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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水话蓝天     攻约梁山txt下载     攻约梁山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462风暴涡中的欧阳珣,上

    李景率军突袭,悄然除掉了知州钱歪嘴,以及贬来边区历练实干报国之能之心,却与钱歪嘴早秘密协商好了随时准备叛国投辽的本城几个原本是朝中体面学士御使的无耻官僚,杀掉了这些早该死了或当虚伪君子忠臣才子得意太久的首要人物,毁掉床弩这种不能落入辽军之手的重武器,然后押着那些今晚以奖励英勇作战为名聚起来扣着的民及家眷,悄悄弃城而去,按欧阳太尉的密令,去了东边的冀州防区,与那的禁军汇合。

    带不走的官粮,和火药一样实际并没多少,与箭枝等增强辽军的东西,有断后的骑兵在大部队去远了几个时辰后,纵火全烧了,然后在被哄骗抛弃的官府人、士绅、民等行行色色的首鼠两端者察觉大火而惊呼时,上马出城飞快而去。

    等辽军发现宁晋城这边不对头急忙赶来查看时,天已经亮了,李景以及李景奉命要救走的军与民早已去得远了,追赶不上了。而辽军寄予厚望的宁晋城中,即便是没有被宋军弃城逃走时特意烧毁,也没有多少粮食等物资可搜刮。

    抛弃在城中的这些人,心里盘算着不行就投降辽国,却也不会傻乎乎把家产全积在城中等着辽军必然地搜刮走,都是老边民,对付辽寇很有经验,不缺这点谋生智慧,早把粮食钱财什么的辽军会贪婪掠走的东西大多偷偷摸摸藏到山中了,虽然在城中待着,有心准备投降,却也准备好了一旦风头不对就赶紧弃城逃跑,钻入山中准备好的避灾点生活,直到战争结束,或是当了辽国顺民,却另有藏匿的家产,在辽国统治搜刮下仍能过事实上的粮食吃不完的逍遥悠然好日子。

    盘算得很好,却有更高级的猎食者在后。

    他们藏匿在城外的财产,被欧阳珣密令的人手盯着收走了,充作了涌来西北的大军需要大量消耗的军粮军饷衣服用品等,这些首鼠两端的人就算有机会逃走山中也没藏匿的财产可享受了,得饿死冻死在荒野深山中。

    每当民族有外患大难时,朝廷都会千方百计鼓励,甚至不择手段绑架强迫万众不得不忠诚不得不奋勇抵御外侮。欧阳珣却就是要告诉被抛弃在宁晋城中的人,告诉全天下人,国家不会强迫你忠诚,民族不强迫你为民族流血牺牲,你不是想投降外敌吗?好阿。降吧。不叫你亲身饱尝亡国奴亡族奴的悲惨滋味,你总忘记历史惨痛教训,总有儒教腐化形成的对野蛮异族的纯真幼稚幻想,还总以为国家民族尊严利益与你无关,甚至是能趁机拿来坑拿来卖的.....

    卖吧,卖吧,我看你们能卖来什么下场.......

    即使你是外国人了,而且在外国很是得意生活着,你在鄙视抛弃甚至专门帮助外国祸害你的祖国民族中,但凡有点见识有点脑子,你也得心底巴望着自己的民族是强大不倒的。母族强大,你才算个人。母族越是强大,你当着忠诚外国的好公民才会越被重视,才能保住你各种手段得到的财富,才能有点真正的社会地位,否则,你算个什么东西,当叛徒的资格都没有......

    弱国劣等种族的来者,流浪狗,甚至丧家犬而已,也敢奢望在异族的天下当人上人?

    你长得丑却想得美。

    燕云的汉人能混成辽国的高官甚至宰相,那是他背后的汉文明先进政权也是大国。辽国需要汉人对付汉民族政权......

    你可不要那么蠢,以为是你特别能耐,在异族中也照样能混得高贵......

    想想黑或中7东吧。难道他们真是低劣不堪的种族才被西方歧视打压的?

    无非是他们背后没有一个强大不可战胜甚至不可轻辱的伟大民族或强悍难惹的国家。

    这个道理很简单。可是就是有太多人不知道或有意无视了。

    赵岳本就是要利用宋代的这场太惨烈的大战兵灾好好给儒腐天真国人上一课。欧阳珣实际是在执行这种思想。

    自宋亡起,中华再不能是为国为民的人前赴后继英勇悲壮委屈之极的战死了,不爱国不忠民族和祖宗的却不但不用上前线战斗遭罪牺牲,能在后方安全悠哉活着,而且还能活得很愉快,甚至专门吃占着本应用于前线爱国者的钱粮,专门拖后腿,坑着肯流血牺牲的,享受着忠义者慨然悲壮浴血以命换来的成果,很得意,笑得太开心.....事后还被原谅并成了贵宾

    爱国的,不如坑国的,更不如卖国的。肯牺牲奉献的,不如不肯的.....这也太打击人了。

    这样的民族,它岂能有未来.....

    人的一生,在太多时候其实只有一个选择,就得咬牙瞪眼拼上去,可是,太多人面对枯燥辛苦,尤其是遇到危难险阻时总以为自己有很多选择,比如退,比如逃避.....总想取巧图省事走捷径.......由个人到民族国家,大道理也是相似的。取巧,退让,逃避。退一次,没什么,族众能理解,甚至认为国家这样做得对。退两次,损失更大了,更没脸了,日子更通过了,族众就会惊愕不满,怎么又退?退三次,民族心中的那口气就泄了,不在乎什么国家民族了......

    ..............................

    辽军死了近万人,搜刮了俘虏藏匿山中的财富点却也没得到什么,在弄不到急需的粮食等战争物资,极度失望羞恼下,宁晋城这些首鼠两端苟且愿意当辽国顺民的人的下场,你可想而知.......没被辽军一怒屠城全杀光了,已经是幸运了。

    ...............

    耶律余睹穷尽手段搜刮了好抢的所有地方,弄到的粮食总共也没多少,与期望的相差太大。

    他越发明白了点什么,不禁冷笑。

    欧阳珣,你想在赵州和我决战。那就来吧。本王满足你.....弄到的粮食不多,却也够吃一个月的了。有一个月时间,我大辽上军勇士足以摧毁你欧阳珣的大军。你若不死,会看到我是如何率领大军南下比势如破竹还容易,你会再看到沿途宋军宋官民是怎样争相箪食壶浆喜迎我大辽王师的......直到宋国迅猛灭亡。

    高大坚固到不可撼动的汴梁城,呵呵,会是你宋人用命为我大辽攻下的......

    为了避免落入被三面夹击的被动与后路随时可能被断的莫测凶险中,耶律余睹没逞强继续南进,果断率军卷着粮食等,押着抓到的宋人,退到了北边那个死鬼王忠进家统治的如今空无一人的镇子那,在镇上设立起舒服方便安全待着的中军,当然也把最珍贵的粮食等放在镇堡中严加保护,北靠辽军把守的鸠关,背后是坚壁清野的真定府,与北方连成一片茫茫无人区,有三万增援来的辽军在威胁着真定城,真定守军不敢出城野战就出不来.....如此,辽军的粮道与后路就无忧了,然后摆开了驻守此地等着与逼来的宋军决战的阵式。

    正北上的欧阳珣也丝毫没犹豫,命令从赵州左右逼来的两路大军和他本部汇聚,在离辽军那个镇东南面约二十里的一个此前也积极投降辽军却接受了惨痛教训的镇子处立下中军与军粮物资屯积地,落下兵马。

    耶律余睹此时,不算围困真定府城的那三万兵力,还有近十一万大军,其中,他南下带来的骑兵与从宋军那弄到的战马变出的骑兵,总共只有七千骑多点,神秘消失损失的赤狗儿所部五千好战马让他尤其心疼......此番南征,两国还没怎么打,他部下的辽军就已经折了两万多人马。是宋军容易建造的太高大的水泥坚城与火药优势让辽军吃了大亏。

    耶律余睹心中苦涩:老天也太照顾南朝人了。玩火药,宋国也远比辽国有优势......

    不提工匠与技术问题,只说火药原料,硝石,辽国还算不缺,可是硫黄就难弄了,大草原虽大得无边一样惊人却没这个啊,也就是从辽东与燕云能搜集些.....宋国却啥也不缺,火药能可劲地造,随便造,只是从赵公廉伐辽展示了火药新应用与在战争中的巨大威力时起,得到启发的宋朝廷才开始重视,却能在这么短短时间内就积累起数量可观的火药包.....而且如今还在更快更多的制造着。

    宋国还没有其它敌人,不必象辽国这样好不容易制造出来的火药还得主要用于北抗疯子金军。

    两国在这方面的差距越发大了。

    此次决战,最顾忌的,击溃宋军军心的最大障碍,就是宋军的火药。

    没别的办法,大战混战中就得用命硬填。

    欧阳珣领着一帮无忠无义的坏蛋军敢来打野战决战,或许依仗的就是火药优势......骑战?宋军还没资格和辽军较劲。

    耶律余睹琢磨着,紧急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眼中闪烁着冷笑......他显然有了克制火药优势的主意......

    欧阳珣此时,部下有京城来的全部步兵禁军,在三光教训田虎时折了一些,但没损失多少,兵力仍接近十二万人,还有骑兵近一万七千,其中有五千是战前就从真定府城那抽调来的边军骑兵。

    耶律余睹之所以敢肆无忌惮长驱直入到真定城下,不怕宋军骑兵沿途埋伏游击偷袭或炸冰封取巧轻易祸害辽军过河,就是事先已经从真定知府李崇文一伙那获知了真定的骑兵主力已调走了。

    欧阳珣其它的骑兵则是从山东山西河南的地方厢军骑兵在改制时就势抽调的合计一万,加上宁晋城李景带出来的近一千骑兵边军,加上护卫欧阳珣的那五百李义廷统领的殿前司骑兵,加上其它零星的骑兵。

    朝廷不肯把搜集的好战马与欧阳珣已经训练好的禁军精锐骑兵用在西北大战上,正忙着训练急速扩充的骑兵形成战斗力,只顾着用于死守京城保驾保命,连镇守京畿四壁的那四万只能配备普通战马的次等四万骑兵禁军也照样不肯给,欧阳珣无奈,只能从地方州军和西北边军想办法临时硬凑出斗辽军必需的骑兵团,用上宋国如今具有的战马多优势。

    否则,就这些坏蛋禁军,没骑兵护着安定着军心,辽军骑兵大队铺天盖地出现,轰隆隆地只一冲一骑射,宋军就必定轰的从中军就散了,直接就完蛋了,还打个屁。

    欧阳珣这次被强逼着领军迎战,对朝廷这帮东西,他是既可气可恨又好笑:这到底是帮什么东西啊.....

