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7义兵的效应
就在孙立和韦豹再次枪刀恶战时,突然,在城北冒出一股骑兵来,约有千骑,气势骇人突袭猛扑向城东列阵的二龙山军的北翼。
宋江此来也带了骑兵一千,以为足够用了,
他以为高唐州和大宋其它地方没作战任务的厢军一样没多少骑兵呢,却不知道高廉虽是个治国理政的草包却酷爱军事并且最重视和热衷于搞骑兵部队。
骑兵比步兵厉害,而且比带步兵威风啊。高廉本是地痞泼皮却能当上官,也很虚荣。
他当年没死在灾中,当时身边保存着四百多人的铁甲精锐心腹,在灾后初期的社会失控大混乱中就有能力到处抢劫获取散落各地的财物,当然也包括马匹,后来就能组建起千骑。有个殿帅哥哥罩着,在欧阳珣的军制和马政改革时也能保住这只骑兵不被削减或拆散到别处去。
戴宗没能仔细打探到高廉有数百铁甲精锐,也没打听或观察高唐州到底有多少骑兵,也是和宋江等人一样的想当然。一看高唐州戒备得挺严的,他根本不敢进城冒险,在城外匆匆一问一打听就回山了。他也是知道宋江急于知道高唐州的情况,所以最快了解了情况就赶紧回去报告。
无疑,宋江又一次被戴宗不靠谱的情报给坑了。
二龙山的一千骑兵分两队分列在步军大阵的两侧,防止官军骑兵冲击大阵侧翼。这没毛病,不是错。错就错在不知这里其实骑兵实力强大。
高唐州的千骑集中一起只攻击一翼,突袭而来,快马奔腾中,冲在最前面亲自领队的大将正是本州都监庞振芳,
此人是员悍将,惯使一把狼牙槊,箭法也不弱,本是边军骑军将领,擅长骑兵作战。
随着赵岳家悄然强推宋国牧草绿化与养殖业十几年,宋国马匹跟着畜牧业的日益发达也越来越多了,马军司的地位变得越来越重要,京城禁军需要训练出精锐骑兵镇国,庞振芳调进了京。
如今,庞振芳成了高唐都监,这自然也是高俅极力关照自家兄弟的结果,是在欧阳珣接管马军司之前就调来的。那时,高俅还是最牛逼的三衙太尉。
和庞振芳并力带队突袭的还有本州首将牛刚。牛刚不算高手却也勇猛敢战.......
二龙山北翼骑兵骤然被官军骑兵大队猛冲了过来,静止在那来不及提速跑起来,这已经吃了骑战冲杀的大亏,人数又只有官军的一半,被千骑猛冲的威势所慑,心怯甚至慌乱起来,在本部带队的大将张宣赞安抚喝令下赶紧放箭阻击,却惊愕发现箭竟然射不死扑过来的对手,惊慌匆忙射过去的箭根本就扎不进对手的铁甲,
他们不知道这是重装步兵甲改为的骑甲,就算他们不慌不忙拉开全弓射过去,以力弱的骑弓的威力也无法破开这种厚甲。
庞振芳这边却是特意准备了两种弓,先用的步军重弓远击,冲近了再用利于速射和长时间射击的骑弓。
二龙山骑兵都是轻骑兵,几乎没有铁甲,好点的披皮甲,其它的就只能是竹木甲凑合,有的干脆就不用甲,就是一身天热中的单薄凉快衣服,这哪架得住箭射......死伤惨重,瞬间就被射得阵角大乱,以张宣赞之勇和擅长指挥,也毫无办法。庞振芳和牛刚趁机带队分头猛扎了进去......
近战,二龙山骑兵更没优势。
官军骑兵收弓换上三米长的骑枪,依旧是四百多甲骑在前,其它骑兵在后,马蹄声和齐声呐喊声汇聚如雷,吓破人胆,在大将的带领下猛撞入二龙山阵列中。以高速奔腾的马队攻击静止的并且正陷入崩溃的马队,这已经占尽优势,简直如切豆腐般杀了进去,长枪捅得贼军瞬间死伤一大片,撞得贼军人仰马翻,至此,二龙山北翼骑兵五百人已经折了个七七八八,越发弱微。
官兵弃了长枪,换方便挥舞的短枪或拔刀继续进攻。
这下贼军总算能够方便反击了,
剩存的贼军还算有胆,也或许是在死亡危机下暴发了最后的意志和战斗力,在张宣赞的怒吼和奋勇反抗带动下也一个个满脸狰狞扭曲疯狂乱吼着拼命挥舞兵器厮杀,可是,他们的刀枪攻到官军身上,只是一声声闷响或一溜溜火星,根本砍不进捅不进去,几无法破开重甲。
官军先头部队那四百来人攻击这些没有重装保护的骑兵对手却是一枪一个窟窿,一刀一片血,一杀一个准,而且有重甲护身尽可放开手脚纵情进攻。连有坚韧的高猛钢甲护身和做锋利武器、战斗力又高强的张宣赞也根本架不住这种攻击,他又被武力强悍的庞振芳盯着专门对付,只有全力破开围攻仓皇逃走的份。其它普通贼骑最后的一点战斗意志随即彻底崩溃,惨败......
官军骑兵摧毁了贼骑,接着全力冲击里面已经陷入混乱的贼步军大阵,照样是轻松大杀。轻装步军哪是奔腾下的骑兵大队的对手。二龙山还算厚实而布局合理很坚固的步军大阵被拦腰撕开了。官军骑兵一涌而入,催马猛冲,肆意冲撞厮杀,简直是砍草一样容易的单方面大屠杀.......
正面战场上。
孙立见官军竟然冒出了这么大的骑兵力量,立马就意识到上当了,己方应该是又被不靠谱的侦探头子戴宗给坑了,这下怕是又被坑狠了。他的心乱了,紧张起来,攻击韦豹的能力顿时就弱了,此前全力争得的优势顿时丧尽,被凶猛敢拼命的韦豹趁机扭转了被动,双方又陷入僵持中,偏偏就在这时,二龙山北翼骑兵防线轻易被瓦解,城下的官兵阵这时候也猛然发起了进攻,前排的巨盾兵裂开,后面的弓箭兵钻了出来,飞奔向阵上,举弓......二龙山军和青州军首次大战的那一幕被动再次上演。孙立经历了一次那种凶险,哪会不晓得厉害,连忙发狠一枪逼开韦豹,跳出圈外,转马就逃。稍一耽误,逃得晚了慢了,指定就会被官兵以箭雨射成刺猬.......
韦豹兴奋地哈哈狂笑,异常凶恶,虽然连拼两场忆比较累了,却岂肯罢手放过这个比自己强悍的对手,紧追而上,誓欲就势除掉孙立这个威胁。
二龙山大阵这。
宋江惊骇,倒也还能沉住气,想组织力量抗住来自两面的猛攻,嗯,调南翼的五百骑兵猛攻正面的步军官兵,争取以骑破步的优势杀溃官兵并冲入城中,如此不但能扭转被动与败局,还能破了高唐州,甚至能就机杀掉高廉......可惜,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美好幻想,怎么可能做到。
二龙山军只是凶恶山贼悍匪而已,没有为了什么信念而不怕死不顾牺牲一切的奋勇精神,而且成分复杂,光是收的投降的官兵就来自好几个州,整顿时间短,军心极不齐,嗯,头领的心就很不齐,一个个小团体,各有各的利益,在这种局面下,大军只有惊恐争相逃命导致大军全面溃败的份,哪可能打起败中求胜这种最高级别最高难度的绝世强军能力。
绝境求生,反败为胜这种能力,二战时期的鬼子、德军,这种精神被某种狂热信念支配了的军队身上上演过。而中国军队的这种能力,或者说是部队战斗精神风貌,古时在强秦、强汉和强盛时的隋唐时出现过,那时,从军光荣,好男儿以怯懦怕死为耻,奋勇当勇士,又满身的先进文明族群成员的优越感,极其蔑视愚昧落后如野人般的异族蛮子,心中充满骄傲情怀......后来就没有了,即便是在推翻蒙元黑暗统治的开明战斗时也照样缺乏这种精神和能力,蒙元是败在太腐朽了。这种能力的火焰再次熊熊燃烧展现时,那是在空前绝后的赤军身上,反击侵略者,救国图存,彻底改变族群命运,绝境决死反抗,英勇不屈,不战至最后一人英勇倒下决不罢休,暴发出能撼动苍穹的无限厉芒,悲壮,可歌可泣,无数让人耸然动容热泪盈眶的事迹......震撼了天地,刷新了日月......那只军队才是具备打不垮的钢铁意志的绝世强军,亘古未有,甚至不可复制.....从此,中国人终于摆脱太漫长的陈腐传统,走上了焕发一新的道路........
对宋江而言,他此刻能做的只有,逃,领头逃。
身后的大阵已经被官军骑兵拦腰冲垮了,混乱一片,只有仓皇乱叫乱嚷,不可能支撑前部。
官军骑兵已经轰隆隆杀透大阵,气势正盛,猛扑向南翼的二龙山骑兵。
南翼的五百贼骑在锐健三将之一的薛亨带领下,照样不可能抵抗住冲击,最明智地选择了退避冲击,打不起反击,更不可能有心思服从宋江的幻想调遣勇猛杀向城下的步兵官军为二龙山勇取转败为胜的结局。
这处情况下,能及时避开官军骑兵的凶猛快速追杀就已经证明薛亨的能力着实不错了......
二龙山大军被拦腰截断,与宋江等头领被切断在前部的二龙山军兵力太单薄,在正面猛扑过来的官军攻击下也瞬间陷入崩溃,被箭雨杀得,头领们也只顾拼命护住自己,小兵哪可能有精神抵抗,弓箭兵只顾转身逃跑,早忘了以箭阻击这回事,其它贼众一样.......何况,官军有绝对的兵力优势,不止是三千怼宋江这的不到千把人的优势,城中又涌出了两三千兵力,这是义兵乡勇。
欧阳珣当初遵从赵岳的计划,在为朝廷收地方的马的过程中也顺便强行推动宋王朝的军制改革,把内地各地方厢军总共裁减了近十万发配到无人的边关做屯田军,把这些闲得已经自动成为披着军皮专门为祸当地的这股最大祸国殃民的祸害群体大大削弱,同时也大大削弱了地方官府拥兵自重对抗中央的本钱。各州府的兵力大减,所缺的力量,采用百姓义兵乡勇的形式补充。
这种义兵是由各村每年按人口比例推选不同的几名青壮轮流担任的,服役者所需的钱粮全部由本村担负,不需要国家花钱,如此配合裁军,大大减轻了朝廷养兵负担,缓解日益紧张艰难的财政状况。同时,本村百姓增加的负担也不重,甚至很轻微,不过是加了几口养的人而已,这对灾后为求安全而自动汇聚成至少有几百劳动力汉子的大村来说,真不算什么。这比国家强行多征赋税以养兵更容易让百姓接受,不会激起百姓的愤怒和反抗,有利于灾后人心不古的社会稳定。
欧阳珣的这个军事改革,或者说是赵岳的这个裁军与义兵计划,是有多重目的的。
朝廷没了灾后地方官府势力自动生成的威胁,有效扭转和加强了中央对地方的控制。
对地方官府来说,有义兵填补所缺的维护当地统治的武装力量,只要不过分对百姓横征暴敛欺压凌辱虐杀,不激起百姓大规模民变,那么,这种结构的暴力武装就足够用了。
义兵这活,百姓也很愿意干,不用种田劳累遭罪了啊,有村里养着,变相成为执法者,体面威风而且悠闲,灾后没强盗或大股贼盗可参与剿灭的,没危险,当义兵就是没事溜达......而且,义兵来自民间,对社会基层情况天然熟悉了解,本村或邻村谁是要盯着的坏蛋危险分子,发生了什么事,他们怎么可能不知道。由义兵参与监控社会,这便利远不是单纯的官兵捕快能比的。
同时,地方官手里少了能完全操控的正经兵力,也就缺了些耍官威权势肆意作恶的底气,为自己的小命安全着想,不敢过分剥民虐民,有利于灾后宋王朝在民心、经济等等方面的快速恢复,多点社会稳定与王朝生命力,能对抗辽国,不至于天下官员群魔乱舞,统治轰然崩溃。
赵岳更想达到的目的是,通过义兵形式,让百姓,尤其是能打的青壮者能一批批接受正规军事训练,能有军队形式的作战和生存经验,同时自然带动整个民间具备一定的军事素质和面对兵灾的经验,当天塌了的那一天猛然来临时,天下民众不至于太恐惧慌乱无主,也不用完全依赖官府,为生存和维护利益,自己就能组织起可观的甚至是宠大到恐怖的力量对抗金军残暴入侵.......
说白了就是形成好处多多的军队预备役——民兵力量,构建整个国民抗战体系,巩固宋王朝统治,减轻宋王朝只会越来越困窘的财政压力,延长宋王朝寿命,达到赵岳改变东方的目的。
618追杀
有句话叫做,好经总被念歪了。
赵岳的义兵战略计划到了高廉这里就彻底走样了。
赵岳的义兵计划,在人数上是有很大限制的,一州就是几百人,一千人,这样子,就是弄点青壮补充地方官府统治力量,同时百姓又负担不重。高廉却弄出个五千人的庞大规模。
赵岳的计划是每年抽不同的青壮百姓当义兵接受军事训练,由此推及整个民间的军事素质,高廉却专门挑了各村能打的青壮固定下来为义兵,形成变相的官兵,以保障他的军事势力和权威。三千朝廷规定的正规军加五千所谓的义兵,构成了可观的八千军队.....其实是居心叵测。
高俅家对国家对恩主皇帝赵佶根本没有感恩的忠义心。
他们已经利用身份职务之便全力积极构建自己的军事武装,准备天下大乱那天的到来.......除了乱世自保,也是万万舍不得享受惯了的权势和荣华富贵,有机会也想弄块地盘自己当逍遥军阀诸侯王,甚至妄图趁机争天下建立新王朝,取代宋皇,坐上皇位,也威福无边的称帝、享乐。
站在前面的宋江这点单薄人马哪抗得住高唐势力的箭雨和绝对优势兵力地双重掩杀。还有,完全没有武力自保能力的宋江再次成为了整个大军的最弱点。
韦豹追击孙立,半道却突然弃了孙立,打马如飞,如雄狮恶豹般猛扑向宋江吴用这。
他看到这个既黑又矮的胖子一身盔甲却只挂着把轻剑,没别的武器,武力必定是渣,却牛哄哄地在帅旗下对太守高廉肆意发威风,他早盯着这个必定是个太好杀的弱鸡的大贼头子是个事了。当然他也盯上了就在宋江身边的吴用。
吴用只拿着把羽毛扇子骑着马在不断地扇着风解热,似乎连剑都没配,也没着盔甲,从帽子到扇子到衣着都很文人名士风流诸葛亮,却显示着:都看看啊,我是还牛逼的大贼头子,即通常被骂的那种强盗窝里的狗头军师,我是只有脑子和嘴巴的弱鸡书生,毫无抵抗能力,乱军中最好杀了,你们官军快盯紧着我找机会冲进来干掉我立大功呀......
嗯,韦豹这种眼尖却头脑简单的凶货自然抗不住这种强烈诱惑,就拼命抢过来杀了。
宋江已经在二愣子董平和傲娇张清这连吃过两次被专门盯上杀的大亏了,此刻再次遇到这种灾,他更吓得亡魂皆冒,这回可不是在二龙山前能及时逃回山寨没事了,在这高唐州可没有可靠的避难藏身之所,这要是被锁定和咬紧了,摆不脱,九成就完了,宋江心慌得很,神智都差点儿崩溃了,却已有了应对经验,这次不再吓得发呆,当即下意识圈马就往后逃。
贴身小厮王四王伯当赶紧一手提枪一手举盾防箭,护着宋江和吴用一起逃。
宋江自然带在身边的左右护驾骑刘无忌、杨适二戟将断后,跟着逃。混充随军参赞跟着来的甑山神魏辅梁、山阴幽枉神陈念义、太行神鲁绍和,三仙风道士,半点儿不慢地跟着纵马逃。
在前面为步军大将的二龙山步将三凶:生铁佛崔道成、飞天夜叉丘小乙、蒋门神,还有步将摽兔李吉、二傻子猛汉矮丘乙郎这一对,以及先锋洪教头与心腹同党副先锋步将踢杀羊张保,这些位,除了蒋门神不算,都是柴进庄出来的人来这参战,在官军扑过来的箭雨下也麻利地跑了。
宋江一带头逃,巨人旗手熊胜也立马机灵摘了帅旗丢下妨碍他逃跑的巨大旗杆子,也跑了。
帅旗“倒了”,主帅可能阵亡了,直到导致原本只是混乱的二龙山军顿时彻底全军大溃。
陪着宋江在中军任参谋总指挥的锐健三将之首的刘复拼命想控制前军打打阻击,试图以前军悍匪的凶顽强横吓倒人数虽多却很多的只拿着棍棒充数甚至糜烂不堪的官兵,却哪里有人肯听他的,他只能沮丧愤然无奈N多负面情绪地又一次弃军而逃,唉!还是爹死娘嫁人,个人顾个人吧。
刘复在紧跟来的箭雨中边狼狈逃窜边羞愤大恨,乱哄哄的心却也不知该恨什么或恨谁。
也不能怪大哥宋江不能打太胆小怕死啊。
实在是官兵的真实实力太强了!太出人意料了.......
二龙山完全错估了高唐州的实力,太小看了高廉的军事能力,把高廉当不堪一击的草包,骑兵不可能打得过铁甲重装的官军骑兵,步兵,原本以为六千对三千左右有绝对优势,谁知官军却是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二龙山兵力由优势陡然变成了劣势,又遭到算计突袭,岂有胜理?
也幸亏公孙先生坚决阻止了轻狂大意,不然,真只带了三千人来打,还只配备几百骑兵而不是有一千骑兵,这仗不止会毫无胜算,会败得更惨,而且败了就彻底败了,能不死在乱军中,能侥幸逃出离高州返回山寨就不错了,根本没机会收拾起败军伺机再战。
二龙山军心不整,成分复杂,头领也心不齐,小山头林立,甚至以义气为信念聚义起力量却根本不守义气,这种武装组织离强军还差得太远太远了,哪有什么可自负称雄天下的战斗力.......
刘复悲哀地感叹不已......
赵岳也在摇头。
他看到高唐州的马军没第一时间出现就已经料到了高廉必有诡计,轻狂而来的二龙山必败。但也没想到这帮人会如此不堪,竟然一被突袭一被夹击就直接崩溃了,连半点还手之力都没有。
一股失望涌上心头,随之生的就是一股焦灼:二龙山贼不会是扶不起来的阿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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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廉只留了四百兵负责守四个城门,几乎倾尽全部兵力在东城前一举击溃了二龙山强盗,他瞅着贼寇凄惨仓皇只顾败逃,看着自己的大军滚滚追杀过去,得意得不禁仰天痛快畅笑连连,然后威风霸气地亲自断后指挥着监控着大军追击,也跟着追杀上去了。
快活追杀出两里多远后,有一千义兵乡勇按战前令停止了追击,返回城池,配合军队留守。
赵岳看着高廉也参与了追杀并且在保镖保护下正打马舞剑凶残猖狂屠杀跑得慢拉了后的山贼。他浮起了焦燥的心不禁一松,乐了:“高廉玩得这么嘿胚。走,咱们也跟着乐乐去。”从战场侧后悄悄跟了上去。
官兵一直追杀出七八里地还不罢休。
显然,高廉大有不杀掉宋江等大贼头子立下大功不罢休的意思,或是想一战彻底摧毁来的二龙山力量,震住二龙山以后的凶狂报复敢犯心,彻底解除高唐州的贼寇来犯的危险。
高廉这么想,没错,这么做了,而且是身为文官却不顾凶险的亲自奋勇出马作战,也没错,朝廷知道了他的表现,应该重重表扬他为国为君王如此忠勇不怕死敢战能战。这种勇敢作为精神正是宋官甚至是宋军所最缺乏的。
若是比风花雪月,诗词酒色风流,耍放荡不羁豪放与享乐,或是,比结党营私玩党争,搞官场尔虞我诈内斗,比谁更阴险更沽名钓誉道貌岸然虚伪无耻,比谁更疯狂维护腐朽传统规则与特权,或是,坐而论道,夸夸其谈,吹牛自负才智天下第一,在安全舒服的殿宇大厦耍嘴皮子操纵别人去卖命冒险.......宋国却是人才济济,前赴后继,以人才辈出形容都远远不足以描绘其盛。
与宋国官场如此主流的传统与风气相比,高廉腐败凶恶,极坏,却似乎有可取之处,甚至可称是难能可贵。但,赵岳跟在后面却是紧盯着今日杀定了高廉。
这不止是定要为他向来尊敬为进哥哥的柴进报仇雪恨。
赵岳很清楚高廉的这种“难能可贵”的本质是什么。
本性凶残无赖霸道好杀,自负是官,政治靠山硬,权力在握大人物,随心掌控着大众的生死荣辱,轻贱百姓是牛马蝼蚁卑贱不足惜,当官这么多年早习惯了草菅人命,酷爱以权势操纵的官方暴力组织——军队玩更显威风更霸气更令人敬畏的打仗游戏,以执政者身份合法杀人行凶为乐......这股子狂热激情,这股子狠劲,这种勇敢自信果断强硬坚定凶猛.......都仅仅只是对本族本国人,一对外就是另一回事了,就是宋国官员普遍性的懦弱苟且,怕这顾虑那的,不敢.......总之,这种官对日后抵抗金军入侵,屁用没有,而且只会起反作用,只能加重国家民族的灾难。而且,现在,对社会对国家对百姓就是大祸害,他若是官继续当下去,会破坏到赵岳的战略计划。
该出手了。
此时,寇振芳和牛刚的骑兵部队在最前面狂热亢奋猛追杀宋江已经跑得没影了。赵岳眼前的是,官军步兵、义兵在散作漫山遍野地自由放胆纵情追杀二龙山的溃散得如狼撵的兔子一样的步兵,战场拉开了宠大的面积,场上双方的人虽然加起来有上万之多却显得零零散散的。高廉就在这广阔的零散中由近二十个甲士骑兵保护着,兴奋凶残地时不时催马冲上去挥剑潇洒斩杀挡在他追击路上的那些倒霉步兵山贼,过纵马杀人打仗瘾.......
随行保护高廉的不止有甲士仆从,还有马屁精温文宝。还有......被高俅调为专职保护高廉的恶汉猛人韦豹。
只是,韦豹嘴笨,没文化,也缺见识,不擅长耍嘴功夫拍马屁,他本应该在高廉身边的体面得意贴身侍卫长的位置被温文宝轻松顶替了,他又不能用自己强横的武力暴力殴打教训驱赶开温文宝,所以,只能郁闷地带两亲兵跑到高廉前面充当开路机,把可能威胁到高廉的贼伙杀散。
赵岳一伙八个人催马加速追向高廉这边。
他们都没着甲,都只是一身较体面的武士劲装,也没遮面,却都戴着那种时代特色的宋军大笠帽,这玩艺好,防晒,还能挡雨雪,却直接让战场上看到他们出现的人迷糊了。
官兵以为他们可能是来义务助官方杀贼以讨好高太守的那种和官府勾结紧密的民间得意豪门武者,因为能拥有战马,或者干脆是高太尉所派的一直藏在暗中负责保护高太守的罕见京军猛士,你看看这伙人骑的马跑得那个快那个好,只能是京禁军。而山贼也以为赵岳一伙是官方人,或至少是和官方关系特紧密的势力家族或民间强横团伙,否则不可能有官方严控的战马。
兵贼两方谁也没往别的可能上想。毕竟这是远离梁山泊和沧州的河北地。
这就有意思了。
赵岳一行快马狂奔直杀向高廉,一路遇到的零散官兵没一个阻拦或有心查问的,也许是马太快了,冲得太凶猛了,官兵只是步兵,不敢拦或根本来不及问就过去了吧。山贼本就被官兵追杀得仓皇只忧虑自己能不能有命逃脱这场杀劫,反击身后的零散官兵都没心气,何况怼凶猛骑士。
如此,赵岳一行如入无人之境般轻松闯入了战场深处,迅速逼近高廉。
高谦在前面正全身心投入地策马向前时不时呼喝着舞剑杀人过大瘾,终于察觉到身后有快速接近的马蹄声,他诧异了一下,还以为是州城出了什么意外事,有报讯兵紧急追赶来报告他请他做决定呢,一回头,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
奔过来的这伙人,他不认识,貌似也应该和他没关系来者是善是恶也判断不明,但不象是二龙山贼,嗯,应该肯定不是山贼。山贼哪有这气度....这什么人呐?......咦?!马跑得这么快?这,好马呀!莫非是京中来的?
