,即所谓的勘磨,把你困在下面一年年辛苦挣扎不得志,能活活勘死你,磨死你。

    不知有多少胸怀豪情壮志的青年官员就是这么被上面猜忌甚至恶意有意地磨毁了。

    象包丞这样的,那实在是有福摊上了仁宗这样的皇帝,否则在官场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可就是这样,他的一生也是凄惨孤独的一生,实际什么大事也没干成,挣扎煎熬了一生,孤独死去。

    大宋王朝的体制与政策就是平衡,把官职弄得无比复杂,挂着这个官名却干着别的差事,就比如你找公安局长,也找到了,结果公安局长却并不是管公安的,那个叫民政局长的才是管公安的,要不就是一个公务职权却有几个甚至十几个官在管着,都能管,也都不管,谁也别想干好,不干事,推诿扯皮,才是好的,会做官做人的。你无法想像当宋官想干点事会多么复杂多么难......

    我们也无法想像就这么个毫无效率的国家机器,它竟然也能存在上百年并且又续了个南宋。

    宋王朝是个很有意思的王朝,它的存在是个奇迹,也可以说是个意外。

    知府老头悲伤的是,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不是个民间有臭名的坏官,海盗国却视他是与那些贪官污吏一样的坏蛋而拒绝收他,把他以及他的家族与其它罪恶者一样冷酷抛弃在这边。

    在叛逃狂潮中,受他庇护而发达的家族遭到毁灭,族中子弟,尤其是他认为读书有出息或有才干的那些却惨遭残忍杀死式报复,这事当时深深触动了他。

    他意识到他在外当官太久了,离老家太远,对老家的家族已经太缺乏了解,竟不知族中子弟仗着他的势作孽太多。当时,他对死的这些子弟包括他留守老家的儿子很痛心,但保持的良知人性又让他觉得死得不冤,公平讲应该属于该死,摊上清算运动怎么会不遭报应?

    他后悔没多用点心管管家族和儿子,但也仅此而已。

    他是标准的宋高官士大夫,思想固定在儒教官场意识与社会风气,思想跳不出圈子。

    而现在,他才猛然意识到问题到底在哪里,却已经太晚了。

    人生不能从头再来。

    他当官努力一生保持清名只是个自欺欺人的大笑话,结局只会是被新时代抛弃而悲凉死在宋国,背着“被抛弃的坏蛋”历史天然标签耻辱烂在这片祖先不知付出了多少牺牲才换来的故土。

    那几乎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坚持的却是个笑话。

    这个打击对他太大了。

    老头心丧神死,再无心思玩笑,无力地对都监挥挥手:“小zei,你还年轻,还来得及。千万别走错了。想避过此劫,唯有一法。求到水泊梁山那个小霸王。”

    都监愣了一下,随即却眼睛一亮,看着老头,满眼的求教。

    “把你认为应该保的那些家眷都悄悄送到梁山,求梁山人能暂时收留给予保护。你们却不要想着投靠梁山。那小霸王不会要你们的。他瞧不起你们。你们,还有.....我,在他眼里都是垃圾,都是对不起沧赵家族的罪孽者,统统死不足惜,甚至是该死的。被愤而造反的流寇民夫打杀干净了才好。你们要抓住这次机会证明自己是真正的军人。把家眷送走,没了后顾之忧,安心守城和流寇好好较量一场,证明你们的军人价值。证明我们是有骨头的,不会是只会当官享福。当金国或辽国杀来的那一天,我们能挺直脊梁奋勇死战,决不屈膝当汉奸,决不老实当亡国奴。”

    都监默默听着,思索着,神情沉重低声道:“大人,您还有别的需要提醒卑职的吗?”

    老头疲倦地揉揉脸:“这些就够了。我猜梁山人并不会在意我们说什么。你去说得再多再好再赤诚,我猜他们也只会象没听见一样,根本不当回事,但却会同意收留家眷。”

    “.......那小霸王,凶强之极,心硬得很,只怕能力不在他兄长之下,是个镇世的真阎王,却又有大慈悲之心,就象他的美名家族一样,残忍强硬冷酷暴虐中藏着对天下众生的慈悲怜悯甚至拯救之心。可惜了,文成侯......可惜了这样的家族。他终归是那个空前只怕也绝后的伟大家族的嫡系子弟,行事总会闪烁出人性的光辉。否则你以为去讨伐他的禁军为什么会一次次都轻易温顺投降了他?天下聪明人多着呐。眼亮的可不少。不都是被黑与贪蒙了心智与眼睛的瞎子。”

    老知府见都监听得认真听进去了,多少有点欣慰。

    “今给你说这么多,索性就多啰嗦几句。”

    “大宋完了,没多少日子了。就别指望了。在这个乱世,唯一能领你走出条活路的,老夫遍观天下,也只有梁山那位了。其它的,哼。猖狂一时的贼寇而已,蹦达得多欢也是个灭亡。”

    “你信不信,那小子现在竖起大旗,说要推翻朝廷开创沧赵新国,天下刁民恶徒众生,尽管不记沧赵家族的恩情,无视沧赵遭难,还幸灾乐祸大肆嘲笑咒骂攻击,甚至妄图毁掉梁山夺了梁山财富,可是得知那小子造反要夺天下后却会立马又是另一态度,会疯狂响应他拥护他?”

    都监沉默发着愣。

    老头轻轻拍了拍桌子:“这就是沧赵家族美名与威名叠加的威力。这就是人心呐。”

    “再坏的人,包括官,再不堪的百姓,他也总希望自己能有个强大而仁慈的能护着自己的主人。尤其是在这个谁也猜不中明天会发生什么可怕事的王朝末期乱世。”

    都监不禁点头:“是啊。命有保障,能活得平安踏实,对明天有盼头,才是最重要的。”

    知府老头挥挥手:“那小子敢上京斗皇帝斗满朝文武,把皇帝父子痛骂了,把满朝文武全气得要死却能毫发无损的离京回家,老夫不信他会看不清自己具备的巨大争天下的优势。他静静窝在梁山不动,任朝廷一次次欺负也不报复,定是另有用心,而不是没能力。”

    都监脱口问一句:“他在图谋什么呢?”

    “谁知道呢?”

    知府老头揉揉额头:“或许他觉得不能争,一争就便宜了辽国或金国。或许,他瞧不上宋国如今还有的人,认为全是该死的坏蛋,痛恨都是忘恩负义之徒,他不肯开国拯救,就希望满大宋的人从皇帝到最卑微的奴隶都日夜活在惊恐中,都在贫乏痛苦的乱世中胡乱或疯狂的瞎挣扎。或许......”

    “谁知道呢!”

庆双节

    国庆中秋双节,祝愿兄弟姐妹们节日快乐。祝愿虾海等老读者天天捡钱包,还是欧元现金的.....节假值班的就不必含泪了........只要挣得够多,997也得笑呀......别骂我哈。顺便今日请个假.......太累了,一言难尽........

706旋涡3

    东昌府兵马都监在知府老头的提醒与催促下,瞒着执法宦官团,立即组织军队和本府几个主要文官的家眷零散隐秘出城,由他的心腹得力部下军官带队悄悄护送去了梁山泊。

    这些家眷总共也没几个人,因为如今的军队主体是以前的民间各种强徒,几乎全都是正年轻有精神头的年轻人,也几乎都是只顾自己耍得轻松快活自由的光棍甚至是没有爹娘的人,成了官军,即使武力高成了大小将领也仍然是光棍,军中就没几个有老婆孩子的,在这也极少有父母。

    如此少的人,就能够悄然离城而去而没人察觉异常。

    他们也悄然顺利来到了梁山泊附近。

    在这就开始面临着一个关卡。

    大野泊周围州府的人都知道,梁山势力占的范围不止是大野泊,周围的山林区荒野无人区,凡是在二十里甚至三十里范围内的都属于禁止入内的。

    附近的人,不得偷偷摸摸进去打猎,打柴,挖野菜采山珍,甚至是随意瞎逛什么的。

    这些地方是赵岳开创梁山基业时起就开始一年年一点点绿化改造过的。

    这里不止种植了各种牧草、蕨类、草药、花卉、山珍等等中国有的或异域才有的植物,也间或的试种了不少经济价值高的异域树木以及少量果树。

    按这时代国人的自由散漫行事方式以及落后的见识及素质,只要没危险或没王法严厉管着或没人盯着管,那自然是聪明的怎么方便怎么来,怎么有利就怎么干。长大了能价值百万的珍贵树木什么的,他瞅着好砍就随手砍了当柴随便烧了,觉着这小树粗细合适坚硬挺直的当农具杆不错,也随手砍了愉快拿回家。至于能换到钱的,那更是会红眼的不把它挖光毁绝根就不算完。

    这还不算什么。

    闲得没事瞎溜达,一时起意,随性一把火点了烧林子玩也不是什么稀奇事。或者是为了烧荒开田驱兽.....宋代已经有点政策禁止随意烧毁林木,但纵火毁林事件却仍然屡见不鲜。还好,这个时代还没有抽烟的事,否则那指定是天天有山林大火的事件发生。消防队得累死.....

    你抓到他后不要问为什么纵火。

    不为什么。

    就是一时想干就随手干了。犯贱。

    赵岳太清楚了,就算是官方禁止入林,也是怎么警告强调着说什么也没用的。甚至你越是警告着严厉禁止,他就越有兴趣去试试,很好奇......你不让,我就得干,怎么的吧?我就不信你能盯住了......对外探险征服却反而没动力没好奇心了。就是祸害身边,祸害本村本乡本族本国。

    民族素质啊!

    赵岳就不明白了,高尚儒家信念的民族,它怎么就会这样呢?

    所以,想杜绝周围的人散漫任性就得随意进去干点什么,梁山的斥侯军就会时不时地去周围山林巡察逛逛,不分白天黑夜,甚至做做潜伏,如此既是日常军事训练内容,防范官方人或某些蟊贼摸来梁山干点什么,也是教训就得大胆任性来闯闯的百姓,顺便打打猎采采药什么的......

    对捉到的就得来挑战和破破梁山规矩的人,惩罚是凶狠的,毫不留情,至少打断一只手。

    这么一搞就好使了。

    当然,也不是没有人偷偷摸摸的入林得了便宜而且安全回来了,很得意:梁山人也就那样,没什么了不起的。你看大爷我不就成功进去过?我就毁你重视的林中珍品,您哪知道去.....