    这可是事关宋辽两国兴衰荣辱甚至是生死存亡的一场大战呐,有划时代的决定意义......辽国出动的战马少,那是无奈。宋国?你们留着战马做菜呀!莫非是好死前大吃一顿?

    宋国比起辽国来当真是不缺战马,在可用的战马数量上不说能碾压金辽两国总和,也差不多。

    光是京城,今年搜刮好马形成的六万骑兵,其中的一半,那是准备在国内长途奔袭要标配的一人双马,每个将士一匹好马一匹普通战马。配备上大量普通马也是为了骑兵在日常训练中能尽情练,不用担心马,能有足够的训练,最快形成战斗力,同时又能最大减少对好马的折损。盘算的真没错。这就是九万匹了,尽管转手就慷慨“送给了”梁山一万多匹几乎是宋国能有的最好的那些战马,可是,整个京畿驻军的战马还有十多万呐。

    此外,地方军,不算属于禁军待遇的边军,如今统计汇总清楚了,也还有数万战马。

    宋国如今真不缺战马。

    欧阳珣要利用起战马优势打这一仗,却只弄了不到两万战马骑兵来,不是他自信军事才能自负肯定能决胜,也是出于无奈。

    一方面是朝廷不信任他,不敢把太多骑兵放他手,还精心安排了人手准备随时接替他的军权:具体领禁军来西北的是当朝最尊贵的勋贵大将军——骠骑大将军,品级在欧阳珣的太尉与副枢密之上。兵都不敢让欧阳离开京城时直接领走。还有哇,赵佶的心腹大太监为监军首领的太监团,负责监控欧阳珣与骠骑大将军,怀揣着圣旨,随时准备把欧阳珣或接替欧阳掌军的骠骑大将军的脑袋砍下......

463风暴涡中的欧阳珣,中

    不能用更多战马的另一方面因素就是季节限制了。

    此时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西北仍然处在严寒中,开春了,一天比一天暖和了,可是西北这的草仍然没长出牲畜可食的嫩芽来,西北这人口少,却格外有发国难财得的大量粮食,战马却不能光吃粮**料,必须吃草,不能就食当地野草,朝廷又不肯下大力气调拨草料来供应更多的战马在西北大战时好食用......

    你不用疑问宋朝廷会不会这么愚蠢可笑。

    历史上,赵佶父子君王与那帮官员就是这么可笑,而且搞得比这个更荒唐找死。比如太原保卫战.......

    .........................

    应对这场大战,京城来的禁军坏蛋,还好点,毕竟经过了一年多严整的训练。抽调拼凑来的这些骑兵就堪忧了。真定府边军骑兵还好。其它的骑兵,真正是七拼八凑的不堪的地方军中的好手,啧,只说彼此陌生就是个要命的问题。欧阳珣无奈,只得严令负责骑兵的将领抓紧时间熟悉训练磨合。仓促间,这些坏蛋到底能磨合什么样,可不可用,难说得紧。

    这场战争,辽国在赌。宋朝廷也在赌,不舍得用好马精锐骑兵,想用抽调的地方骑兵赌能胜了辽军骑兵。这是逼着欧阳珣也得跟着赌了,逼迫欧阳珣更得忧虑操心,更得消耗人体潜能精力,生怕欧阳珣挺过这场战争后还能久久不死.......

    私利私怨永远比国家大事重要。国家大事可先放一边,甚至可以不顾,私仇私恨必须先报痛快了。

    这就是捧着孔孟圣贤之道的儒教国度的君子君臣的特色。

    越是到了王朝末世,越是如此。害人,一时也等不得.....

    .........................................

    镇上一处大户的豪宅大厅是宋军中军大账。

    厅内,此时各路大将云集,战前商讨军情大计。

    品级最高的那八位受招安形成的节度使,禁军大将韩世清、姬文康、孙培芝、魏定国、单廷圭......真定军骑兵大将王宣、陈淬,还有欧阳珣特意从大名府军抽调来为临时骑将的急先锋索超、猛将王林。总共二三十位重将几乎全在座。

    将领们正心中紧张不安议论着此次大战或说说笑笑套着交情时,一声高喝:“太尉到——”

    众将闻声或快或慢悠悠纷纷从左右就坐的椅子上站起来恭候。

    片刻,一身太尉官服打扮一脸蜡黄病容的欧阳珣微低着头慢慢从屋内通客厅的门走了出来,后面相随的是步伐轻快有力的白胖监军太监与满面红光“雄壮”充满活力的威武骠骑大将军......

    在众将的默默注视下,欧阳珣慢慢走入帅案后站定,先是双手撑着帅案,然后才缓缓抬头扫视了两眼下面左右的众将,目光还算炯炯有神,甚至有些锐利森严可怕,却谁也说不清这有力的目光是意味着欧阳珣病得并没众将想像的那么严重,还是意味着重病将死前靠坚定意志强撑的战意甚至是回光返照之类的,然后明显消瘦的身躯缓缓的轻轻地坐下,头又自然的低了下去......让人看到这一幕不禁要担心这位才智卓绝到最近一年多几乎只凭他一己之力就扭转了国家随时自动崩溃瓦解的极度被动危局的奇人随时会永远倒下.......

    四十多岁白嫩肥硕的监军太监背着一只手昂首挺胸紧跟欧阳珣而入,也昂首挺胸腆着大肚子却一身轻快地在帅案右侧微笑站定,仍背着一只手,另一只手虚抬在腹部那,一双三角眼精光四射也扫视着下面的众将,欧阳珣落座后也随之利落有力轻快坐下,充分证明了他浑身充沛的精力,而且此刻的心情也应该是很不错的,岔开双腿大模似样昂昂坐在那,你还别说,别看他是个不带把的阉人,却流露着一股子睥睨八方的威仪.......总之,活得正欢实。

    骠骑大将军,别看快五十岁的人了,却更是健康有活力,面色红润,胡须漆黑不见半点灰白,打理得也漂亮,越发显得仪容端庄体面,着一身最顶级勋贵武将才能穿的威武漂亮铁甲铁盔却远比只着轻便官袍的三十来岁欧阳珣轻捷有力稳健得多,唯一不足的地方是眼睛阴森凝厉却没什么神采,无形中流露着他的内在精力并不象外观体现得那么足,这无疑是长期的酒色富贵悠闲京城生活闹的,已掏空了他的身子骨,所谓“雄壮有力”的外观只是能唬人的能让皇帝看见了会感觉孔武有力还可用而满意的干将空架子罢了,习惯了保持这个,根本不是上阵打仗的料,铁甲下掩藏的不过是一身细皮嫩肉的肥膘而不是能打能杀能征惯战的肌肉。

    此刻,他神情庄重严肃,嘴角下意识紧抿着,站在那陪着欧阳珣扫视众将时的目光也流露着阴郁......这一点无形中流露着他的真实内心。巨大压力下,他心里很紧张,很忐忑,心情并不好,至少是并不象有力的步伐那样轻松自如自信。

    他却不是在相对监军太监的帅案另一面陪主帅落座以展示他在此次领军大战中的权威地位,而是在离帅案左侧数步远的地方坐着,那位置,不主也不从,不上也不下,就仿佛他是个冷眼旁观的看客,不是那个随时能接替欧阳珣军权的人。

    这个坐法耐人寻味。

    厅中众将瞅着骠骑大将军,不少的人目光闪烁,若有所思......

    但,无论怎样,监军太监和骠骑大将军这一对的活力十足举止形象都越发陪衬得欧阳珣格外得孱弱憔悴负重却病危......

    在监军与骠骑大将军落座,众将参拜后,欧阳珣摆手对众将说了声:“都坐吧。’

    在众将轰隆隆落座后,他又说:“召大家来是战前再仔细商讨下军情......”

    欧阳珣的声音低沉暗哑,有点有气无力,流露着中气不足,显然病体确实虚弱得严重,似乎透露着重症将亡......

    对欧阳珣的凄惨下场,众将神色不一。

    有的目光中流露着无所谓。有的是审视甚至难掩心中的轻视。有的是目光宁静,神情肃穆无波,比如魏定国、单廷圭二将;有的是难掩的愤慨焦虑担忧,比如真定骑兵大将王宣、陈淬......唯有一人则是怒瞪着双眼,下意识捏着对钵大的拳头,在为欧阳珣的奉献牺牲愤怒不值抱不平,对朝廷如此冷酷,不,是凶残对待这样一位为国为民呕心沥血的忠臣干臣愤闷不耻。文成侯被朝廷那帮人千方百计不屈不挠前赴后继终于祸害得没了,这又要害死逼死一个.....他正是急先锋索超。

    众将对军中这三位最尊贵有权的大拿的关注却很快就转移了,转到了上面的第四个存在的人身上。

    这个人是在里侧服侍着欧阳珣进来的,因为此人进来时低着头躬着腰,无疑是在准备随时扶持照顾病重无力的欧阳珣,身形被欧阳珣遮挡了,众将以为这人是欧阳太尉的仆从亲兵,注意力又都放在了三个焦点大拿身上,当时也就自动忽略了此人,没留意。不料,这个人随后的举动却引起了满厅人的目光。