就在他和部下诧异不解的这点时间,赵岳一行已经扑近了。
前面的韦豹,糙汉子,不够聪明,却第一时间察觉到危险,直觉,还有,他来自京城,很清楚皇帝也没这么好的马,你看看跑在最前面的那匹白马多神骏,驮那么高大健壮一个人还能跑得如此轻松欢快,跑得是那么快.....京中没有这样的宝马,这伙人不可能是来自京城高太尉那的......
他心中惊急,连忙圈马回奔,想以强悍武力拦住这伙意图不明的人。
赵岳一行突然分为两队,一队只赵岳一个人,其他七人为另一队。
赵岳的白马再次加速,轻松显示出宝马的能耐和可贵,和其他七人瞬间拉开了距离,飞快越过高廉一伙,猛扑向正圈马瞪眼杀回来的韦豹。
其他七人则露出獠牙,亮起武器扑向高廉团伙。
619真小人
韦豹见赵岳猛扑向他,这下更认定了来者是敌非友,更急,暴吼一声,举起大刀凶恶迎去。他自信冲上去拼力一刀就能重创来人。来人只背了口剑,指定架不住马战重武器长刀的劈砍。
不料,眼看怒马奔腾,一转眼就接近了,一个东西突然从来人那飞过来。韦豹隐约感觉飞来的似乎是颗三扁四不圆的寻常石子,却根本躲不开,太快了,当一声正中他的额部头盔。
韦豹没觉得痛,脑袋猛烈后仰,就觉得脑子轰一下子,神志顿时失灵,眼睛发花,雄壮的身躯竟不由自主向马屁股后滑去摔了出去,扑通一声重重跌在地上,跌得他三魂出窍,五魄出位,似乎云里雾里浑不知身在何处,随后才是浑身的巨痛和恶心感如潮水一样狂涌上来,身体似乎跌碎了,五脏六腑似乎绞碎作一团,那滋味之难受,以韦豹的粗糙强悍也不禁痛苦地闷哼出声来。
韦豹仅有的两个亲兵发现主人圈马回转后才勒马降下马速再回转,所以此刻还拉在韦豹后边较远处,倒是不至于跟得太紧来不及躲避而身不由己马踏主人把韦豹活活践踏死。
二人把主人的落马看得分明,不禁呆了,实在想不明白,主人如此高强的武艺和身手竟然未及敌就落马了。
他们没看清主人是被飞来的东西砸下马的,待回了神,顿时急眼了,怒吼着急忙打马舞刀冲来阻击来人,想救助主人,
可是,来人已经鬼魅般飘下了马,恰恰就稳稳站在了韦豹身边,似乎很轻松泻意地随意啪一脚踩在韦豹的胸口,把昏头涨脑神志不清中也仍然不忘挣扎着想第一时间起来好方便反抗自保并且已半抬起了上半身的韦豹又跺躺了回去,并且就势踩着韦豹胸口不放。
韦豹这两亲兵很不错,一看主人如此受辱而且身处性命危急中,就好象他们自己受辱和命处一线间一样,瞬间眼睛都红了,没胆怯退缩或是出于无知无畏,怒瞪眼大吼着更凶恶冲来,但,胸口双双却猛然被什么砸中了。
二人穿着皮甲,皮甲在心肺与腰腹等的身体要害部位里面都包藏着铁板增强防护力。他们被砸的都是心脏部位,就感觉心脏在打击下猛然停跳了,脑子蒙了一下,浑身的力量瞬间散了,也云里雾里掉下马去,快马奔腾下落马,他们跌得也不轻,显然没主人韦豹的身膀皮实耐造,躺那只剩下本能的蠕动呻.吟,只顾着痛苦难受了,浑身如散了架,一时半会儿哪里还能挣扎起来。
另一边。
高廉也知道危险来了,立即喝令众甲士护卫一起反扑过去阻杀掉这伙来路不明的胆大狂徒。
众甲士凶狂怪叫着纷纷圈马杀过去了。
但高廉身边还留有两个甲士在时刻保护着高廉。马屁精温文宝没去参与厮杀阻击,体贴地也留守在高谦身边加强保护,让高廉对他很是满意。温文宝也自我感觉良好......
高廉以为以部下甲士对无甲来敌在重装与人手上共同形成的绝对优势,胆横了敢来突袭算计他的这伙人必定会惨遭屠杀。谁知,惨遭屠杀的反而是他的重装甲士。
来敌,冲在最前面的两人显然是大将级人物,使的是长武器,一个是长刀,一个使枪,正是酆美、毕胜,武艺了得,战斗力强悍,甲士的强悍重装怼这二人没什么用。这二人刀枪挥舞,不需要破开重甲,只以力量和高超的武艺就把迎面的甲士纷纷打下马去了,而且刀、枪锋利得吓人,竟能破开重甲,而且貌似并不大费力。遇上如此厉器,笨拙的重装武士更不是敌手了。
来敌,在二人后面的几人也厉害可怕,使的都是短兵——刀,并且都是双刀。
其中二人使的是一对一样的那种显得直长略带弧度的雪亮战刀,挥舞双刀,刀快,又精通马团混战,异常骁勇凶悍矫健,刀能硬生生斩开重甲杀伤甲士,削脸,斩脖子,劈腿,攻击这样的重装下的弱点处更是技巧精妙迅猛,很有针对性,对付重装甲士显得并不费力。
剩下的三人又是种情况,一手是和前两人一样的长刀,另一手却是仅一尺长左右的短刀,匕首一样倒握着,打法和前两人也不同,却让厮杀显得更惊险刺激。
笨拙的重装甲士们凶猛击去的刀枪被长刀挡住了甚至斩断了,双方也贴近了或错马间,倒握的短刀就会或扎或撩如电袭来,无一落空。
挡在这三人面前的甲士无一不在交锋中负伤甚至当场落马。落马就意味着死......
这伙人,人数处在劣势,面对双倍还多的重甲骑兵猛撞过来,以寡击众却势不可挡。
酆美、毕胜二人当先杀穿了迎头猛扑的甲士群,直接扑向高廉这边。
二人的心情有点复杂。
他们以前是御前大将,即,是武者最高荣誉的“带御器械”,专职贴身保护皇帝。这种带御器械,在大宋每一代皇帝时都有,也都只有寥寥几人,通常只四五个,不会同时设十几个,都是退一个才进一个,能者上,弱了的下,淘汰制。
二人武艺自然很高,武艺高却不代表战场的战斗力高,这是两码事。战场考验的不止是个人的武艺高低,还有临场的心理素质和战场经验方面。
他们二人也经历过边关磨练,在边关表现不俗,但能够调回京混上御前大将,成为皇帝眼前的红人,最终以飞龙飞虎大将的荣名荣升为带御器械,这里面有很大原因是当时的三衙太尉高俅起的作用,是高俅欣赏二人并推荐了上去......尽管高俅自有私心,但确实是成全了二人光辉前程。
与他们类似的一对大将还有义卫亲军指挥使,护驾将军丘岳和曾经的周昂现在的王文斌。
这一对并不是带御器械,但也差不多是,只因为还担着禁军正副总教头职务,代皇帝监控众教头和负责教导禁军训练,常常在高俅手下当差,而不是专职保护皇帝,这才没成为带御器械。
当大官的总会提拔恩及一些人,也会害一些人。
无论怎样,高俅都算是酆美毕胜的恩公,现在,二人却要杀高俅的兄弟高廉,不得不杀,必须亲手杀。他们入了梁山至今还没立下够分量的投名状。
赵岳从没要求过,连点暗示都没有过,但他们得有这个自觉。
铁二铁三是专门留下来取高廉性命为柴大官人报仇雪恨的。
二人虽然不是多么了不得的高手,但抗辽久战沙场,早已历练成擅长打仗的悍将,在战场上的能力未必比武艺高的酆美毕胜低,对付这些靠重装逞凶的笨拙甲士不是问题,却并没有争抢在最前面最先杀穿甲士群去取高廉的命,把位置让给了酆美毕胜,这显然不是二人没能力争到先。酆美毕胜就明白了,到了表明自己坚决和朝廷决裂,坚定不移跟着梁山干决不回头的时候了。
高廉曾经在京见过酆美毕胜,知道二人是兄长高俅成全的自己人,算是认识二人,但此刻,二人都多少易了容,高廉久在地方上,对二人又不熟,此刻看到简单改变点的相貌,他就认不出了,眼睁睁看到二人几转眼就杀穿甲士群凶狠杀向自己这里,高廉满眼只剩下惊骇,难以置信。
这就是高廉的无知了。
他根本没见识过真正的战场,不知道战争尤其是对外战争到底是怎样的,还以为大宋的重装甲士就是无敌的,尤其在内地这样的环境下绝对无敌。
当然,他哥哥殿帅高俅对真正的战场战争也同样无知,
当年在西北参与抗击西夏,所谓接受历练,高俅实际根本没真上过战场,就在城里安全舒服着,一切都是西军给他白添的功绩光彩。
马屁精温文宝此时也被这伙来历不明的强徒吓得不轻,有点后悔拍马屁跟在高廉身边了,但却由不得他做其它选择,只能竭斯底里呐喊怪叫着拼命给自己壮胆,舞枪杀上去为高廉挡灾。
不这样英勇上前,无论是高廉侥幸逃脱了引劫,过后会被高廉凶残惩罚,还是高廉死在当场,过后被高俅狂怒问罪,他的结局都一样是难逃一死。
宠信的部下关键时刻却不肯为主牺牲,甚至背叛主子,主子只会比恨敌人更恨部下。
温文宝硬头皮冲向的是冲在最前面的酆美,长枪攒足了劲,凶戾一枪捅去。
酆美一刀劈开这种色厉内荏的一枪,奋起神勇顺手一刀扫过,青锋过岭,惊慌的温文宝脑袋就飞了。
同时,高廉身边的一个甲士也狂吼着奋勇挡向毕胜。另一个甲士则慌忙保护着高廉拼命打马逃跑。只是,他们的马哪跑得过酆美在梁山分到的良马。
酆美很快赶上,从后面只一刀又杀了剩下的那个完全慌了神的甲士,紧跟着挥刀杀向高廉。
高廉酷爱军事,或者说是酷爱亲手杀人取乐,又修道,倒是会几手道士剑术,并非他族兄弟高封高让那种纯粹的文武皆半点不行的大草包。
他失去了身边的保护,孤单单的只剩下他一人,那边还剩下些甲士却不可能赶过来救护他,这时候有再高的地位再大的权势再多的钱再硬的政治后台也全没用了,庇护不了他的狗命,他只能靠自己,胆子快吓破了却泼皮的凶恶刁顽成性,不甘心就这么丧命在此,还可笑地疯狂挥舞宝剑咆哮喝骂威胁着试图抵抗或获得获免。
酆美却没半点儿犹豫,沉着脸,下刀更狠。
轻飘飘的剑碰到凶猛的大刀上,嗖,就飞了。酆美反手一刀斩飞了高廉的脑袋,长刀又向上迅猛一扎。高廉的脑袋就扎在了刀尖上举着.......
毕胜几下子杀了那个玩命拦截的甲士,到底稍慢了点,没能和老伙计共杀高廉,心中有点遗憾,也有了点顾虑,但扭头却看到赵岳在那边踩着可怜的韦豹对这边笑眯眯的,显然很满意,毕胜不禁心一松,心头浮起的那点顾虑消失了。
他明白了:自己和老伙计酆美相当于是一体的。具体谁杀了高俅的兄弟,这不重要。只要是他们并肩努力,由俩人中的一个亲手杀的就行,这就代表了两人与朝廷从此势不两立.......
有此感悟,毕胜不禁感到加强和老伙计酆美之间的关系的必要性。
赵岳显然不在意他们搞小团体,甚至是鼓励这样结成团结一体生死与共的关系。
毕胜久在京城混,久已疏远了战场,但到底曾经在血腥凶险复杂的战场奋战过,此刻也大致猜到了赵岳鼓励出现小团体的目的......在战场,就算是为将者,若是孤单单的没有朋友,只能领军孤身奋战,这是件很可怕的事,陷入危难时没有人着急,没有人会奋不顾身赶过来救你。
打胜仗和活命,说白了就是靠团结互助并力克坚。
其它的就是地利、谋略、运气,非人能掌控,全看天意了。
所以,军队以及类似军队组织的强盗团伙,首先最重的是义气。没有义气为基础就不可能形成强大的暴力团体。
酆美本还担心有点小心眼的毕胜会有什么对他的不好的想法,却看到毕胜望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亲切,嗯,亲近,喜悦,敬重之色,这种眼神是前所未有的,他心思一动,不禁开心得笑了,向毕胜重重点头示意,二人哈哈大笑,一齐圈马准备凶猛杀向剩下的甲士。
谁知,剩下的甲士却瞅着刀上扎的高廉的面目扭曲狰狞的脑袋呆了呆,随即乱哄哄乱喊乱叫大叫着:“不打了不打了,饶命啊。我愿降。俺能投靠你们吗?俺跟着高知府,不,狗贼高廉只是无奈讨生活罢了......”
乱叫着,还纷纷干脆丢下了武器,一副束手待毙的样子。其实是知道就算反抗下去也是个转眼就死,想逃也是个死。自己的马根本跑不过这伙人的良骑,干脆光棍点,认命好了。
铁二铁三停了手。
三鬼子也收了刀。
酆美毕胜也不会刻意杀下去。
酆美转马来到赵岳这边,把高廉的脑袋一甩甩在韦豹眼目前。
韦豹贴眼上看一样看着高廉扭曲得可怕的死脸,一双本就圆溜溜的豹睛睁得大大的,那表情好看极了,惊骇,沮丧,悲观,绝望,茫然........就是没有痛苦仇恨。
他显然并不真的忠诚高廉或者说是高俅家的高氏。
保护高廉,这也只是他的一份工作,一份讨生活的方式。
赵岳松开脚,笑呵呵地问韦豹:“高廉死了,你失职了。说说,你有什么打算?是想为高家尽忠自杀陪葬?还是不想为高俅家死,另有想法?”
韦豹神色怔了怔,诧异道:“你不杀我?”
赵岳笑眯眯地却不吱声。
韦豹慢慢起来,一撩甲裙,以军礼单膝跪地抱拳低头,木然道:“不论你是谁都是英雄好汉,俺没路可走了,求你给个活路吧。”
他不聪明,却很清楚:高廉死了。他没保护好.....高俅必饶不了他。若还是混官军为朝廷效力,落在高俅掌控中必死无疑。
高俅早年就曾经近乎直白地向京城官场表示过,他是真小人,不屑做伪君子,对他有恩的,他会报答,有仇的,对不起他的,他也一定不会放过。
620诡异谜云
赵岳收了韦豹,让韦豹用高廉的马加韦豹自己的以双马赶路,不然,跟不上。
韦豹的两亲兵同样得配双马,用温文宝的和重甲士的马,原来的马则抛弃了。他们只是韦豹的亲兵,属于狗腿子的狗腿子,地位卑贱,没资格配好马,而重甲士的马又必须尽可能好些才能支撑重装骑兵,自然比韦豹的亲兵的马要好。
铁二铁三却是一人变三骑。
他们要轮番换马,以最快的速度赶上正回返沧州的柴进。至于高廉的脑袋,他们没带。不必搞这麻烦的形势主义.......报仇了就行了。又不用必须拿脑袋才能向柴进证明什么。
赵岳带着人飞快地走了,没有收用那些陷入绝路的似乎可怜的重甲士,但给了这些人一个建议:拿着高廉的脑袋去找宋江恳求收留。说是他们起了良知自己杀了高廉也可以,随便。
这些家伙能被高廉收为贴身卫士,也是有点勇力的,当强盗也算好汉且正合适。
在此期间,这周围的战场上还有众多官军步兵或义兵乡勇,却自始至终无一人过来救援高廉,虽说是杀高廉杀得太快了,不是步兵能赶得及解救的,也是赵岳一伙太厉害了,显得太可怕了,官兵怕死不敢上,但也说明了高廉这种人并不能得到军心真心拥护.....威福自享的官,傲慢贪婪霸道凶残,无信义,不接地气,不得人心,拥千军万马也等于是独行夫而已......
前方。
高唐州都监庞振芳哪知道太守在没有二龙山强悍头子威胁的大后边竟然也能遇难。
他带领骑兵奋勇追杀,这时也停止了,回转,因为战马累了,驮着重装骑兵的战马更累了,重装骑兵却是克制强盗骑兵与众多贼头子的根本,若是逞强再追下去,战马无力再战甚至累倒了,那就轮到他们自己反遭到强盗轻骑兵的屠杀由大胜转惨败了。
打了胜仗自然高兴,从庞振芳到普通骑兵都兴高采烈,却很快就被噩耗雷到了。
几个幸存的高廉身边的甲士打马拼命赶来报告:“庞都监,不好啦,高知府他遭难啦。”
庞振芳定睛一瞅这几个甲士的狼狈不堪样,随即反应过来,如遭雷劈,浑身都是猛一激灵。
“什么?你说什么?”
庞振芳大吼,吼声中有控制不住的颤音,恐惧的......
“高知府死了,被一伙强徒杀死了。”为首的甲士满脸的苦涩仓皇,声音惊恐颤抖不已。
这几个甲士显然没听赵岳的建议,还想接着混威风体面逍遥的官,打算跟军老大庞都监混牛逼。另一些则是主流,拿着高廉的脑袋真去找宋江求活路了。
暂时难说这两帮人到底谁聪明谁蠢。
庞振芳满脸的难以置信:“什么强徒?这哪来的强徒?多少人......你们是干么吃的?韦豹呐?温文宝不是也跟在知府身边精心伺候着?他们死哪去了?”
那甲士更加惊恐,畏惧地低头小声嘀咕了一句:“是死那了。”
庞振芳没听清,急得顿时一瞪眼大喝:“你说什么?”
甲士吓了一大跳,看到庞振芳那急于杀人的目光,不禁一缩脖子赶紧道:“温将,咳,温文宝那厮被强徒一个照面就杀了。韦豹,还没靠近到动手距离呐就落马被抓了。
强徒只八个人却太厉害了,抓韦豹的那个家伙似乎会妖法,其他七个也厉害得恐怖。我等近二十个兄弟奋勇杀过去阻击那七个,却一个对冲就死伤了一半。强徒武艺高,兵器更可怕,竟能轻松破掉重甲。我等拼了命也挡不住。
打头的两个暴风一样打穿了我们杀向知府大人。高大人身边有俺们正副队长和温文宝在保护着。可是温文宝被一刀就干掉了。队长也是一刀死。副队被使枪的家伙两下子干掉了。高知府已逃出段距离,却被转瞬追上,剑被刀劈飞了,脑袋就.......掉了。”
庞振芳如听神话,却大体听明白了,皱眉,目聚凶光,喝问:“说清楚点。强徒是什么人?莫非是柴进的爪牙趁机报复?他们在哪?”
那甲士心中发紧,越发感觉小命危急,有点后悔来转投庞都监了,可别被庞都监当替罪羊和出气筒干掉了,他忙说:“不知道什么人呐,突然就出现了。”
“哦,对了,他们都是较旧的黑色武士劲装,都没甲,戴着常见的军帽,却打扮不一般,那武士服不象是一般的料子,一般人可穿不起,面目都陌生,看着感觉是京城或边关军门家的有身份的人物,七人中,两个使长家伙,其他的全是一种好快的双刀,有三还是古怪的一长一短两把刀。凶悍强大自信,只那么几个人,策马冲锋却象千军万马一样可怕,却没那股子俺们了解的匪味,应该,不,肯定不是二龙山贼。宋江一伙,也见识过了,也就那样,没那派。”
“那个似乎会妖法的家伙是说了算的,背着把剑,那.......不怒而威的气势,那说话做事的语气神态肯定是个名门公子哥高官家的强力大衙内什么的.......”
甲士努力回忆着,给自己的说法找更多的证据:“他那个说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傲慢劲,那自然而然的凌人气势,好可怕,久在高位才是这样,他当时满身的轻松,不凶恶,也没动手杀人,笑眯眯的说话,声音好听,可就是让人害怕。我等,咳,小人和兄弟们也算是胆子够大的好汉子了,又久跟在知府身边有见识,没那么容易怕了谁敬着谁,可是,俺们当时身不由己地就害怕得不行,多看几眼都不敢。他肯定是军中厉害大人物家的孩子。小人眼尖,绝对错不了。”
庞振芳却是越听越迷糊,原本判断是柴进的人,现在却二虎吃不准了,不敢判定什么。
“到底是谁呢,会趁机掺一脚?难道会是......和高太尉不对付甚至是死对头的军权大佬家的子弟路过此地恰逢其会顺手就做了......怕是真可能是与高太尉争军权或有什么大仇的大家干的.....”
庞振芳脑子乱哄哄的一团浆糊,心涌起的是更多的恐惧,他害怕自己陷入大人物的权力倾轧中,下意识又追问:“他们是不是杀了高知府就跑了没做别的?又是往哪个方向跑的?”
“哦,将军真是料事如神!”
“那伙强徒很明显就是为杀知府大人出现的,只是顺手收了韦豹和亲兵,再没干别的。我等本一个也活不了,他们却不屑多杀人,放弃了,杀了知府就走了,临走,那背剑的公子哥还笑眯眯建议我们去投靠二龙山贼,说那才是唯一活命。我等是忠义之人,自然不会背叛.....咳,当贼。哦,是往西北去的。哦,还抢了马,一人双骑三骑的跑了。象是要跑很远很远的路。”
“咝——西北?”
庞振芳倒抽一口凉气,脑子里瞬间想到了一,不,是两种可能。
莫非是太原王禀的人?
王禀的儿子不就骁勇过人很能打?正是久在上位,气度非凡,胆子又奇大敢干。
王禀现在可是军权在握的国公,超级大人物了,他的孩子自然牛逼得很.......又是童贯的人。童贯和高俅之间有军权之争。王禀本身就已经够牛了,是朝廷如今缺不得的护国大将,身后又有童贯撑腰,他儿子趁机袭杀高太尉的兄弟杀完就跑了有什么不敢的?
反正也没人能证明是他杀的.......嗯,或许这也正是他建议高知府的侍卫去投靠二龙山的缘故。当了贼就证明不了什么了......这注定只会成为又一笔糊涂账.......
庞振芳转念一想又感觉不对。
收韦豹?这一点不合理呀。
就算是带到太原,也能被认出来的。韦豹也算有名的京中猛将.....难道是......障眼法?表面是当着高廉的人收韦豹,实际上却是无人处就把韦豹悄悄干掉,一埋......朝廷去查,可没了韦豹,就证明不了是王禀儿子干的。能推得一干二净,还能倒打一靶,反咬高太尉一口,进一步搅浑.......