    然后呢,就倒霉了。

    无论是打到猎物或采到药材挖到山珍或弄到蜂蜜,他总会暴露出从哪得的利。做案了总会留下痕迹,梁山特务头子朱贵却不是吃素的......就会有梁山好汉找上门去凶狠惩罚教训。

    打断腿是最轻的。

    不是没有触犯了梁山规矩的人得意洋洋睡了一觉,早上该起来了,却找不到脑袋了。

    官府都惹不起的凶残势力,百姓,再刁钻,再胆大不服,他也是不敢任性挑衅挑衅的。

    有种社会现象叫做,好好说话就是不行。就得用狠的,他才能听进去。黑社会管理社会,若是较真弄,反而比官府能管理得更有效果更有秩序,百姓会更有守规则的自觉性和自律能力。

    另外,梁山泊周围的山林里自身也很危险。

    植被环境的优越必然引发动物的繁盛活跃。这里有太多好吃的,首先食草动物就多起来,其中危险的家伙就是野猪。野猪是杂食者,不是不吃肉,不介意杀人吃肉尝尝鲜。伴随食草动物的就是食肉动物。这些山林实际是梁山人在大野泊外的肉食基地,梁山军重点清除狼这种繁殖能力太强的肉食者在这扎根,也是种军事训练,但这时代的狼太多了,总也清除不干净,狼又很敏锐狡猾,这对外界冒然入林者已经是种潜在的凶险了,何况还慢慢的出现虎豹这种大家伙。

    最危险的是毒蛇了。

    植被的丰茂,牧草密布,动不动就齐腰深的一片,林中鼠与鸟类也繁盛,蛇也多了......

    种种因素的共力,时间长了,周围的人也就形成了不可去那的自觉。即便是叛逃狂潮时从山西等外地迁移到大野泊这边的人,或是受到本地人提醒,或是吃过大亏,也不敢私自入林了。

    现在,东昌府这帮家眷就面临着这条梁山人划定的无形界限。

    眼前的这条通往梁山泊的林间路的进口处可没有岗亭,也无法事先申请进入。根本就见不到梁山人在这出现。而擅入者往往意味着死,尤其是官方的人如此。

    这可怎么办?

    带队的军官一咬牙,只能硬头皮闯了。

    山林中的动物凶险因素倒是不用怕。家眷都坐着骡马车,不会遭遇藏在草中的蛇害。有几十个精干将士好手护卫着,就算窜出条猛虎也不惧。

    若是遇到梁山人阻击拦截,就赶紧说明来意。

    梁山人总不至于不论什么原因闯进来的人都一律杀死吧?

    仁德的沧赵家族家的老二的部下总不会真那么没人性的凶残。

    被早早拦下了,不让进,不肯留,也就死心了,至少能早点回去。就不用忐忑不安眼巴巴穿过几十里的山林路跑到大野泊边,却遭到梁山人简单而无情的拒绝.....

    这几十口子家眷,但凡懂事的,到了这,心都提起来了。有的甚至嘤嘤哭起来......

    事关自己的生死,也事关家人能不能有地方安逸度过说到就会到了的可怕流寇大劫,这让人如何能不焦虑不着急不难过?

    护行的军官和将士们也难过起来。

    我们是官军,这些人是官方的家眷,有贵妇,有高官的子女,可是危险来临了却只能求朝廷一心想铲除的人肯收留帮帮忙。这特么的算怎么个事?

    听说,别处的抗税起义闹得很凶,全国到处都在闹,朝廷现在困难得据说连京城自保的兵力都不足,唯一安稳的山东这也突然闹起来了,一闹就是个大的狠的最迅猛的。却根本指望不上朝廷能对这边做点什么,根本就没兵力可抽调来追剿,全得靠当地自己。

    当地这点力量哪能抗得住起义风暴。

    临近几个州府军不能形成合力共同镇压,都得紧张监控镇守自己的治下,不敢错眼走神。如此就制不住流寇的流窜席卷。各州府就会被纵情抢掠席卷的流寇各个击破。东昌府会有一场恶战要打。尼妈妈的,只要想想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的人疯狂围困攻打的场面,头皮就不禁发麻......

    在乱糟糟的心情中,一行人往林中越走越深,一直来到梁山泊边竟然也没遇到拦截。

    带队军官不禁长长出了一口气:看来有门啊!

    都监大人说了:赵老二是阎王却不是魔鬼。他会给我们一条生路的。去好好说,要诚恳.....

    这话,这个军官,信。

    赵老二凶名在外,但也有普济郎的美称。

    赵岳的行事风格是异常凶猛强硬甚至狠毒,却也没听说他凶残乱杀过人。他杀的或整治的都是想祸害他家的想弄死他的或先招惹他的,属于报复或自卫。你不害他,他也不会找上你。

    有鲜明原则与行事底线的人才是最可信的,尤其是沧赵家族家的人不屑玩虚的,最可信。

    还有,梁山泊周边这几个州府,暗里都向梁山低头了,不但不再按朝廷的意图敌对和剿灭梁山,而且按梁山的意思暗中给梁山一直提供时令新鲜蔬菜还有牧草,是秘密大量的义务白供。

    说是秘密,其实军队和主要文官,尤其是具体办事的县镇的官吏都知道内情。只是瞒着配备下来的执法宦官团而已。哦,济州府似乎不一样。那的都监是新来的,轻蔑梁山......

    但,东昌府和梁山怎么也应该是友好关系吧?

    本府老知府大人是个明白人,很睿智,向梁山示好,私通得最是积极坚定,最慷慨。

    反正双方不再是敌对。

    尽管这是官方怕了梁山军,迫于梁山的威势,不得不主动低头老实交好。

    正是有这些因素,这个军官才有信心办成事,否则,打死他也不敢来呀。

    带队军官心中多少有了谱,静静心,赶紧寻找梁山人,放眼向泊中望去却不见半条船或人的影子。只有那座曾经兴隆之极的酒店静静孤立在水中小高地上。

    梁山的东南西北四面的各一个泊边大酒店,如今都成了水上建筑,在水中高地上显得凄凉。

    这个军官知道原因。

    这是朝廷那帮人干的,幻想着用黄河大水淹,压缩梁山空间,逼死赵岳,结果往西南在济州往西部在郓州淹了好大一片陆地,把郓城县都淹没了,把本就巨大的大野泊灌得更大了也更深了,把梁山四岸酒店全淹成了如今的水上孤屋,都离岸好几百米远,水不一定很深,却至少得淌着水才能过去,把四个酒店反而弄得更安全更利于防守了。而且也没听说梁山有啥难受的。

    朝廷那帮人净干这种事,真是吃啥啥没够,干啥啥不行,自觉聪明却全是狗头猪脑.....

    “有人吗?”

    军官冲酒店大声招呼:“有人在酒店值班吗?”

    他这么问,心里却明白,酒店中肯定有人在。这酒店就是梁山监控泊边的哨塔。他也相信,自己一行人的行动肯定全在梁山人的监控中。梁山人肯定早就发现了.......

    果然,酒店的门突然开了,慢慢走出个背刀带弓的赤膊汉子,站在酒店门口外的烈日下。

    “你们是东昌官府来的吧?”

    汉子扫了几眼,就以很肯定的语气这么问了。

    便服军官赶紧一哈腰:“是啊。某是东昌府官军。车上全是本府将士官员的家眷。”

    他喊着,想听听这汉子会说什么,那汉子却什么也没说,就那么静静听着。

    “小人是奉了知府和都监大人的命令来恳求赵大王慈悲能收留这些家眷能在此避难的。”

    军官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他一向比较能言善辩,办事能力很强,是个极精明能干的社会角色,深得军中领导的欣赏,不想此刻面对梁山人却紧张得不太会说话了,脑子里早打好稿的话竟然全消失了一样......

    他深感自己说得不好,赶紧沉了沉气,努力静心,想再说几句,把应该说的话全表达出来,让梁山人感觉到以后东昌府会暗中服从梁山领导的那种诚意,酒店门口那汉子却摆了摆手:“你,不必再多说了。你想说的意思,我能猜到。那无关紧要。等着吧。”

    “唉,唉。”

    军官点头哈腰的恭敬回应着,下意识用袖口抹了抹满脸的汗。

    今天真热啊。

    其实更多是紧张的。

    事情到了这一步,这个军官就没什么能干的了。剩下的就是听天由命。

    家眷们能不能得到收留,全在那赵老二的心思怎么一动。

    赵老二若是不想帮忙,那老天父也没办法。

    这个军官原本感觉有底的,应该能行,现在却心虚了起来,又感觉完全没底了。

    越发紧张。

    这件事可不止是关乎这些家眷的安危。梁山帮还是不帮,这直接显示着赵老二对东昌府的真实态度。换句话说就是,直接决定着东昌府官军能不能跟着梁山混到生路。

    不说以后宋王朝倒了,异族打来了时的事,单是眼前就有流寇大患要命这一关要过。而唯一能帮东昌府官兵度过此灾的只有梁山......别的指望,想都不用想。

    带队军官紧张地下意识不停地在泊边转来转去,不停地擦哗哗猛下淌的汗。本可以去林子里避日凉快着,却似乎傻了一样不去。心里琢磨着的只有:我要不要跪在这等显得谦卑诚恳......

707旋涡4

    东昌府带队军官一紧张,来的几十个官兵也紧张焦躁起来。

    车中家眷也都晓得厉害,纷纷自觉下车,在泊边有的揽着孩子哀哀哭,有的跪着哭.....

    他们都清楚,若是梁山不肯插手干预流寇之灾,那么,自己必死无疑。

    可是,酒店门口那汉子完全无动于衷,反而冷冷欣赏了一会儿凄惨,径直回酒店去了。

    一会儿后,一只鹰嗖的飞出了酒店。

    那是只神骏海东青,振翅飞向了宛子城,飞箭一样转眼就飞远了。

    宛子城。

    朱贵走进赵岳的屋子,简要汇报了东昌府家眷的事。

    “大王,这些狗东西的家眷咱们救还是不救?.....这些家眷,女人,孩子,嘿,高贵体面的贵妇少爷啊,也多是缺德的,甚至是缺大德的。哪怕他还仅仅是个小小少年。”

    朱贵这么说着,流露的感情是深深厌恶......何必管她们去死.....但也仅仅是他的一种情绪,并不是想影响赵岳对此事的决断。

    朱贵早不是过去那个快意恩仇的江湖人了。

    他是成熟的管情报的政治人物,做事不按个人的喜好乱决定。和赵岳直说这个,是他在赵岳这根本不用隐瞒自己心中的真实情绪,说出来能痛快一下。

    赵岳笑了笑,并没自说自话拍板做决定,和随后来的军师何玄通,以及薛弼、程万里商量。

    这三个人的意见却高度一致,收。这个忙帮定了。

    需要最努力表现自己的程万里更是抢着表达了这个意思,解释说:“家眷的事关乎流寇张宗谔之祸导致的一系列局势变化。反正咱们是必须教训张宗谔的,为什么不用官军当助力?”