    此人居然不是使劲弯腰垂首恭谨侍立尽量如隐形人一样不引人注目地站在欧阳珣身后侧,就象忠心贴身仆从随时准备体贴及时照顾好生病主人应该有的通常做派那样。

    他居然是坐在欧阳珣左稍后侧,居于欧阳珣与骠骑大将军之间,却离帅案比骠骑大将军更近,仿佛这个人才是骠骑大将军,才是随时能接替重病的欧阳珣掌管十几万重兵军权的人。

    不止如此,此人坐那还流露着一股子理所当然、桀骜不驯甚至是说不出的强横霸道的威势。腿是监军太监和骠骑大将军那样虎踞龙盘牛逼大岔开的,身子也是挺立的,只是比较放松自在,头也微昂着,总之无一丝奴仆应该有的并腿弯腰垂头的老实拘禁小心翼翼卑微样。这人毫无小人物的自觉,那轻松自在的架式仿佛他才是这个帅帐中真正说了算的。

    这不是众将最诧异关注的。

    众人,包括监军太监与骠骑大将军在内,最关注的是此人脸上原来还戴着个面具,不是前朝大将狄青为遮掩面目太漂亮缺乏了军将凶威而在战时总特意戴的那种狰狞铁面甲,是类似祭神等傩戏的那种民间面具玩具,薄薄的某种胶做的那种,不过并不是神鬼那样怪异恐怖的形象,不会让人一望吓一跳,只是花花搭搭的让人不禁眼花缭乱。

    这人竟然还遮掩了面目,竟然敢这样......要知道这里可不是豪门贵族或富商大户的家里,不是祭神或悠闲唱戏甚至玩闹取乐,这是军中,是最讲究威严厚重的帅帐,是商讨军情国家大事,布置指挥千军万马进行浴血大战的地方。

    众人诧异后却没敢立即出声说点什么,都凝目更仔细地打量着。

    这个人身躯高大,穿的不是仆从服,是一身禁军寻常小校配备的那种粗劣却比较结实的皮甲,不是将领的铁甲,军服更差了,是小兵小卒的那种粗麻货色,帽子,也是小校才戴的低级货色,却披着个宋军将领披的那种红披风半裹着身体,但能一目了然知道没配带剑什么的武器,身上连把短刀都没有......唯一亮点应该算脚上那双靴子,翻皮短毛战靴,直包到小腿中段,看着也粗糙低劣不精致,只是比较新。这种战靴在以前太寻常可见了,就连民间也常见,就别说是装备待遇最好的禁军了,但国难后,这种战靴就金贵了,一方面是成品变得稀少,另一方面是大宋没牲畜了,没皮子了,也就是各地打猎获取的那点......也太缺工匠能做。如今,就这种看着粗劣不值钱的战靴也只是军中够级别的将领才能够拥有。这还主要是京城库存的底子,海盗当初敲诈京城时没勒索这个才能剩下的,总共也没多少。发完了,也多半意味着就没了。

    总之,这个人,怎么看也只是个身份卑微的小人物,他怎么可以在这里这样.....你看看你看看,他居然还敢一个个的点名一样扫视大家,就象大帅欧阳珣或监军或骠骑大将军那样。嗨哟?他扫视完,还微阖双目悠然坐那假寐,这倨傲劲......

    这谁呀?这么大谱!

    尊贵如骠骑大将军,或代表皇帝权威能先斩后奏的监军太监,在这中军大帐也不敢以这样的形象姿态面对众将......

    排在左右两侧最前部的那八位节度使,都是当过贼的,本就贼寇狡诈,受招安后久混官场,如今更是老奸巨滑,在大宋这种重文轻武终于发展到极端的国情下,他们也习惯了言行谨慎,以免无意中招惹到心细甚至小心眼的文官,引来祸患,所以,他们心中纵然有意见,对那人很不屑不愤,想质疑,却也不会轻易流露出来,更不会轻易开口提这个。

    他们后边就是大将韩世清、姬文康、孙培芝。

    这三人别看此刻在这里都是长相不一般,形象威武并且也忠勇确实有能耐的国朝干将角色,个个的名字也极高雅有内涵,好有深意,很美好动听,好名字,不俗,够响亮体面,在历史上,尤其是在南北宋过渡时期却个个都是当时极出名的——烂将奸贼,都是有脑子,脸皮能够厚,心够黑,精通官场游戏,会当官,能从万众中混出头的精明狡猾凶狠之辈。

    韩世清在史上曾经是领重兵把守长江的大将,保卫江南新立的南宋小朝廷,职责至关重要,可是,当金军杀来时,他和宋高宗寄予信任和厚望的文臣田师中等人以及相关的大将一样,还没看到金军来的影子呢,就早早领着大军跑喽......

    姬文康、孙培芝?

    那更不堪了,干脆就当了二鬼子,是金国扶持起来分裂中国瓦解抗金势力的伪政权齐国刘豫的最主要几个大将之二.....

    此时,这三人还相对年轻,还没到历史上北宋灭亡时那种官僚火候,但已经足够狡诈了,在那观风也不会冒然出声......

    剩下的众将,有的是不敢挑衅大帅军威,有的是不关心,比如和索超一块抽调来的大名府重将王林;有的是不愿生事,有的是不忍心给悲情的欧阳大人再添半点麻烦.....都不吱声。

    但,还是有人跳出来了,迫不及待。

    ”太尉,这人谁呀?他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也坐在那人五人六的旁听参与我等军国大事?“

    声音很大,底气很足,语气和姿态嚣张跋扈得很。

    满大厅的人的目光,唰,全都投向那人.......

    九天神皇

464风暴涡中的欧阳珣,下

    敢跳出来,敢这么嚣张跋扈到等于是当众喝问大帅欧阳珣的人叫赵世隆,是高俅手下侍卫亲军步兵司的大将,官拜统制,是如今京军中数得着的实权大将人物了。

    众人看到是赵世隆,目光随即又转向欧阳珣。

    欧阳珣蜡黄病容的脸上却无一丝惊讶神色,似乎对赵世隆敢跳出来挑衅他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意外。

    他淡淡打量着赵世隆,瞅瞅赵世隆指着蒙面人不放的那只手,始终没吱声,目光又转向下面的左右两列将领,扫视着一个个体面坐在这的将领此刻都是什么表情什么心态。

    八个节度使老家伙,威威然坐在那瞅着欧阳珣,看到欧阳珣的目光扫视过来,有的赶紧把脸转开,收敛了眼睛会暴露的心态,恢复庄重肃然的重将要臣之态。这是绝大多数,以谨慎的项元镇徐京为首。他们心虚,还不敢挑战主将的权威。

    而有的则不然,顶着欧阳珣审视的目光,仍然直视着欧阳,甚至敢毫不掩饰眼色中的轻视甚至幸灾乐祸。比如王文德,比如韩存宝。

    后面的韩世清等三将也立即避开了欧阳珣的目光。

    避开,就是问题。

    他们心里并不同情为国牺牲的欧阳珣,不支持在朝中已经失势了而且随时会死掉的,对他们日后的仕途和利益完全没用的人。政治、官场没有良知,只有利益。按官场市侩规则,他们向着高俅等对他们以后有用的大官。

    魏定国、单廷圭,始终只看着赵世隆,脸上仍然宁静无波保持庄重肃穆,只是眼里的神色有了波动,晦涩难明。

    边将陈淬和王宣满脸惊骇地盯着还在那指着蒙面人不放大摆牛逼pose的赵世隆,又看看欧阳珣的反应与凄惨病容,随即又盯在赵世隆身上,目光已经变得愤怒凶狠警惕忌惮,什么也没做.......

    急先锋索超一双圆眼瞪得更圆了,而且似乎要喷出火来,一直死盯着赵世隆的后脖子,拳头捏得死死到吱吱响,脖子青筋暴起,愤然就想站起来,怕是要冲上去当场活活掐死赵世隆:欺负这样一位为国牺牲的可敬太尉,赵世隆,你的良心不会痛吗?趁机欺负重病将死之人,赵世隆,你还能再无耻点吗?来,来,有本事和俺索超较量较量,看俺怎么弄死你.....

    但在大名府军中官比索超大不少此时就在索超身前一位坐着的王林隐晦地猛出手死死按住了索超的一条大腿,阻止了脾气暴发的索超急怒失控跳出来。

    他还狠狠向索超使了个眼色:你,我,小虾米而已,在这个完全陌生完全孤立无助的复杂地方,这种高层内斗事,你也敢乱发脾气瞎掺合........你索超性子直脾气急却不是傻子,晓得其中的厉害。你却照样敢跳,你莫非是想白白找死不成......

    索超在以力大闻名的王林死死压着不放以及目光狠狠警告提醒劝诫下,牙齿咬得越发死死的,却心中这口怒气万难舍弃,还要站出来.....他若是能聪明地按住性子,那,他也不是急先锋索超了。

    他激动瞪着死按着他不放的王林:在中军大帐当众挑衅大帅权威,敢犯军规死罪,赵世隆该死。俺难道不该掐死他?

    王林和索超在大名府军中的关系很一般。

    两人分属不同的派系。

    索超是天王李成的部下猛将。王林是大名府另一个都监大刀闻达的部下兼类似弟子亲信的心腹。

    李成和闻达虽然官职军权相等,而且关系相处得很好,总默契勾结一起共谋大名府权势与好处。但索超和王林却不会也不能是朋友,除了性格和做人原则的差异外,还有官场潜规则的限制:身为部下,你必须只忠诚亲近你的长官一人,不能和别的势力走近,更不可亲近,哪怕这个别的势力是关系极亲密友好的盟友。

    尤其是长官赏视的人甚至是有心大力栽培的心腹,更是如此。

    不止如此。

    你还得和对方的人竞争,展示对上官的忠心和本派系的势力,让盟友知道本派系的分量不可轻忽,不可背叛盟谊,得时不时的争斗,代上官从盟友那争到利益,这样,上官之间才能斗而不破,既不失自身的利益和面子,同时也能一团和气一直保持友好合作关系......