庞振芳不由自主地就陷入官场斗争的思路上,越想越深越觉得可怕,无疑是被习惯性思维自己把自己给套路了,但转念又想到的一个可能却是连朝廷都似乎已经遗忘了的西军残部头上。
那伙人未必不可能是悄然来内地偷偷摸摸干点什么的西军残部五部的人。
西军和童贯不对付,残部如今和高俅也不对付,或者说是和朝中那些实权大佬多有仇怨,因为朝廷不肯多花些钱粮物资照顾西军,就是在糊弄,只是稍安抚拉着西军不至于叛国投敌,操控这一切的正是那些大臣,包括高俅。西军日子难过.....这就是仇恨的根源。巧遇到了就顺手报复,而且敢干。他们根本就不用顾忌什么。
别说是杀高俅的兄弟,就是袭杀了堂堂的尊贵皇子,皇帝也只能装不知真相,干忍了,不但不能震怒问罪,相反,还得显得格外大度宽厚,得多理解多关照体贴西军。
这是个很微妙的关系。
西军残部若是肆意杀害朝廷官员,暴露凶相,挑衅君权,朝廷反而会格外重视西军。若是没脾气,表现得很老实,对朝廷无怨无害,反而会被朝廷轻视甚至敢端架子故意抛一边不理睬。
庞振芳一边心惊肉跳地瞎琢磨一边飞快赶到出事现场。
众人一看,立马是一片倒吸凉气声。
很难杀死的重甲士不少的是死在甲破重伤上。那伙神秘人的武器果然厉害。高廉的脑袋没了,但那身独特的铁甲和腰间标志性剑鞘,还有官印都能证明其身份。果然是脑袋斩掉的死法。
确定无疑高廉死了,庞振芳的心思就立马不在追查凶手到底是谁上了。那个已经与他无关,他顾不上操心这方面。他现在迫切要考虑好的是以后何去何从。
高俅,那是绝对的真小人,就象他自诩的那样。
哼!说什么有恩必报?对高俅有恩的,高俅未必会真报答,有利于他仕途利益或名声的,他才会报答,没有,他岂会在乎?他是当朝顶级的大人物,不理小事小人物......倒是有仇必报是真真的。睚眦必报。凡是仇怨,甭管那人是大人物还是微不足道的小民都不放过。仍是地痞本质。
庞振芳和韦豹其实是一样的,都是调来专门保护高廉的,现在高廉却死了。以高俅那泼皮小人心性,他岂会放过没能尽到责任的.....高俅决不会罢休,找不到凶手,或知道凶手是谁却奈何不得人家,凶威杀气就会发泄到高唐州这些人头上,所有相关人都得倒霉,哪怕只是小兵。
庞振芳惊恐的是,自己的仕途指定是完蛋了,不被弄死,发配到边关在边境当贼配军小卒日夜喝风吃沙子冒险随时被辽军干掉,这只怕还是最轻的惩罚。
宋江这边。
宋江又逃过一劫,得到了喘息,收拢人马,却还是被这场意外的惨败追杀吓得惊慌心神一时难定,好在他是天生的大黑脸,神情凝重、严肃或惊慌的区别不大,别人难看出他的仓皇怯懦。
戴宗突然不知从哪冒了出来,风一样跑过来高声大叫:“公明哥哥,高廉死啦。”
宋江原本极生气又被戴宗坑了一次害得他差点儿丧命,只是戴宗是他最心腹的小弟,他不好怪罪出口,不能寒了戴宗的心,但也因此火憋在心里格外难受,此刻猛一听戴宗这么招呼,原本能阴出水来的大黑脸顿时一愣,顾不上心中对戴宗的恨意了,连忙问:“贤弟此话当真?”
吴用也连忙问:“高廉怎么会死了?怎么回事?”
戴宗跑到宋江马前,喘息了几口大气,急忙说:“千真万确。小弟亲眼看到的。小弟原本是想在后面掉着趁高廉身边缺乏大将保护之机突袭杀掉他,正要动手呢,却意外看到一伙八个人打后面钻了出来。马极快,飞快追到了高廉那......高廉就这么死了。”
宋江听得难以置信。
韦豹这家伙很厉害的,以孙立之勇尚且短时间内难以杀了他,他怎么可能还没和那伙神秘人的为首者打呢,远远就诡异落马被抓了?莫非,这世间还真有人会什么妖术仙法?
吴用摇着羽毛扇子若有所思,提醒道:“哥哥莫忘了那张清之能。”
宋江顿时想起来了:对呀,飞蝗石。
张清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了呀......急忙问:“莫非是张清?”
戴宗摇头:“肯定不是。那人高大矫健,我看他的身手简直如鬼神。张清至少没那么高。”
621风波恶
戴宗坚决否定了是张清的可能。
宋江又急思量:莫非是柴进的人?可是,柴进手下没这样的高人吧?最厉害的也无非是那十八铁卫。我都见识过。没那么厉害。难道是后来又招揽到的奇人?.....如此更得把他拉上二龙山.....
吴用却高兴了:“哥哥,大喜呀。高唐州算是破了。而且说不定还能把那些重甲士,还有武艺了得的庞都监等人马一并收了。高俅可是个小人。不会饶了保护不好他兄弟的。”
宋江一听,从算计柴进那回过神来,不禁也乐了,心里对戴宗的怨恨也消散了不少,但仍然不大敢相信高廉就这么奇妙地真死了。
毕竟,戴宗办事不靠谱的次数未免也太多了点,说不定这次又看错了又是个大坑呢?
先别高兴得太早。
嗯,不能大意了。这回决不能再轻信了。不然,再吃一次亏,那万万承受不起。
宋江脸上未露出不信戴宗,但行动上反应出来了,收了笑容又沉肃着脸继续慢慢汇拢着人马,并不着急杀回去。
戴宗却是在这方面很敏感很有天赋,他敏锐感觉到了宋江这是不信他的话,也明白是怎么回事,心中苦涩却并不羞愧,急于立功,只为无法有力证明自己说的真是真的而抠头怄心。
他敢对天发誓他绝没看错,说的绝对是真的。
他拉在后边是真的亲眼看到事发一幕,却不是他所说的那样要伺机刺杀高廉。
高廉身边只那些甲士就不是他这两下子能对付了的,何况还有大将温文宝与凶猛的韦豹也在。他又不是那种肯以死搏杀掉高廉向山寨将功赎罪的人。
他就是个管监狱的讲点江湖义气的贪鄙凶残玩忽职守污吏而已,哪可能有自我牺牲精神。
却就在这时,有真听了赵岳的建议的甲士来了。跑在前面的是用死了的同伙的马配双马的,打头者带着高廉的脑袋......
宋江对高廉披发仗剑道不道将不将的嚣张狰狞模样记得很清,急忙亲自验看了首级,这才真信了高廉确实是死了,终于......狂喜,顺嘴就狠狠夸了戴宗几句,称是大功,算是巧妙弥补了戴宗所犯下的侦察工作的重大过失,堵住了对戴宗很不满的众头领的嘴。
自然,宋江也和颜悦色夸赞了来投奔的这些重甲士,表示会重用,希望这些高廉的贴身侍卫能交上更能证明投靠诚意的投名状——为二龙山招揽到官军骑兵中的那些甲士,若能,是大功.....
以宋江的本事,轻轻松松哄得这些走投无路心中极忐忑的甲士心花怒放真信服了宋江,并心生敬佩,赞:真呼保义及时雨也,江湖传闻没欺骗我.......
随后,庞振芳也只能一咬牙放弃了热爱的官权风光富贵,投降了强盗二龙山。
是不得不降。
他意识到自己要倒大霉了,觉得自己陷入某种可怕的大佬级权力争斗旋涡中凶险重重,弄不好就是粉身碎骨,他已走投无路。首将牛刚怕被高俅算账,绝望下鼓动他带头投降。死了主子高廉更害怕遭到高俅清算的重甲士们最先投降了宋江。
战场局面翻转,这回成了官军被山贼骑兵绞杀的局面。
高唐众将一是害怕遭到高俅问罪报复,二是顾及眼前的生死,跟着也降了。剩下的骑兵全降了。庞振芳却拉着架子做出精忠报国誓死不从贼的忠臣勇士形象,在看穿了他心思的宋江顺手用礼贤下世的风度、口才、诚意、指明更远大辉煌前途的忽悠,嗯,英明义气感召下,庞振芳正是英年可不想自杀殉国,就感动得滚下马,跪拜在宋江面前,双眼饱含热泪地叫声公明哥哥......
宋公明则饱含深情地召唤:“庞将军庞贤弟快快请起。”急忙上前亲手扶起庞振芳......
这一战的过程,太戏剧化了。
乐极生悲,和,悲极生乐,变幻得有意思。
随后,高唐州由庞振芳等积极立投名状,在城下一招呼留守的区区几百人军队,城门就开了......
高唐州的军队几乎全部归顺了二龙山。
但,义兵乡勇却是少有投靠的。
高廉死,城池沦陷,这都怪不到这些民头上。高俅官再大,再凶残想报复,也不会问罪到区区义兵。这些义兵眼下的民日子还过得不错,愿跟官府混,可不想当强盗整天拿命冒险打仗。
宋江军在高唐城发了大财。
高廉当初在国灾后仗着有四百多重甲士,从当时混乱一片的周围地区着实抢了不少钱,全便宜了宋江。宋江却大黑脸并无多少欢容,不是玩严肃厚重经得大喜的那种涵养高的装逼,是真有不高兴处。
柴进竟然提前越狱已逃走了。没救得着。这让宋江的一系列如意盘算落了空。
他如此积极来这解救柴进是尽江湖道义,显示他的英雄义气情怀,进一步树立呼保义及时雨形象,肚里还有更多更复杂的不可对任何人宣之于口的阴险算计。
他在柴进家住过好长时间,太清楚了:柴大官人太有钱了,而且极有忠勇能打的武装势力。
尽管经历了国灾,柴进的庄子也同样破了,也同样遭到海盗贪婪抢劫,庄民和护庄人手也遭到屠杀或席卷,柴进显得也落魄势微了,但宋江心里清楚:柴进必然仍然是个极富有的潇洒不愁钱的大官人。
柴进生活在凶险的、庄子随时可能遭到辽寇犯边打破的地方,不可能蠢得把钱财全放在庄上方便被辽寇破庄一抢而光,或,不可能把要紧的东西全放在容易被辽寇找到的库房里。
柴进肯定会把以黄金银子珠宝玉石等贵重物为代表的大量财富藏在某个隐秘的只有柴进自己以及那个关爱柴进比柴进的亲爹还较真专心的老管家知道的地方,留为后手,以防不测。
宋江这么坚定地认为是因为他家正是这样。
有钱人,尤其是地主,都如此。
柴进家在开宋两代后很快自动变得再有才华和志向也没资格当官了,从此沦落为最特殊的民,却能享受柴世宗后裔的免税等官特权待遇,
倒不是宋皇对柴家有多猜忌防犯,刻意不让柴家人能当官掌权。
柴家当时已经彻底没落了,在政治上毫无影响力,已被健忘的世人迅速遗忘了,提起柴世宗名号,世人很多已不知那是谁.....而宋王朝已经统治稳固,柴家身为卑微小人物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掀起风浪来威胁到宋统治。
柴家不能当官了,是宋官员们有意无意间默契自发搞的事,形成一种天然的官场排斥,不约而同的就不让柴家人考上官,并且,地方官会隐讳警告柴家不得考科举,不得入官场,不得仗着特权折腾事,你老实在家当乡下的土鳖地主过你的小日子就得了,有官府闭只眼关照着过最特殊的最轻松的民的自在日子,它难道不香吗?大宋国家的事不需要你这个前朝余孽操心,若敢不听招呼,敢不自觉,还坚持混官场妄图要权势威风富贵,小心整不死你丫的......
这种排斥的形成的原因很简单。
逢高踩低,趋炎附势心态罢了。
现在是赵宋的天下,排斥,打压,整治前朝皇族就是天然的政治正确,暗合宋皇的心,官员们如此,等于是向宋皇表了拥赵宋反柴周的坚决忠心,自然得宋皇满意。
同时,科举场上,官场上少了份竞争者,有力的竞争者。
尽管少的只是微不足道的那一家一点,但能少一点是一点不是?总比一点不少好。
科举、官场,人挤人的,竞争实在太激烈了!三冗已出现了啊,多少人考中了科举或萌恩得了官身,却当候补,还得几年十几年甚至至死苦苦等着挨着终于有实职空缺能轮到自己头上的那一天,从此威福享乐剥民捞钱.....当官大爷捞够本。
官场竞争形势都恶劣成这样了,那么,政治上最特殊的,宋皇为了那块遮羞布总会刻意在官职上关照一二的柴家人岂可有机会进官场混?
这必须得禁止啊。
必须得让柴家人自觉离官场、权力远远的,别掺合来争。
如此,不排斥你柴家排斥谁?
还有个极重要的原因是,享受过柴世宗恩遇,念旧,对柴家或多或少总有些情义的那些官员什么的人物已经死光了,全不在了,这些人物的后人可不会对柴家有感情,根本不在乎。官员们发动官场排斥柴家人当官就能干得顺畅而肆无忌惮。宋皇也默契地装不知,隐讳赞同甚至支持。
虚荣、苟且、懦弱、自私、薄情寡义,这可是宋皇的标签。
宋开国初期允许柴家当官是迫于官场形势——官员,尤其是士大夫都是柴世宗时代的人,也是以此显示自己的仁德,是掩天下人悠悠之口的需要,要证明取代柴家皇权的合理性,你看看我家当皇帝多仁慈,不但不把柴世宗家斩草除根,还善待到允许当官,我如此圣人就该当皇帝......
柴家人当不了官,历代就把精神头全放在了壮大家业,努力享受大宋最特殊的地主商人、民的逍遥日子上,这上百快二百年时间了,这多少代了的努力积累,柴家又日益人丁单薄,也就是花用得少,收入的多,这样攒下的家底就已经足够可观到能令人惊讶了,何况在柴进这一代又幸运得沾上了沧赵家的光,那钱更是海水一样流进来。柴进家的钱肯定多得外人无法想像,多到只怕柴进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多有钱。
宋江从柴进无限制地广纳和款待天下好汉的那个大气上和对钱的态度潇洒之极根本不在意的随意劲上,他就能分析到柴进是真的那种钱多得都不知该怎么才能挥霍掉的富豪了。
还有,他从柴进能够完全占了沧赵家的祖宅祖业这事上也看到了庄破了落魄了的柴进仍然是大富豪。
能逼债逼得加花钱买得一贯强势的沧赵家族肯忍辱让出祖业,这得多有钱才能办到!
如此大肥羊,对宋江来说岂能放着不宰。
二龙山发展不快,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钱财跟不上,青州当地和临近的潍州就没多少人没什么方便可抢的。二龙山在钱方面的财政实在太紧张了,有点钱就赶紧从海盗那购置储备物资。
若是能吞了柴进的......
柴进的武装势力也没落了,但宋江清楚,再没落,柴进也很有暴力实力。
柴进在国灾中,十八铁卫可一个也没损失,庄丁损失惨重,但核心精锐也仍然存在,又特别有钱,这就能构成新的强大武装.....柴进那不是由投奔去的流民又形成了两万人的势力吗......
宋江很久没和柴进联系了,也没有心去看看柴进在灾后的具体情况问问有什么困难需要帮助,没惦记着在柴进最困难的时候去报答一下,还并不知道柴进已不是十八而是只有九铁卫。他念念不忘的只有惦记着怎么摆脱卑微的身份当上官,威风富贵体面霸气地展示他的所谓感人肺腑的雄心抱负和卓越治国安邦能力......也是在黯然静静等着柴进有求到他头上的一天。
宋江相信会有那么一天的,很坚信这一点。
因为他太了解柴进的弱点了,心里清楚,柴进那性格早晚有一天会遭遇官司是非大凶险。
在柴进最倒霉到有性命凶险时才出手相助,这才是最划算的,而且最能体现他的仗义伟大。
柴进也果然落难了。
宋江在知道消息的一瞬间就想明白了,机会来了。
救柴进,立美名,吞掉柴进的财富和势力,还能利用柴进在江湖的巨大名望号召力吸引天下的好汉来投,并很自然地能进一步高大起自己的名望和领袖地位......柴进走投无路下投靠二龙山,带来的一切好处不会是归了晁盖,而是必然归了宋江。柴进只能当宋江的小弟,死忠的那种。
宋江在城下叫战高廉时,直接喊出此来为的就是救柴进,用心是极其险恶的,
嚷嚷得满天下人都知道他是这么仗义地大老远冒险远征只为报答恩人,等于是让天下人都知道柴进私通二龙山强盗甚至根本就是一伙的,巧妙断掉了柴进庄继续混宋民的退路,根本没顾虑过柴进的死活。
顶点
622风波恶2
宋江就没考虑过凶残高廉得知柴进私通贼寇的事实会趁机合法干脆利落地弄死柴进以泄恨。
对宋江来说,柴进是死是活对他都一样是好事。
柴进死了,没救得下,柴庄照样得成了官府必铲除的逆贼,走投无路,在沧州呆不住了,柴进部下只能更快更紧密投靠宋江。柴进活着,得救了,唯一的路也只能是举庄当宋江死忠小弟。
在实利上,无论怎样,结果对宋江都一样。
在美名虚名上,柴进死了也不会影响宋江的声望。
柴进是高廉太凶残霸道害死的嘛,宋江只是仗义没救得了,没责任,
甚至柴进死了反而更有利于宋江的美名....人们越骂高廉越恨高廉的后台高俅,宋江的名字就会越多得被世人提起,就......大红了,而且是百姓最喜欢的那种正面典型——侠义无双及时雨......
天下人多愚昧,多只会看表相,被表相迷惑,有几个人能看透宋江深远的阴险歹毒用意?就算能看透了,能感觉似乎这不对头啊,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问题啊......这也不会损害到宋江。
宋江是呼保义、孝义、及时雨,已美名在外,是好人,代表着人们最喜欢最期望的那些好汉品质。这样的正面人物,不可被恶意猜度,岂能容人随意诋毁......,从心理需求上或根本利益和立场上,都会有人自发地奋力维护宋江的形象,坚决打击敢否认宋江的。
至于吴用这样的聪明人自然是看破不说破,只会努力把这种事化为也有利于自己。
柴大官人对吴用可没恩义。
吴用,用不着为陌生人柴进考虑什么。
还有的人是事不关己,看破却不关心或不说破,不去多嘴生事非招灾......宋江可是强大的极可怕的黑社会头子。没事,谁会招惹这样的........
所以,宋江就敢对天下人表示柴进和二龙山其实是一伙的贼寇,肆无忌惮直接坑柴进。
在这个封建古代,他已经极会玩形象效应、名人经济,已是这时代的超级大腕名星.......
宋江一切都算计好了,可是万万没想到柴进竟然能提前越狱逃走,竟然扑空了,没救得着。
这个结果就不好了。
宋江单方面喊的柴进其实是贼寇就有让人不信服的漏洞。
你说你和柴进关系贼好,是一伙的,你来高唐州就是仗义无双为救柴进,有意思的是,你竟然不知道柴进已经自己脱险了。柴进竟然没告诉你这个?
他为什么不告诉你?为什么不及时通知你不必费力来冒险了......你在造谣撒谎!无非是想利用柴大官人这种现代孟尝君的巨大人缘和江湖上的高大地位,达到你某些龌龊目的。
最让宋江恼怒的是,如此,柴进就有了活动的空间了,完全可以否定和二龙山有关系。
但,这点意外麻烦难不倒混县城黑吏却有美名混得极精通的宋江。
他转眼就有了办法,
这种丑恶心事也只能他自己想办法,不好和别人商量。
他下令屠城,扬言为柴大官人狠狠报仇雪耻,
凶残杀尽城中官吏和富户,也大杀无辜百姓,就是要把事件闹到最大最轰动,轰动到全天下人都能知道,都会议论,闹得深宫皇帝也能注意。
同时,此次费师远征也能抢掠到最可能多的钱粮,获取最大的利益,来,值得。
反正这是河北高唐州,不是需要注意保护的青州等二龙山周围,以后也不大可能再来这,尽可纵情祸害。
还有第二招,
把高廉的脑袋用石灰弄好送给柴进,此事让河间府知道。
无论杀高廉的神秘人是不是柴进的人,这脑袋一送,加屠城,柴进和二龙山的关系就怎么撕也撇不清了。
和二龙山是一伙的这个帽子,柴进是戴定了,休想从事件中脱出身去,而且是哑巴吃黄莲,只能认了这个哑巴亏,什么埋怨也不能对外说,柴进还得表示领了这份体贴的义气大人情,得好好感激宋江......不想死在沧州就得赶紧卷着一切乖乖投二龙山当忠心小弟。
就在二龙山贼以及新加入的官兵贼在城中纵情屠杀祸害时,其间发生了一件事,关于女人的,让宋江顿时又有了个给柴进进一步戴帽子的好法子。
事情是由高廉的老婆殷氏引发的。
又是生铁佛飞天夜叉这对僧道恶徒,与矮脚虎王英之间冲突搞出的事。
这回是王英跑得快钻得最及时,率先闯到了高廉后宅抓到了正慌忙收拾钱财逃跑的殷氏。这矮骡子一见殷氏,眼睛就直了,腿就走不动道了.....其实没那么漂亮,也不年青了,就是猎奇。
王英正在上手,却还没乐起来,生铁佛和飞天夜叉就到了,本是来指定最有钱的高廉家抢大钱发大财的,当然,顺便找官夫人快活快活,听说知府老婆很那啥.......双方本就有前科,不对付,上回,清风寨刘高老婆是归了王英的。生铁佛二人对这个大亏一直是记在心里的,总想找机会找补回来,理所当然认为这回得归他俩,又比王英能打就是能欺负王英.......王英要X不要命的货,尤其是在如今天下难见美人时,先抢到手了岂肯让与他人....打起来了,吃了大亏,怒极.......兄弟燕顺、韩伯龙就来了,这二位不好XX,也瞧不起王英,但一个头磕在地上发过誓的结义兄弟,自然得帮兄弟,何况,王英确实吃了大亏,被打得不轻,腿都瘸了,生铁佛飞天夜叉这是在欺负他们青峰寨团伙没人啊......这口气怎能咽得下?这脸怎么也得争一争.......三打二,恶斗。
生死仇敌一样往死里干.......宋江来了,瞅着这场面这个怒啊。
这特么是英雄好汉干的事吗?
这种丑事传出去,天下人会怎么看二龙山?还不得笑话死......二龙山丢不起这人,也损失不起。替天行道的形象就倒了。谁还会信呐?累及晁盖威名,也最严重损害他宋江的英名......
幸好庞振芳这些降将和官兵都在忙着引导和配合山贼对城中杀抢立投名状,都不在这,不然,这些刚投降的官军一瞅所谓的二龙山英雄好汉竟然是这么些玩艺,定会认为如此垃圾下作不讲规矩不守义气,脸都不要的团伙岂是能成点大事的?跟这样的团伙在一起岂能有好下场.......
宋江的大黑脸都气白了,又青了,仿佛随时会气得暴毙舍下众兄弟而去了。
可是,就这样了,正争得红眼的生铁佛崔道成和飞天夜叉丘小乙还在闹呐,怒发如雷,大骂王英不止,疯狂大吼你这三寸丁废物还敢和本佛爷争......今日定杀了你这锉丁叫你知道厉害.....挥刀照样往死里狠斗,充分暴露着一切只为自己的凶狂暴虐恶棍不堪。
而王英也充分暴露疯狂流氓的本相,又挨打吃了大亏,还当众被羞辱大丢了面子,越发含恨在心头,血红着两眼,瘸着腿也不肯罢休,也污言秽语疯狂叫骂着,挥枪不断瞅冷子凶残攻上去,反正是三打两,而且如今他们青峰三虎的本事也有了不少长进,尤其以雄壮的韩伯龙长进最大,如今战这对凶狂恶棍斗起来不吃亏,宋江等头领来了,他本有些虚的胆子就更大了。
宋江的权威被无视了并且是被当众调戏了。
他没有再呵斥住手,只一捏拳头,咯吱一声,冷眼瞅着还在自顾死斗的五个人,目射暴戾杀机:今日定要行军法砍了尔等狗头,耀我权威,以证我是老大的不可挑衅的地位.......