    “这几府的官兵也算是堪用的,调教好了也是挺能打的辅助力量。在这个关键时刻给他们条生路,周围几府这盘棋也就彻底活了,真正全由咱们控制住了,这能带给咱们梁山多大的好处?

    最主要是或许可以直接利用官府启动济州东平二府的新城墙建设计划。小可认为,操作好了,咱们现在就能着手准备好那两座抗金城.......”

    这位曾经的狗知府很有道,就象宋国绝大多数士大夫一样不是缺乏智慧的无能,而是聪明才智用在了谋私利上了。

    赵岳和薛弼一听程万里的最后一句,都不禁眼睛一亮。

    何玄通则摇着羽毛扇子不动声色笑眯眯的悄悄观察着薛程二人。

    他这个军师既不管梁山的作战事项,也不是智多星吴用那样负责出各种鬼点子。他的主要工作是梁山总管,负责梁山日常全面事项,主业是后勤管理,比如关心聋哑人的生活、工作或军事训练及协防梁山;比如梁山养殖业、果木业、花、蜜业、野生动物;比如火药生产、梁山山寨防卫;还有医疗保障方面。

    他是个精通医术的道士,尽管与海盗国培养出的科技医生的跨时代医术有差距,但,他是内行,也在不断地学习新时代医术。他准备梁山事业后从事医生工作活下半生。

    赵岳用何玄通当军师总管,这么抬举和信任,除了何玄通是个无牵无挂能客观公正理智冷静圆通处事的孤杆子道士,还有何玄通的一个本事:善识人心。

    察言观色,识破人心,这一手,道士,和尚,出家人是很擅长的。

    就靠这个拿手忽悠人嘛。

    没这两下子,怎么给人算命?怎么能说中人心坎?怎么能开解人忧愁.......怎么能让人迷信?

    心理学的应用,最早,用得最有道行的无非是两种人:官与出家人。

    前者是管理与残酷官场生存的必须。后者是传教与不劳而获体面生活的必须。

    其次是商人。

    但,能象何玄通这么擅能识破人本性的,无论是官还是出家人都极少见。他在这方面有天赋,是出类拔萃的,擅能识破各种伪装,对梁山安全管理太重要。

    所以,何玄通对赵岳负责的一个不可言说的职责就是暗中观察与鉴别人、掌控梁山集团方方面面的人的心态微妙悄然变化,尤其是关于梁山军的心态变化与心思动向。

    当然,在梁山工作中职责越来越重,参与梁山大事越来越深的薛弼与程万里二人,也在何玄通的观察中,而且是最重点审视的对象之一,此刻,他就在悄然观察着。

    他不需要多费脑子考虑眼前的流寇引发的一系列事件应该如何应对,甚至不需要发表自己的想法出点主意。那是赵岳的薛、程两狗腿子、主将孟福通,以及情报头子朱贵主负责的事。

    对程薛二人悄然观察的结果,何玄通很满意。

    程万里这个一身臭毛病的狗官是真心实意为梁山前途命运考虑,而且拼命想表现出有大用。这老家伙并不知道梁山与海盗国的关系,但把老命和后半辈子全寄托在梁山能强盛生存下去上。尽管说到底还是自私全为了自己,再加上个他不知道被赵岳弄哪去了的闺女,但,可靠就行。

    赵岳说过,你不能指望着所有人全都一心为公为国家民族,符合集体利益的为己就行。

    薛弼?

    一个有儒家节操底线的年轻读书人官员,人滑头了点,儒腐了点,但总体聪明忠诚可用。

    他摇着扇子和赵岳对了个彼此能心领神会的眼神。

    双方都不动声色,继续看着薛程二人。

    程万里哪知道自己上山入伙这么久了这么努力效命了,竟然还处在被审视观察中。他以为赵岳和军师对视的那一眼是赵岳在征询何玄通认为他说的建议怎么样,所以热切盯着赵岳的评价。

    赵岳却没说什么。

    看不出赵岳对他的建议是什么心态。

    倒是薛弼有些振奋的开口了,是支持他的话。

    “大王,薛某认为程参赞的建议很有道理。就着流寇事件造成的后果,从现在起就把那二府新城池建起来,朝廷还不会注意到存在问题,根本不会在乎,这不是不可能啊。”

    得到了伙伴的大力肯定,程万里精神大振,干脆一拍胸脯:“大王,只要咱们梁山军能挫败流寇等一切敌人,把控住周边局势,程某敢拿脑袋担保,新城事,由程某负责准能成。”

    这就是请战了。

    狗东西能这么积极主动担起正经大事,而且敢这么承担责任,这太难得了。当官给朝廷效力时,他可从没这种积极有担当。那时候,满心都是牢牢绑着蔡京的大腿如何当官捞钱作威作福。

    就在东昌府众人在水泊边顶着烈日暴晒等得越来越焦躁绝望时,梁山终于有回音了。

    那只鹰飞回来了。

    那赤膊汉子终于又露面了,隔着二三百米远的水泊面无表情的喊道:“住我梁山酒店,一家一天的食宿是一贯钱,可愿意?”

    泊边众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才轰一下子有了激烈反应。

    有的女人哭得越发大声了。

    有的连忙大喊愿意愿意。

    有几个公子少年则乐开了嘴跳起来.....

    赤膊汉子微哼了一声,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骂到:“狗日的。便宜你们了。也就是俺们大王心善,又心软了。换作是俺,管你死球去。.......这回救了你,日后若是敢翻脸继续无良。俺对俺祖宗发誓定叫你们全死光光,而且必须死得最凄惨无比。定叫你们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带队军官和将士高兴起来,个个长长舒了口气。

    带队军官大喊:“末将代上官感谢二公子慈悲。只要肯收留,一天三五贯也行啊。钱,末将带来了。请先收着。若是时日长了不够。各家是没钱还了,可不可以用粮菜什么的顶债啊?粮食得秋收后了,以粮价的半成顶就行。日后有事,您招呼。能做的,决没二话。全拜托了。”

    他这是告诉梁山人:家眷家这些当官家的钱,他这次全带来孝敬梁山了,心就是这么诚。而且,这恩情不算完。以后,梁山需要的粮食,东昌府会积极主动想方设法悄悄弄来......俺们东昌府以后就暗中跟着梁山混了。决无二心。只要你满意,肯收用了俺们。当然,若是这次东昌城破了,俺们不幸全军覆没了。在这避难的家眷失去了家中依靠,也请梁山能慈悲收留给个活路。

    露面的梁山这个汉子不耐烦地挥挥手:“行了。俺们梁山好汉既出手了就不会半途而废,更不会出尔反尔。除非是你们自己作死。”

    随后,家眷们欢天喜地被船运到了酒店,开开心心住了进去。

    梁山这四座酒店都相当得大,当初是住四面八方的商队的,房间自然得多,总共三层,挤着住的话,安排下七八百人不成问题。东昌府这点家眷住进来根本不算个事。

    带队军官把马车和车夫也留下了,交给梁山随便安排。

    他只带着部下的弟兄悄悄返回去。

    东昌府都监等得知家眷真的被收留了,顿时长出口气,心中赞叹:老知府果然说中了。

    都监去拜访老知府,悄悄把事成了的好消息告诉了老知府。

    老知府听了却并无多少欢喜神色,更无得意之色,只挥挥手说:“了无牵挂就安心守城吧。早早着手准备好这场大战。”

    他正妻体弱多病,人贤惠,没跟着上任,一直留在老家默默抚养儿子,早故,他两口子唯一的儿子也死在叛逃狂潮中,这个宝贝儿子在老家生活,读书不成,风流成性,放荡作恶,为老家一霸,却半点骨血没留下,老知府绝后了,如今身边只一近四十的老妾亲人在,两人相依为命,此次安排暗中早早逃难,老妾却不听安排,死守着,大灾来临,要活一起活,要死她陪着死。老知府没能说服她,本想着自己这么大岁数了,为官一生却毫无意义,灾中死就死吧,下了地狱正好狠狠教训儿子,对亡妻好好谢罪道歉.......想把唯一的亲人安排明白了,让她在失去自己这个依靠后也能安稳生存下去,不能再对不起这个出身卑贱却贤德的女人,却不能如愿...失败的人生。

    兵马都监知道老知府的心情,却没法安慰什么,只能一抱拳郑重说:“大人请放心。贼寇想破我东昌府也没那么容易。末将一定带领弟兄们打好这一仗,让梁山瞧瞧。也保障大人一家安全......大人不必太灰心。此时返醒了也不晚,就象末将一样还来得及弥补上为官意义。末将父母已故。大人若不嫌弃末将粗鄙,就把末将当儿子吧。养老送终,末将担着。末将若不幸阵亡不在了,总还有其它军中兄弟在。你出招救了大家的家眷。大家对您也必有感恩回报。”

    本已心丧神死活一天算一天的老知府听了这话,不禁心中一暖,又开起玩笑:“嘿,行啊。谁说你小子是个只懂打打杀杀的粗野鄙夫?你小子这不挺聪明很会拍马屁的嘛。”

    都监也习惯地忍不住翻翻白眼:“你这老家伙也忒侮辱人了。俺好不容易心软良善了一回,还被你这样嘲弄作践。真是不当人子。”

    老知府哈哈大笑.......