    索超王林,本人自身就相互瞧不起,甚至很不对付。

    索超瞧不起王林对闻达和梁中书那狗贱样,大丈夫,顶天立地,凭本事吃饭,怎能小人一样无骨......王林鄙视索超是蠢货傻瓜,不会做人,更不懂作官......你本事大又怎么的?你看看,你混得这个惨。李成用你时,你就是大将,不需要了,你就是个杂鱼。你看看你的官比我差多少.......二人常常置气争斗,针锋相对,争自己是真英雄豪杰,是大名府第一猛将。

    王林的举动自然也落入了欧阳珣和那个蒙面人的眼中。

    王林并不知道他在关键时刻关心索超的安危,强按索超冲动瞎掺和的这一突然顾念战友情的举动对他今后的命运深刻意味着什么。

    就在索超冲动发力要甩开王林的压制坚持起来时,在对面的将列较靠前那突然愤然站起一个人来,瞋目怒指正肆意演示着“你们看看,你们都好看看我是怎么牛逼的、我就是这么牛逼的”的赵世隆,大喝:“赵世隆,你竟敢呵斥逼迫大帅!你当众挑战中军大帐军规,这是想否定太尉大人的权威吗?你好大的胆子!你莫非想哗众取宠引领造反?”

    此人是禁军大将李侃。

    李侃和赵世隆是素有旧怨。

    二人本都是边将,履历资历、治军打仗的能耐都差不多,因脾性不合,相互瞧不起,在军中又是同列重将的竞争关系,与索超王林之间的情况有些相似,却是边关环境,竞争格外激烈凶险,为了权势利益,在边关时就时有冲突,不知打过多少次架,双方带着亲兵常常斗得鼻青脸肿的,甚至动过刀子.....双方结怨很深。赵世隆骄横跋扈的作派不是最近才形成的,在边关混出头时就有了,心眼格外小,正是恩易忘,极记仇的主,总想好好教训报复却打不过李侃,怀恨在心。李侃当时又遇到了好时候,官升得比赵世隆快了点,做到了兵马钤辖,独领一军镇守一方,而赵世隆那时还只能当某部的帐下大将,显得混得比李侃差了,嫉恨,想教训也不在一军一地,而且官职权势规矩所限也不能报复,由此越发怀恨在心。

    后,赵世隆的春天来了。

    一场突然暴发的叛逃狂潮直接摧毁了宋王朝的存续性根基,王朝的损失不是用惨重惨痛能形容的,但如此国难却给赵世隆带来了机遇。

    朝廷为加强京军实力,震慑地方并削弱地方敢对抗中央的底气,同时也极需要有实战经验有治军打仗真本事的将领立即来加强对新编坏蛋禁军的整顿管理训练,就从地方抽调了不少有名的将领转任充实京军。

    李侃和赵世隆赵世兴兄弟俩就是其中一批由边关奉调入京的。

    到了京城,李侃就不是自己说了算的一军钤辖了,成了水太深太混的京军中一员比较高级的寻常大将而已,而且他的恩主靠山也去世了,在京城就是无依无靠的常见京漂一族,本事资历和位子级别在那摆着,在京城的日子未必有多难,但,若是不能巴结上新的强力靠山,想好过是不可能的。

    而赵世隆却是快了一步,入京不久就成功钻成了高俅的人,很得高俅重视.......高俅在国难中刚吃了个太狠的闷亏哑巴糊涂亏,把几十万最听话可用的禁军好兵全弄丢了,虽然靠着赵佶的宠信与他的狡诈,既没死在兵败中,还成功糊弄了赵佶,摆脱了论罪该杀一万次的罪责,却也着实吓坏了。朝廷弱不禁风的危局也逼得高俅再不敢玩禁军了。他这样的市井混混出身的最是明白,必须好好干了,否则再有危难就没有好兵可用来自保,一个搞不好,甚至会引发兵乱之灾,他这个三衙太尉照样得被土匪一样的新禁军叛乱给宰了。重要的是,此后不是国家繁荣富裕强盛的太平无忧从前了,不再能当盛世可任性腐7败的富贵好命官了,他若是在朝廷如此危急时露出没用,也必然会遭到赵佶的抛弃。一失了宠,他就彻底完了。所以,他不但重视,而且格外需要有真军事本事的人能投靠他,让他可信任。赵世隆就是合他胃口的那个人之一。

    赵世隆不禁在高俅这得到了信任重用,而且看到了文臣急于在乱世抓到军权的心理和大势所趋,趁机还攀上了副相张邦昌门下,有了文武两个超重量级大拿当靠山,在京城这陌生的官场就很快混得顺风顺水得意了,虽然还没混成步兵司骑兵司殿帅副殿帅之类的要员,却也混上了主持具体工作的捧日军副都指挥使这样的实权要职,在京军中是数得着的人物了,而且还能揪着两大靠山的尾巴继续往上爬,混好了,有朝一日当上三衙之一的殿帅宝座也不是没可能。

    相对比的,李侃就是京军默默无闻一员了。

    赵世隆总算感觉痛快了,整理好在新位置上的情况后就迫不及待教训李侃。

    尽管两个人不在同一军,教训不是那么方便,赵世隆却利用各种机会不断找李侃的麻烦。

    赵世隆倒是极想利用他和高俅的关系把李侃调他手下归他管,可以轻松肆意玩死踩死李侃。最让他解恨的方式自然是让李侃活在他的阴影下整天受羞辱打击,日夜恐惧不安,生不如死。他要反复好好折磨这个老冤家....可惜,国难后续的发展不是他能控制的,朝中局势更不是他能左右的。他同样被海盗敲诈京城时失去了一切搜刮的财富,成了痛心之极的穷光蛋,并且被海盗的凶威霸气吓得半死,老实了点,也顾不上弄李侃了。

    更重要的是,他的军中靠山高俅有些失宠了。赵佶对高俅有了看法。高俅惊恐,轻易决不敢得瑟乱搞。而文官欧阳珣不但在国难中突兀上位兵部唯一的侍郎,在宋王朝这种六部弱势到简直是摆设的衙门中却能干起大事,迅速现出重臣地位,开始强有力左右起宋王朝的军事大事,弄得一直没存在感的兵部,威势话语权甚至有压过军事实权的枢密院之势。这还不算,欧阳珣还成了父子皇帝的新宠,窜进了枢密院,身兼多职,直掌朝廷最重要的骑兵司,开了宋王朝军事用人的很多先例,分走了高俅的军权,动摇并直接威胁着高俅的地位,能代皇帝钳制枢密使童贯,压高俅?那更不必说了。

    欧阳珣和高俅必然成了死对头。

    赵世隆是高俅的人。李侃却不是欧阳珣的人,而且不在骑兵司,不是欧阳珣的部下。但欧阳珣似乎长一双能遍视宋国所有可用的军事人才的眼睛,对全国的有名、无名却有军事真本事的文武官员似乎全知道,对眼皮子底下的京军,那了解得更是不在话下,就是能知道赵世隆与李侃的私怨。赵世隆要收拾李侃,本是不相干的欧阳珣就是要保一保李侃,都不必设法把李侃调到骑兵司维护着,只在高俅面前有意无意提到过李侃之才之忠义。高俅愤恨之极却牢记此事,决不敢让李侃出什么闪失,否则这个小辫子,让心思能力和手腕深沉不可测到令人惊恐的欧阳珣抓到了,高俅担心自己得吃不了兜着走。主子如此,赵世隆这样的高俅门下的走狗,又能把李侃怎样?他根本就不敢再露出要弄死李侃的心思......

    春风得意的赵世隆觉得李侃沦落成了只蝼蚁,但他若敢怼上欧阳珣,却连蝼蚁都算不上。他弄死李侃尚且需要踩。而欧阳珣要弄死他,只需要轻松肆意吹口气......甚至吹气都不必,只需要一个眼神就得。

    有的是人会争着代欧阳珣收拾他。

    他一身污点病根,在军中名声糟糕。想伸手的人都不用刻意制造什么罪证就能合理合法的干掉他。

465武夫猖狂

    赵世隆与李侃的恩怨以及欧阳珣与高俅的敌对关系,这些都是赵世隆借机对欧阳珣发难的原因和强大动力。

    挑衅主帅权威,赵世隆现在也有这个底气。

    欧阳珣不但病得随时要死了,而且失势了,不可怕了。赵世隆却有张邦昌与高俅两大结实靠山之外,还在从京城到西北的行军路上趁机巴结上了监军太监为眼前的靠山。监军太监就是管着欧阳珣的,甚至可能有先斩后奏当即就地斩杀欧阳珣的权力。这个监军太监怕死得很,生怕在大战中遇险,正需要赵世隆这样的懂事又能打的将军在大战时照顾保护他,也对赵世隆的投靠有需要,欣然接受了投靠,得护着赵世隆,加上众将求情。欧阳珣再愤怒想杀他立威也杀不动。

    那,赵世隆还怕什么?

    有恃无恐。

    以前,赵世隆虽然是军中重将,对欧阳珣,却连只蚂蚁都算不上。而现在则完全不同了。赵世隆能肆意踩欧阳珣......

    这就是政治的魅力,权与势的威力。

    只要逮住朝中政治风向,抓住势,顺势而为,小小蚂蚁也能拱倒泰山,能让江山变色,甚至能彻底改变人类历史进程......

    赵世隆显然已经深通此道。

    他演得,报复得痛快,正怼得欧阳珣得意之极时,不想,蚂蚁李侃居然敢跳出来挑衅他。他大怒,不屑,转身瞅着在对面的位置比他落后好几个位子的李侃,轻蔑狞笑一声:“李侃,你在胡说什么!你这贱婢也敢挑衅污陷本官?”