燕顺,韩伯龙二人拼命厮杀间其实是在暗暗叫苦,
他们一看惊动了宋江,宋江又气成了这样,心就惊了,慌恐想罢手不打了,他们二人都是真爱宋江的,最敬佩公明哥哥,尤其是燕顺,绝对的死忠粉,岂会不听公明哥哥的,奈何,这对恶僧道完全疯了,武艺又高,杀得他们想住手也住不了,否则错眼间就得被砍死,加上王英也疯了,拖累得二人更无法住手,得护着王英别被对手轻松一刀宰了啊!王英是结拜兄弟,是青峰小团伙的老大之一,若死了,他们二人的面子也丧尽了,以后如何还有脸在山寨当头领......
吴用和三道士军机参赞魏辅梁、陈念义、鲁绍和,也匆匆到场了,都第一时间察觉到宋江想杀人立威泄恨的凶险心思,却都装不知,故意装不知发生了何事,只小声询问孙立等大将这是怎么了、兄弟伙怎么往死里干起来了......都不在乎这五个家伙死不死的,反正都不是要紧头领。
却有个人察觉到宋江的可怕杀心,顿时急眼了,正是蒋门神。
这厮上山落草,和生铁佛飞天夜叉臭味相投,很快混在了一起,成了山寨有名的步将三凶,和这对恶棍出家人已有紧密的小团体利益关系,只为了他自己,这时候也得赶紧出头救人,不能犹豫,不能慢半点儿,否则宋江杀人的话出口,再想挽回就难了,就算下跪哀求宋江高抬贵手,那也是在直接挑衅宋江的权威,是和宋江作对,也是在阻止宋江想杀人泄恨。
蒋门神虽恶,却不是崔道成与丘小乙这对披着出家人皮只顾肆意作恶的恶棍,他很有地痞泼皮那种混社会的眼色机灵劲,很会察言观色做事,巨人糙汉却有颗敏感的小心灵......所以卑贱之身却能成为张都监这样的傲慢只看天的大官的座上客,不仅仅是能打能给张都监带来金钱利益。
这厮连忙冲了上去,以巨大身躯有的巨大嗓门大吼:“道成,小乙,你们不要命啦?公明哥哥在此,你们还敢放肆?快住手。”
雷爆一样的大吼,震得正斗得投入的五人都一惊,手上都慢了,神志也清醒了不少。
蒋门神趁机奋勇扑入战团,舞大刀冲开双方恶战。
燕顺、韩伯龙趁势脱身。
王英,虽然很想就此杀了老和他争的这对僧道一了百了,红眼仍不肯罢休,却没了兄弟护着,怕反被同样极想就此除掉他的崔道成二人趁机干掉,自然是机灵地慌忙跟着退了。
崔道成丘小乙凶狂本想追杀上去趁机宰了王英这锉得不行却敢猖狂的贱废物,却被蒋门神巨大的身躯和横着的大刀阻住了去路并被劝说提醒,这时终于留意到宋江老大的神色,他们也不傻不瞎,混险恶江湖的能一直活着岂能没点眼力见,心终于格噔一下子,这才收敛了凶狂......
但,转眼间,二恶又是火冒三丈,杀心再暴起。
王英,很会玩恶人先告状这一套,而且,这次,他自觉占理,是这对不要脸的出家人不讲义气不讲规矩抢他得手的XX.....瘸着腿使劲装可怜,娘们一样委屈万分地哭叫着:“公明哥哥,你看看这对不守出家人清规戒律的狗东西把小弟打的。他们还要杀我......你再晚来片刻,小弟就没命了。他们根本不讲义气,不是能一起的兄弟,纯粹是歹徒人渣王八蛋,对哥哥也无忠义.......”
哭嚎着,他还指指脸上被打的乌眼青和巴掌痕,腿也瘸得更厉害了:“公明哥哥,小弟冤枉啊。这次真不是小弟的错。都是他们仗着凶狂歹毒无耻欺负人,你可得为小弟作主哇.......”
气得崔道成丘小乙一横刀就想冲上去剁了王英,但却到底没敢。
今日的宋江已不是当年打清风寨时的宋江,威望、权势已经树立起来了,身为山寨二当家却已经能和开创基业的大当家晁盖巧妙别别手腕了,能主宰山寨五个当家人以外的所有头领的生死,杀凶狂可怕的崔道成二人也只是动动嘴一挥手的小事,此时明显又正在气头上,杀心正炽,崔道成丘小乙凶狂成性无法无天,却也怕死,很怕激得宋江更怒而直接令人拉他们砍了。
这对恶货只能怒视着王英,也委屈地诉说着自己的理由......上次.....归王英了,我兄弟讲义气,敬公明哥哥听哥哥的,已经便宜了王锉子一次,这次该是我们的。是王锉子不义气.......
恨恨等待公平裁决。
宋江没搭理争执的任何一方,而是看看吓瘫在一旁的殷氏,脸上的阴冷化为一种古怪干笑样,笑说:“这女娘......确实有几分风采。现在满天下缺年轻女人。这女子......也算难得。”
说话间,他扫视着在场的众头领。
623风波恶3
宋江评价着殷氏,诱惑暗示着众头领。
他的目光首先扫过最能打的孙立这边。
孙立,家眷丧失,也是光棍,也需要个美貌年轻女人伺候着传宗接代......会不会动心?
孙立却看都不看殷氏一眼,对所谓美色无动于衷。
孙立的跟班小弟死忠——习惯享乐的衙内金眼彪施恩,也没老婆,却也对殷氏视若无物,只在孙立侧后鄙夷地悄悄看着那对恶僧道的丑态,看向王英时,目光更是鄙夷之极,甚是不屑。
孙立小团体的登州系主要成员马栋、刘庆二人虽然看殷氏时,眼里闪过些贪图,却随即就不理会其死活了,
看来虽然是习惯放荡贪鄙传统作派的宋官,却还有好汉的坚持和理智。
宋江的目光又落在他最依仗的锐健三将薛亨、张宣赞、刘复脸上。
这三人显然也贪图美色......骨子里极其好权势富贵荣华,这里面自然包括女人这一项,但三人和马栋二人一样只是贪念一闪而逝,就不当回事了。
宋江了解三人,知道三人的表现,本质与马栋刘庆不同,
这是胸有大志,不会为区区女色就误了事业前途和名望,是能成大事的人,是可与之共谋大事的好帮手。
宋江心喜不已,不愧是我最欣赏最依重最重点扶持的统帅型大将,没让我失望。
随即又观察左右护驾骑刘无忌、杨适二戟将。
这二人是东京城有名的浪荡花胳膊,本应该是最经不得风流阵仗考验的,然而,此时面对诱惑也能不为所动,甚至满脸的高傲,不在意在那娇媚媚哭泣正使劲卖弄柔弱可人怜爱的殷氏死活。
宋江知道,非是二人不好这口,而是在京城经历过红粉大场面,女色在二人眼里只是取乐的玩物工具,在这方面很潇洒....与孙立刘复等又不同,却也同样没让人失望。
若这对战场最贴身最要紧的侍卫大将竟是一对王英那样的货色,那就不能在身边信用了。
至于吴用,宋江根本不用观察。
那就是个只酷爱权谋心术和权势地位的书生,与常见的热衷风流为荣的大宋读书人不同。
戴宗?
也不用观察。
此人贪鄙,凶残......却讲义气,而且不近女色,似乎有好道慕仙之志,从不沾红粉浊物。
陈念义等三道士参赞,宋江也不用留意去观察。
这三人都是看透人间沧桑的“世外高人”,以超然心态随意玩红尘戏弄众生的,心性理智冷酷甚至阴毒凶残之极,已没多少人性,夸说是笑看人间风云的神仙。区区女人哪能左右其心志。
然后是洪教等人。
洪教头不是什么好东西,贪财,爱喝酒也爱美色之类的享乐,却也不会在意眼前这女人,属于浪荡江湖的类型,逢场作戏玩玩,不留情,也不会动情,不会让女人成为浪荡天下的负担。
洪教头的跟班兄弟踢杀羊张保倒是眼暴贪婪,流露王英那丑态,但恋恋不舍中却也能放下,和洪教头类似,却本是军.痞,热衷到处欺负人玩弄人找乐子,玩得是潇洒自在,不要拖累。
飞天蜈蚣王道人、双峰镇三狼道士焦若仙、保正袁爱泉,都头朱泼天朱元;黄瘟藏强、毒瘟孙朴、机瘟崔臣......
这些人就不堪了,抑制不住地流露着恶道、恶吏、地痞流氓等丑恶本色。
相对比,燕顺、韩伯龙,却是可爱难得,和王英是最亲密的兄弟,却没有王英那套嗜好。
在场的头领就这些人,其他的都在城中别处忙着干活......宋江一扫间就观察完了众人,对以后要栽培重用谁,要防范谁,要怎么耍着当废物利用尽价值的利用谁......心中进一步有了数。
他也看到众头领不少的在疑惑是不是他宋江想纳了这女人传宗接代。
王英更是这么想的,急了,却道:“若是哥哥想纳了当压寨夫人,小弟没说的。”
宋江哪看不透王英这点伎俩,仍不理睬王英,却对众头领笑了:“我宋江虽不是什么兄弟们那样能打的,却也是堂堂好汉,,岂会女色所误?”
打消了众人的猜测,树了把好汉硬汉本色,宋江的脸随即沉了下来,露出我说了算的权威老大的气势,厉声道:“这女人是个招灾惹祸的恶妇。如此蛇蝎心肠的东西,沾上也不怕稀里糊涂被害死。这种克夫灾星,竟然也有人争抢?
高廉被克死,难道还不足为教训?
那是堂堂一州之长的高官贵人尚且性命难保,因这贱妇导致的灾祸出了趟城就丢了命,死得凄惨。我等是厮杀搏命的强盗,整天游走在凶险中,怎及得高廉的安全无忧?怎敢把这种妇人留在身边.......”
宋江怒喝斥责着王英等的不堪,也警醒着飞天蜈蚣王道人、双峰镇三狼、东京三瘟等。
但,所谓财迷心窍,嗜色如命......
王英和崔道成、丘小乙,此刻是那X虫上脑,鬼迷心窍,哪听得进去。
宋江心中的杀机根本没消,一见这三人还要争辩争抢,顿时大怒,就势指着三人喝骂道:“你们三个混账东西无视军法,做出如此腌臜下贱事,为个区区女人就不顾兄弟义气往死里杀,连我来都劝不住,也不把在场的众兄弟放在眼里,丧尽我二龙山好汉的英名,不知羞耻,我前面所说,已经给过你们认错的机会了,你们却执迷不悟,丝毫不知悔过,还敢争执不休,还敢肆意挑衅山规军法,我二龙山好汉岂能容你等胡来?岂容你等毁掉众兄弟舍命追求的大业?”
“来呀。把这三个混账绑了,拉出去立即斩首示众。”
又对吓得脸白了的燕顺、韩伯龙二人喝道:“你们俩讲义气是好事,却也得分清是非,该义气相帮的帮,似这等丑事,你们竟然也只顾义气,不是真好汉,也该重罚,念你们尚知悔过,还知道敬畏山规军法,也算情有可原,死罪可免,活罪难饶。
拉下去重打五十军棍。
打狠点,打痛了,也长长脑子,懂得山寨众兄弟异姓是一家,不可为谁就杀别的弟兄。”
王英和崔道成、丘小乙吓坏了,知道宋江这回是真怒了真起了杀心,决不是说说吓唬他们。王英本就腿伤瘸了,不得劲,一听真杀头就吓瘫在地,只顾求饶。
崔道成、丘小乙则大惊,却凶恶胆大,岂肯为什么军法山规去死,下意识就想动刀反抗....大不了老子不伺候你二龙山不效忠你宋江了,杀出去另寻地落脚照样快活去,但随即就绝望地慢慢放下了刀表示敬畏服从宋江的权威处置,
因为弓箭手对准了他们,这已经能轻易要他们的命了,还有孙立等众将正冷眼凶猛地盯着随时会扑上来收拾......反抗,必死,老实点还可能有命活....
三个要色不要命的家伙被绑了拉出去,这会儿全吓瘫了,得架着走,都只顾哭嚎求饶命。
王英哭叫:“公明哥哥,小弟是最忠诚你的啊,最无二心......你不要杀我呀。”
崔道成、丘小乙真害怕了,嚎叫着:“大哥俺们跟了你多少年了?从郓城县你还是押司起就跟着你了,一直忠心耿耿,鞍前马后,多少次舍生忘死保你救你.......江州那次,要不是俺们兄弟舍命抢你下刑场,你早成刀下鬼了........你怎么可以为这点小事就不念情义.......”
他们不懂。越是表明和宋江关系近如此亲密,宋江在这当口越是会坚持杀之。
就得要让众兄弟们都看看,以宋公明亲信心腹的身份犯了法也照样得遭受无情的山规惩罚。其他和宋江关系没那么近没那么亲的,知道了这个,岂会不敬畏?岂敢还不老实......
宋江是真有了杀心,成心要以这三个总给他丢脸惹麻烦的不堪东西的脑袋立威。
燕顺、韩伯龙急了,一头跪在宋江面前哀求,说知错了,请再给个机会。情愿重责一百军棍酷刑换取王英狗命。只求别杀了王英,别坏了他们三人当年结拜时的誓言。
蒋门神则为崔道成二人下跪求情。
他感觉宋江是杀意强烈却未必真舍得失去这对厉害好狗。应该有机会......如此还显得义气。
飞天蜈蚣王道人、双峰镇三狼、东京三瘟、张保等平日和崔道成二人以及王英这样的家伙的关系也都不错,有共同爱好的,一丘之貉,此时也为两方都求情,也是顺便显示义气。
一山的兄弟要处斩了,谁不求情,谁就是不义气,
这是强盗窝的传统。
所以,陈念义等三道士参赞也不得不求情,引得孙立等大将也站出来求情。
即便如此,宋江也怒气难消,杀心不改,说:“有山规不遵,有军法不守,如何能服众?如何统一军心征战天下?我等兄弟如何能在这乱世生存下去.......”
这样的大道理,都懂。
但求情还得求。尽管不少人心里根本不在乎那三人生死,甚至巴不得早死。
宋江也在坚持不改。
黑脸沉得能阴出冰来,显示着正军法的严肃决心。
吴用看戏演得差不多了,这才最后站出来劝宋江道:“哥哥,王英兄弟也就这点嗜好缺点。他对山寨忠心耿耿,对兄弟们讲义气,打仗英勇敢战不怕死。
崔道成丘小乙二人是混账了点,却也奋勇敢战,对山寨也多有功劳,又难得骁勇能打。
依小弟之见,念其是初犯,哥哥就饶他们一次狗命。
再者,此事若传了出去,让刚投靠的兄弟知道了也是不美。
咱们兄弟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就是点女人小事,并非真不义气真无大志,就怕新兄弟误会了,难免小视我等。
这事还是就在这悄悄了结了最好,不要杀了兄弟,此事盖不住,张扬出去。”
宋江给吴用面子。
吴用说的也最有道理。宋江这才顺势下台阶,怒斥三人:“这次看在军师和众兄弟义气的面子上就暂且饶你们一次。若下次再敢犯,定杀你们个数罪并罚,决不轻饶。”
快吓死了的三混蛋屠刀下死里逃生,都喜出望外,这下都真怕了宋江,从此真老实了。
宋江随即宣布了处置殷氏的决定:“此毒妇导致了柴大官人遭难,罪魁祸首,是柴大官人的仇家,自当交给柴大官人处置以报仇泄恨,方不负我二龙山义气为先,替天行道。”
众头领都赞公明哥哥英明......
于是,殷氏和她丈夫高廉的脑袋都送了柴进。
二龙山强盗为柴进报仇雪耻得如此细致周到用心,落在官府眼里自然妥妥扣实了柴进是贼寇的帽子。
赵岳很快知道这些事。
他离开了,却在高唐留有眼线盯着宋江的举动,
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这个小押司越发会玩了,真成熟起来了。看来还是能够寄托他顶当点大事的.......”
宋江破高唐,大胜满载而归。满山寨具都大喜.......宋江威名悄然更进一步了。
根据那啥守恒定律:有人狂喜,就会有人狂怒。
高俅,就快气疯了。
他家族仅有的三个能干点事的在地方上做州官的族兄弟死得本就剩下高廉一个了。高廉也是三兄弟中最有能力最让高俅看重的,不象另两个是只有点长相和识字的草包,却也没了,又是让二龙山给杀了......此恨怎消?
此仇怎能不报?
不立即报,天下人谁还会把他高太尉放眼里?
必须灭掉二龙山草寇,
然,这时候还是宋辽激烈冲突对立时期,曹文诏大胜辽国,辽国抗不住了,服软了,但,以辽国人的野蛮以及向来瞧不起懦弱宋人的优越感,怕是不会善罢干休。
此时,朝廷刚经历了辽国带来的大劫,胜了却还在惊魂未定,这时候,从皇帝到大臣都没心思也没能力专门对二龙山怎样,
高俅明白这个,越发气恨难消,就把更多的仇恨放到了柴进这。
二龙山有天险之利,不是好剿灭的。
柴进就不同了,沧州土鳖财主而已,敢捋虎须?那就得死全家......收拾起来没困难。
高俅盘算好了立即上奏皇帝赵佶,巧言是非,称柴进暗中勾结二龙山强盗,显然有祸乱大宋为祖上报仇雪恨歹意,甚至未必不是想推翻大宋,夺回江山,重登帝位之用心,阴险之极,藏匿很深,不得不防。朝廷必须高度警惕,重视,必须早早铲除这个隐患......云云。
宋皇最怕的就是有背景有影响力的人物造反篡位。
高俅的上奏正中赵佶的心坎。
赵佶又爱高俅......
朝廷旨意立即下了,令河间府快速捉拿柴进问罪斩杀........
624风波恶4
蓟州军帅衙。
刘韐和李纲相对而坐,喝茶下棋,闲聊,说的正是有关柴进的事。
刘韐不动声色地慢慢把高唐州事件的来龙去脉说得清晰明了,并特意隐晦地点明说:“这个宋江,昔年为县城风光小吏,有些本事,也有忠君报国的大志,在当地名声不错,民间称颂其山东呼保义、孝义、及时雨,奈何文采有限,又无门路,中不得科举,只能终生为卑贱吏,算是有才有志不得伸吧,
因一怒杀出轨妻畏罪潜逃,官府通缉,他区区文弱之人却落魄江湖,无处存身,随时有丧命之险,
本与落草前的保正晁盖熟识有交情,可以投奔晁盖,他却没去,显然是不想当反贼,仓皇无着下逃到柴进庄上,希望有当代孟尝君侠义盛名的柴进能体谅他护他一二,也如愿得到了。
避过风头后,潜回家窝着,怕是还有再入官场一展壮志之心,却被捉了刺配江州,必然吃尽苦头,怕是自叹壮志再不得展了,心极不甘,醉酒在酒楼发狂写狂诗,被蔡九贪功定为大志反贼整治处死,死的却是蔡九,
宋江落草二龙山当了强盗二当家,展示了不俗的才干,帮着晁盖把原本微弱的山寨治理得日益兴盛,让二龙山成了我朝又一大害。可惜了此人。”
他一字不提柴进冤屈,只叹惜宋江当了强盗,
嘲讽的是朝廷十几年如一日坚持任性瞎搞把有志有能之士纷纷逼成了反贼,要么就害死,所作所为太让人寒心而恐惧,暗指,大人物,前有赵公廉被害死;后有权邦彦欧阳珣被逼叛逃,
还有十节度使及皇帝的御前大将举军投靠了梁山。小人物,宋江就是个典型例子。
暗戳戳在说:这个朝廷快完蛋了,而且已经完全不值得效忠了。
他随意下了步棋,看着神色不断变幻的李纲,笑问:“伯纪,你怎么看柴进这事?”
李纲又是一阵神色变幻,最终露出坚毅冷酷之色,坚定论断道:“这事有什么好说的?
柴进,凶残杀害民众和官兵,对抗官府,咆哮衙门,公然威胁知府,挑战王法,又不服王法管教,越狱潜逃,还引来强盗打破了高唐州报复知府。
咳,且不论二龙山强盗到底是不是他引来的,总之是他导致的。
如此大罪,如此肆无忌惮无视大宋纲纪,已是逆贼之实,已成了大宋江山隐患,纵有誓书铁卷,也罪责当早除。不然,怕是得空也会举众投了二龙山,壮大贼寇,成为大害。”
刘韐笑了,哦的疑问一声:“伯纪真这么想的?”
李纲神色越发坚定道:“我等官员自当以江山社稷为重,以忠君报国为操守,以维护朝廷的纲纪威严体统为要。柴进纵有冤屈也是该死。
他不死,大宋的权威体统会遭到重创。必须杀。”
说着,他盯着刘韐道:“朝廷下令斩除柴进势力,我支持。若点了我,我会去亲手斩之。”
他说得慷慨激昂充满大局正义,立足点实际只是一心维护特权,不在乎小民冤屈凄惨。
刘韐随意嗯了声,脸上还满是笑意,却立即站了起来,转身自顾向后衙家中急走。
李纲愣了一下,一种很不妙的感觉猛窜上心头,不由地急声问:“刘公,你这是要干吗?”
李纲尊称刘韐为公,是打心里很尊敬刘韐。
刘韐是个很大气的人,有大智慧,有大德操守,文雅,风趣,气度极好,还有宋文官最缺乏的那种果敢、英勇、坚毅、担当,战场不怕死——强烈的文帅烈士军人味,
这是李纲最尊敬最想当的类型,李纲的父亲曾经就是文帅,对李纲影响极大,他对刘韐自然就有强烈的认同感.....尤其是刘韐对相对年轻处事还冲动幼稚的李纲很照顾,平日里多有委婉指点和庇护,有恩义感情在。
李纲是把老刘当半个长辈对待的。
但,他也了解到刘韐是有些怪脾气的,有时会做出让人太出乎意料的事。
刘韐对李纲的急问仍是满脸不变的笑容,说出的却是:“啊,伯纪,你且安坐。我去后宅吩咐一声收拾行囊,再写封辞呈由你转交朝廷。
你放心,辞呈很简短。不会耽误你多少时间的。”
李纲,眼睛腾地瞪圆了,失声叫道:“什吗?你,你要弃官而去?”
他知道刘韐决不是在对他开玩笑。
老刘就是这样,偶尔会做出怪脾气的让人完全想不到的荒唐事,而且一做就会坚定强硬无比,谁说也不行,露出负面的文帅果敢......的一面。
李纲急了,腾地站起来,几步就追了过来,不顾礼仪地一把拽住老刘的袍袖:“现在宋辽战事仍未休。辽贼吃了大亏,以蛮夷的性子岂肯罢休?随时会再兴重兵报复抢掠。
在这个时候,你怎么可以不顾朝廷安危江山大局轻言而去呢?
这大违儒家规范,决非君子忠臣所为.......”
刘韐笑脸仍在,但眼神却奇怪地看着李纲道:“连伯纪都坚信朝廷杀柴进这样的人是应该的。这个国家还有希望?”