    东昌府老知府聪明。东平府,郓州以及济州府的官员也半点儿不傻,灾难来临,也都明白只凭自己手下的驻军是不可能抗得住几十万流寇日夜疯狂攻城的,也明白根本不用指望朝廷。

    不会有官方援军的。

    死劫真来了。

    这回和上次的海盗之灾一样也是逃都无处可逃。连京城也处在凶险难说中。

    这些官员,尤其是文官岂肯就这么等在城中等死。

    东昌府老知府能想到依靠梁山集团。这三州府的官员即使没老知府的智慧,认识不到乱世中唯有跟着梁山赵岳才能混得个活路这么深刻的问题,没想过干脆就此投了梁山暗中跟着混下去,却也能立马想到求梁山保护。梁山势力也是他们唯一能指望的......全州上上下下的官吏也悄悄把家眷送了过来,只联手死死瞒着执法宦官团。也都诚意满满,承诺日后给梁山供应粮草什么的。

    在这个时候,他们只担心梁山嫌弃他们而不肯插手帮这个大忙。只要梁山肯点头,除了命以外,他们付出什么样的代价都愿意。毕竟,命若没了,其它的一切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第708节旋涡5

    大灾来临之际,梁山泊周边诸府再不为被梁山强势欺压逼着不得不老实低头白供应大量蔬菜草料这事感到屈辱不甘心了,正相反,他们转为庆幸此前有这个良好基础,这时候才能张嘴求。

    郓州和东平府都在积极行动,唯有济州府动不得。

    因为济州府的兵马都监叫贺刚。

    此人勇武能打,极其自信,忠君爱国,轻蔑赵岳,并且济州军被梁山当初屠杀造成的近一半兵力空缺是由贺刚从南边的军州调任时带过来的老部下,他有这个基础,就能掌控住济州城。

    “赵岳算什么?狂妄没边的纨绔小儿,仗着家族势力和名望嚣张罢了。”

    “梁山势力又算个屁。水洼草寇之属罢了。仗着水泊屏障之利得瑟,有什么可怕的?”

    “我等身为官军,食君禄,自当报君恩解君忧,岂可怕了梁山贼寇,向梁山低头?”

    诸如此类的话,贺刚时常挂在嘴上,教训部下将领与官兵,也是展示自己的忠君爱国节操。

    有这么个牛逼自大的人物横在这,慕容知府暗暗叫苦。

    他消息渠道多,知道起义流寇太可怕了,济州这点兵力岂能自保?

    可是掌兵权的贺刚不怕梁山更不怕流寇啊,曾多次轻蔑说过:“泥腿子造反岂会打仗?百万也是不堪一击.....那些被区区农夫操着木棍农具就打破了城的,全是怕死鬼废物,全不忠不义的王八蛋,全该死。若是泥腿子敢在本将的济州闹,看本将如何收拾得他们横尸遍野狼奔豕突吓破了胆再不敢对官府横眉......”

    事情似乎也正象贺刚轻蔑的那样,杨丁二进逆贼一次比一次闹得大,却一次次被朝廷用兵轻易击垮,确实不堪战,根本不是打仗的料,确实人多势众到百万之众也没什么可怕的。

    可是,那些闹灾的州府却全毁了,全被流寇打破了城池杀尽了官,这难道还不够可怕?

    现在,山东,不,就在济州附近也终于暴发了流寇,而且闹得更可怕,对朝廷,指望不上。其它地方的援军?那也不可能有。原本能求求梁山的,却有个贺刚横在那,这可怎么办呐?

    知府慕容在叛逃狂潮时,城中突然暴发兵乱,他家只仓皇只身逃走了他一个,如今他没有家人,就不用费心把家眷悄悄送去梁山泊求庇护,他自己在这个本府至尊位置上被执法宦官团和贺刚共同盯着,也不可能偷偷摸摸跑出城去梁山避难,就算跑去了,梁山也肯定不会收留没用了的他。那么,剩下的就只有待在城中当着体面知府默默等待灾难的降临,祈祷贺刚真能守住城。

    本府其他文职系统官员,被贺刚搞得也无法把家眷送去求梁山慈悲庇护,只能在城中等死。

    但,那些在梁山屠刀下剩下的原济州军却不会听信贺刚的所谓忠君爱国气节和吹牛。

    他们多次参加了围剿梁山的战斗,尽管每次都没敢真和梁山军争锋,是抱着打酱油的心态去的,却深知梁山军的厉害。他们深知贺刚这样的会变身十个二十个,也照样不是梁山军的对手,也清楚,流寇打来时,济州城不可能守得住。

    没有哪个内地州府能承受住流寇用数不清的人命硬堆的日夜不停猛攻。

    民壮义勇不可靠,协守城池,说不定会与流寇趁机玩里应外合......守军有限。是人总得吃喝拉撒睡,必须得休息。本府就五千军队,哪可能抗得住几十万人始终轮番日夜不停攻城......

    就算是勇敢主动出击,用军队打仗的专业与精勇优势克制流寇的人多而不通战争,那也行不通。本府只五千兵力,没有强大马军,那时若敢出城一战,流寇只用那几万肯定已经具备了相当数量打仗武器的心腹强徒强押着十几万甚至几十万炮灰挥舞木棍磨也能活活磨死这点官军。

    何况,他们早已料定贺刚肯定不敢冒险出城大战。

    象贺刚这样的官,他们这些社会各种坏蛋出身的,尤其是曾经是当官的家的爪牙武装人氏见得太多了,太了解了。越是嘴上喊得忠君爱国不怕死不惜牺牲的,越是不敢为国拼命,不可信。

    到时候,知府等主要文官以及执法宦官团,这些人也肯定坚决不会允许官兵出城战。

    要是驻军出城大战惨败了甚至干脆趁机突围逃走了可怎么是好?岂不就没兵力守城保他们性命富贵了。

    所以,济州城是没指望了。

    若是不想被流寇困着凄惨杀死在城里,也不想投降当贼,那就得赶紧自己另寻出路。

    于是,有家眷的就悄悄由共认的老大统一布置,悄悄送去了梁山。他们自己坚守岗位,仍在城中照常一切,实际心中已经拿定主意,流寇一打来就瞅机会出城悄悄溜掉。就让贺大牛逼忠君守城去吧。看看他以及他的同样凶横牛逼的部下是不是真忠君爱国不惜牺牲真有本事能守住。

    梁山既收留了东昌府官吏的家眷,也就同样肯收留其它几州的,都安排在相对的酒店里。

    这时候,张宗谔的大军已经浩浩荡荡杀入东昌府开始新的肆虐,然后就发现个新情况。攻打县镇城池太容易了,简直走进去一样就行了。

    因为没有官吏衙役,更没有军队在,竟然全都早跑了.......

    当然,钱粮等官家和公家的财富也全都随之消失了。

    实际上,如今,公家、官吏家,就没有多少钱财可抢,连大户也没有一家存在。

    梁山周边的州府,诸恶都在唐斌之乱时被或抢或清算掉了。

    这才刚过去多久?

    这几州当官当衙役的再怎么擅长盘剥百姓,也不可能这么迅速地重新聚敛起巨额家财,何况,如今这些还幸运活着的,没被唐斌军惩罚清洗掉的官吏,文武行都在内,因畏惧梁山,也不敢象别处官府那样耍权势与心机手段肆意暴虐搜刮治下百姓,生怕罪孽大了终于被清算了。

    这几个州府的文武官吏衙役从上到下从高官到临时工,如今全都老实在努力做个能让梁山赵老二能看得下眼而不会动惩罚念头的“清正好官”。

    唐斌之乱对那些依仗权势作恶太嚣张者的清算时,惩罚手段之残忍暴虐,那一幕幕情景之恐怖,至今还深深的清晰留在这几个官府的所有官吏军队与见识过的寻常众生的脑海里......

    太可怕了!

    那些当时没被以直接杀清算掉,只是被特意整治成了残废的太猖狂官吏及绑着权力获暴利的嚣张狗大户,如今早特么死干净了......当不了官掌不了权或失去权势家势依靠,没用了,在这个人心险恶格外冷酷无情的乱世,自然全沦为乞丐,乞食酷寒街头,爬行于乡野偷庄稼吃求活,自然会遭到社会暴力打击,正是当初有多招人恨多得意,现在就有多倒霉......全都死得凄惨无比。

    这一切都让权势者至今会夜里常常从恶梦中猛然惊醒......惨叫,神经病一样抱头哆嗦求饶。

    罪恶太大的,几乎全死了,象幕容知府这样的济州主要官僚,是赵岳当初特意留着没清算掉的。事后补上来的官吏,自然都是有良知的权力者了,根本不敢有了权了就赶紧耍权作恶得瑟。

    包括慕容知府这样的心早腐败烂透了的大坏蛋在内,虽然本性和为官恶习难改,心里对治下百姓的财富馋得直流口水,总不甘心的蠢蠢欲动而且恨透了赵岳,并非真想悔改,却不敢乱来。不能大肆盘剥百姓,又不能吸兵血,也就没贪敛到多少钱。其它小官小吏就更不用说了......

    至于民间大户,就没有狗大户再出现。

    梁山泊周边已不具备狗大户敢再出现的社会环境,绑上权力也都在表现做良知好人。

    在这里,张宗谔没能痛快杀抢官吏狗大户发大财,他却并不在意。

    贪官污吏和狗大户们能跑哪去?

    无非是逃到府城去躲着了。

    一切都在府城里。打下来就行了。

    这回可没有二龙山强盗截胡了。

    现在,张宗谔的势力已经今非昔比,部下强壮凶徒近十万众,就敢不把东昌府军放眼里。

    他把流寇大军分兵数路,散到各处加紧速度疯狂抢掠和席卷人手,很快就席卷起足够多的攻城新炮灰,张宗谔立即开始攻打东昌府,也满以为肯定能较轻松的打下来。这的兵少,而且没有打二龙山的兖州军那么精锐团结能打么。事实结果却是和预想的相反。

    东昌府府城有点特殊。

    它是个三面环水,只一面是陆地的水中城,在东昌湖里。

    东昌湖并不大,却足够困扰。城池的环水三面虽然湖水不算深,却足够妨碍从这三面攻城。总不能靠船或木排运兵过去,然后在船或木排上架起云梯攻城吧。那是纯粹送死。

    唯一的陆地一面却也有既宽又深的护城河拦路。

    这对人手足够多的流寇大军不算问题,一人丢包土石就能够填死护城河,可是,城中守军只需要重点守一面,兵力能从容轮换着来,这就猛增了攻克难度。

    照例用炮灰人命猛攻了一天,张宗谔就意识到了守军出乎意料的坚韧以及备战的充分。

    东昌城确实难打,而强卷的炮灰也不是以前那样好控制好逼迫了.......