    霸气傲慢呵斥三孙子一样呵斥威胁着李侃,腰中佩剑也当即呛啷一声拔出来了,他不但不顾军法,敢在帅帐当着主帅的面亮家伙,而且急跨出几步,不由分说,满脸怒气杀机加不屑构成的凶狂,挥宝剑猛劈向李侃,当场斩杀李侃。

    在这一刻,他把武夫骄横跋扈凶残野蛮的个性与小人得势的猖狂一并发力发挥到了极致,仿佛他才是这座中军大帐的主人,不,不,仿佛他此刻成了皇帝,口含天宪,言出法随,一言可决任何人生死,任何人对他都只是蝼蚁。

    你可以说他是素质低下的武夫丘八一时冲动之举,实际是赤裸裸表明他根本没把主帅欧阳珣当回事,就是在有意如此凶狂......斩杀李侃,畅快报复除掉李侃欺辱了主将,同时也是帮监军太监立威压欧阳珣一头,共同把欧阳珣的脸打得更狠。

    这些,他在跳出来之前就已经瞬间大致琢磨好了,并且和太监太监进行了视线沟通,取得了默契。

    武夫被文官鄙夷斥为没脑子不知礼的丘八贱夫甚至是可杀的死不足惜的不懂人事野兽,也不是鄙视得没道理,不能全怪文人的轻狂傲慢自大天性。很多时候,武夫就是这样动不动就露出野兽的凶狂残忍冲动与令人不耻的低劣小人物德行。

    大帐中的人都呆了,谁也没料到赵世隆居然敢嚣张跋扈到这种程度。

    李侃也呆了,万没想到赵世隆敢在中军大帐行凶,就算没呆了,他身后是粗重椅子挡着退路,左右全是在坐的大将,也挡着,他无处退无处避,拔剑抵挡也来不及,在赵世隆如此凶猛果断迅捷的狠劈下眼看必头颅一劈两半,血溅当场。这一瞬间,李侃的眼睛瞪得溜溜圆,死盯着赵世隆那狰狞得意的脸,满眼惊骇怒气悲愤不甘心......等死。

    赵世隆见得李侃如此,一股更强烈的快意冲上心头,越发亢奋冲动杀意强烈,浑身的快活,挥剑的手越发有力凶狠,不料,这必斩老冤家的一剑却到底没能斩成。

    剑已经落到了李侃的头盔上了,却猛得顿住了,再也劈不下去了。

    赵世隆挥剑的手臂被一只大手抓住,手腕断了一样猛烈一痛,痛得赵世隆手一松,宝剑当啷落地。

    赵世隆骇然转头,看到一张花花搭搭的脸......

    他眼睛不禁骇然眨了一下,不等他有什么反应,强有力的手臂就被那只大手轻易扭到了背后并凶狠猛往上一捌,赵世隆啊一声惨叫,感觉这只胳膊捌断了,身子不由自主猛俯下去,就象是向还在发愣的李侃鞠躬赔礼谢罪一样,却脚下一绊,猛地向一侧扑倒,沉重的身躯,加沉重的铁甲,加捌他的人的可怕力量,让他突兀跌得是如此之重,他那条自由的手臂下意识去撑地面,想保护自己,却哪里能撑得住,直接砸曲在身下,也是一阵剧痛,怕是没骨折也好不哪去,脸重重拍在豪宅大厅铺成美妙吉祥图案的石板地上,脸拍平了,惊恐瞪大的眼珠子差点儿震出来,牙齿也掉了......

    李侃到底是武将,在这几乎眨眼间的一系列事变中有了反应,活了过来。

    而大厅左右坐着的众将都下意识猛地站了起来,惊骇看着这猛然出现的一幕,有的瞪眼大张着嘴巴合不拢,有的只是满脸意外的惊骇,有的是惊骇中闪烁着震怒的怒意,有的则是惊骇中若有所悟,目光变得森然......只索超是满眼的惊喜。

    是那个神秘蒙面人救了李侃。

    他眨眼时间似乎不到就放倒了有一身好武艺也可称身经百战的赵世隆,在满大厅人提着口气紧张注视下俯视着趴那微弱呻吟却一时动弹不得的赵世隆,“乱世,人人拼命争活着却未必能有命活。偏偏有人拼命找死。”

    蒙面人似乎是在自言自语,声音不大却充满无尽的轻蔑冷酷......落入众人耳中,即便众将杀人如麻,是从尸山血海中出来的,心中也猛然窜出一股透骨的寒意,不禁或轻或重激凌凌打个寒颤。

    就在众将一哆嗦,蒙面人话音未落,抬脚已跺在赵世隆后脖子上。咔嚓一声轻微的骨折声。众人看到赵世隆的身子猛的一抽搐,随即就软绵绵的不动了,微弱的呻吟声消失.......

    众将都被这凶残的一脚震得心猛地悬起。

    才从惊骇意外中反应过来的监军太监权威十足威风凛凛想尖锐喝出的那声“大胆”,被这凶残一脚吓得硬生生憋了回去,刚站起来的肥硕身子也吓得猛又跌坐回去了,目瞪口呆盯着蒙面人,张着那张一向灵巧之极的嘴似乎想凶怒大喝什么却又脑子一片空白不知要说什么。这老太监即便在皇宫地狱见多了甚至亲手干过太多凶残事,此刻也惊住了。

    骠骑大将军?

    他自始至终就没动过,不是他强勇城府深能把持住自己,更不是他有一颗强大到远超众将的心脏,仅仅是最先吓住了。此前,他只感到一阵风猛吹过他身前,一道黑影闪过,惊骇定神间,强横的赵世隆已经惨叫扑倒......

    寂静却在众将猛烈急喘衬托下越发显得死寂的大厅中猛然暴发出一声:“不要啊。”

    是赵世隆的弟弟赵世兴。

    赵世兴惊惶凄厉大叫了这一声,猛地从他兄长的位子的后一个位子那窜了过来,似乎是想扑过来查看赵世隆,想急救兄长,手却下意识已握到腰间的剑柄上,目光慌乱惊急却也愤怒之极死死盯着蒙面人的后背,目射杀机......

    蒙面人收脚,缓缓侧身瞅着赵世兴,面具后的平淡目光变得冷漠审视:这个赵世兴与其兄赵世隆不同,史载是个知忠义重大节的人。

    史上,赵世隆就是如此骄横跋扈胆大的,趁着北宋灭亡的乱世,拥兵自重,视宋王朝所立王法纲纪与衰微几乎无存的临时南宋小朝廷威严如无物,敢肆意杀掉宗泽安排镇守磁州的兵马钤辖李侃,自恃手下兵重,宗泽必不敢问罪他而且得反而好生安抚拉拢他,结果宗泽就是敢杀了他以正军法。赵世兴悲愤,却识大体,率众服从宗泽,并奋勇作战,败过金军。

    但,历史就是历史,不是眼前的现实。

    历史上,北宋灭亡了,但雄厚的底子还在,人口钱粮技术......仍然雄厚,不是得了气运兵事正盛的金国敢小视的。

    换句话说,中华仍有大希望,仓促存在的南宋小朝廷虽然势力混乱,一团乱麻,极微弱,根本没有朝廷的权威,却在中华雄厚的底蕴上以正统地位,仍然有威慑力,仍能让人有忠义追随心。

    而这个世界,北宋王朝还在,却成了空壳,要啥没啥,底蕴全无,就剩下个好听的虚架子,养着宠着惯着一帮子奸贼、废物,没有未来,让人只想抛弃另投......

    在这种条件对比下,赵世兴在历史上能守大义,在这个世界却未必照样还能。

    情况变了,人也会跟着变。

    何况,赵世兴跟着赵世隆调任京军,跟着兄长沾光,也属于高俅、张邦昌与眼前的监军太监的走狗,在京中也混得嚣张得意。赵世隆没了,这不止是杀兄之仇,等于是断了他的官场保障,毁了他的富贵快意前程,这仇恨可大了。

    蒙面人正是赵岳。

    在邓宗弼讨伐梁山急于报仇,率领大军进入水泊时,赵岳就动身离开了梁山泊,奔向西北来保护和支援陷在被动凶险中的欧阳珣。与他一同来西北的自然是小海二彪这两得力的侍卫头子,还有傻小子奎三,还有两人,史文恭和苏定。

    赵岳审视着愤然满脸杀机逼过来的赵世兴。

    如果赵世兴也敢在中军大帐拔剑嚣张,他照样会摔倒再踩死蝼蚁一样踩死一个,毫不犹豫,丝毫不顾其史上怎样。

    此前,他和欧阳珣都看得明白:参加此次大战的将领,表面都是朝廷的忠臣勇将,都老实遵从欧阳珣的指挥,实际上却是真没几个人把失势并且“病重”随时会死掉的欧阳珣这个领军太尉当回事。敢小视欧阳珣的不仅大有人在,而且敢挑战欧阳珣权威,公然抗命甚至敢公然踩欧阳珣的也不乏其人。

    赵世隆只是最有恃无恐,最狂妄,最着急表现,最先跳出来的那个人。

    不强硬杀掉几个这样的家伙当娃样子立威,帐中的这些家伙就不知道欧阳珣在此战中的权威是如何稳固到不容半点挑衅的,不知道,在此战时,就算是赵佶在此亲自坐镇,他也绝不会,不,是不敢废了欧阳珣的军权。

    朝廷就指望着欧阳珣能发挥奇才与最后的光芒余温能打败辽军,重挫辽国的野心与自信心,保住宋王朝的苟且平安。

    除了欧阳珣,朝廷就没别的指望了。

    朝廷无人可用,而且谁也不敢有侥幸心敢跳出来主持这次大战。

    骠骑大将军完全是被逼得来这的,即便只是来当后补统帅的,有欧阳珣在前面顶着一切,他心里也惊惧苦着呐。

    知兵的童贯?

    那老太监现在就是个渣渣,只知缩在京城富贵享乐,怕死得紧,心中剩下的只有苟且平安富贵,就怕来主持大战倒霉得就此死在西北,再没命可享受他以阉人之身在边关辛苦了那么多年挣来的富贵余生。

    朝中余者对兵事更是渣渣。

    自吹文武兼备并且皆有超人之能的唐恪,有自知之明,哪敢真领兵打仗。在赵佶父子心里也并不认为他是个能顶用的军事大才,真打仗干事,根本不敢用唐恪出马。

    对从未领兵打过仗的奇才欧阳珣都没信心,岂会对既未领过兵,在朝中也什么正经大事都没干成的唐恪有信心。

    河北东路张叔夜等三帅,似乎已经证明了有治军打大仗的才干,但朝中照样不敢赌一把用他们顶替欧阳珣。再者,三人也离不开岗位,否则压在东路的几十万辽军怎么办?谁能主持着抵挡住......

    东路若是失守,辽军面对的可就是南下的一马平川,没有西路进军的山川险阻,也不用绕远,能更快杀到京城......

    朝廷日夜也忧心着东路战事,生怕张叔夜他们没那个大才真本事,顶不住......