柴进的形象一向是边区民间不惜血本自费招纳和组织百姓英勇不屈抗辽抗海盗,坚决捍卫大宋王朝与百姓利益的爱国典范,嗯,是最典范之一,
柴进享有最高等级宋太祖所赐的特权庇护,拥有能抗辽寇的强悍势力,却从不仗势欺人,几十年了没任何恶迹坏名,相反还慷慨大方,仗义疏财,团结和保护乡里,尊老爱幼,维护社会正气,大力推动文化经济发展,积极助官府解决天灾人祸等各种经济困难,解危济困,同时打击流窜的坏蛋,义务救助没钱活命了的民间落魄好汉,收这些好汉为抗辽庄丁,既增强了柴庄的自保能力,同时也消除了好汉绝望愤恨下必然走上杀人抢劫甚至成为反贼的必然路,协助官府安定人心稳定宋统治.....在民间甚至官府眼中的形象很高大正气宝贵,对天下百姓影响巨大......
能与之相媲美的,全天下也只有个曾经的沧赵家族了。
对眼下的东路边军最难得的是,柴进明明有垄断的地位和特权保护,却肯以最低廉的价格供应边军水产,并且能大量供应,
边军将士们能吃点猎物油水还能享受到大量鱼虾.....保持营养,身体强壮,能保持体力战斗力,日子也活得相对有滋味甚至有盼头,守边的心也就能比较安定.....这,对边关至关重要,却是朝廷也万万做不到的也没那个心做。
朝廷那帮人,包括皇帝自己,还总怨恨自己没吃好、不能捞够呢,岂会舍得让丘八们享受.....
柴进这样的最典范良民在李纲眼里居然照样简单归纳为逆贼该死。
刘韐仍是无任何异色的笑脸:“伯纪,我这把年纪了,一生为国为民为君,当之无愧,我,不该死吧?”
“我不能让跟着我遭受过太多奔波苦累凶险的老妻和唯一的孩儿惨死在这里。
坦白地讲,我也不想给那帮东西陪葬。我,不该下场冤屈凄惨.....或者,在伯纪眼里,我和赵廉欧阳珣也一样是该死的?
或是,好官能臣就应该死得忠贞憋屈凄惨,否则就不对?”
李纲被问懵逼了,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
刘韐却不容他纠缠,仍是笑着却声音有了严厉意味,喝道:“伯纪放手。请注意你的君子之德儒家体统。”
一甩袖子,这么老了,又是文臣,力量却很大,轻易甩开了李纲的手,向后衙急去,步伐瞅着甚是轻快,甚至是兴冲冲的。
显然,老头压根就不爱守在边关遭罪,只是为了国家才坚守在此。
现在,老头从他李纲身上对宋王朝彻底失望了,死心了,也就没了再守在这的理由和那份毅力,只想着带家人早早离开这凶险之地去别处找条活路,只恨不能一下子就飞离。
李纲呆了,完全不知该怎么阻止老刘怪脾气再次发作,脑子里有些事也一时想不明白,却也有些急智,冲刘韐的背影大叫:“刘公,你向来关照我,一直在帮我护着我,我敬你如师父。我求求你了,给我个机会,给我点时间,就一点时间。
你先不要直接走掉。我去和宗帅张帅他们聊聊,看看他们是什么想法。
我们四个当初可是说好了在这边关险地要同进同退统一态度面对一切的。你不能说了不算有违君子之道。”
刘韐却头都不回,哈哈笑道:“守边关,自然要坚守当初的同志约定。不守了,约定就不存在了。伯纪,你理解有误啊,还是不太成熟。”
“再者,我能猜到宗汝霖张叔夜会是什么态度。
他们再忠君爱国被官家恶心搞得也只能心死。
谁也阻止不了朝廷那帮玩艺纵情荒唐享乐瞎搞的那股子疯狂任性劲。就算宗汝霖张叔夜选择了鞠躬尽瘁,愿意为朝廷那帮东西陪葬。我也不会改变去意。我,不该死。”
李纲一听这个是彻底急眼了。
他原本对自己的本事极自大,我可是有文帅父亲家传的治军守边法宝,我可是热爱军事又聪明有这方面才干的......可真到了边关才知道自己的军事才能根本担不起守边职责,连军队都控制不住,儒腐高傲冲动,大嘴巴,任性刚强喊边军不想听的空洞高调不知错,根本不会赢得军心,在治边的最初,若不是有刘韐护着,他已激怒边军被乱兵随手剁了。
边军凶野之极,根本不把朝廷当回事,和内地充任了厢军的坏蛋同类原来并不一样,他治理莱州军的经验在边关不合场合,根本没用,而且起反作用,容易激起边军反意。
刘韐若是真走了,李纲可没自信自己能接任了本部边帅重任。
他决不能让刘韐立即脱身而去,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急眼又大叫:“刘公,你稍等等又能怎的?
等我去完了信安军霸州军后,你再决定离不离开又有何不可?不用急在一时吧?”
大宋王朝又不是眼下说倒就倒了。就算逃避,也不用急成这样吧?
刘韐露出无奈,止步回头道:“伯纪,我拖不得的。
等朝廷收拾柴进的命令一到,就晚啦。伯纪,看在老夫待你不错的份上,你就放老夫一马吧。让我家人能有命活着离开这。”
李纲没听明白怎么杀柴进的命令一到,老刘一家就得死这没机会脱身了。
老刘和柴进又不是什么逆贼同党,双方就没有水产买卖以外的关系。朝廷问罪柴进,也不可能牵连到老刘头上的。朝廷没人了,也万万缺不得老刘这样的守边关。
朝廷那些奸贼就是想牵连陷害老刘也不敢,否则边关被破,国灭,他们都得倒大霉......
他只能急叫道:“朝廷斩除柴进的命令一时半会哪能到得了河间府?几千里远呐。”
刘韐却冷笑:“朝廷作孽的时候向来最积极最有效率,速度可不慢。
我得提前些离开,如此才能避开在半路上被截住强迫我继续卖命留任结果害死我全家。”
李纲见怎么也劝不住了,不得不露出官相,公事公办威胁:“刘帅,你若敢在我回来前就弃官而逃,那休怪我执法无情不让你一家能离开此城。
我事实是整个河北路的监军,最大的监军,连总指挥宿太尉也管得了。皇帝的宦官心腹监军也只能牵制我,管不得我。我有这个权力。”
“你,”
刘韐生气了,手指点着李纲,一时气得不知说什么好。
李纲心终于一松,心中却也不免浮起惭愧,却也顾不得多想,赶紧郑重抱拳对老刘深施一礼:“刘公,我李纲敬你,爱你,决无害你的私心,不是贪图权势富贵强绑你,也不是为了忠君。我只是为天下苍生的生死荣辱才强留你。
你放心,这只是一时的。
宗帅张帅也是如此。边关守不住了。我不会阻止你一家逃离边关寻找生路。我会助你离开。我李纲留下来,死守在这。”
刘韐听这话,怒气才消了些,眼神复杂地盯着李纲一叹:“那.......好吧。你速去吧。”
李纲再拜,然后转向急匆匆奔向外,飞身上马,带着配备的亲兵赶去信安军那。
有个问题他想不明白,柴进死和边关有什么关系?
边军又不是效忠柴进的,绝不可能为柴进对抗朝廷。
这一点,他很确定。
可是,看刘韐的惊恐急切,就好象柴进的死会直接决定着边军动向一样。
所以,他急于去问问老辣的宗泽或张叔夜到底咋回事,
难道这里面还隐藏着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顺便看看这二位对柴进事件的态度,然后决定下一步怎么做才最好。
625风波恶5
宗泽并不知道柴进的事。
他在衙门后堂津津有味看着一本兵书偶尔还和相陪的儿子宗颖探讨几句,气氛很悠闲,猛然看到李刚风尘仆仆一头汗地钻进来样子有些狼狈,老头不禁笑了,还调侃了两句。
李刚见此情景,暗松口气。
他最担心的刘韐已事先和宗、张串通一气了显然不存在。
随后,李刚草草洗把脸,掸掸风尘,坐下来喝口水润润冒烟的嗓子把柴进事件简单扼要说了一遍,却有意隐瞒他自己的看法和刘韐笑着却格外激烈的反应,
问宗泽:“宗帅,您怎么看?”
他把刘韐对他的那一套又复制到了宗泽这,眼睛紧紧盯着宗泽的反应。
宗泽在听到高廉小舅子猖狂重伤柴皇城、柴进愤怒紧急到了高唐州时,他的脸色就变了,显然已经判断出了后续必会发展成什么样。
柴进那特殊的身份、个性、势力、加长久以来习惯了官府不招惹柴家形成的心气,加长年杀辽寇杀出来的铁血暴烈边关风骨,他岂能容忍地痞殷天锡如此无法无天肆意凶残对待柴家。
殷天锡嚣张直接欺压上门来,不知死活。
冲突一起,那么纵然是在高廉的地盘,柴进也必然敢悍然拔刀......高廉,依仗高俅势力和手上的权力,向来凶狂霸道惯了,岂会把个前朝皇族之后放在眼里,为了小舅子,更会选择凶狂报复。
太祖所赐丹书铁卷在高廉眼里也必然不当回事,
高廉当时鲁莽点,就会当丹书不存在,直接对柴进下毒手,聪明谨慎点也无非是设法哄骗到手,再诈称是假的,更有理由要柴进死.....
宗泽的浓眉皱了起来,却静静听李刚说完。
果然,后续如他所料。
高廉采用了哄骗之法,
倒是挺聪明,没白当这么多年的官,却是更藐视皇权更可恶更该死,也果然死了,只是不是死在势力强悍的柴进部下之手,而是由二龙山强盗杀了.....算是意外。
宗泽没理睬李刚耍心眼的询问,默默沉思了一会儿,然后看了看儿子宗颖是什么反应。
宗颖脸色激愤,面孔激动得涨红,目闪锐利,
显然对高廉或说高俅一门如此猖狂不法十分愤怒,也对二龙山强盗张狂插手此事打破了高唐州残杀众生感到诧异不解,也有愤怒。
宗泽心里在对儿子三观正确的品性大感欣慰的同时也有一叹:我儿还是太嫩了点.....
他这才面对李刚,却仍不回应,而是慢悠悠反问:“刘帅是什么态度?”
李刚不动声色,故作从容一笑,想以暗示做误导。
不料,老宗泽盯着他的目光顿时变得犀利而充满睿智,语气却更淡了,说:“仲偃公必是反应激烈吧?
朝廷如此虚弱,国家如此危亡了,朝廷和地方那些人却还不知消停,还在肆意耍权作恶,就怕败不尽人心,以仲偃公的心性,他岂会不震怒灰心?
他在和你聊过后就决定辞职了吧?不理你了,忙着写辞呈收拾东西弃官而去。”
宗泽说着,瞅着李刚的目光更加深隧:“我猜,他还是以笑着的方式跟你说不干了的吧?
你无法劝说得动他,情急之下,你就威胁强阻了他暂时不得动,赶紧跑到我这来看看。”
李刚骇然地看着老宗泽,
虽然没说什么,但表情已经证明了宗泽的所有猜测。
李刚压下惊骇,努力沉沉气,对宗泽歉意地拱拱手,算是为此前的故意欺骗诱导做道歉,却立即追问:“宗公,您对此事到底是如何看的?”
宗泽却仍是不回答,紧皱着浓眉又陷入了沉思。
李刚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终于忍不住了:“宗公,不瞒您说,刘帅和我聊完后就逃命一样急于逃离,说是必须赶在朝廷铲除柴家的命令到达河间府之前就远离了边关,似乎,柴进一灭,咱们边军就会跟着发生大动乱什么的可怕事似的,这是为何?
柴进的事和刘帅有何关系?又和边军有何关系?
这里面有什么关窍?
您说,刘帅与柴进之间会不会有什么我等都不知的隐情?晚辈对此着实不解,宗公老辣睿智,还请宗公不吝啬赐教。”
这话一说,陷入沉思的宗泽有了反应。
反应巨大,满满骇然一惊的样子,连目光中都充满了惊骇,不复之前的沉稳睿智和几乎让人察觉不出来的鄙夷愤恨焦虑等对此事的真实情绪,显然是猛然被提醒到了什么。
李刚开始怀疑刘韐私通柴进对朝廷意图不轨。
宗泽却仍然没回应李刚,又反问:“朝廷的旨意已经在路上了吧?”
李刚迟疑了一下还是点头。
宗泽又垂头沉思了起来,
这一回却是满脸的灰暗,还有似乎是彷徨之色,似乎有极大难解的而且万分紧急的问题在困扰着,他需要使劲冷静下来迅速理清一切,完全考虑好了才能做出某种重大决定。
李刚本就性子冲动,又心急火燎的,但涵养还是有的,只得耐住性子安静等着。
没用他等多久,宗泽终于做出了决定,仍不理急张嘴想问他的李刚,径直吩咐站在他身边也在焦虑沉思的儿子说:“颖儿,你速去家中告之你母亲搬家,帮你母亲最快收拾好行囊和南下路上无人区必要的吃食,与全部仆从立即出城,离开这,万不要迟疑拖延。为父片刻忙完这边就过去与你们汇合。”
宗颖愣了一下,张嘴想问什么。
宗泽一扬眉,声音变得严厉:“不要问。
你还太年轻太嫩,缺乏历练,骤遇大事大难看不透理不清,做不了正确抉择。现在照为父说得做。事关我满门生死。速去。”
“是,父亲。”
宗颖不敢多嘴,答应一声,向父亲和李刚各一拱手,赶紧大步奔去后面......
李刚......眼睛瞪圆了:刘韐坚决弃官不干了。现在,宗泽也毅然决然甩手不干了。这,这到底是闹那样?
到底是什么事会惊得逼得这样两位向来处变不惊心志强大的人物会只顾逃跑?
“宗帅,你也要不顾江山社稷天下百姓的安危而去?”
“到底有什么事是我们几个联手都解决不了的?”
李刚彻底急眼了,这两句话简直是在咆哮喝问。
宗泽这回搭理他了,却是冷然一笑,语气更满是嘲讽:“我们几个解决?呵?”
“我来问你,是我们大,还是皇帝大?是你大,还是高俅大?是我们大,还是宿元景大?”
宗泽连珠炮般一连三问,语气中终于流露出强烈的万般愤然无奈真实情绪,也是在愤怒咆哮,问的吼得,直接把李刚问蒙圈了。
宗泽喝问完,又不理李刚了,自顾铺开纸,提笔沾墨急急写字。
李刚稍一瞅,果然是辞呈,而且玩最简单的那种,上来就称年老无用.....也无疑是想趁着他这个监察东路的大员在,就手把辞呈交给他李刚转交朝廷,算是合法完成辞职程序。
李刚更急眼了,张嘴又要同样公事公办地威胁宗泽,
但宗泽却似头顶长眼一样看到了,抬头瞅着李刚,目光凶狠说:“伯纪,你难道也想强扣我一家不得离开?你,想让我们满门死在这,让我宗家背着耻辱悲惨死光了彻底绝后?”
李刚从未见过宗泽如此凶戾对他。
这老爷子是很有风度的人,而且向来对他这个满身正气勇敢的晚辈慈和多有爱护。
李刚竟一时被震住了说不出话来。
宗泽缓和了一点语气说:“伯纪,你是个有志的好官,但好官好人未必有好报。这世上惨死的最多的就是好人好官。我不忍心看你稀里糊涂冤死在这边关,我劝你回去收拾行囊也赶紧逃命吧。就象刘公说的,晚了就来不及了。”
李刚急道:“宗公,您既说了稀里糊涂,就请告诉晚辈到底糊涂在哪?怎么柴进死了,我们在边关就会遇难?到底是为什么?”
宗泽诧异地瞅着李刚,那眼神无疑在讶异李刚这么聪明的人,竟然会问这么蠢的问题,或是李刚竟然蠢得看不清这点事。
他显然无心多滞留片刻,急于逃脱此地,没心思给李刚解答,又自顾急着完成辞呈,唰唰唰.....几转眼写完了,然后哐哐盖上私印和官印,把纸一折,收入一信封中封好。
“伯纪,这就交给你转交了。拜托了。”
顿了顿,宗泽又说:“若是你想好了也选择离开,就把辞呈一同交给宿元景。万不要交给当地监军代交。否则,我怕你满门就离不得了,会被那些狗东西抓了害死。
你的监察权压着他们,屡次呵斥他们,得罪得深了,他们可早恨你入骨了,只是没机会报复整治你。”
说完,宗泽起身就急往后宅走。
李刚拿着辞呈稍呆了呆,极不甘心.....忽心生急智,急忙招呼道:“宗公,我们当初可是有四人联盟约定。你不屑给我解释危机到底是怎么回事也就罢了,就当是我李刚太蠢。但,我们四人的情谊总在吧?
要走,也得一起走吧?
四家一起,就是南下逃亡路上也总能多份相互照应的力量。以四家之力总强似一家一户的薄弱,就算以后隐居凶险的深山老林以避世,也总能在深山自在活下去,对吧?”
他这么一说,宗泽急走的脚步不禁一顿,回头瞅李刚沉吟着:“......也是。......但,来得及吗?”
李刚一喜,连忙道:“来得及,来得及。京城到这几千里呐。还能飞过来不成?我这就去通知张大人。”
李刚的心思说白了就是想拖住宗泽。
宗泽睿智却没发觉他的这个阴险小心思。
但,宗泽却皱眉又摇头道:“不行。”
“张叔夜,固执炮筒子。我想他不至于坏我们的事却不会选择离开。他会选择死在这给那帮早该死了的东西陪葬以明节。还是别一起了。各走各的吧。”
“哎,别介。”
李刚急了,连忙道:“不会的。
张叔夜又不是愚忠的傻子。他早对朝廷一肚子火气了,多次冲监军大骂威胁他不干了。他老张家也不会选择绝后吧?
就算张叔夜固执不肯离去,他也总会选个儿子逃走以续香火吧?不会带两儿子全陪葬在这。”
李刚纯是为忽悠宗泽而急眼瞎蒙,却蒙对了张叔夜最可能做的选择。
历史上,张叔夜带两善战的儿子增援京城,途中大战金军,以战斗力不高的那点地方厢军兵力竟然挫败了金军,也算是打击了金军入中原以来太顺利的冲天嚣张气焰,
但,后来,宋王朝覆灭,赵佶父子投降被押往北方享受倒霉,张叔夜选择了追随同去,带了大儿子张伯奋,小儿子张仲熊却没去,无疑是留下根苗以续香火,或者为还能有后人能接着抗击金军....父子皆在进入金国境内时悲愤英勇自杀。
张仲熊,后来竟然投降了金国,
或许是愤恨南宋王朝上下刻薄寡义无情,为父兄对宋王朝的忠义牺牲感到太不值,想报复南宋,也或许是看到了金国的强大,而南宋、汉人,仍是那么懦弱苟且自私腐朽内讧.....不知奋发不敢奋勇,他对汉人恢复统治中国绝望了.....
宗泽对张叔夜以及两儿子很有好感,沉吟着点头:“嗯,如此就等等他家孩子吧。叔夜这样的担当勇为好官不应该满门全陪葬......嗯,叫我一声伯伯,总得照应一二。”
李刚见忽悠住了宗泽,狂喜,连忙道:“如此,下官这就去霸州劝说。”
他为了彻底忽悠住宗泽,还把宗泽那份辞呈揣在怀里,小心收好了,意思是,到时候,四家聚齐了,他会在南下时,着机把连他在内的四份辞呈一齐交给宿元景。
李刚急匆匆走了。
老宗泽瞅着李刚风一样消失的背影,嘴角突然翘起,惶急严肃的神情不在了:哼!李刚啊李刚,想忽悠老夫,你还嫩了点.....想玩过刘韐老儿,现在的你三个也玩不过他......
自言自语轻松调侃着李刚,但老人家眼里凝聚起的忧虑沉重却并没消散多少。
他来到边关的时间不长,却也不算短了,在内地为官和治军的思想、见识和经验在这边关遭到极大触动,甚至是遭到颠覆性挑战。
边关和他想的不一样,太不一样了,
这的军队太复杂了,形势太凶险了.....皇帝朝廷和地方官却还在拼命瞎搞,似乎就怕边军对朝廷还不够鄙视与失望而不死心赶快反.....
处在这样的王朝,怎么办?
怎么有活路?
宗泽的思想,就象当初的张叔夜一样,在边关被强推着发生了迅猛巨大变化,由之前的忠君爱国,民族大义大局,变成了简单的只为如何稳住和领导边军活下去并保住边关。
他已不是为了皇帝和宋王朝在坚守,
就象在历史上的南宋初期时一样,他坚决守在废墟东京城汇聚起百万军民力量,牢牢把住军权不放,选择独立自主抵抗金军,根本不鸟南宋新王朝皇帝完颜赵构三番五次令他领军过长江帮着苟着的命令,心里根本不在乎完颜赵构这个懦弱无耻皇帝的死活.....
他守边也不是为了百姓。
天下百姓几乎全坏蛋,甚至是该死的,不值得也不必要为了这种百姓而牺牲。
他只是在为祖宗留下的神圣领土而选择悲壮坚守......
626风波恶6
李刚打马如飞,真玩命了,累死累活地又赶到了霸州,见到了张叔夜。
然后,李刚就目瞪口呆见识到了什么才叫真正的敢说敢干大炮。
张叔夜的个性和为官风格和刘、宗二帅大相径庭,
一听柴进家遭到高俅家的嚣张虐杀迫害,即使是李刚刻意强调了柴进竟然私通和勾结二龙山强盗大破高唐州并凶残屠城。张叔夜也照样破口大骂,只骂高俅满门是该死的奸贼,甚至捏拳鼓掌大叫残杀高廉杀得太好了。
这种畜生也配当官?却悠哉当了这么多年的祸害官,竟能官至一地诸侯——太守,作孽无数,却有高俅这狗贼庇护着始终没被问罪砍了满门,过得太顺利太嚣张太得意.....这下终于作死了,大快我愿.....
李刚从张叔夜激昂的话语中甚至能比较清晰地听出对皇帝的愤闷鄙夷不已以及深深无奈。
大逆不道啊,这是。
张叔夜无疑是忠臣,却对皇帝竟是这种恶劣态度,
这颠覆了李刚的认知,深深震惊了李刚。
此时期的李刚不是北宋末历史上一力担之主持京城保卫战抗金取得胜利,事后却不但没得重赏信任和重用,反而灰溜溜丢官赶出中央颜面丧尽,遭尽宋皇特色的翻脸不认人刻薄寡恩,被随意戏谑轻贱整治得凄惨悲愤无奈的李刚。也不是南宋时被完颜赵构再次狠狠戏耍整治和抛弃的李刚,此时,他对皇帝还抱有幼稚不自知的美好幻想,对赵佶甚至抱有感恩的强烈情怀,因为,赵佶信任重用年轻轻的他当大官了嘛......
所以,李刚万万听不得臣子对皇帝不敬,听得震怒难忍,怒目正要喝止张叔夜的狂躁忤逆,张叔夜却突然自觉停下了怒骂,想起了什么,问李刚:“伯纪是从宗公那飞赶过来的吧?”
李刚犹豫了一下还是微点头。
张叔夜却象听到地球要爆的末世惊天大噩耗一样脸色巨变,神色瞬间不愤闷无奈了,变成了焦虑惶恐......之极。
他立即叫伺候在身边的小儿子:“老二,你速去边关把你大哥叫回来,就说是为父命令他务必以最快速度赶回家,其它的事再重要都得丢开,不要管啦。
你听好了,这是万分紧急军令。
你哥他若敢推拖怠慢迟误,军法无情,小心他狗头。你若办事不利,对为父的命令忽乎轻浪不当个事,为父也砍啦你狗头。择最快的马速去。”
张仲熊见父亲如此严厉焦急,吓了一跳,却对父亲说得如此恶劣心中不禁腹诽:“我和大哥是狗头,那您老人家成什么了?俺们可是你的儿子,亲生的......”