    东昌府人已经从兖州炮灰百姓的悲惨遭遇知道了流寇大军的凶残没人性,事先就有反抗心,督战队一强逼着他们用人命硬堆,炮灰们就会团结起来凭着人绝对多拒绝硬上去送死。灾难中,人都学精了。谁也不肯再任别人肆意操纵自己的生活,更不用说是生死。

    所谓的正义起义者本都是一样的刁民,区别无非是流寇与新被席卷当流寇的。

    都不是听话的老实人。

    谁敢不把他们当人强逼去送死为别人的利益和企图白白牺牲,他们就会怒而群起反击谁。

    张宗谔无奈只得把主要精力放在洗劫东昌府百姓上,拼命搜刮钱粮油盐等一切需要的,用心腹部队悄悄转运去沂州老巢。

    打府城,只是天天坚持打着困着,防止官兵有机会出城破坏抢劫。

    等抢劫完了,东昌城果然没能打下,张宗谔很干脆地放弃了打下的决心,留下部分力量押着大量老弱或不够强壮歹毒能打的炮灰继续攻打惊吓着困着,让东昌府官兵不得抽身能去救援邻居州府,他带领主力部队押着东昌府新增的大量青壮力量猛扑向了东平府。

    此时,张宗谔已经隐隐约约听说了,消失的县官镇官等官吏衙役并非逃去了府城,而是极可能精明地早早悄然逃去了梁山泊那躲着必然降临的这场杀劫,并且获得了梁山势力的允许。

    张宗谔大怒。

    你沧赵家族,你赵老二,你梁山好汉,不是一向最痛恨祸国殃民的贪官污吏吗?你梁山竟然收容庇护起该死的贪官污吏来了!最主要是,你梁山竟然敢变相从老子的嘴里夺食。

    张宗谔野心本就够大,起义就是奔着田虎王庆那样称王称霸来的,闹起义闹得又太顺利,自攻打兖州城时起,一看部下兵力多了,势力够大,再弄掉东昌、东平、郓州、济州四处大州府,势力无疑会膨胀得更大,那时也就有了足够的和梁山较量的资格,他本就有心一鼓作气夺了梁山泊为理想统治中心,霸占周边诸州府,一下子就形成强大割据势力,稳固后就立即称王,国号都想好了,齐,鄙夷和羡慕死二龙山这种造反了数年却至今仍窝在山里吃草的一事无成前辈。

    现在,他还露出野心,没招惹梁山,梁山却已伸手夺了他的口中食,这让他越发仇视赵岳。

    赵岳小儿,别人怕你,老子张宗谔可不怕你。

    梁山泊,别人难打,连朝廷也对付不了你梁山这道天堑,我张宗谔却有招对付你.....敢招惹老子,赵小二,你有种,够胆量,够傲慢!

    你敢如此小觑某张宗谔,某定叫你晓得老子的厉害.....我要把你用尽酷刑泡制死你,把你碎尸万段,再挫骨扬灰,让你尸骨无存,魂灵俱灭,作鬼都作不得.....总之定要让你死得耻辱无比凄惨无比,让天下人震惊无比。你赵小二正是扬我威名的最好垫脚石......

第709节旋涡6

    张宗谔在心中发狠。

    和赵岳这大仇算是结下了,定要最凶残的报复。

    杀入东平府后,这里也果然和东昌府那边一样,县镇上的官吏及相关财富全不在。应该也是跑梁山泊那去了。

    张宗谔心中越发愤恨。

    他这时人手已足够多,这次改变了策略,改为自己亲自指挥主力大军直接攻打东平府城,当然,仍然是用炮灰为主硬堆,这回的炮灰却全是东昌府掠来的青壮,不再用老弱凑数,目的是加强攻打的烈度,威慑住东平府官军,打掉守军士气与信心,也意图加强拿下府城的速度,既是为了扬名,让待在一边正居心叵测的宋江看看他并不是那么真好惹,也是想最快打破城池,看看东平府下面的县官等官吏衙役什么的官方人员到底是不是躲在这,推断出到底是不是逃去了梁山。

    同时,他也安排探子秘密去梁山泊打探情况,侦察是不是有官方人员躲在那边。

    至于洗劫和席卷东平府治下的百姓,张宗谔用的是由他的心腹兄弟统领的非主力。这已经足够用了。

    从东昌府那的情况看,百姓尽管已经有了对抗起义军贪婪残暴抢掠席卷迫害自己家的心思,但这种抵触心并不强烈坚定。不少人其实也正想着参与其中尽情奸淫掳掠好好痛快痛快,百姓人手势力远比起义军大多了,却人心太杂太不齐,到底是反抗还是顺从起义军无法统一意见,内部分岐严重,而且越是强横能打的越是不想反抗,又缺乏武器,更不通打仗,主体没有经过军事训练,连最起码的军事常识都不具备......欧阳珣的军事改革时间太短,目前还没能带动起百姓的军事素质与战争意识。乌合之众,乱糟糟的,可用的人丁再多也形成不了战斗力。无力对抗起义军。

    所以,张宗谔很放心地把抢劫东平府百姓的任务交给杂毛部下去执行。

    那位至今仍然暗中想和张宗谔争老大宝座的叫孙茂德的野心勃勃家伙也在其中。

    这家伙有自己的势力,而且不小,现在是仅次于张宗谔部势力的义军,只是名义上归属在张宗谔的大旗下。有事,张宗谔只能和他商量着来,而不是象对其它人那样命令。要干什么,不干什么,这家伙完全是自己独立作主,只是告诉张宗谔一声而已,他并不去参与攻打东平城,骨头让张宗谔去啃,他先全力抢劫乡下财富,厚实起本部的财力,等张宗谔把府城打个差不多了,他再挥军去所谓的助战,参与刮分破城后的巨大好处,夺得从最要紧的武器到钱粮女色等一切。

    孙茂德无疑是个很聪明的人,小帐算得贼清,只想沾大便宜,不肯出大力,还说不打坚城是珍惜手下弟兄们的性命,要带着大家有命享受掠夺的一切,也确实赢得了部下的心,混得了个义气大哥美名并传扬开了,吸引了新人积极来投,势力发展最迅猛,单论部下人手是这只源于沂州刁民各部中人数最多的,张宗谔的部下也没他的人多,势力直逼张宗谔,这厮难免得意洋洋甚至开始得意忘形,越发不把张宗谔放在眼里......却忘了军队最重要的一点儿——战斗力。

    打仗,人多并不意味着就是实力。能打才是根本。女直三千能败辽军十万就是最好的证明。

    而攻坚城,和训练有素的官军拼杀,在艰险战斗中边打边向官军学习,正是起义军挑选新兵和磨练出有战斗力的人手的唯一途径。你算精明帐不去打,就是主动放弃了拥有强军的机会。

    张宗谔很了解孙茂德那家伙打的什么鬼主意。

    他根本不在意被沾便宜,心中很不屑。

    那就是个蠢货,典型精明小人蠢货,有聪明劲却无大智慧,成不得大事,瞎折腾得欢。

    你闹出的爱惜兄弟的仁义之名最响又怎样?

    你部下人最多发展得最快有什么用?

    你抢的钱粮财富最多又怎么的?

    你根本没真实力能保住。

    拳头够硬才是道理。

    你打不过我。你的一切都是虚的。我都不需要和你打,只利用机会干掉你,这就行了。

    你拼命算计,拼命抢,拼命扬义气美名拼命吸引人投你,所弄到的一切人财物,最终全得落入我张宗谔的手里。你只是在全力为我做嫁衣却不自知,在那瞎嚣张欢喜,然后死掉,归零。

    张宗谔有绝对的自信,吃定了这个剩下的唯一对头,并不在这方面多费心。

    但,另方面却出了差子。

    打探梁山泊那边的事失败了。

    他派去侦察的人手都是部下最出色的探子。不少的本就是惯于绿林活的老手,钻山潜行玩偷袭暗算或直面硬战杀人行凶抢劫做案最是拿手,却出乎意料的竟然无一人能完成侦察梁山泊周边如此简单的任务。尽管不是全都有去无回,有伤者能逃回,却都是摸不到泊附近就全栽了。而且越是能摸到泊边近处的,越是有死无生。有本事能靠近泊边的都一去不见回。

    梁山泊,以前就号称方圆八百里,如今,方圆至少一千二百里也有了,它周边范围那么大,山野密林又那么容易隐蔽潜行进去,梁山就是安排十万人也看不过来啊,怎么就这么难摸进去?

    张宗谔感觉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实在无法理解这种事。

    仔细询问侥幸带伤逃回的寥寥几个命大部下,也没问出个道的道来。

    玩斥侯战,梁山军才是东方这片大地上最专业的。

    梁山方面,光是夜视望远镜一项装备就远不是地痞刁民和绿林人构成的探子能比的,夜里钻来也是找死。有望远镜,梁山斥侯一个人就能根据熟悉的地理卡在个关键点监控住一大片地域。

    梁山有专门的强大斥侯军团,成员全都是武艺本身就高或有某种特长又经过专业训练出来的人。从灵巧的手弩这等小装备到各种暗器到伪装技能到.....全是最先进的或这时代根本没有的。

    周围的这些山野是梁山的传统地盘。

    在这里,梁山人熟悉一切,操纵掌握着一切,简单好用的山林机关陷阱自然是得布置一些。

    况且,这里本身就因为动植物因素而很危险。

    不说狼虫虎豹蜜蜂这些危险动物,只植物中就隐藏着杀手。

    象薛弼那次来梁山的使节团探子稀里糊涂悲惨遭遇过的诡异异域杀人吸血怪藤,山野密林中就有专门种植长成的,尤其是在外围.....梁山人知道其特点与可怕,见到了就避着走。外人不知这个,尤其是北方人不知植物也能杀人也有嗜血好吃人的,哪会知道瞧着缠在树顶上这么寻常甚至是如翠绿虬龙一样壮观和遮荫可爱的藤萝竟然会是夺人命的东西,稀里糊涂丧命是自然的事。

    这里隐藏的各种危险,对外人而言根本就是防不胜防。

    你不亲身经历过,就永远不会知道这里到底藏着什么致命的秘密,不知它里面到底有多复杂多样的秘密,又有多诡异可怕。而,曾经闯进去过,知道了些秘密的当地人,都死在里面了。