    朝中是这种态势,也就是参战的这些将领,尤其是自负军中地位以及是实战杀出来的强者的那受招安的八节度使看不明白,没个B数,觉着自己是盘大菜,有资格也有能力当西北统帅,朝廷应该让我领导打胜这场大战,所以轻蔑欧阳珣。

    他们自信,自大。朝廷却并非真是昏庸睁眼瞎真不识人,在他们担任京军大将期间,已经了解他们的治军和带兵打仗的真实能力,根本不把他们的领兵能力真当回事,岂敢把事关宋国生死的大战交给当过反贼的还没自知之明的......

466以死救解脱

    赵世兴悲愤冲动扑到了赵岳面前,手中剑拔出了半截,却又生生停住了。

    眼前的花花脸面具不可怕,可怕也吓不着边关血战出身的赵世兴。赵世兴却就是没敢真把剑拔出来斩去。

    他就感觉,面前的这个神秘蒙面人散漫随意站在那,一点不可怕,浑身没有任何危险气势,虽然瞧不见脸,但目光没任何凶恶杀机,却只要他一把剑拔出来指定就会立即没命。这个人就象一只蜘蛛,安静不动不危险,却已张网等着猎物扑来。这个人如此凶残轻松杀掉一员国朝有数的勇将重臣,太令人惊骇,杀完了却如此人畜无害的样子继续设坑.....这简直是魔鬼....

    赵世兴在血腥边关的岁月可不短,也就是调到京城才过了几天安稳日子。

    在对外敌的一次次战斗中,他见过很多成名甚至成名太久到威名赫赫令人丧胆的敌我勇将是如何突兀死在战场上的,有的是遭遇了比他更厉害的高手,骤然被对手借助战场的混乱恐怖环境增强的凶威气势所慑,心一怯,反应稍慢或无力了些,被对手瞬间干掉了,有的则是凶狂自信,霸威气势无边,极盛到仿佛只凭恐怖的气势就能吞噬人命,任何人都莫当其锋,结果却轻易死在了寂寂无名,看着半点没可怕威势,盔甲马匹武器等标致的身份太普通,伪装得实力太寻常太猥琐胆怯没用太没杀伤力的人手里,在想当然的自信大意或什么被对手成心琢磨透了的弱点下,用性命和久战积累起的威名垫定了又一个军中新人的传奇崛起。老马失蹄;大海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一代新人换旧人。没有不败不死的将军;上了战场,谁也不是安全的,都可能意外却并非意外的死......而眼前的这个蒙面人比战场杀名将扬威的那两种可怕的人可怕一万倍。

    还有,文官就是这么文雅平静杀人的,甚至是在满面春风笑容中悍然杀人。

    多少勇将功臣强者,没死在恐怖到令人发指的战场上,没死在敌人的刀下,百战余生,却死在文官的文雅平淡甚至随意的笑容中。

    眼前这个蒙面人就象是那笑容杀人的文官.......在激烈瞬息涌过的众多念头中,一想到文官,赵世兴这才想起了欧阳珣。短短时间内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个蒙面人竟然敢公然直接杀害国朝大将,就在这中军大帐中,就当着监军、骠骑大将军的面擅自动手,这也是死罪,性质比兄长所为更恶劣,可是,事情发展到至今,坐在上首的那三位却始终无一人发声......

    赵世兴冲动的脑子一惊,恢复了些理智,霍然转首看向帅案那.......权威十足的监军太监面孔扭曲难看的坐在那没动;骠骑大将军坐在远远一侧,眼睛发直瞅着这边,似乎是在发呆,或者是在置身事外冷眼旁观。本该正大怒满脸不善盯着这的大帅欧阳珣竟然身子松散地靠后倚在椅子背上,微歪着头闭着眼,蜡黄憔悴灰暗无光的脸上面无表情,一动不动......若不是压在案子上的那只手的食指在若有若无的不断点着桌面,发出轻微的夺夺声,会让人不禁以为大帅已经气死了......

    这一看,惊得赵世兴猛的窜出一身冷汗,浑身顿时如生满了虫子一样难受,脸上更是密布了细微的汗珠,汇成大滴,滚落......口中也发干发苦.....紧握剑柄的手下意识就把剑插了回去。

    欧阳珣无疑是在悄然立威,怕是就在等着他这样的敢主动跳出来奉献首级祭旗......文官掌军历来就是这么杀将立威的。

    赵世兴悲愤却尴尬地僵硬在那,不知自己下一步该怎么办,也不知自己面临的将会是什么下场。

    统帅杀人立威,杀谁其实是不需要理由的。

    因为,欲加之罪,何患无词。

    想杀你,随便什么都可以是理由。军中有五十四斩,你什么行为都可以和这个强扯上关系。扯不上,也能随便个慢军什么的借口行军杖责罚,却是活活打死你。统帅想拿你祭旗,叫你死,你就有必死的理由。

    赵世隆和赵世兴都是边军老人了,不是不懂这个。

    赵世隆敢嚣张耍横胡来,是他觉得权威更大更有军中执法决定权的监军太监会护着他没事。至多是被监军装模作样训斥几句而已。赵世兴把已经半出鞘的剑和报仇杀机硬生生压回去了,是他觉得监军太监不会保护他,甚至根本护不住他。

    蒙面人却已开步走开了,仿佛他只是个虚无的人像,甚至根本就不存在,蒙面人静静从他身边走过,脚步发出轻微而似乎有某种奇特韵律的声音,在满大厅急促的呼吸声中却有一种令人恐慌的力量。

    赵世兴就感觉是死神悄然退了,感到浑身猛的一轻,憋住的那口气终于能轻轻吐出来。

    蒙面人如同一个无声无息的阴影幽灵从左右两侧站着盯视的众将中悄然走过,又回到了欧阳珣身后侧轻轻坐下,又如同只眼珠子会动的雕像一样安静不动,如前。

    骠骑大将军在蒙面人经过面前时,尽管还远隔着段不下两米的距离,却仍然心头一寒,禁不住一哆嗦,镇静从容威武不可侵犯的高大形象垮了,开始坐立不安如坐针毡,只感觉自己离这个蒙面人实在是太近了太危险了。

    这个人难道是个现世的魔鬼吗?怎得如此渗人......

    欧阳珣食指叩击桌案的声音猛然大了,频率却慢了,在此刻的环境中夺夺声如一声声炸在心头的雷鸣,惊得满大厅的人不禁把目光从蒙面人身上立即转移到帅案这,都在盯着欧阳珣。

    欧阳珣缓缓睁开了眼睛,身子未动,仍然瘫了一样依歪在椅子背上,平静的目光缓缓扫视了一遍神情各异的众将,又瞅了瞅正扭着脸紧盯着他的监军,却没看骠骑大将军,目光最终落在满头大汗孤零零僵硬在大厅中间的赵世兴身上。

    “赵世兴,你,很悲愤,很想报复杀人?”

    欧阳珣的声音不大,显得虚弱无力,坐那的架式也毫无威仪可言,食指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叩击着桌面。八个节度使老鬼却立即静静坐下了,后面的韩世清、姬文康、孙培芝反应也半点不慢,紧跟着坐下,随后是全体坐回。

    太尉欧阳珣,和以前那些领军的文官一样狡诈,一样的对丘八将领军汉凶狠。他要战前杀大将立威,正在立威.....看清了这点,在这个当口,众将没傻子,没人会顶风而上流露支持赵世兴的举动。显然,监军太监不一定顶用......

    如此,赵世兴就由此前的有很多将领各怀心思地无声支持他,沦落为真正的孤独无助。

    赵世兴心中一紧,下意识瞅了蒙面人那一眼,却见蒙面人正微阖目定住了一样坐在那不动,他却并没感到轻松,转眼又看向正黑脸转过头的监军太监,却再不敢对这个阉人抱什么希望,惶恐急忙撩战甲跪下,伏首悲声道:“末将不敢。”

    “不敢?”

    欧阳珣嘿然笑了一声,“好个不敢。好。本太尉理解你的心情。那,你说说,你兄长赵世隆该不该死?”

    赵世兴心中一阵悲愤苦涩,悲声道:“军法威严。赵世隆.......该死。只是,大帅又何必咄咄逼人呢?您要接着杀我立威,尽管下令好了。别再以此折辱我。我赵世兴在边关血战多年,为国为民立过功。请太尉容末将死得能体面点。”

    “嗯。”

    欧阳珣这淡淡一应,如同炸雷响在众将心头。

    这是直接承认了杀就要杀尽赵世隆兄弟,免留后患,就是要顺势拿冲动了的赵世兴立威啊。

    赵世兴心头大震,脸色一白,却随即咬牙昂首挺起胸道:“多谢大帅成全末将这点颜面。”

    说着,动手摘下腰间佩剑放到一边,又摘下头盔放在剑上,伏首在那默默等着中军卫士拉他出去行刑......

    众将的目光又集中到欧阳珣身上。

    监军太监扭脸瞅着病歪歪依那形象很不雅观的欧阳珣,突然开口了,“太尉大人,且慢发虎狼之威呀。赵世隆将军并没问错呀。本监军也极好奇,这位,蒙着面,还能傲然坐在中军大帐旁听军国大事的,他到底是什么人呐?”