面上却丝毫不敢怠慢,赶紧郑重一抱拳:“父帅放心。孩儿决不敢有违,定能把哥哥最快叫回来。孩儿去也。”
李刚疑惑张叔夜这是干什么,有了前面的刘、宗两处经验,他心中已生一丝不妙。
张叔夜似乎焦急得忘了李刚的存在,无视李刚,又转身只顾吩咐伺候在身边的那个仆从:“阿三,你速去召起和通知家中所有仆役快快收拾好行装,咱们准备立即撤离这。告诉大家,不得儿戏不当个事,这是逃命,谁逃得晚了或轻忽大意各种原因跟不上大家,被拉在这堵在这死了,那只怨他自己不听招呼。
不要理睬大家必然疑惑的问这问那,不必给解释,就说是我说的。也不必勉强。谁愿意立即跟着走就催催他尽快收拾好,有别的小心思不愿意的或稀得二混大咧咧不当个事的,随他去。”
阿三神色一紧,慌忙躬身道:“是,老爷。”
张叔夜一挥手,不耐烦地急叫道:“速去,速去。要最快。”
说着,他也自顾拔腿急往后宅走,显然是想亲自去找老婆一起收拾自家要紧的东西,完全把脸黑得比锅底还黑几倍的李刚晾在了一边。
这位更狠更急更干脆,连宗泽、刘韐最起码还意思意思写个辞呈走走过程做做样子都不干,直接就甩手不干了,只顾着所谓的逃命,完全不考虑,或根本不在乎朝廷以后会震怒带来的大//麻烦甚至是问罪通缉能灭门的凶险灾祸。
显然,在张叔夜看来,以后的事再糟糕也不重要,关键是能逃脱眼前的凶险。
能及时顺利逃离边关才有以后。稍晚了就一切皆休,哪还有什么以后不以后。朝廷震怒算个屁...
看到胆子贼大的张叔夜竟然慌急成这样,愤怒之极的李刚反而不那么愤怒了,心里升起的反而主要是困惑。
这,这,怎么又是这样.....到底怎么了?
难道柴进被朝廷问罪一整死就会直接导致边军叛乱?或是会集体愤然叛国投敌,会放开边境让辽寇自由杀进来?
至此,李刚也终于惊惶了,再也不是任刘韐、宗泽慌得不行,他却能始终稳如狗了。
眼见张叔夜大步流星已走到后堂内门就要不见了,李刚急眼猛蹿过去一把拉住张叔夜急走间急剧摆动的袍袖:“嵇仲公,你为何惶急如此?柴进和咱们边军到底有什么了不得的关系?
难道区区前朝皇室子孙破落户被当今朝廷按律问罪诛杀,边军就会愤然叛乱?”
张叔夜被李刚死死拽着走不得,正要说几句,好趁机甩开李刚,却听到李刚如此问,他愣了一下,满脸诧异瞅着李刚:“伯纪,你这么聪明人,这点事都没看出来?”
“我看出来什么呀我!”
我,我肯定很聪明,不然哪中得了进士,......不可能是蠢货吧?
李刚一肚子郁闷,到了这会儿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智商来,却也骇然大惊了:柴进的死竟然真会直接引发边军大乱!?
他又惊又不解,急声道:“会为的什么叛?就那些水产?”
“你是说,不,不,你很肯定地认为,就为点嘴巴上的吃食小事,边军就心向着柴进甚至已悄然效忠柴进了?或是广大边军就愿意集体为柴进报不平,柴进若死了,哪怕不在了,没用了,边军也会愤然为他报仇必群起造反?这,这哪跟哪啊这是?至于么?”
张叔夜听到这个,对李刚更诧异不解了,很认真地点头:“还真至于。”
随即,张叔夜恍然大悟,长长哦了一声:我明白了伯纪你为什么突然蠢猪似的连这点小事都瞧不明白了。原因就在于,你是......大官呐。”
“你在此守边疆,说高尚一点是忠君爱国忧国忧民,无私无畏,为天下的安宁舍得一身剐,何惧边关之苦之险。说庸俗一点儿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活着时的更大的权势荣光享受和死后的身后名,在边关喝风吃沙子遭罪是值得的,你愿意。
问题是,将士们,他们不是官呐,再勇武凶悍能战也终归只是普通人,再奋勇努力也决不可能当上真正体面的官。”
边关将士在仕途上没有希望,也不会幼稚地抱有这方面幻想,也没有读书人口口声声的忠君爱国思想,无所谓正义,无所谓家国民族,不关心大局大义。
大事大局大义,那是大官的事,与小人物无关。边军守在边关仅仅只是为了活着和能活得轻松点,不用汗珠子摔八瓣辛苦卑贱耕种还被肆意欺压盘剥,在边关能活得更好点。
“李刚,我们最重视最在意的所谓大事,在将士眼里只是小事,无关紧要。我们这些高官眼中的不足挂齿的小事,往往恰恰正是将士们最关心的大事。”
就比如这水产,
从来没常规供应吃到也就罢了,无非是将士们对边关的生活很不满意,军心难定,随时会闹脾气引发些乱子甚至当逃兵,可是吃到了,这已经成了军中饮食的常例,将士们已经习惯了,爱这一口已离不得缺不得了。谁若是敢擅自断了这个,他们就会仇视谁。
“伯纪,如今的边军,要么是邪恶凶残海盗都不稀得要的各种恶的老边军,要么是全国各地最能打的地痞恶霸、绿林响马、武术豪强门派骨干、权贵士绅豪门家的刁奴打手,诸如此类的,即,所谓的民间豪杰好汉,说白了可统称坏蛋。你敢期望他们太高?”
这些将士只重私利和感受,只盯着切实利益,眼皮子前的,伸手就能很快够着的实利,最是势力眼和务实,忠君爱国为民,操守气节,和他们说得着吗?
边关,没有青楼酒肆,没有女人玩耍,没常住居民没商贩商铺可欺负敲诈取乐,朝廷财政迅速困窘,军饷日益减少,只粮食瓜果蔬菜管吃,将士兜里干净,也没钱能赌个快活散散边关的苦闷单调凶险无聊,就剩下点嘴上的享受和由此延伸出来的一些盼头了。
可是,这边疆无人区荒了,林木自由疯长,野草丰盛,动物迅猛多起来了,却也不够十万十几万这么多人的大军天天打猎满足口福的。
再说了,动物又不傻,会跑到远离军队的地区避着人,这造成肉食进一步难得。柴进的水产供应就成了边军从上官到小兵全体最爱的享受和盼望。朝廷却只顾任性荒唐弄死柴进,发泄权势威风的傲慢和痛快,不顾会断掉边军的唯一牢靠享受,边军会怎样?
常言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类似的,对坏蛋边军来说,谁敢让老子不痛快,老子就让谁痛快不得;谁敢让老子活得难受,老子会让谁活得更特么难受。谁敢断了老子享受。老子就让谁再没命享受......
坏蛋们就是这德行。
理,就是这么个简单道理。
何况,东路军是宋王朝如今最能打的军队,全是狂徒,个人的战斗素质整体上讲确实最高,这样一群强人聚在一起,经受了严格地军事整训,已经成军,已经由陌生抱团成义气的一体,他们谁也不怕,凶野辽军,他们尚且不放在眼里,已经打出信心傲气了,辽军若敢来犯,他们就会激动咆哮着,甚至过年发奖金一样亢奋冲上去,抢钱抢女人,当解除边关太枯燥无聊与发泄性子凶恶与负面情绪的一种非正常游戏,对其它宋军岂当回事......
朝廷敢毁了他们唯一能有的吃食乐趣,他们愤然,只要有一人喊一声反啦,边军广大将士就敢悍然群起叛乱大造反。朝廷、皇帝,在他们眼里算个屁。
边军将领们就算对君王国家忠诚到勇于效死,那也不顶用。
军心一乱,谁也阻挡不住叛乱狂潮,什么劝说、威胁、震慑,全白费,甚至只会激起更强烈的逆反心暴杀意......
李刚,大官,关心的是大事,没看到军队的这一点小事,但镇守西边境领导过西军的刘韐、老辣的宗泽,还有在北军待的时间最长对边军最了解的张叔夜,一知朝廷要弄死柴进,他们立马就意识到塌天的祸事来了,柴进一死,边军必乱,甚至必反。
到时候,在边关的大官,嗯,在边军眼里活得太体面威风的朝廷忠实走狗,无论是好官坏官,都会首当其冲沦落为边军发泄愤怒、冲动、郁闷无聊,凶狠杀意的主要对象。
顶风首当者,会遭到最凶猛第一波冲击的必然最凶残狂杀虐杀......
刘韐与默契与刘韐配合的宗泽,对李刚有演戏的成分,但也确实惶恐害怕了。
他们想带着家人最快地逃离,这确实是真实的心理写照,只是不是在李刚面前表现得那样急切而已。还有时间......
张叔夜,本质是个武官,很擅射,曾出使辽国以射术威震过辽国上下,能玩刀子砍人,能上阵纵马冲杀,他是假文帅,和文人宗泽刘韐不同,性子中多了些直爽。
宗泽刘韐,文官那种说话委婉与藏着掖着的传统风格习惯,加上要演戏使劲逼李刚着急和领头担事,就是不肯痛快给李刚点明柴进一死会引发边关事变的关窍,张叔夜爽快,也有些武人的那种义气,愿意向陷入二傻子状态的盟友李刚解释解释。
张叔夜解释着,却心中突然一动,想到了宗泽刘韐这对极狡猾的老儿为什么会对李刚这么玩了。
那两老家伙已算计透了,这是要他张叔夜在最后一关自觉补全踢李刚的那一脚啊。
627风波恶7
既然,那对狡诈老货已经有了应对招术,朝廷弄死柴进的旨意也不会转眼就到了,那逃离边关的事也就不用那么急了......
张叔夜转瞬间就想明白了,心里稳当了点,暗暗不那么惶急了,甚至心中嘿嘿乐,脸上却不动声色,照旧......
李刚陷在局中不自知,看到张叔夜一副只顾甩开他逃走的架式,却是更急眼了。
他急智地大叫:“你,你们都聪明反被聪明误,糊涂呀。”
“柴进是柴进,水产是水产。水产是赵庄供应的,又不是柴进自己打的。柴进死了又有什么关系?赵庄那的庄户渔夫还在呀,他们可以按妙法继续打渔呀,还能继续供应边军,水产怎么会断掉呢?
没了柴进,无主的赵庄就是朝廷的,我们可以自己直接管。以后所有渔获全由我们自己说了算,连买都不必了,无非给渔夫庄户们些工钱好处就是了。如此,不但能省了本就紧张的军饷,能有钱让将士们生活得更好,还能更稳定地保障大家的水产吃食。”
李刚说着还潇洒一摊手,这多简单的好事,怎么在你们心里就糟糕危急成那样了?
他并非一点没想到水产供应会直接影响边军动态的事,只是没意识到断供了的后果会那么严重。
他不着急不害怕边军会闹叛乱杀官,主要正是已有了取代柴进操控赵庄的想法。
李刚的这种心态正是官员习惯与常常首选的最标准的行事模式。
无权无势的草民建立了什么利大的或是国家需要或官员眼红看上了的产业,官员及相关统治者就会习惯的直接伸手去拿,以各种冠冕堂皇名目和强硬手段直接控制了,归自己说了算,或干脆弄死原主满门,以什么大义大局等正当名堂把那产业彻底霸占了,好处全归了自己。
李刚对柴进的心思,无非是觉得自己不是为了私人利益,只是为了国家大局,他不觉得自己这么想或真这么做了会是卑鄙无耻之徒有违圣人教诲和君子之道,所以心安理得,理直气壮.....另外,至今,他对柴进多多少少还记点仇呢......不要高估了封建儒教好官的节操气量。史上留美名的官员大不乏小心眼报复心强的,虚荣重面子,甚至最重的就是面皮,报复整治人照样够狠毒。
李刚永远无法忘记当日在赵庄时柴进对他的那种傲慢嚣张强硬态度,刺激太强烈了,印象太深刻了。一个草民,是前朝皇族又如何?终归是卑贱草民破落户,竟然敢对当朝高官如此放肆地大加羞辱肆意欺负威胁,真是岂有此理.....岂能不教训。不然,纲常体统法度如何存在?
在李刚心里,朝廷要杀柴进,这全是柴进太猖狂自己惹的祸,高廉只是诱因。
张叔夜听懂了李刚的算计,太懂了,
以前,他也是这样的做官行事思维和方式习惯。嗯,这时代的官吏都是.....
但,自打来了边关后很快就不是了,一,当时边关已经没百姓供官传统习惯地弄了,二,这的边军虽同样为官员士大夫心中的卑贱丘八,却是官不敢象往常习惯的那样对待的,敢触犯到边军将士的利益,哪怕只是习惯地耍官威无故却随意踢打羞辱了一个倒霉撞他手上的区区小兵,也会立马引发大乱子,甚至会引发乱兵轰然杀官寻报复、刻意闹大了闹狠了以警告官员的大凶险,张叔夜是惜兵之人,没随意轻贱整治将士的坏习惯,也就没遭遇被边军愤然报复的事件,努力赢得了军心,却也自动被强行改变了“看上卑贱者什么了就伸手拿”的习惯方式和思想。
重要的一点是,他来边关时,赵廉霸气无边的还横在沧北。
他当时最直接地受到赵廉自然散发出的新时代思想行为模式的强悍影响。
所谓屁股决定了脑袋。利益决定了选择。
他是贵族出身,是官,自然维护的是儒教传统特权,对赵廉的那些不官风格很不感冒,但却正因为这种强烈不认可的抵触情绪反而越发深受触动。
他,最清晰地看到了沧北军骁勇到战斗力暴棚的内在原因。
正因为赵廉公平公正不够官,把爱护尊重做到最普通最卑微的小卒身上,处处以身作则,将士们就愿意为他打仗。赵廉打仗总是亲自上阵和将士一起踏险战斗,英勇当先而且能打,常常是哪最凶险就会出现在哪里,对金钱等好处不贪鄙,能领导部下的主要官员同样做到不贪鄙,每次的战果收获总能公平落实到将士们手中,让将士们能切实品尝到自己浴血奋战的成果感觉自己的付出是值得的,而且能把将士的生活保障好,吃得好,穿得暖,病伤有医,有尊严.....将士们即便是恶僧,也愿意跟着这样的统帅不怕杀往地狱,一往无前不惜死,兵锋所指,摧毁一切敢挡。
一只不怕死的军队,战斗素质高,武器又精良优越,自然就无敌到一隅能胜一强国。
无论怎样,赵廉都是那座最高大最亮眼的丰碑,时代最好的统帅榜样。张叔夜想统领王八蛋兵守好边关,同时也保住自家的命,最明智的作法就是老实向“邻居”赵廉学习。
恶劣边关形势,榜样赵廉在侧的无形威胁,这也逼得他不得不抛开陈腐习惯努力去学。
渐渐的,张叔夜也就习惯了一些官的新行为模式,至少是已经不是想要就伸手拿的观念。
此刻,他看着李刚那弄死柴进拿了赵庄水产业的理所当然样子,他身躯不禁震了一下:原来,这样的官员的模样竟是如此卑鄙丑恶而不自知。幸好,我不是了......原来,好官李刚也并非好人,不是符合圣人门徒标准的君子,他和荒唐皇帝和朝中那些王八蛋奸臣的本质没什么大区别。
“呵呵?就势收了......赵庄?”
张叔夜现在只感觉李纲这理所当然的算计很可悲很.....可笑。
也许正是大宋官员都是李纲现在表现的这种传统行事习惯模式,所以,良民百姓都跑了。
他抑制住脑子里乱哄哄钻出来的思绪,焕出笑,问眼睛瞪起来了如乍了毛的斗鸡一样的李刚:“伯纪,你,确定柴进死了,赵庄那的人还能有法子打来那么多的水产满足供应边军?”
李刚哼了声:“难道柴进还能把诀窍藏着掖着的就能利用渔夫完成赶海丰收?渔夫们天天干这个,日复一日的单调重复,再蠢也学会了诀窍了。”
张叔夜听了李刚这种武断超自信的论断,忍不住乐了,乐得哈哈大笑。
“呵,有句话叫做......隔行如隔山。李刚,你不了解赶海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在你知莱州前你甚至连海都没见过吧?我敢说你肯定根本不了解大海到底是什么。
我知过海州多年,见识过大海,了解点大海的神秘恐怖却富饶之极,而且当时为改变民生贫苦,有效提高海州经济,增强百姓抗灾难能力,只能从守海的便利上想办法,为此,我还多次出海亲自参加和体验过捕鱼,深刻体会过海洋捕捞是何等的艰辛复杂困难。你是太小瞧打渔这种劳苦凶险下贱活了。我敢打赌,就以你的聪明有知识底子,给你三年时间在柴进手下专门负责打渔,到头来,你还是你,柴进懂的窍门你就是掌握不了。”
区区打渔这点事,那也是绝对高级的技术活,而不仅仅是项不了解的人通常认为的劳苦下贱活,这活,复杂艰深到很难搞明白搞精通了,尤其是对辽阔幽深神秘无限的大海与海洋生物.....二十一世纪的强大科技能力尚且并不能对大海与海洋生物真了解多少,海洋捕捞仍然是碰运气,出海得虔诚地拜妈祖保佑,何况是在科技荒漠的愚昧落后宋代。
这时代的人出海捕捞纯粹靠自己的那点经验见识,那种靠谱或迷信愚昧等各种荒唐不靠谱的经验见识。是依靠几千年不断摸索积累流传下来的经验,出海才能多少有点数。
多少人干了一辈子赶海渔夫,每次出海却仍然是纯粹碰运气,只能靠老天赏饭吃呢。
张叔夜对李纲的无知却敢自信很无语。
“伯纪,我这么说,你肯定不服。这也没法真去验证。那,我这么跟你说吧。
你想想跟着柴进混饭吃的那些渔夫主体都是什么人呢?
南边各地汇聚去的王八蛋呐。
就算不是王八蛋,那也不是什么好人。肯定都是自私自利的东西。
他们大老远千辛万苦冒险跑去投靠柴进,无非是图个庇护在柴进门下不用纳赋税,不用服劳役,也不用总被官府贪官污吏肆意欺辱,这样就能吃口安稳饱饭。
这种人如果是掌握了出海捕捞的诀窍,李刚,你觉得他们还会甘心当柴家的卑贱下人,见天为柴进发财去海上辛劳冒险吗?”
李刚再不愿意承认什么,也不得不摇头。
那肯定不会的。
有诀窍,那些心里只有自己的刁民岂会傻地不自己寻个海边家自主赶海发大财去。
张叔夜笑道:‘所以呀,你就算把赵庄人掌控在手也没用。那就是些普通渔夫,在柴进的人领导下能轻松渔获大收,换到官府或任何别的人掌控了,那些人就打回原形,没什么大用了。”
李刚的脸色变得难看之极。
他心里算计好的,自以为得计的比宗刘二帅都聪明的算计落空了,大为沮丧。但随即眼睛又一亮:控制渔夫没用,那抓了柴进的负责出海的心腹部众,岂不就能获得诀窍?
他这么一说,张叔夜却又一阵大笑:“抓那些人?呵呵.....能抓到吗?”
“且不说那些人是和柴进在战场上结下的至少十几年同生共死的铁血情义,柴进若死,他们怕是不会苟且独活。单说,那赵庄是好破的吗?”
“李刚,你去过那,可是亲眼见过它的古怪的。”
张叔夜自己也露出若有所思样,捋着胡须沉吟道:“我敢说,就是我们这三边强军一齐去攻打,不死个大半,怕是连城墙顶都翻不上去,九万大军不死光了,怕是破不开那座城门。河间军去打?哈哈.......送给赵庄农夫渔夫杀着玩斗乐吗?
宿元景那虚伪苟且之徒他也会带兵?”
张叔夜如今对宿元景的看法是糟糕之极,鄙夷到提起来都怕脏了自己的嘴。
李刚倒没觉得赵庄有多么难破,不以为然。
那的城墙是很高,却也只十米左右普通,不算多么高得难攻攀。城门洞是古怪,有大杀招,但也未必多么难攻破......
他在赵庄住了一夜,却也没上城看看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并不真了解。当然,就算他当时有心上去查探详情,柴家庄的卫兵也决不会允许他上。
城防秘密直接关系到满庄人的生死,就是官府朝廷的人来想看想知道,也决不许......
在李纲想当然的意识里,城防,也就是那么回事,全天下的都差不多一样。赵庄?是特殊点,但城防方面还能整出什么花来不成?
嗯,有了水泥这个建筑利器,古老的防御手段——城墙,它确实能整出个花来。
李刚的思想见识无疑是落伍了,没跟上技术进步的步伐,显露了无知而无畏。
在张叔夜看来,李刚这反应就成了,还真是头倔驴,真难弄顺溜了。
他只得想想又说:“官军打不破柴进家,这害处还是其次的。
最糟糕的后果是,柴进一伙跑了。
赵庄那东西两条河如今可不是寻常小河,尤其是东河,如今是既宽又深又急。
河间军一去围剿,柴进困逼急了,一看在大宋当不得良民立不得脚了,必然弃庄上船出海而去。他有很多船啊,尽管缺乏大海船,船却足够多足够用了。他们从东河顺流飞快逃走,河间军只是步兵和一点骑兵,他们除了对着浩浩东河发呆叫骂,还能怎么的?”
“柴进一伙出了海,成了无家可归的流浪者,无法无天的自由者。你若是他们,会选择走什么路生存下去?”
李纲一听这个,脸色顿时一变。
柴进一伙必然成了沿海海盗,
祖上江山被夺的旧仇加今日新恨,这仇恨可大得深得没边了,指定会以海盗方式专门沿海流窜肆意上岸拼命祸害大宋,又那么擅长海上事,这妥妥的又一海盗大祸,没海盗国那么强大可怕,但也不是宋国水军能对付了的。海盗国就不允许宋军出海。宋国只能干挨打,只能处处防范处处都是漏洞,防不住。这种祸害也绝不是如今的宋国能承受的......
至此,李纲这才意识到柴进真不可杀。
但,正是如此,李纲更急怒了,愤怒得浑身哆嗦,再也控制不住情绪了,怒吼张叔夜:“你,你们,身为朝廷守边大臣,被官家寄予无限信任和厚望,担负着国家民族命运,此值危难之际,竟不思英勇报国,聪明到立马意识到边关有凶险了就只顾弃军逃跑?
你们你们,这算什吗?......无君无父无义,无耻!你们怎么可以这样呢?你们都是有大才也曾有大德大志愿的人呐,你们......”
李纲激愤得语无伦次了,不知怒骂谴责些什么好。
628风波恶8
李纲急红了眼,如此一激动失态地大怒大骂,
张叔夜也火了,他更愤怒。
“李伯纪,你狂吼什么?是我不肯为国效死吗?是他们就想国灭早死啊。”
怒吼着,张叔夜的火窜得更猛烈了。
他狠狠地指指南方:“他们作尽了孽,把我们民族祸害成了这个样子,早该死了,却仍能纵情安逸享乐,他们还没死呢,我家不该死,凭什么要为他们死守在这白白惨死?”
“他们都信奉君子不立危墙之下,都聪明的躲着不肯来边关遭罪冒险。若国家快断气了,就明智果然卖掉国家卖掉百姓,乖巧麻溜地向异族占领者恭顺一跪求新权势富贵。李纲,你忠君爱国气节高尚,你愿意为那些人性泯灭的狗东西守边关死在这,那是你的事你的选择,凭什么强求我和宗汝霖刘仲偃也得死心塌地为那些应该千刀万剐的狗东西也死在这?”
“老子一生为国为民,当官做人有各种不足却敢称无愧于心,宗刘二公也一样,甚至比我做得更好。凭什么我们三家必须不得好死?啊?李伯纪,你说说,凭什么?”
“.......”