    .以这个时代最出色的猎人——渔猎民族女真人的钻山越岭寻猎采摘和防范山林中各种凶险的能力的强大,就算用最强斥侯团来侦察,在此也沾不到梁山人的便宜。

    张宗谔手下那些人觉得自己混过绿林甚至当过强大山贼,有丰富混黑经验,自负是绿林的行家里手,就敢冒失闯来和梁山斥侯在这片山林中较量,自然是积极主动义务来以死当陪练的。

    张宗谔哪知道区区与山西河北差不多情况的山东地区的山林中竟然会有这些不正常处,他凭经验只是越发不解,但,在狗头军师杜社的猜测提醒下,也不禁警惕正视起梁山好汉之能。

    这种对梁山的不敢轻敌却只是暂时的。

    人呐,一得势了,难免就会控制不住的飘了,甚至很容易变得目空一切,不把任何人放眼里,过去重视的对手也不可怕了,不那么在乎了。心里只翻涌着一句话:你们都是贱民垃圾。

    张宗谔足够成熟狡诈有城府,但终归是个草莽凶徒,不可能有那么高的涵养素质。只要势力发展得够大,目标达到得够顺利,一切心想事就成似乎真天子命,就会丧失理性陷入自大轻狂。

    自古以来,天下极少有人能避免陷入这种考验。

    没谁真是圣人。硬挑一个的话,那得是开国总理他老人家了,近乎完美。

    历史上的再伟大人物,也往往是遭到了惨痛打击才意识到自己轻狂自大的错误,能痛下决心改正了,才最终成就了名垂历史的伟业。

    你就数吧。

    从秦始皇,到汉武大帝,到文治武功皆出色的唐太宗,到领导中国恢复华夏衣冠的朱太祖,到朱棣大帝,到成吉思汗......再到国外.......哪一个没遭受过不由自主轻狂自大犯错后的惨痛毒打。

    余者,不足道。

    张宗谔这样的暴徒又算个屁。

    赵岳前世不知道或此世忘记了宋史上还曾经有个叫张宗谔的在河北打着抗金旗号拥众割据一方享受当土皇帝威福的凶恶狡诈家伙。

    但,他亲眼观察了解过张宗谔,承认这家伙出身卑微却确实是个人物,但终会犯错。

    就等着他狂妄犯错。

    张宗谔侦察梁山没有结果,在布起了防范后,也就很干脆地放弃了再派人去侦察送死。

    部下的斥侯骨干可都是义军精英,甚至是他的心腹兄弟老底子,他还要指望着这些核心兄弟打大仗干起大事业呢,岂能就这么为侦察梁山而不断往神秘的山野无人区里白白填进去。

    有了警惕与防范,如此,他还很不放心。

    他不知道梁山到底暗藏着多少兵力势力,不知梁山人到底有什么过人的高强手段,却混绿林豪强养成的狡诈多疑本性使然,总感觉在东平府城这太危险了。

    原因是,东平城离东平湖,也就是离梁山泊实在是太近了。

    府城距离水泊边最近处只有二三十里远。

    这么近的距离,中间还隔着一片遮挡了视线的原始大林子,而他的队伍人又太多了,连主力部队带席卷的炮灰大众已经有二三十万之众,并且还在不断迅猛增多,人马的住处与不断劫掠来积存的粮草所堆占的地方,即使是分布在城池四面围困着东平城,也漫延广布出去老远,这进一步拉短了与泊边的距离,部众又太杂乱不堪,乱哄哄一堆堆住着,充当炮灰与外置防御障碍的农夫杂民又根本没有军事常识与防范素质,义军太容易遭到梁山军趁黑夜悄然从泊中杀来打个突袭。

    张宗谔感觉自己身处在极度凶险中,随时可能遭遇梁山军的打击而丧命在混乱黑夜中。

    他的贼心格外敏感,又有了当皇帝的野心而格外惜命,深感之前轻视了梁山势力的存在,自己太大意了,好在没出事,现在还来得及改变,却由此陷入惊恐不安,开始日夜难以入眠.....

    狗头军师杜社了解他,看出了他内心对梁山军的惧怕与担忧,就建议他何不如此如此。

    张宗谔闻计大喜。

    对,就这么办。

    他立即行动起来,一边抓紧打点行装,收拾起得到的钱粮,一边令猛攻东平城,又一边对打着送粮草支援与看望带头大哥的名义过来打探东平城攻打情况的对头孙茂德说:“兄弟,东平城守军已经疲惫到极点,城池随时就破了,但,我不想在这打下去了,我们的进军速度太慢了,我们其实是在和朝廷抢时间比速度。我们必须在朝廷大军尤其是禁军骑兵大队镇压了南部义军能腾出手来北上对付我们之前就积聚起足够的兵力与财力。

    从南边打探来的消息并不好。

    杨进、丁进二部尽管多了流动作战经验,和朝廷骑兵周旋起来,却仍然迅速走向失败,时间紧迫,可是我们呢,却还拖延在这一天天的耗着,还有目标内必须拿下来的郓州济州的边都没沾上。我打算把这交给兄弟你了。

    以兄弟你如今的实力不难收拾了东平城。我呢立即去收拾郓州济州,就算破不了那两处城,也能抢时间多聚积些阻击官军的替死人手和钱粮。咱们就多些对抗朝廷的胜算。”

第710节旋涡7

    精明过人的孙茂德也是个老贼了。

    他不相信张宗谔会这么有集体大局义气观肯把眼看就吃到嘴了的肥肉让给他完全享受了。

    但,张宗谔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阳谋。

    孙茂德再明白这里面肯定有张宗谔的什么企图甚至根本是个阴谋,他也还会贪婪吃下去。

    东平城里有起义军最需要的大量武器装备。

    只这一项好处就是孙茂德所无法抗拒的。

    现在的义军各部,谁人最多,这不是最重要的。谁的正经武器最多,这才是根本。

    孙茂德与张宗谔的势力,差距最大的就是在武器方面。

    当然,这是孙茂德自己这么认为的。

    若是能获取东平城的武器,武装起上万的人,那么,他孙茂德就成了硬实力最强的。接下来,他压制、控制甚至强抢了张宗谔的领袖地位也就有了最坚实的基础。皇帝,自然是他来当。

    这个诱惑是孙茂德无法抗拒的。

    所以,随后,孙茂德习惯地玩自负的精明多疑技能,以盛赞张宗谔顾大局够大方够义气之类的好听话回应着张宗谔,实则委屈查探张宗谔为什么会突然对他这个对头这么大方好心。

    东平城有这么大好处,你已经打到这程度,城说破就破了,你竟然放弃了,你是不是有病啊?这到底是为什么呢?你有什么是瞒着我不知道的?

    真义气够兄弟,你就告诉我一声....别假仁假义净整些玄虚的,让我吃了好处还不领你情......

    张宗谔自然有话对付孙茂德。

    只一个佯怒:“我拿你当个大人物,是真心把你当某最有力的搭档兄弟,这才把拼死费力才快打下的东平城让给你吃下占了享受,你竟然还这么多问题,这么多疑问,竟怀疑我居心不良要害你?既不信某。那东平城归我好了。无非是分兵打的事。又不是缺兵力顾不过来。”

    孙茂德再精明,再能言善辩,也顿时被堵得闭嘴了。

    他自然是花言巧语一番,顾全场面,也就不多问了,客气几句,就当场果断接下了。

    张宗谔似乎真是顾全大局和兄弟义气的大度领袖,不但让出了东平城地盘,而且还把大量炮灰留给了孙茂德用于攻城消耗以及占领东平府后要在这里进行的统治与生产需要。

    孙茂德让人紧盯着张宗谔部的动向,等看清了张宗谔真的是急于去打下郓州城,而不是耍诈蒙他打他个回马枪,他这才放下心,专注全力攻打东平城,力争早日坐到城中当逍遥城主大王。

    只从急于满足当城主享受逍遥的这一点,也能看出孙茂德也就这么点出息和气数。

    他野心够大却只是空想,并没有真正去追求去拼搏直到实现的决心与能力。

    大多数人是如此。

    想得大,不去干,也干不了。

    在得力情报头子朱贵的辅佐下,赵岳敏锐注意到东平城这的情况突然发生变化。

    孙茂德并不是张宗谔的心腹兄弟部下,而且两人是对头,张宗谔却把东平城让给了孙?

    赵岳就笑了。

    朱贵也笑了,说:“张宗谔这厮是从侦察咱们梁山泊的失败中怕了咱们会突袭他,机警赶紧跑了,却利用对头的贪婪与自负精明,顺手把蒙在鼓里的对头按在东平当替死鬼。是个人物。”

    赵岳也觉得张宗谔的这招借刀杀人玩得好,说:“那咱们就如了他的意。只是不是现在。”

    张宗谔这个人能力不一般。赵岳打算留着张宗谔,好好利用他的能力影响和拉动起二龙山和梁山两大集团无法影响和拉动的山东其它地方及相关地区的百姓的战争意识与战争能力。

    反正,这个人起来的已经晚了,聚不起堪用的头领人物,威胁不了梁山或二龙山,部下人手势力再多也只是会让宋朝廷多了一项头疼。

    孙茂德这样的垃圾枭雄,就由梁山帮张宗谔除掉吧。

    免得张宗谔有了杀义军兄弟的不义臭名,失了威信,内部分裂,起得快,败亡得也快。

    张宗谔放弃了东平城,无形中也大大降低了东平守军的守城压力。

    张宗谔部才有真正有军事素质会打仗的核心部队,能严重威胁到城中守军。孙茂德部下的所谓核心主力无非是些江湖人物或绿林蟊贼之流,玩正经战争,全是外行,攻城不知要点,更找不到城防弱点抓不到一闪即逝的破城战机,主力总兵力也远不如张宗谔统率的大军,就知道强逼着炮灰用命硬打硬填,残忍而不得攻城要领,反而激起炮灰们的反抗不从心,越发无力攻下城。

    孙茂德不知其故,只急着拿下城池享受好处,一次次感觉城要破了却就是不破,急得气得他直跳脚,大骂炮灰刁民不识大体不肯为了起义的正义大局事业及所有人的相关好处而奋勇卖命。