    这家伙总算回了神了,立即就报复咬上来,说话拿腔拿调阴阳怪气的,却也没敢象赵世隆那样嚣张地指着赵岳喝问这是谁。尽管他相信这个蒙面人绝不敢象杀赵世隆一样杀他这个监军。

    斗起来了,斗起来了,监军终于开始发威了。

    众将都越发紧紧盯着欧阳珣,看看这位太尉大帅会如何反应。

    欧阳珣不是皱眉不悦,而是似乎很感意外。

    他瞅着监军太监这张恢复了肥白细嫩的大脸,端量着这个死太监蓄势准备暴发十足权威的强横阴险架式,看清了监军是要和自己叫板,诧异的表情却仍然没转为愤然对抗,而是笑了,食指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随意敲打着桌面,笑得很轻松,就那么笑着端量了监军好一会儿,看到死太监强硬对视毫不妥协,他越发笑得轻松开心,缓缓的语调淡淡地问:‘监军,你是想教本太尉如何治军?你想制止本官立威整顿好军伍?“

    监军太监的肥脸一沉,张嘴刚要代表神圣的皇权,威严,底气十足,理直气壮,正大光明,却是再次阴阳怪气的强硬回应,欧阳珣却哈地欢快一笑打断了他要出口的话,身体也不瘫软无力了,很利索地起身一让,”来,来,监军大官,您坐这。您想怎么地就怎么地。这,您说了算。来,快快坐这。本官病重,正感觉自己难以胜任这次的差使,怕是辜负圣恩呢,有人肯奋勇顶上。此,求之不得啊。“

    监军太监愣了,没想到名动天下的奇才体面士大夫欧阳珣在如此严肃的场合居然耍无赖。

    他的大脸蛋子瞬间越发阴沉了,三角眼阴毒光芒闪烁,张嘴要说,却再次被打断了。

    欧阳珣让到一边,欢快笑着说:“监军大官,您若是感觉自己没领兵打仗的能耐,坐不了这个位子,想取代我的统军权威,却不敢坐过来。没关系呀。这不还有威望足会打仗的骠骑大将军在吗?大将军在这就是准备随时接替我的。监军大官和大将军都身体倍棒,正当年,精力充沛,活力十足,都有一身的使不完、也没地使、只能将就着使在本官身上的劲,可没有本官这种病危无力之难之危之恐之忧。您俩联手统军定能大胜。本官就轻松解脱没心事了,可以回京辞职养病。”

    “你,“

    死太监气得激动憋得猛地站起来。

    骠骑大将军也骇然色变,站了起来,不当旁观的隐形人了。

    欧阳珣诧异了一下,笑道:“哦,我明白了。是啊。监军大官统军也要立威呀。那,请斩吾头祭旗。来,请出你怀揣的密旨来斩了我。来,快快拿出圣旨斩我。本官愿意为壮军威一死。反正我随时会病死,我不介意监军大官借我人头一用。真不介意。早死也早点能从病痛折磨与抗天一样的压力忧虑中获得解脱。本官不会恨你杀我,相反会很感激......“

    欧阳珣瞅着监军太监,满眼的期盼和热情。

    死太监瞅着欧阳,满脸的阴郁愤怒狠毒却憋屈,脸阴得能滴下水来。

    骠骑大将军则是满脸的惊恐焦虑与无辜样......欧阳珣这么说,等于是把皇帝朝廷对他的阴毒无耻用心当众揭开了面纱,尽管但凡有点脑子的参战京官将领都明白是怎么回事,都知道监军必有斩杀欧阳珣的密旨,骠骑大将军就是准备取代......但,不干我事啊。骠骑大将军暗暗叫苦,我很乖的,我没想夺军权。我就是在这当个摆设。我是打酱油的.......真的啊。请相信我啊。欧阳大人,皇帝戒备你,对你不怀好意,这个死太监对你暗怀歹意,那与我无关呐,您别把我扯进来顶雷.....

    监军太监不愧是能从皇宫地狱混上得意位的,机变之能超强大,露了把变脸的高级本事,脸上瞬间由阴毒等一切不良化为阳光灿烂春风拂面,呵呵笑道:”太尉大人呐,咱家早知道你机变百出,诙谐爱玩,但也得分个场合,得论事吧?“

    他想如此化解尴尬被动,摆脱被将住的僵局。

    可惜,欧阳珣却不让他下台,接口笑道:“大官说得对。您看,我这是病重得都控制不住不堪的性子了,把军国大事都能当玩笑游戏,这如何能担当了重任?而且论罪该死。请斩我头以正军法国威。千万别客气。我真的愿以死救解脱。”

467一波又起

    /

    欧阳珣热情恳求着监军,眼神却冰冷鄙夷之极。

    皇权凶强,能不让人干什么、干不成什么、实现不了什么前程抱负,却不能不让人不怕死不当官。我若就是不肯当官了,就不管这场事关宋王朝生死存亡的大战了,你奈我何?

    你这死太监还真以为皇权是万能的你有密旨就无敌呀。

    看来,文成侯在时,给君王,以及你们这些东西的教训还不够。或者是,文成侯不在了,你们这些东西就立马忘了赵廉拒绝当官的教训,以为一切OK了,再没人敢拒绝皇权就不当官了。

    还有个权邦彦就是能拒绝当官的例子呢。

    你们对权邦彦无可奈何,这么快就忘了教训,竟敢又玩到我头上.....不教训你们,你们还以为你才是老大,你自己最有权威,最有本事,最重要,最缺不得,最神圣不可侵犯,就该为所欲为享受富贵威权,能主宰一切,操控一切,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别人都是草芥.....你们敢欺我?

    监军太监僵住了。

    欧阳珣这是摆明了要趁势甩手不干了......

    想想也是。

    病这样了却还得担负比山还大重的如此重任,雪上加霜,倍受煎熬,维护的还是冷酷无情坑得就是自己的君王政权、朝中阴毒无耻的小人奸贼群臣与富贵得意,这事搁谁头上,谁也不会愿意,除非他是傻子,瞧不明白皇家与朝中的恶毒用心。可,欧阳珣会是傻子吗?反正要死了,不如什么事也不用担着,躺倒轻轻松松死掉。枉死在监军太监手里,至少还有身后凄惨悲壮美名....

    这就完蛋了。

    这个监军太监再无耻阴毒狡诈,再会玩变脸,再巧舌如簧,他也僵那没招了。

    他有本事坑杀欧阳,却没本事主持这场战争,朝中也无人。

    此战若失,影响之恶劣,引发的后果皆不堪想像,至少会直接挫掉抵抗辽国的信心士气,而且只怕再没能人肯跳出来为国担当了,大宋政权九成九就得玩完,太监也就没的得瑟了。

    他那阉宦阴人的阴险狭隘歹毒睚眦必报性子,倒是极想任性耍权威就此斩了欧阳珣,抖威风,发邪威,报复痛快了,证明他才是说了算的,不可得罪的,也有这个临机专断权,可是,拿谁的性命前程开玩笑,也不能拿自己的玩。此战完蛋了,就算他能糊弄过去皇帝,不受惩罚,却脱不了灭国的灾难。国家若不存在了,他这种最没用的阉人只会比天下草民的下场更凄惨.......

    监军愤恨之极,恨不能扑上去活活撕了欧阳珣却僵在那,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骠骑大将军一看不好,急了,赶忙使出勋贵的能屈能伸万能绝招,放下伪装的高贵端庄胸有成竹栋梁架子,上来没脸没皮的化解欧阳珣的愤怒委屈......左说右说,费尽脑汁,快把脑细胞耗死了大半,要脑瘫了,这才勉强说动欧阳珣平静理智下来。

    监军太监也顺着骠骑大将军竖的台阶赶紧下来,夹着三角眼,阴沉沉着脸坐下。

    欧阳珣恢复了正常,笑赞道:“骠骑大将军果然是重臣典范,就是识大体,顾大局,做事有办法有分寸,为了国家大事竟不惜脸面威严,肯屈尊安慰我这么个不得意的小官,不愧是开国勋贵子弟。阉宦,却就是不堪,缩在宫里专搞那些见不得人也见不得光的下三滥,习惯了,没有于国有利的本事也就罢了,还阴毒骄横成性,眼皮子太浅,不懂大事大道理,唯眼皮子底下的私欲私仇为重,不过是皇家阉狗而已,却总觉着自己是个人物,总想随心肆欲干点什么,尝尝当皇帝的滋味,其心可诛。哈哈,当然,和大将军的气度相对比,倒是我欧阳珣这次显得小家子气了。”

    他的话,称赞得有些尖酸,骂监军骂得恶毒不留分寸甚至不留退路,显示了重病将死之人的放肆无所畏惧心态,也无形中警告了大厅中的所有人,敢惹怒了他,他可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气得,也震骇得监军太监脸色发青,三角眼中绽放出无尽的羞愤恶毒,却也吓得发抖。尝尝当皇帝的滋味,这话可是勾魂的,是皇家最忌惮的事,作为皇帝的家奴更担不起这罪名。历史上可是大有杀皇帝、立皇帝,把皇帝当傀儡,以阉宦之身掌皇权,享受当皇帝的滋味的太监事迹.....远的不说,前唐就是这样。宋王朝官员无论文武都最防范这种恶事再发生,皇帝也最忌惮。

    别看这位监军太监怀揣着可斩杀欧阳珣的密旨。但,若是他真敢因此耍皇权威势肆意嚣张,欧阳珣却也可以用“尝尝当皇帝的滋味”的罪名反制,宰了监军太监也未必有多大事,只会赢得满天下官员读书人的称赞和维护......宋王朝的国情就是,士大夫可以得瑟,别人?都不行,尤其是不算人的阉奴更没资格得瑟.....如今皇权威势没落到弱不禁风,现在,就算大阴人梁师成仍在,他也绝不敢傲称什么媪相对官员耍威风,否则必被官员随手就撕了,不算人的阉人也敢称相?去死吧你.....赵佶只能忍着,还得好生安抚挑衅皇家威严的行凶官员。童贯,敢当军方第一人敢在朝堂傲立,他凭的主要的也不是赵佶的宠信重视维护,而是靠他西北多年的功绩与军事威望。他的军事能力在国难危世中尤其显得重要,但即便如此,他也不敢象过去的梁师成杨戬那样得瑟。

    以欧阳珣眼下的重要到无可替代的重要性,若是以那罪名在战前擅自杀了监军,屁事也不会有一点。朝廷知道了也只能捏着鼻子说,那家伙瞎搞,枉顾圣意,是该死.....杀对了,杀得好。

    你叫这不缺聪明的死太监如何能不害怕。

    但,骠骑大将军刚才那番劝解欧阳息怒的谄媚下作小人作派,也由欧阳珣的赞扬得到了正面解释,下作是为了国家,是忠诚君王.....形象不但没毁,反而瞬间更高大起来。乐得骠骑大将军眉开眼笑,赶紧娴熟客气几句,并反捧欧阳大人才是真正顾全大局肯委屈自己的绝世奇才栋梁。

    太尉和骠骑大将军,两主将大佬好一团相互欣赏的和气。

    骠骑大将军是真的开心。

    他不但从监军极可能导致的他不得不接手大战的凶险压力可怕下解脱出来了,又能当悠然等着分功劳的旁观者了,还赢得了眼前的体面与朝廷得知后的好感......