李纲,被张叔夜竭厮底里的怒啸连问给责问得脑子一阵阵发蒙。
他是鼎鼎大名的李大炮,上喷君王,下喷臣子,却保持着理智规矩,注意避免触犯到官家与权臣们真正的忌讳点,免得真激怒得罪狠了君王和奸贼权臣,遭到不择手段报复。
而张叔夜却是敢斗权势最顶峰时期的权相蔡京的喷子,而且能朝辩斗嘴斗得过老奸巨滑蔡京及太多帮腔党羽,能把淫威尽乎是皇帝的蔡京得罪得狠了,结果却只是贬出京城.....张叔夜做喷子的战斗力和胆量两方面的段位显然都在李纲之上。
此时,政治上尚且幼稚的李纲和张叔夜玩对吼,怎么可能吼得过hold住。
李纲被怼得没词了,却是总有急智。
“好。”
他狂吼一声:“你说得对。你们,都有理,都不该为国冤死在这。好好。我李纲对国家对苍生没有功劳,我当宋官这么多年了问心有愧,我惨死在这不冤。你们都走吧,都逃避吧。我李纲顶在这一人担了。”
“朝廷不是就得瞎搞吗?我李纲不惜性命去阻止。你们走吧,柴进的事我担了。我领着三边愿意听我指挥的军队去阻止河间军杀柴进。我要把事闹大到皇帝承受不起不敢了。”
张叔夜哼了声:“李伯纪,你别玩这种激将把戏了。你这点年纪经历,想对老刘老宗和我玩激将,你还太嫩了点。
你也就嘴上那点小厉害,也就敢骂点次要的。真揭大事大忌讳,顶大事,你不敢的。你别笑话我们逃跑。你也照样极怕死,你害怕得罪得皇帝和那些狗东西狠了,被凶残清算。”
说着,他幽幽叹口气:“普天之下,也只有文成侯真敢干。赵廉,只有一个。有底气,有那胆识,敢硬顶皇帝和整个朝廷任性瞎搞的滔天凶威的,满天下也只有赵廉一个。”
他这么说,前半截是刻意为激得李纲豁出去了敢顶上去,后半截却是有感而发,感触太强烈,不由自主地顺嘴说了出来。而这个说法属于触犯了官场大忌,政治立场错误,已是死罪。
直到此时,张叔夜才强烈感觉赵廉、沧赵家族的可贵、可敬.....可惜。
可惜,那么年轻英明有为的一个奇才政治家军事家经济大家智慧圣人,就那么悲惨地没了......这是中华民族的大不幸,是所有中国人的大不幸,是儒圣光辉的汉文明的最大耻辱.....
张叔夜第一次深刻认识到,赵廉这样的人都不得活,那么,这片领土上的人真该灭绝了。从仍然高傲在上的君王到最底层的落魄卑贱小民,全都是该死的,不值得维护。
他也忽然明白了,宗泽、刘韐这样的人为什么还愿意效忠宋王朝守在边关。
不过是在守护祖宗用无数生命鲜血无数岁月才慢慢换来的这片神圣领土,不让蛮夷轻易能糟蹋罢了。同时尽量兼顾家人的生活与安全保障。
他们不是为守护罪犯尽了的宋王朝宋君王尽忠臣的职责操守完忠君爱国气节与历史美名。
想通了这些,张叔夜一直迷茫不安的心敞亮了不少,
他的眼睛渐渐有了光亮,露出某种坚定。
李纲被激得满脸羞臊涨红,怒声道:“张叔夜,你也别激我。你说我不敢。我就‘敢给’你看看。柴进的事,我抗了。
你先别急着丢人的跑路。你借我一千,不,五百骑兵就够了,再由你去和宗公刘公他们协商好了,由两军各借我五百骑兵。我带这一千五百兵去赵庄就能把事全抗了。”
“嚯?”
张叔夜嗤笑道:“你这是把我们三个全拖下水一起背锅呀。这就是你所谓的自己一人抗了?”
李纲却不脸红了,恼怒道:“你们三个老前辈竟然阴险默契地一起算计我这个一向对你们尊敬有加的后辈,竟然把我当猴耍着欺负。好,这亏我吃了,这算计我认了,是我自己愿意跳坑里,不怪你们,但,用你们当点背景板,壮大点我声势底气,这没什么不应该的吧?”
李纲,不是白给的,到底及时明白过味来。
这是张叔夜表演有点过火了,让李纲察觉了破绽,也是张叔夜有意露出点破绽。
张叔夜哈哈大笑.....
宗泽、刘韐、张叔夜,那都是誓死不向蛮夷低头的那种有大勇大担当的人,虽然畏惧柴进事件会引发兵变的杀身大祸,却不可能胆小自私无能地只顾不负责任地逃避。
他们三个,加李纲,当初就有约定,协调一致同进退共生死,在这种时刻,三帅睿智,不事先沟通却能及时配合到位,同时也不会抛弃李纲这个还不错的刚烈小弟。
激、逼李纲自觉一人顶上,那是李纲这角色最合适,能达到最理想的效果。
事实上东路边军出面在保柴进,顶朝廷瞎搞,由李纲出面演戏,三帅不出面直接表态,就不至于让皇帝和朝廷惊恐认定东路军已背叛朝廷有了异志而干出更荒唐的事,终不得不理智退让。
赵岳从历史上就了解宗泽张叔夜的品行能力,就知道他们能立马意识到朝廷整死柴进会引发的可怕危机,
而柴进留给他们的印象又着实好,他们不会认为土财主柴进对宋王朝是有反心的是大害......
当然,你不能指望他们是有良知的好官对柴进又有好感就愿意伸手保,
当官的都是事不关己就旁观,至少是有这意识,不作为,免得惹人嫌多出是非甚至树敌牵连到自己。这就是腐败官员腐败了甚至几十年,当地正直官员明明知道却就是当不知道,任其逍遥甚至官路畅通当上高官显贵那么久的很大原因。这是明哲保身的潜规则,常说的和光同尘.....
柴进,在宗泽张叔夜眼里也只是区区边野小民甚至是草芥而已,更不会顾惜在意。
重要的永远是实利上的直接厉害,
柴进的存在直接关系到东路三边大军的军心能否稳定,关乎国运,逼得官积极设法阻止。
刘韐接到赵岳的命令,事先有了准备,也领会到赵岳的心思,又了解宗泽张叔夜的特点,有把握,所以并不事先通风沟通,那样反而可能引发不可测的变化,就只顺手演戏,顺其自然,也果然如所料。
象宗、张这样的难得好官,总会以大局大节为重。
这也可称是君子可欺之以方。
直接决定到国家存亡以及自家切身的生死富贵荣辱利害,别说是宗张这样的坚决维护大局的官,就是朝中那些王八蛋官,只要他政治上成熟,不那么蠢,没疯,他也会明智选择保了柴进。就算知道柴进确实是反贼,应该除掉,他也会当没这回事,先保下再说,以后再设法徐徐图之......
这是大势的威力。
只为自家,东路边帅也得咬牙保了柴进。而朝廷那帮人再任性荒唐,最终也只能苟着妥协。
三边的反应、李纲的毅然选择,远在梁山的赵岳很快就知道了。
他看到了宗泽张叔夜包括李纲,这三位应该有善果的历史功臣走向抛弃陈腐的好趋势,他心情大好,不禁笑眯眯地看向北方,说:“美味的海产吃到是福是享受,但白吃那有那便宜事。”
职业病而日益阴沉的特务头子朱贵和同样越来越政治化阴险的何玄通听了,不禁哈哈大笑。
天下哪有只沾便宜不用付出的道理......
享受到柴家庄水产的人,至少至少都得舍命打仗,为清除这片土地上的罪恶付出努力。
有人在奔腾的历史洪流中因顽强坚持正义良知,被不知不觉推着选择走向正确光明的道路。同时,也有人,聪明之极,擅能抓机会获取私利或实现不可告人的私欲,却是兴奋奔向死......
...............
河间府府衙。
宿元景接了旨意,安排从京城一路急赶来而累得热得疲惫不堪的传旨宦官去好好沐浴休息,他又仔细看了一遍圣旨,看着看着,嘴角不禁微微露出一丝快活的笑意。
然后,纷纷赶来的本府主要文武官员也纷纷看了圣旨。
这些人一个个地也露出各种冷酷凶残得意等等笑容。
有的干脆亮出了凶残猖狂报复态,哈哈大笑,说,这下好了。柴进小儿倒霉了。柴家庄就在我河间府直管之下。那狗东西竟敢仗着誓书铁卷不鸟我辈,竟敢连点鱼虾都不肯孝敬我们,不守规矩,不懂我辈厉害,只当我辈奈何他不得。哼哼,这下他嚣张到头了,看他这回怎么死。
有人带头展示自己就是这么卑鄙无耻,立马就有官员敢接着跟上,大笑道:“可得整治得狠点,可不要轻易让他死了解脱了,多玩玩,让他好好亨尽痛苦滋味,不然怎解我等久积心头的这口窝囊气?怎保官府的权威凛然不可侵犯?怎证我辈的权势不容挑衅?”
立马有人大为赞同符合:“说得好。不如此,其它小民还以为官府是吃素的呢。都有样学样那还得了......”
河间府兵马总管叫李景良,也兴奋骁勇道:“本将愿意亲自去捉了那小儿。”
这厮曾经被赵廉公开斥责说,此等苟且怕死无丝毫羞耻心的鼠辈也配为将?
赵廉无疑是看透了此人的不堪,坚决把李景良赶出了沧北军。
在历史上,李景良也证明了自己是如何无耻不堪的。历史上,他是宗泽的部将,本事应该是不错的,是很高级的将领那种,宗泽派他去解救某地,结果,这家伙一遇到金军就吓跑了,果断弃军而逃。同去的大将阎中立不肯退独力难支英勇战死。李景良独自逃回军营,还对宗泽撒谎狡辩,夸大金军是如何猛虎一样可怕难敌,别人又是如何如何不堪的,他自己能活着回来了,却是英勇敢战能突破重围的结果......被宗泽怒斥,斩了......
就是这么个东西,官不但没丢,反而越发得朝廷重用,升迁得快,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朝廷看重他极度仇视赵廉,想利用他对付赵廉和沧北军。李景良也很得意,这些年当官当得分外自如快活,不用奋勇冒险打仗立功,只要谄媚加孝敬贿赂上面,表一表自己坚决仇视和打击赵廉的那份意志和忠心,上面就会对他极满意,官、好处就纷纷来了。
此刻,又到了检验人品的时刻了。
这些河间官员全都不负众望地露出‘我就是奸臣王八蛋’的本色,
显然,宿元景所部官员已经自动汇聚成了一群败类的团体,
这必然是宿元景这个领袖自身存在大问题,再次证明了宿元景掩藏在清正儒臣光辉后的本相是真的太不堪.....官场最常见的那种沽名钓誉虚伪败类戏精,混官场捞名利高手。
宿元景端庄严肃表态:皇帝的英明指导教诲,我坚决拥护;朝廷的决策,我坚决服从......诸公,我辈食君禄,当解君忧,尽忠报国就在此时。隐藏民间的某些居心叵测恶贼,必须坚决尽早清除干净,还天下朗朗乾坤,决不能有半点辜惜,不能手软......
629这怎么可能呢?
在宿太尉的雷厉风行领导下,效率罕见奇快,接旨不多时,河间府就出兵了,
正是由积极踊跃请战的兵马总管李景良带的兵,兵力......一万。
打个区区乡野僻壤孤独无助的土财主竟然出边关抗辽一样郑重地用足足一万兵力,这不是说河间府主要文武官员感觉柴进不好对付。
恰恰相反,他们根本没把柴进的势力放在眼里。
若不是宿太尉太顾惜名声,怕留下无耻杀害柴世宗无辜后裔的历史丑名遭到后人唾骂,也顾忌丹书铁卷的麻烦,依着早把柴进恨之入骨的河间府官员的贪婪和报复的急切,早秘密派兵突袭或干脆以官兵伪装强盗的方式把柴家庄灭了抢干净了......
这帮官员,有的正是老边关,熟知沧州事,很清楚柴进那曾经强大到能独力抗击辽军入寇保住庄子的实力在当年的灾中已死得散的所剩无几。
如今的柴家,能打的底牌力量也就那么几百人而已,
其它的人手倒是不算少,
灾后到现在已由自发投奔来的各地流民汇聚成近两万人,至少七成是青壮汉子,似乎实力不可轻忽,
但这些内地人,既对柴进没什么仗义忠心,也没什么铁血战斗能力,没经历过战争,根本不会打仗这种高级活,就是一批批投靠来混柴家好处的寻常草民.....刁民小人。
这些情况,河间府官员早有了解,
一直盯着掌握着情况呢,方便能动手时心中有数,能做到一击即中。
柴进把这些情况告诉过赵岳,大骂:怼辽寇蛮夷,他们要是有这股子积极劲就好了....
.......................
李景良骑着高头劣马,在浩浩荡荡的大军跟随下霸气十足地杀奔柴家庄。
在有居民生活的河间府境内,在百姓敬畏的目光中,他路过得分外惬意风光,但一进入沧州,很快地他就开始叫苦不迭了。
曾经豪宅众多,华楼林立,繁荣兴盛无比的沧州,如今只剩下一片繁盛绿意的苍茫。
此际是传统麦收前的临夏时节,
今年又雨水不缺,堪称风调雨顺美好年景,沧州大地此时已一片草木欣欣向荣分外葱绿茂盛,目光所及处常常是野草高到能没人,一路上却没有房舍,不见城池,只有残存的在富饶的沧州很少见的泥制残垣断壁或庄堡等一点地基遗迹.....
这,别说人影,就是鬼影都不见半个,唯有的活力就是隐藏在绿意中出没的野兽、飞过天空的鸟,在静静流淌的河流中在水潭沼泽中欢快捕食栖息的野鸭子或过路水禽。
这里没有任何可供食宿的建筑。
这时节不冷也不算热,除了下雨,外出没别的不便,河间军也没惯常出征那样带帐蓬,只带着雨衣,自然主要是草编的那种蓑衣,军官才有油布式雨衣,带这个也方便席地而眠。当然,李景良等主要官员自然是有帐篷的,再麻烦也得带着,不会委屈睡露天地。
在这等荒凉之地,只蚊子就够人受的,还有毒蛇等防不胜防的危险。
李景良再官大再会娇贵自己,他也没法解决大自然的教训,被蚊子叮得满脸包,根本无法睡好,昏头涨脑,满眼血丝,弄到的野味吃也不香了,脾气日益暴躁,但部下大军更凄惨更处在烦躁冲动中,他忌惮坏蛋将士动不动杀官造反的可怕属性,哪敢迁怒将士泄火,只能干火熬着。
行军也是个大/麻烦。
大地震和长久没了人烟的缘故,曾经的结实大路几乎都不见了,哪怕它是上千年踏出来的路。可见柔弱野草却具有的强悍之极的破坏力,或者说是大自然的沧海桑田威力。
这可要了河间军老命了。
人走在茂密的野草丛中已经很困难了,还有车得带着,拉粮食、箭枝、将军帐篷.....入沧州行军不过二十里就已经有三四个人遭到毒蛇亲吻....倒下了。
李景良自己也险些死在毒蛇攻击的夜梦中。
偏偏倒霉,又遇上了阴雨连绵天气,把个大军给淋得泡得,甚至生火困难饿半个死......
一身泥浆,个个被蚊子叮得面孔怪异,人不人鬼不鬼,早没了出发时的那股子杀抢柴家的兴奋劲,好不容易才到了曾经的盐山县,这才看到点建筑痕迹,却也照样住不得人。
砖瓦石材木材的建筑及门窗统统都不见了,只剩下寥寥的泥胚茅草屋可怜立在那,却也或腐烂漏顶或半塌了,妥妥的危房,住着不顶用不说,在里面还可能砸死或活埋。
在这,恶鬼样李景良停下了,让狼狈疲惫双重不堪的大军休整,缓缓体力精神,并利用好天气洗洗泥浆.....总不能地狱钻出来的最倒霉饿鬼或人世间最凄惨的乞丐一样让柴进庄的人看到吧。哪还不得被笑话死.....太狼狈出现,只怕会让柴家庄的草民小瞧了,不畏官军了,反而敢抵抗了。
.....................
赵庄城前一片忙碌。
数百辆四轮大马车挤在这。
庄上的众多流民汉子正热火朝天地装货,
有的忙着用人力板车从城里仓库往城外运,有的忙着卸车往边军的车上装,今天天气炎热,干的又累,太多汉子干脆光着晒得黑油亮的膀子只穿条大裤衩子,就算这样,那汗也不断地从脸上身上往下淌,却没人喊累,更没人伺机偷懒懈怠。
这是东路边军又来进货了。
货自然是水产品,
天热,不能天冷那样冰着搞长途运输,新鲜的根本放不住,只能是腌熏晒干货,但多种海鱼鱼干、虾皮、贝肉、海带......货品照样丰富美味得让来这的边军将士流口水.....
此次是三边齐来进货,共......一千五百骑兵负责押运。
这些骑兵本就是各种坏蛋,日复一日守边巡逻杀辽军杀得到如今更是个个狂野凶悍,在这却不做傲横兵大爷,而且都不在一边悠然旁观等着闲着欣赏庄户草民卑贱劳累忙活,除了那些负责在庄前两河间草地放马的,其他人都在参与装货,虽然又热又晒又劳累,却一个个和庄民说说笑笑的一起干,场面很是融洽,就仿佛他们是本庄的子弟兵一样,完全不是坏蛋该有的形象。
事实上,如今的边军最喜欢干的差使就是来这进货。
柴大官人为人那真叫个豪迈大方。
边军们来进货,来一百人是丰盛款待,来一千两千人的可怕规模照样招待得决不掉档次,各种河鲜海鲜、美食,包将士们吃个够,还有美酒解馋解乏,这已经是如今的皇帝大臣都未必能经常吃喝到的难得美味了,
关键是,这,全免费的。将士不必有心理负担。
这的厨子又是好手艺,能把大锅饭的饭菜照样做得格外美味,让即使是入军前是一方大土豪的那种口味吃叼了嘴的军官将领凭良心也挑剔不了什么,
住的又舒坦,
每次来都是先洗澡,理发,衣袜也给洗换干净,浑身的干净清爽利索,精神就来了,然后大碗开吃,
虽然酒不能尽情喝,却也能喝得浑身轻快,往庄中的待客楼房分配一住,安心地好好大睡一觉休息好,下午来的就住一夜,第二天再说,货物自有庄上给弄好了,
临走,将士们再痛快大吃一顿,然后只管赶着货物绝对不会短缺半点的马车上路就得。
在这个格外冷漠凶险的世界里,区区兵卒能得到这种尊重,这尤其显得珍贵感人。
柴大官人享受官府特权,又与三边大帅大将关系处得好,本可以完全不鸟官兵的凶恶可怕,本不必把来进货的丘八草芥将士当回事,却是如此重视边军卑微普通将士,总说边关安宁、柴某满庄的命全靠你们奋勇守边,你们是功臣,是勇士,理应被尊重和款待。
柴大官人是如此的豪侠义气,
最关键的是有能力如此大方,真不愧是江湖美名传天下的当代孟尝君,让这些来自天南海北的好汉边军来了都能感觉心里是那么熨帖,让那些从军前曾经在老家混得名声最响亮最豪横牛逼的豪杰也不得不竖大拇指,说一声我真不及。
三边帅和大将们,以及三边广大将士们,心里都明白,自己实际帮不了柴进什么,也给不了柴进什么。
柴进是个极有实力的庄主,
此人年轻有为,擅长练兵和打仗,治庄有方,生财有道,保家对抗辽军的经验极其丰富,不在任何老边将之下,
在赵庄这个地方生活,有如此坚固城池与优越地理可借力,就算边军守不住边关,辽寇能杀到赵庄这,柴进也有能力自保,不需要边军积极及时赶来解救。
柴进盛情款待边军,竭尽低廉的价格供应边军水产,其实更多的意义是向边军表达一种他对边军长年累月守边所付出的苦劳和牺牲的理解和极力尊重。
这种理解和尊重是朝廷、皇帝,包括天下各地的大小官吏士绅,永远不可能给予的。
国灾后,宋王朝统治者被海盗和军民大众疯狂抛弃所共同教训的,再不敢以往那样习惯地肆意任性轻贱虐待甚至杀害军人了,但心里却不会真有改变,甚至会更提防而轻贱。
因此,东路三边大军就会对柴进心生好感,放下凶横和本性各种恶,对柴进还以尊重。
就象眼前现在的这样,将士们自己愿意劳累干活,帮着庄户们能轻松点弄好货物。
军队对百姓能有这种表现,这已经堪称是奇迹。
别说是如今这些坏蛋本相的将士了,就是以前那些所谓的良民子弟兵也绝没这心。
军民雨水情,军民一家亲,那是直到真正是人民的军队出现时才会出现的。
在此之前,军队一直都是等同于官方土匪的存在,祸害百姓是合法的,理所当然的。
象岳家军那样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纪律严明不侵犯百姓的军队只是偶然出现的个例,纯是特例,更展示了岳飞的多么难得,可惜,只是一闪而逝......
象岳飞这样的,违背百姓是牛马蝼蚁草芥牺牲品的几千年传统观念,他就算政治精明不招完颜赵构所忌,结局也决没有好下场。
他越尊重百姓尊重生命,越是品行高尚珍贵,越是异类不能被统治阶层所容。
大家都在尽情当官大爷、兵大爷、钱大爷、地痞流氓土匪豪强大爷,你岳飞竟然不这样干显得我们太坏?敢让我们不能大爷痛快了?那你岳飞就是该死。你不死,谁该死?
笼罩在圣人君子道德光辉下的儒教社会,事实遵循的是相反的一面,竭尽了人性的卑劣丑恶无耻,并且让中国成功保持了全世界最漫长的陈腐愚昧落后残酷丧人性封建统治。
李纲,就在这火热温馨的劳动场面中。
他瞅着将士和百姓那么亲热自然和谐地一起干活,他面色古怪,眼神复杂。
这是他第一次带队来进货。
这种军民和谐一体的场面,他是生凭第一次看到。
以前,他听说过赵公廉的部队和百姓的关系处得是怎样怎样好,听说过沧州军、沧北军,或者统称为沧赵军是如何得人心如何被百姓尊重信任和爱戴,他没来过北方,没机会来,不能亲眼看到,他心里不否认赵廉的厉害和品德之高尚,却也不大信那些传闻。
军与民,相亲相爱,这怎么可能呢?
李纲出身文帅之家,很了解军队是什么、军队和百姓的关系又是什么。
军队,不肆意祸害百姓,这样的军队已经是举世难得的好军了,还相亲相爱?除非那百姓是将士的亲爹娘或什么重要亲戚.....
现在,他看着眼前的场景,终于开始相信了,却也有个疑问纠缠在心间。
凶横霸道的军队为什么和该被欺负的百姓能相处得这么自然这么好?
难道是,边军是恶棍,这些百姓是刁民,两伙人表面是军是民,是不一样的身份,本质上却是一样的,都特么的坏蛋,所以有共同语言才能处得这么来?
无论怎样,他看到了柴进人格和能力上的魅力对边军的巨大影响,终于肯相信能力和人格魅力更在柴进之上的赵公廉确实能把军民搞成相亲相爱.....