    他能做的只会是催促头领再加把劲,命令杀人,想以凶残杀人吓得逼得炮灰奋勇起来。

    效果如何,可想而知。

    只是让东平守军多了喘息之机,还有.......突然弃城突围成功而去的机会。

    郓州。

    张宗谔在这里也照样没能收获县镇处的好处,仍然只能是怀疑也是跑去梁山那了。

    照样是一边用杂牌军为主负责去抢掠席卷百姓,一边自己亲自挥军直接攻打州城。

    郓州可没有五千驻军,只有三千将士,城池却并不比东平府城小多少,曾经也是兴盛之极而人口众多的上州,当年沾梁山商贸的光形成的.....,城大,守军少,经不住流寇用无数人命日夜不停地硬攻。就在张宗谔部习惯地以为需要多花点时间硬磨溃守军的抵抗意志时,城中却突然果断弃城轻装突围了,突了个张宗谔部措手不及。

    杂乱无章又是匆匆忙忙赶来这围困的起义军,轻狂大意,缺乏强大战斗力,更缺乏应变能力,既不熟悉这一带的地形,又挡不住官军凭着武器装备及专业打仗的优势发起的猛攻,竟然让郓州军轻易突围,钻山野轻松跑掉了,跑去的方向极可能正是梁山泊那边。

    张宗谔惊怒诧异,却没敢仗着兵力多而散兵数部咬着追击。

    他终于又一次轻松的夺得了州府级城池,可是,急急进城去发财却空欢喜一场。最想要的武器装备是半点没有。床弩倒是有几架在,却只是木头架子,最要紧的弩弦全没了。没有弩弦的弩,甭管是什么弩都是没用的废物,只配当柴烧。因为,宋国没有牛筋等可补上弩弦。

    这已经让张宗谔失望而恼怒之极。

    结果还有更令他失望上火的事。

    搜抄全城,别说钱财官家女着美色啥的流寇最想抢到的了,就是粮食,虽然没被官军突围时带走却也没多少......这座州城竟然是空的,没官,没吏,没钱,没......只有官军与寥寥居民在。

    州官竟然也提前就跑了,卷着钱粮布匹油盐.......跑了,竟然也不顾守城的职责,不怕朝廷追究,真是宋王朝的标准好官吏!就是这么怕死!就是这么识时务懂机灵精保命保家保财!

    问题是他们能躲到哪里?

    到处的起义风暴下,哪里才是官府人的安全地?

    总不会是跑去了京城。

    梁山!

    一定是梁山搞得鬼。没别处。

    可恶!可恨之极!老子早晚让梁山赵小二死得凄惨之极.......

    张宗谔的怒火仇恨杀机几乎要冲破了头皮。

    好在,他并不缺粮。从东平府已经抢了不少,都随身带着。还有郓州当地的钱粮可源源不断抢来。数月也根本不用愁吃喝。只供主力军,不管炮灰吃饭,更是能饱餐一年也有余。

    在军师杜社的劝解开导下,张宗谔强按下对梁山人的愤怒冲动,先在城中休整了一下,缓了缓急扑到这的疲劳紧张,随后就分配大军加紧搜刮郓州的钱粮,集中在城中,就此占住本州。

    郓州是朝廷秘密搞的洪水淹梁山妙计的受害者之一,朝廷没淹成梁山,反而把猝不及防的郓州人和领土淹没了不少,如今在东部一大块成了梁山泊西区的一部分水域,连东边的县城如今也成了水中危城,与淹没的林子一起倒是给鱼虾尤其是螺壳类水生物提供了优良最充分的生活处。

    意外遭受到如此打击,还是朝廷发起的凶狠背刺,郓州知府等主要官员当时是个个气得直骂娘,当然是骂朝中那些大人物的娘,心里也难免偷偷骂皇帝赵佶赵大宝真是个当世最顶级的王八蛋蠢货玩艺。却还得费尽心力赶紧抢救困在水中盼着获救的官吏及太多的百姓并设法安置......

    郓州官府总算干了点关心民众生死的事,这是被唐斌之乱给教训的,更是害怕梁山.....

    经此一灾,郓州领土淹掉了五分之一强,这还只是算的能开田地的平地低洼地等容易被水淹没的,再算上山地等水中高地,郓州领土能少掉整整五分之二。搞得原本良田及方便生活的好地方都相对宽松的情况一下子变了。以前的,地不好,房子不好,或村落在的地方偏僻危险或出行不便等百姓不屑去占了的,全成了紧俏货,需要官府出面主持着分配好,让被朝廷狠坑得失了家业正满肚子恼火的百姓为争田地房产新业别抢红眼了闹起民变.....官府焦头烂额,疲于奔命。

    这,你叫当地官府如何能不气得大骂朝廷混蛋。

    现在,本州陆地地域狭小了,人口生活得相对集中了,反倒方便了流寇来了快速抢劫。

    郓州知府等上上下下的非军方官府人员即便是得到了赵岳的同意,早一步就离城躲到了梁山泊这,不用受流寇残暴危害了,即便是洪水之灾早过去了,却仍然忍不住气恨得骂起娘来。朝廷那帮人莫非真是全疯傻了不成?净特妈的玩心眼搞瞎主意。淹了郓州,方便了贼寇洗劫......就当着执法宦官团的人的面大骂朝中权臣,也骂皇帝赵佶,毫不客气,毫不畏惧。

    执法宦官团的人,包括首领太监,却一声不敢吭,根本不敢威胁要上报皇帝。

    他们这些人也是上了贼船了,还是自愿的,为了保住命啊,只能跟着知府等人也躲到唯一安全可靠的梁山泊这度劫,这决定还是首领太监拍的板带的头。

    那些所谓忠贞皇帝的死忠或死心眼宦官,或是心眼多,太奸诈,琢磨着先随大流去梁山那边度劫,事后再秘报皇帝这边的秘密的宦官,自然是全被清洗干净了,还是宦官团自己亲自动的手,他们熟悉情况,能杀对了,也是以此立下投名状。

    包括领袖太监在内,他们也是看明白了,既然躲到梁山这了坐实了私通,那以后就当着宋国的执法宦官、皇帝的心腹家奴却效忠着梁山吧,否则就算耍心眼儿事后举报了,倒霉的也只是本州的官员,并且会连累到自己至少是不再受有精神病多疑的皇帝的信任,而梁山却不会受到半点损失,也根本不用在乎官员的死活。反正,换谁来这当官,都免不了得听梁山的.....也就不必枉作小人了。

    再者,认了梁山赵岳当主子,只怕好处更大呀,能混到肉吃吧?

    最主要是有长远出路吧?

    大宋王朝,啧,不离开皇宫和京城就不知道,原来竟然这么糟糕,怕是气数已尽真要倒啦.....

    王朝倒了,最凄惨的一类人是谁?

    自然是阉人宦官啦。没了皇家可依靠与供养,无人会收留,全得凄惨饿死冻死街头.....

    这帮宦官听着本州官员大骂皇帝,心里明白这是在向梁山委婉地表忠心,却也感觉骂得似乎不是没道理。

    可不就是太荒唐任性瞎搞吗?不然,这么富裕兴盛的国家怎么会落到这天地。

    首领太监也不禁一声一声的叹气摇头,心中背叛皇帝主子的心思不禁更坚定了,也叮嘱其他宦官千万别犯傻等度了劫回去就犯病背弃梁山的今日救命之恩,做了那忘恩负义之辈,连累大家全得死,也害了自己。

    他这么叮嘱着,却未必所有手下的宦官都会听进去。

    总有那种自觉精明透顶的家伙会专干害人终也害死自己的事。总有那种固执蠢货。

    然后,东平府的人突围也突然来了。

    两伙执法宦官团会面在了皇帝的敌人梁山势力这,场面诡异,却全都释然了。精明透顶的或固执蠢货宦官,这一下子都没有了。泄密的隐患终于彻底消除了。

    梁山周围全是梁山的地盘,人心所向所需所迫,这就是潮流,顺之者得活,逆之者亡。皇帝赵佶又是个日益变态的疯子,你忠贞他,他却越发猜忌不信你。那何必背叛现在的团队呢。

第711节旋涡8

    东平府、郓州以及济州府的已经提前偷偷摸摸逃来梁山求避难的县镇官府人员,全得到了赵岳的仁慈收留,但却只有女人孩子这样的家眷能舒舒服服安全的住到酒店里,其他人,包括正经官老爷在内都只能集中住在泊边野地,梁山不会因为官身特殊就照顾允许随着家眷也住酒店。

    当官的,得和部下三班衙役临时工们风雨共济,同甘共苦,顺便有效控管好部下。

    你们官府人得吃点苦头,得能吃苦受罪,能在遭罪凶险动荡中有效干事。这次就是次历练。

    梁山,嗯,赵岳就是这意思。

    这些官员在这也绝不敢有半点怨言,连端架子示意点委屈不乐意了的表情都不敢露出来。

    无论官大官小,都是笑呵呵的,君子谦和有礼,很知足很守规矩的老实本分人样子。

    他们已经摸清了梁山人或者说是赵岳的脾性:说怎样就是怎样。

    布置好的事,那就是硬性规定。没有探讨商量扯皮的余地。

    老实按布置的来才没事。有意见?憋着。不然,你能顺利到了梁山泊这,却没命能在这安生住下。不识趣?不听安排?不尽心?委屈甚至愤恨?弄死你没商量。泊边草地正缺养料呐......

    身在屋檐下,怎能不低头?

    这就是硬道理。

    官老爷都是聪明过人,识时务有眼色,最懂明哲保身,不会蠢得在这拿娇耍官脾气。

    但,官老爷能当官管人,那就是有脑子,不是白聪明的,而且当官的都是最懂得如何惜身保命如何能生活得尽可能舒坦如意。

    他们当官可不是为人民服务,一辈子就为了自家安全享乐。

    所以,他们不仅机警把家眷早早送来避难,其它的也早打算好了,算计得那叫个周全详尽。

    比如,他们能掌控的钱粮布匹等公的私的所有财富是随着家眷一并过来的。

    求人得送礼。

    人情社会国,谁都明白这个。当官的更懂,也更精通这个。

    在这个时候,他们突然都变得特慷慨大方,不再贪婪而鄙吝,不怕把自己费尽心机辛苦悄悄聚敛的财富或是能操纵的公家好处全归了梁山,就怕自己怎么上贡,梁山也不肯点头。

    反正,这些财富不孝敬给梁山,只会全便宜了流寇,留是留不住的。流寇特能搜刮......

    什吗?

    你说可以藏起来?

    若是不能孝敬得梁山满意,不能得到梁山的庇护,人就得死光光,钱粮藏了又有什么用?反正又不能带到地狱去花用,只会埋在无人知处默默烂掉,慢慢消失在能磨灭一切的悠悠岁月里。

    梁山周围的官府最害怕的是,

    你怎么知道梁山就不会派人在暗中正盯着你的一举一动?

    他们都不需要用脑子就知道,这城里,这镇上,必有潜伏的梁山人在。

    对官府来说,梁山人才是坐地户。官方是外来户,是过客。

    何况叛逃潮后,治下人员那么复杂。你是知府是县令,却对官方人员,对自己的部下,你都很难辨别他到底是什么人、哪来的.....其他人就更难说了。说不定家中那厨子就是梁山细作......

    在这方面,官吏们都很确定自己的判断。

    想想吧,梁山的根源——沧赵家族,或者说是赵庄人是怎么起家的,怎么能威震天下的。

    第一,经商。

    能做大做强,必须有好商品,同时还得有敏锐的商业嗅觉,以及能保住利益的能力。

    第二,打仗战无不胜。

    在这两方面都一样必须有个极其关键的条件:最起码得消息灵通。

    必须有强大的探子细作能力才能做到消息灵通。

    赵庄和沧北军细作能监控住国内国外,可见其恐怖级强大,就是如此厉害,梁山是一脉相承,赵老二是沧赵家族的嫡子嫡孙,梁山人的特务工作做得岂能凡凡一般?之所以至今没听说过,没发现过迹象,更没捉到过特务,这正说明梁山特务能力之强悍,而不是梁山没这个.....

    在这个要命的时候,若是耍小聪明,不肯把全部财富拿出来,却被梁山悄悄看在眼里......

    所以,聪明得耍对地方,尤其得耍对时机......就不要在这个敏感时期花样作死了。

    这些官们在经历了朝廷数次气势汹汹讨伐梁山皆莫名其妙惨败的教训毒打后,都深刻领会到梁山人的厉害。

    那时,他们才猛然醒悟:原来,自己治下的州府并不是自己说了算的,梁山能无形中控制一切,甚至包括自己的脑袋......

    京城高官自觉梁山奈何不了自己,整治梁山跳得欢的,光天化日惨遭刺杀,当众死得那叫个惨,这肯定是梁山干的,可是刺客却无一人落网,甚至没死伤一个。京城朝臣尚且如此,就在梁山眼皮子底下的还敢耍什么自负得瑟?

    老实窝着,暗里积极表示对梁山的友善,这才是唯一的生存之道啊。

    诸多原因,这些官们此时就会拿出一切能拿出的好处给梁山,展示自己对梁山的竭尽赤诚,只盼着赵老二能看在他们乖巧懂事心忒诚的份上肯慈悲一把救救他们......也幸运如愿了。

    狂喜。这些官们知道自己的狗命算是保住了,紧接着就是其它周详安排。

    又比如,油盐酱醋香料.....也拼命搜刮赶紧送来,时令蔬菜自然也拼命送。

    这是为家眷考虑,也是为以后自己跑来后的生活提前做好准备。

    尽管梁山的收容费用是一家一日夜一贯钱,太贵了。到了大宋现在的情况,整个社会没有金银可用,弄到点就得集齐了老实上交海盗。铜钱又太短缺。纸钞交子?毫无信用可言,根本没人认,货币流通异常紧张,这导致铜钱的购买力极强悍。一贯钱如今可不是小钱,买粮食能供三口之家吃半年的,若是玉米大米等粮食主食和副食极便宜的土豆、地瓜掺着买,能坚持吃一年之久。当然,这是指寻常人家省着吃。你可不要和我抬杠啊!若是象直播的那样一顿能吃下十几斤牛肉,甚至比特么成年东北虎还能吃,那是超人,你不能算在内。这就是说明梁山酒店收费确实贵,但,这些官员这时候都觉悟很高,都自觉自备足食材用料,不是拼命从梁山酒店吃回本。

    这些事考虑周全了后,官员们也没忘了把库中的武器什么的包括军用帐篷也提前送来,是进一步上贡讨好梁山,显示投靠的诚意,实际也是暗暗考虑着自已可能要用到。

    他们可没忘记之前几次参与打梁山,梁山反击大胜却不稀得要唾手可得的官军的武器及帐篷的事。每次都是喝令他们几府的官军在逃跑撤离时必须把帐篷带走,把垃圾清理掉。

    梁山人显然看不上官军的武器和帐篷,现在送来怕是也不会收。也果然不要。也果然自己用上了。当官的也不能得到关照去酒店陪家人舒服待着。幸亏有帐篷,所有人都在泊边住着军帐篷,尽管憋屈闷热,但至少不至于睡露天地任蚊虫咬任风吹雨淋,能较好地生活在这里。

    这一切都在朱贵的眼里。

    “宋官,若是在为国为民上能考虑得如此细致周全,能如此用心做到,国家何至于此?”

    宋代统治者们整体上只要把三分之一的劲头着实用在为国为民上,哪还有什么外患可忧虑。小小党项族,李元昊,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割据西北建立起西夏王朝。契丹人辽国,战马多,军事有优势,他也只能老实憋着,甚至得主动让出燕云十六州,象唐代突厥一样远窜西域,以保持和宋国友好关系。女真野人,那更不可能有机会跃马中原耀兵天下。就算它能吞并了辽国,若敢对宋国挑衅,你看捶不死他....至于南蛮子越南国,那更不值一提,应该早被宋国归在治下了。

    朱贵对赵岳闷闷抱怨着,引得赵岳在好笑中却若有所思。

    赵岳想到的是明王朝和“我大清”,甚至想到了近代民国。

    他叹口气:那真是一个比一个出息。几百年过去了,世界在巨变并且越变越快,唯中国不变,而且在退步,越活越贫穷落后,越活越回去了。和宋王朝就是在比***谁灭亡得更愚昧耻辱可笑。勤劳善良聪明的中国人民何罪之有,要承受这么多耻辱悲惨.....这本不应该的.....

    赵岳明白根源到底是哪里。

    简单说无非八个大字:空谈道德,扼死科技。

    我否定孔老二,推翻华夏民族的儒家思想滞酷,我推翻人情社会裙带关系社会宗族社会帮派社会,我强行化多民族为单一民族单一语言.....我没有做错什么。

    一个国家想文明富裕发达强盛,想执掌世界,就必须狼一样充满勇敢坚韧冒险精神,热衷挑战开拓,必须有最有凝聚力的单纯民族单一信仰,必须有高度一致的精神寄托与奋斗目标.....

    赵岳如今其实已经明白:只要推翻了儒教治国,中国的科技就会自然而然发展起来。

    他痛恨宋统治者,并没把跑来投靠的官员衙役当人,更不在乎他们的生死荣辱,但收敛了情绪,笑着对朱贵说:“保持平常心。不惯着这些家伙,但也不要刻意苛责虐待他们。”

    朱贵完全明白赵岳的指示精神,笑说:“能在咱们梁山周围当官,算狗东西们走运。”

    这话不禁让赵岳笑起来。

    这些官吏衙役包括军队,对梁山有用,能在梁山周边混官差,确实比其它地方的走运。

    这帮狗东西也确实体会到了自己是多么幸运,并且越来越能深刻体会到。

    外面,已经闹得天翻地覆。

    逆贼张宗谔在洗劫和占领郓州的同时,已经分兵亲自引军凶狠扑向了济州,直接兵围了济州城.....残酷消息不断传来,梁山人把侦察到的流寇的动向与诸般恐怖祸害情况也会给躲在这的人大致讲一下。其实就算不讲,官吏们从逃到这的官兵也能详细了解到流寇有多暴虐凶残没人性。

    头皮发麻。心中惊悸不已......只听听那些事,睡觉也总做恶梦......

    对比外面,这里就成了天堂。

    只有官方人员能获准进来。百姓,连躲进周边的林子里也不行,只能在灾难中哀嚎。

    如此,即使是睡露天地,那也叫幸福啊。

    何况,积极帮梁山人干活,表现好,梁山人竟然还愿意适当提供些水产甚至肉蛋奶。

    郓州知州、东平府知府,仅仅吃了口煮的鸡蛋,突然就崩溃一样一齐痛哭流涕起来,哭得眼泪一把鼻涕一把不成个样子,完全忘了高官应有的体面体统,却没人笑话他们,反而引得县令什么的其他文官纷纷跟着滚滚落泪,甚至死了至爱一样嚎啕大哭。

    郓州的执法宦官团首领老太监,也哭得泣不成声。

    倒不是因为吃上引发的各种感想和情绪,不是委屈感怀的,而是因为他不得不跟着知府知州一样放下身段笨手笨脚的努力帮梁山干点自己力所能及的活,在积极表现中不慎摔倒擦伤了腿,摔得血糊拉的不轻,正干活的梁山一个汉子看到了,略一犹豫后就过来了冷漠生硬地丢给他一个药包就走了,他可以及时消毒止血止痛并包扎处理好伤口,不至于在此炎热季节发炎残废甚至死亡,这时他崩溃哭了。

    他混皇宫地狱混得老奸巨滑心毒,能体味到这个梁山汉子在凶恶冷酷的外表下隐藏的一颗人心,就象沧赵家族的风格。

    他感到了自己被当人看,第一感觉到一种对生命的尊重的态度,不禁想到了当年在皇宫当皇帝秘书的赵公廉是何等的人才俊美风流又何等的仁慈博大有能,想到了自己从清纯少时到如今的可憎可怜可耻面目一幕幕往事,想到了很多很多,感叹人间太多不平太多黑暗,感叹自己不男不女的耻辱人生与种种不幸,从梁山这个汉子身上猛然看到了一种叫希望的东西:咱家或许还可以有另一种活法.....梁山残疾人能,我为什么不能?我也能象聋哑人一样在梁山活得很好的.....

    ......伤痛加感怀,情绪激荡,情难自抑。

    其他的宦官,看着他痛哭,游弋不定的狡诈猥琐眼神渐渐变得湿润却庄重起来。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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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837/ 第一时间欣赏攻约梁山最新章节! 作者:山水话蓝天所写的《攻约梁山》为转载作品,攻约梁山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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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约梁山介绍:
人生从争生命权开始就是遭遇战。
狂人赵岳逆入北宋末,有爱大宋幸福上进的家,面对的却是急剧转变的历史轨迹,腐烂统治、废物军队、麻木浮华民众、湮灭的血性勇气、凶猛逼近的天倾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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