这种军民关系不是不可能,只是自己做不到。
以前根本没有尊重丘八或草芥百姓这方面的观念,大宋官员压根儿没那个心。
630军国大事当儿戏
李纲特意亲自带队来柴进这,
他想和柴进当面好好谈谈,既是就此机会化解一下双方初遇时发生冲突形成的尴尬关系,安抚柴进,也是想好好敲打一下,警告柴进,你不要仗着有丹书铁卷和柴世宗后裔的身份就敢肆意挑衅王法和官府,却并没能见到柴进。
铁一和比柴进这个庄主也难得出面的老管家一齐出面接待了李纲,以示尊重。
老管家看到李纲强忍怒气的不满,沉积着阴郁愤闷的脸上越发神色难看,却风轻云淡解释说:“小主人被恶心坏了,牢中遭了大罪,受到惊吓和越狱逃命的凶险坎坷折磨,身心都受到了重创,身体不大好,精神更差,心情恶劣之极,就不出来见客了,免得和你李大人再发生点什么”
李纲此时仍是标准的封建官僚思维,对儒教那套森严周密的伦理纲常尊卑规矩传统十分重视和维护,他可不管柴进身体和心情如何糟糕得不能见客,在他的观念里,只要还没死没昏迷不醒人事等确实不能见客的情况,那么官亲自上门来了,此家有一口气在也得恭敬老实地赶紧坚持出来拜见,何况柴进这情况。
他对柴进如此拿大不鸟他这样的高官贵客,尤其是他还是满满的好意来帮忙解难的....自然十分不满。
但,他这一趟是扮菩萨来的,不是来发官威当阎王的,也不好变脸再计较。
关键是,
他从老管家的愤闷之极随时会暴发的态度上,从铁一的铁血坚硬森戾....杀气腾腾对辽寇一样的冷酷仇视而轻蔑的眼神中,从庄丁守卫对他突然亲自带骑兵来此的变相严格审视查问甚至是直白的横刀枪凶恶蛮横刁难阻碍嘲笑挑衅试探,从柴家庄的各种迹象,李纲已经清晰觉察到了柴家庄已经进入战备状态,做好了随时打仗的准备。
当然是准备和任何敢来犯的官兵打。
李纲想当然认为的投靠在此却不会真忠于柴进和朝廷作对的那些流民刁民,竟然完全不是事先想像的那样。
这些无良草民竟然很坚定地选择了追随柴进,看情形也在积极投入准备打仗。
愤怒憋屈而对朝廷失望成痛恨的柴进,显然已经准备随时杀官军反了。
以高廉为地方官府代表的作法,以皇帝代表的朝廷的态度,也确实太让人寒心了。
显然,柴家庄虽然窝在荒芜没有别人的沧州,并且是在消息最闭塞的边角僻壤之地,对外界的消息却很灵通。
柴进显然已经获悉了皇帝爱高俅不问青红皂白已要河间府用兵收拾他的事.....不愧是跟着当年的沧赵家族经商大获成功的典型人家。经商,极重要的一点就是消息灵通。
这对李纲来说就不是好事了。
在这个最敏感的时候,柴家庄对一切官方来人都自然抱有戒心和深深敌意,
尤其是,李纲这样的曾经和柴进发生过激烈冲突,曾经嚣张摆官威耍权势凶横想好好教训柴进,却被柴进大怒喝骂嘲讽甚至驱赶.....反过来教训了而必然结下仇恨的官员,这里的人更会戒心十足,直接认为来敌,哪相信李纲来竟是好意。
李纲没遭到攻击,能体面地入庄内作客,这已经是创造了不可能为可能。
面对这种恶劣情况,李纲再信守他重视的那一套尊卑纲常,对柴进身陷灭亡危机下竟还敢如此轻慢他而再不满,他也只能忍了,得摆出大度正义高尚.....高姿态,避免一言不合就打起来了,然后就闹得不可收拾,引发边军事变的后果不可挽回,一切就完蛋了。
这场交流进行得很尴尬,很艰难。
老于世故的老管家和警惕性极高的铁一,很难相信李纲此来的善意,不敢信。当然,这是在作戏。
但,即便刘韐那事先已通知了这边李纲是来帮忙的,这边也照样保持高度警惕。
官的话向来是不可信的。
尤其是自诩知识才智手段,高人一等,最喜欢愚弄百姓的儒宋读书人官僚的话。
谁若是信儒宋官员的承诺,相信这些浮浪官僚的信誉操守,谁准得被坑惨了。
宋王朝直接关系到国运的治国大政方针政策都总是变来变去的没个准,皇帝说话也总不算数,唯一不变的就是放荡虚荣腐败和愚民剥民轻贱军人,你还敢相信官员那张嘴?
李纲,为官的名声不错,
但他是李大炮,皇帝和朝廷内心根本不信他,柴家庄这时候更不敢轻信他。
李纲对三边帅说得挺好,保证得钢钢的是来帮柴庄,但,谁敢说,他来这不是和其它文官一样轻狂自诩才智,哄骗了三边帅,实际是玩诈想用一千五百骑兵搞突袭完成灭庄?
李纲的固执、强硬和火爆杀机脾气是很大的,而且半点不缺官僚式阴人的手段,又是最狂热坚持所谓忠君爱国维护大义大局的,为此,他肯定可以不择手段,不惜一切。
有时候,越是正直的好官,反而越是可怕,害人祸民族的威力比奸臣更强大。
对李纲这样的官,谁敢轻视而轻信。
李纲,确实有才干,用自己的诚意、耐心和口才还是一点点说动了.....
老管家最终点了头,收了三边的购货款,给三边继续供货,并象往日一样盛情招待了李纲和带来的骑兵.....李纲明白,这并非是老家伙真信了他。
收钱和发货,这仅仅是次交易而已,不意味着别的。
一把一利索,钱货两清,互不相欠。
以后?其它?
那,另算。看以后情况再说。
而且,柴家庄自恃武力,心里有底气,显然并不怕李纲用一千五百骑兵玩手段。但仍然直接显示了对官兵的戒备,这次没有允许官兵进庄吃喝消遣快活,在城外吃喝过得夜。
李纲的胆子也确实大,关键时敢担当,明知柴进轻蔑讨厌他甚至恨他,明知这个庄子随时会愤闷悍然杀官造反,他却仍然选择了住在庄里,和军队隔绝了,以示坦然和诚意。
这,给他带来了第二天的前面所说的军民一起热火朝天干活的和谐温馨场面。
李纲,没在庄里贵宾间理所当然享受着招待,顺便躲避着烈日暴晒。
他从开始就在现场,由铁一陪着,主要是怕凶野边军耍横闹出事来坏了他的计划。
边军昨晚在庄外露天地睡了一夜,委屈了,应该火大,却竟然并没发脾气,也没闹事。这有饮食招待得一如既往的好,这些边军吃喝得没什么不满意的原因,却也流露出广大东路边军对柴进已经有相当的敬意认可,睡庄外荒野也愿意忍了委屈和凶恶脾性。
李纲这下是深受触动,
原来尊重的威力是这么大。原来,凶恶暴徒兵也是有心的,也有温馨人性的一面。
他敏锐地看到了一种危险征兆:东路边军未必就不会仅仅因为点水产吃食嘴福就悍然追随柴进反了朝廷。这种可能不是有,而是很大。
他第一次从骨子里重视起善待卑贱丘八的事。
必须和从一开始就高度重视将士生活和安危的三边帅一起关怀好将士,拉住军心。
他自信只要他和三边帅都尊重和关怀将士,将士们就不可能选择跟着柴进干点什么。
这是朝廷的优势。
国家的力量和能给的好处、前途,不是个人小团体势力能比的。
已裂土称国的田虎王庆比不了朝廷。柴进这样的窝在荒芜人烟沧州僻壤的土财主更比不了。李纲.......没自信错。要是柴进仅仅是柴进,身后没有海盗国背景的话。
李纲在对柴进悄然有了戒心中,更多的却是爱上了眼前的劳动场面。
他温柔地看着庄民和将士在那说说笑笑地忙碌,满眼的欣慰与遗憾。
要是天下的军民都能如此相亲相爱,那么,皇帝再荒唐,朝廷再腐败,外化那些蛮夷也决不敢轻犯中国。
可惜,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想都不要想,就是做梦,也不敢做到这方面。
别处的军队,和百姓都是对立的,对百姓只有凶横残暴......轻重程度不同而已。
以名将王禀的治军之能,他也根本不可能做到让本部军队和当地百姓和谐相处。他尽量能做到的仅仅是部下军队不敢随意祸害百姓。
就这,却已经是难能可贵了。别处,根本不会有。
那些地方文武官员,包括皇帝的代表执法宦官,不用军队直接残害百姓已是忠臣。
就在李纲思绪万千,感慨也万千时,缓过劲来的李景良来了。
河间府一万大军正是因为路上遭了大罪而越发凶恶急切,得从毁灭柴庄得到弥补。
杀气腾腾,恶气冲天.....
李景良在此大军追随下也越发骄横凶狂贪鄙......自大。
有此士气的大军,何愁收拾不了区区乡下土庄主。
赵庄城堡高大坚固,柴进异常凶顽,我大军也照样一来就能顷刻荡平......
他已能清晰地看到赵庄城,带着大军兴奋地往这急赶,却有柴家庄的骑哨三人先到了。跑在最前面的骑哨在西河桥外老远就大喊:“河间军杀来了。”
稍后面的两骑跟着重复大喊。
正在干活的柴庄汉子们猛听到呐喊声,再一瞅奔回的骑哨长边喊边挥舞手中的一面中间仿佛染了一道狭长如剑的血的黑旗,他们顿时轰动了,二话不说,直接丢下手上活,纷纷迅猛却有序地奔向城门。数百人呐,竟然似乎眨眼时间就全部入城去了......
在李纲和边军骑兵的集体愕然中,那三骑哨兵也过了桥,无视李纲和边军,打马径直穿过货车丛奔向城门,转眼也不见了。
铁一看着李纲,眼神大有深意,无声地对李纲重重一抱拳,一转身也飞快跑回城了。
就这么几转眼间,城外就只剩下李纲他们这些人了。
随即,轰隆一声响传来。
是沉重的城门关了,彻底隔绝了庄子和外界的通道。
李纲和边军下意识几乎一齐抬头望向城上,
都想看看柴进的人是如何布城防守的。
赵庄,只是个乡野庄堡,但却太有名了。昔日的沧赵家族生活在这里,只抗击辽寇一项就创造了太多令人难以置信的战争奇迹。
这里是处绝地,是辽军或其它什么来这行凶的歹徒的死地,是辽国与宋国某些人的悲伤地,愤恨地。
没见过赵庄人当年是怎么一次次以微小的代价轻松打败并重创辽军的人,一提这事,没一个不好奇的,没谁不想知道到底是怎么能办到的。
莫非神奇的沧赵家族真有神仙之能?
李纲和这些边军也是一样的心理。
这里已经不是沧赵的地盘了,也不是赵庄了,但同样能看到到底是如何克敌的。
李纲他们想亲眼目睹一下秘密,为此感到兴奋,甚至感到荣幸能亲眼看到。
柴进想逃脱此次杀劫,首先得靠直接血战克敌自保,然后才是李纲寻机发威。
这是李纲事先就和老管家交待约定明白的事。
但,这不意味着李纲可以在开始就直接袖手旁观。
老管家当时那无可无不可,随你李纲随便说什么,对李纲到底是真帮忙还是假的忽悠人那种无所谓态度,以及根本不把河间军放在眼里,不怕朝廷派兵打来的淡然自信,这些也都促使李纲必须在事件的一开始就开好头,
至少得让柴进团伙看到他是真想保这、敢对抗朝廷瞎搞的那种坚定态度。
这个开局最关键,几乎能决定着柴进立马反还是不反,直接影响着东路军的走向,也就能影响甚至决定到宋王朝的命运。
李纲在这种事上半点不会迟钝糊涂,丝毫不敢大意,也不敢有丝毫胆怯迟疑不去做。
他冷眼瞅着李景良在高头劣马上气势汹汹,睥睨,顾盼自雄.....极得意而来,心中不屑之意翻涌。
对这个河间兵马总管,宿元景一手举荐和重信的心腹大将,他早有耳闻:这是个有些军事真本事的人,但注脚仍然是那两字:废物。
现在亲眼看到此人的不堪,更确信了,用此人为将首,纯是信用祸害,在瞎搞。就象赵佶就是爱和重用高俅一样。
宿元景和朝廷那帮人是在把军国大事当儿戏,只重私利,只享受拍马屁,根本不在乎国家死活。
631还不下跪请安?
进一步认识到了朝廷的腐败荒唐,认清了宿太尉的本相之不堪,李纲心头不安,越发焦虑而沉痛,火爆脾气就上来了,鼻孔息张,呼呼地喘气,瞅着李景良,两眼开始冒火。
巧合的是,宗泽部带队来进货的马军大将正是历史上被李景良坑死了的阎中立。另两部的大将分别是贾琼、刘衍。都不是后世广知的出名人物,却皆是历史上舍命抗金的将领。
那些乌烂将或平时还好可一到事关民族大局大义大节的关键时就靠不住的甚至干脆变节投降蛮夷甘当任蛮夷随意打骂杀掉的忠心奴才狗的,从张叔夜到现在的三边大帅不断整训、考验、审视,已经用各种借口坚决淘汰赶走了,自然都到了宿元景麾下,或被朝廷视为有对外大战宝贵经验的人才调到京城,自然是归入高俅麾下。马军司是决不要的。
无论是欧阳询执掌,还是曹文诏实际控制下由何栗代表的马军司,都能抗住朝廷恶意强塞。烂将,硬得强塞进来,也会很快被犯军规,行了军法,没砍啦头也被打残了废了,闹得也无人敢去,都拼命找关系逃避调去。朝廷对此也只能认了。
毕竟马军司是朝廷最依赖的镇国军,皇帝和大臣自己也不想,嗯,是不敢把它整烂了,内心也希望马军精锐强大。
高俅自然就成了垃圾筒。
他倒是不嫌弃,甚至极享受。
因为,这些烂将或没长骨头的将官,都很正常的有另一种官场本事——滑头马屁精,都擅长给权贵高官当狗。高俅这样的也重视干将硬汉,但骨子里更喜欢会来事的狗才。
正是如此,宿太尉手下这倒是反而显得将才,嗯,不说济济,至少是不少。
宿太尉的假清正特点又太好掌握,于是这官当得也美了,被麾下众将各种花式马屁围拍得是神清气爽,天天轻飘飘的好不快活。
他内心好财,好诗词酒色文雅风流,但更好名.....最热衷的是名士高官美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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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良部以抢的心态飞奔一样迅速到了西河桥前。
东路三边来的一千多骑兵并不知道此来的真正目的,只当真是来押运货物顺便狠狠大吃柴豪富几顿,享受享受,也算是上面对他们忠勇守边作战与劳苦的变相放假与奖励。
河间军突然气势汹汹出现,意图不善,怕是来打仗杀人甚至毁灭柴家庄的。柴进被冤入狱整惨了的高唐州事件,这些骑兵已经知道,不论是有心无心,不论真情还是假意,都愤怒大骂高俅,说高廉该死死得好......表示了对柴大官人的同情支持,但,此刻看到官兵真来收拾柴进,朝廷竟然也一味向着高俅对柴进不依不饶的劳师动众也得除掉,这些边军的脸色顿时真变了,一个个的脸色难看得很,甚至眼睛里冒出了火,有了怒意杀气.....
正象宗泽张叔夜第一时间就想到其中的凶险而急于逃跑一样,这些骑兵第一时间想到的只是柴大官人完蛋了,那不是老子的美味从此也吃不得了........怒火顿时就涌上了心头。
边军的切身利益被直接损害了,这是如今的边军万万无法容忍的事。
他们才不管此事的是是非非,也不在乎这是至尊皇帝与权威朝廷的决定,是谁敢反对就是抗旨,是逆贼,该死,必杀.....
边军只一条,谁敢动我的“奶酪”老子就干掉谁。其它的?去泥妈的.....爱谁谁,爱咋咋的,老子不在乎,更不怕.....老子连凶狂辽蛮子都不放眼里呢.......
他们是坏蛋,强大要强的坏蛋,显然,就算真的完全没心没肺完全不在乎柴进的好,不会为维护柴进做点什么,也会为自己的利益愤怒强硬顶上去,甚至干脆凶猛杀上去。
何况,如今的东路三边九万将士是一步步历经整训考验精选出来的,
仍然自私自利,却总有人性,甚至有良知坚持的做人底线,至少是讲义气。
柴进尊重他们对他们好,边军就对柴进好。而且,他们都自诩是当世最能打最出彩的英雄好汉,柴进的超级江湖豪侠风格最合他们的脾胃。边军喜欢甚至很尊敬柴进,吃着柴进的美食,享受着柴进尽可能的尊重关怀,边军对柴进也有感情。
这,就有意思了。
这也正是赵岳特意安排柴进留守赵庄和边军打交道的原因。
别人,在这方面的魅力和感召力,还真替代不了柴进......
这,对李纲就没意思了。
李纲一直默然悄悄留意观察边军会是啥反应,到底是不是三帅惊恐的那样.....只稍看了几眼,观察到的结果,他就极度震惊了。
这还没怎么着呢,这些骑兵丘八只猜到了河间军来意就已经愤然成这样了.....你瞅瞅,很多的人,大手已经下意识紧握到刀把子上,完全是一副一言不合就抡刀子开片的趋势.....原来三帅半点没预料错,没惊恐错。
刘韐、宗泽、张叔夜,确实比我李纲老辣高明很多啊!
我对此患就几乎完全没任何敏锐,当时完全没感觉有什么凶险,根本没当个事,只想着首先要维护朝廷的体统法度威严,为大局冤死区区僻壤草民柴进一伙不算什么....这要是三帅老迈昏庸意识不到此险,或是没个主见犹豫迟疑,没有干脆果断,或是我李纲愚蠢固执到可笑,不信会有此险,或不知变通,一味只顾死守忠君爱国逞强.....后果......啧,我哪还会有机会看到什么不堪的后果,只会是在讲空洞大话劝阻和威胁边军中先被乱刀......
李纲想到这,不禁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就象张叔夜咆哮反嘲讽的那样,他也怕死。
人,哪有不怕死的。
他主要是决不肯没价值没任何重大意义的稀里糊涂就那么随便死在乱军中了,甚至忠君爱国死了,却背着个最耻辱的骂名。
李纲是有大志的,也自负有大才,自认能为国为民干很多大事,甚至能扭转乾坤....
但,在赵岳眼里,无论是对照历史,还是在现实中仔细观察李纲,赵岳都不认为李纲真有什么相才。
李纲,根本就不懂经济之道,不擅长治国理财,而理财,发展经济,强大国家经济实力底气,建立完备有效的金融体系,掌握金融对国民经济的重大调节作用,用全世界的资源坚持不懈大力补充和完善本国动植物及食品结构,建立和完善医疗保障体系,改善民生,保障民生,提高国家发展最根本的力量——科技实力,以及相关的生产科学医疗科学海洋科学等各种教育人才培养和储备,这是一国首相最基本的职责和能力。
在执政理财方面,李纲的能力连蔡京都比不上。
还有,治理山川河流,改善植被,保护环境,等等方面,李纲和其它这时代的官员一样根本就没那个意识,就算有这个意识,注意到了也懒得去做去关心.....尽管赵岳家这些年有意启蒙并一直坚持推行了这些知识观念,并一再强调其对国家持续发展的重要性。
这些统治国家或走向统治的读书人只顾之乎者也,只顾轻快放浪风流.....
因为这能让他们坐稳轻松自在潇洒官或考上官,其它学问就算不是歪理邪说歪门邪道,也是不务正业的杂书杂学问,一切以中举当官为要。等终于当上官了,就很自然的开始遵循和习惯于儒教那套治国传统,劝劝农桑,说说水利与教育就完事了......社会风气与政治大环境如此,研究什么实务学问技术啊,当官了就应该享受着国孥轻闲自在的浪....
大名鼎鼎的苏轼也是这么当官的,
在赵岳眼里,苏轼就不是当官的那块料,应该混文学娱乐圈当大腕经商并影响和娱乐大众。海盗帝国就有专门禁止苏轼这样的文才出众的人进官场的制度。哪怕这个才子是天才,也有当官理政的本事,也不许当执政官。浪漫狂放不属于政治。文人总体上就不适合当执政官,就算能干出政绩,也往往早晚能干出文人天性缺点导致的大祸。理科的,政治,经济,法律、金融,等等理性大的,个性严谨沉稳坚毅的人,才适合执政治国。
但,放浪轻狂不干事,宋官普遍的如此,没几个真肯用心干实事的。
肯实干的,不猛沾国家便宜不干事的,都被排斥鄙视为官场傻子,是不合潮流,不符合中国传统与官场规矩,是不会当官的,自然不可是名臣好官。
越是轻狂风流放荡,当官当成游山玩水的游客嫖客,不务正业,不作为,不负责任,用公款或跟着关爱他的大臣带着名伎到处和读书名士才子佳人、大儒高人、儒商豪商、名寺名观名僧名道.....吃喝玩乐论空虚禅机大道理扯蛋,潇洒交友放浪能浪出名篇佳作的,越是出名的好官名臣,被读书人控脑引导下的世人疯狂追捧,轰动天下,也能被朝廷认可。
皇帝就算明智,不喜,也只能捏鼻子认了,至多是不敢重用.....
王安石则是个反例。
他是真的拼了命地钻研如何才能解决国家大问题,可惜,他努力错了方向,也传统老三篇的只知削弱土豪权贵的利益.....触怒了统治者的根本,然后必然的失败,悲惨。
李纲,是肯实干的,注重实干能力,但,也掉在框里不出来,因为遵守和最看重的是儒教那一套做官做事方式,努力做圣言大义标准的君子忠臣好官,满脑子这个,实际仍是空洞务虚耍嘴....治国没屁用的,并没有被赵岳家默默推动的那些新理论所感染多少。
儒教读书人天生就不喜欢新,坚决不允许除了儒以外的任何新理论出现。一出现,就会如激怒的疯狗一样猛扑上去喊打喊杀的......高举圣人旗帜,占住道德至高点打倒一切......
呃,一不小心扯远了.......
李纲看到了边军的选择,心中惊惧,再无退路,只能选择咬牙和朝廷对抗。
李景良没看到李纲在。
他远远就看到了庄前密密麻麻的马车以及边军骑兵,知道这是边军又来这进水产了,亲眼看到了边军快活装货,他心中越发不是滋味,对柴进的杀机越发强烈了不止十倍。
哼,以后,这就由河间军接管了。这打的水货全都是我军的,敞开肚皮尽情享受美味,天天能吃到,以前欠的全能补回来。
至于三边,还想吃到,拿钱来也得看老子愿意才行,看你三边还敢如何轻贱本官?我就等着三边帅亲自来低头认错恳求......那样也不会卖给你多少。
上贡京城,加高价贩卖紧缺肉食的内地,这才是一举多得最划算的,根本不用愁水货多得吃不了却没处消耗......
有密密麻麻的马车挤住庄前,加上三边军队瞧不起河间军,甚至和河间军不对付,李景良也没自大轻狂.....蠢得直接赴过去和边军直接发生冲突,和大军就停在了西河桥对面,驻马仔细观看.......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进货而已,怎么来了这么多的骑兵......
贾琼等三骑兵大将是知道跟李纲来这的目的的。
阎中立事先得宗泽所托,性子又直爽,当先过去了,在桥这头喝问:“你们河间军杀气腾腾来此做甚?莫非是吃不到水货就怨恨柴大官人,积恨在心久了终于忍不住了,干脆就来此玩官府对小民的硬,想用兵威习惯地行凶报复,要行那杀人抢掠的军匪事?”
李纲与边军大汉比个子不高,此来也特意没穿官服,杂在人堆里很难被认出来。
李景良仍然没注意到遮掩在众多边军中的李纲。
他正在高头劣马上睥睨这边,顾盼自雄,猛听到阎中立毫不客气的喝问,不禁大怒:你阎中立虽然是边塞大将,但在我这个高阳关路总指挥麾下的兵马总管大人面前算个什么东西?你也配喝问我?边军越发嚣张了,怕是连朝廷都不放在眼里了.......
万分羞恼中,他戟指大喝:“阎中立,你懂不懂规矩?见到上官,还不下跪请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