    监军的脸就更难看了,心中暗暗发狠:等此战打完,看咱家怎么收拾你欧阳珣......还有你骠骑大将军。你也得晓得本中官的厉害......否则就象死鬼赵廉曾经说过的那样,你会不拿村官当干部......

    无论怎样,被监军搞出来的紧张局面总算一解。

    欧阳珣就势狠狠敲打了一下监军,也不死咬不放把监军踩到脚下,转头又看着赵世兴。

    赵世兴还伏在那等着领刑,并没有感觉监军护着他有了靠山和希望了就敢露出嚣张对抗。

    欧阳珣满意地嗯了声,“赵世兴,谁说要斩你祭旗了?本帅有这意思吗?“

    ”哼,不妨告诉你,本帅在京时就知道你和你兄长不同。赵世隆骄横跋扈久已,此前诸恶不算,只在京期间短短一年多点时间就做下诸多罪恶事,你当本官不知道吗?

    论罪,论在国家如此危难时他造成的恶劣影响,他早该死了。若不是看在他也曾舍命守边多年的份上,想给他个改过的机会,他岂能活到今日?真当有高俅等人在背后护着他,就没人能收拾了他啦?

    你却是个知忠义,关键时刻能守住本分的勇将,不错。现在看来,本官也确实没看错你。”

    欧阳珣缓缓说着,语气陡然变得森然有力,“否则,刚才你拔剑时已经和你兄长一样死了,还有机会跪在这观风向?”

    众将浑身一寒。

    原来,刚才欧阳珣在拿性命和监军以及骠骑大将军斗法时,却还有工夫偷偷观察赵世兴的反应......这也太可怕了。难道这才是大人物?

    更可怕的是,欧阳珣会不会也了解我在京的不堪举动,知道我是什么人呢?

    久闻欧阳珣善识人,对天下的武官似乎都了解,如今看来这怕是真的.....并非是谣传夸大可笑。

    赵世兴却愣了,不禁泪流满面。

    他知道自己没那么好,否则他可以投海盗了,岂会还留在宋国这吃没得吃还得卖命。欧阳珣这么说,不过是念他舍命守边的过往功绩辛劳,又见他肯老实,不想就此杀他以绝后患罢了。

    欧阳珣却并没就此温和安抚住他,而是又森然下令:“赵世隆的首级拿去传视三军,望三军以此为戒。赵世兴,本帅念你忠义本分,给你个面子。你可收敛赵世隆尸首好生安葬了。”

    这确实是已经开恩了,否则赵世隆的脑袋要挂旗杆子上一直示众,而不是仅仅让三军看看就完了。尸体通常也不得入土为安,会曝尸荒野,任鸟兽虫蚁分食了,还得牵连家人获罪.....这才是标准的杀将立威。

    赵世兴不是军中菜鸟生瓜蛋子,懂这个,没怨恨欧阳珣,而是感恩叩头:“多谢大帅恩典。”

    赵世兴在中军卫士的帮助下把赵世隆的尸体弄走了,可以去忙着准备棺材....不必心绪烦乱难受还得打起精神在此商讨军事。

    欧阳珣宣布,现在可以好好议议军情了,欢迎畅所欲言献计献策,有什么主意都说说....

    众将收敛心神,开始议正事。

    大厅的气氛渐渐恢复正常。

    对这次大战,众人心中是相当没底的。

    只想想下面的将士都是些什么坏蛋,就已经让人泄气甚至胆寒了。这仗可怎么打?欧阳珣为什么非要坚持和辽军打野战呢?而且是正面硬怼,打的是决战。坚壁清野守坚城才最稳妥啊....

    议论声渐渐高起,大家放开了胆子说着自己的忧虑,气氛也迅速热烈起来。

    欧阳珣似乎是病重而精疲力竭,端正坐了一小会儿就又瘫倒似靠在了椅子背上闭着眼......这回连手放桌子上叩击桌面证明他还活着也没有了。

    但众将议论得仍然很正常。

    都忧虑此战啊。此战关系到的可是所有人的性命前程.....

    就在这热烈的讨论中,嗓门最大的韩存保说着说着就激动得站了起来,然后事情就很快走样了。讨论大会渐渐成了韩存保的独舞表演。

    好家伙,韩存保大手挥舞着这一通吹啊,例举了他守雁门关这么多年的战绩和抗辽经验,标榜他是如何神勇无敌,又是如何治军带兵打仗有方,令辽军一听他的威名就吓得退避三舍绕着走.....古有薛仁贵脱帽挥退几十万蛮兵大军,今有我韩存保也能.....

    辽军没什么可怕的,没落小鬼而已,病饿将死的人尔,不堪一击,不足为惧,怕他什么?

    辽军在强大无敌的我韩存保面前根本不算盘菜,我韩存保想收拾辽军,哪还不跟玩似的。此次南侵的辽军有十几万又怎么的?我韩存保能杀得他们屁滚尿流.....我韩存保可是“忠献魏郡王“的族亲侄儿。忠献魏郡王,那多大的能耐多大的功勋.....我韩存保不才,却也继承了他老人家的遗志雄心,也有遗传的那份能耐.....我就是这么厉害这么牛逼。

    说来说去,意思渐渐露出来了:他瞧不起欧阳珣,不敢信任欧阳的统大军打大仗能力。

    区区士大夫文人而已,

    若是安坐庙堂之上筹划算计点军事方针,不具体插手实务,凡事自有下面懂实务的军将根据实际情况掂量着搞,或许还凑合能行,可直接前线指挥千军万马具体作战.....谁特么敢信欧阳珣有这个能力啊。就士大夫那尿性,说得清,尿得浑,在安全无忧的后方说嘴空论可以,真干,不行的,只怕真到了战场上,只那铺天盖地能撼动天地风云变色的军威和血腥恐怖氛围就能吓死欧阳......若是这仗由他主持就不同了,我韩存保才有资格当大帅.....

468有病,得治啊

    韩存保说的话,听着都是在鼓舞士气,让大家不要怕辽军,相信此战必胜,虽然是吹嘘,却似乎是满满的正能量,有积极意义,但在坐的明白人明白,尤其是同为受招安的反贼而必然抱团当官保富贵,在这更是穿同一条裤子共进退的其他七个节度使,都明白,并且暗自鼓动和支持的就是,韩存保以此变相打欧阳珣的脸,仍然是在挑衅,不,是在再次公然否定欧阳珣的权威。

    韩存保、王文德、项元镇这些老鬼,由反贼当了官,这些年下来早由好汉退化成官僚了。

    他们又搞事,说穿了,仍然是在玩逢高踩低官场市侩那一套,踩失势且要死了的欧阳珣,最及时讨好正悲愤难受却只能忍耐欧阳珣的监军太监和同样受辱了的骠骑大将军,同时自己也能好好得瑟痛快一下,只是这种方式玩得高妙,不象赵世隆跋扈嚣张到惷得那么露骨直接挑衅。

    欧阳珣肯定能听懂,但难以抓到把柄,你还能把以自吹鼓舞士气当罪证?想治罪也没理由.....

    他们这行为虽然阴险无耻却也显示了乡下官僚的无知。八节度使在地方当官做老大太久,作威作福惯了,自负而胆横,却还并不真了解宋王朝官场的恐怖,不知“莫须有”也是夺命的罪名。

    但,在事关国家生死的大战前还在肆意内斗撼动主帅的军权威严,这事已经很严重。

    此事更可怕的却是,暴露了一个现象,或者是致命弱点。

    别的国家民族,在陷入难以解决甚至根本无法解决的内部矛盾时,可以对外挑事开战,可以把内部矛盾和视线焦点转嫁对外,把内部的无法调和如此压制下去,转化为暂时的同心协力一致对外,成功渡过无法内部解决的危险期。可是,这不行。为什么历来总强调攘外必先安内呢?就是内部矛盾无法对外转嫁。若是内部矛盾没解决,想通过对外生事或开战来强迫内部相互妥协取得哪怕只是暂时的共识,那只会内患未解又添外患,成了内忧外患,更危急更糟糕。

    这种现象自宋,尤其是北宋末开始鲜明起来,南宋猛发挥,然后愉快地把自己终于玩灭根了。元,且不算。明朝,不用说了。清,嘿.....

    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国家太大,民族太多?

    可,太平洋对面那个国更大,种族更复杂百倍,它怎么就能呢......

    韩存保等人暴露的就是这个奇怪的问题。

    他们才不管国家危急不危急民族危难不危难呢。他们只关心自身的利益,眼前就能得到的利益,就得搞内斗,就得闹腾显摆,就得不惜坑国谋取私利,就得任性选择眼前先牛逼痛快了......

    满大厅的重将,瞅着韩存保手舞足蹈吹得唾沫四溅,神色各异。

    其他七个节度使暗暗斜眼盯着欧阳珣的反应......

    欧阳珣没反应,死了一样瘫靠在那,若不是还能看到胸膛在起伏,众人都会认定这位继赵廉之后涌现的大德大才已经如熬干了油的灯一样当堂挂这了。

    骠骑大将军安坐那不动,虽然韩存保拍他马屁为他出了口窝囊气,他心中感觉快慰,却满脸阴沉凝重,不禁露出忐忑焦虑甚至惊恐神色,威武坐那实际是如坐针毡般坐不安定。

    欧阳珣若是就此气死了,那他就第一个跟着倒霉了。

    他可没本事主持西北防御大战。

    哪怕接掌军权后改变方针否定欧阳珣主导的这次野外决战,改为坚壁清野,以宋军最拿手的依城坚守施行层层防御抵抗,他心中也完全没谱。

    他根本就没那个能力和自信统御如此大场面的战局。

    想想吧。

    京军地方军全是缺乏忠义为国的坏蛋,靠不住;参与西北大战的众将领与战事涉及到的所有地方官员,人心动荡各异,都不知打得什么算盘呢。以奇才威名已经远播天下的欧阳珣指挥反抗这场兵灾,也没谁看好能打败辽军吧?朝廷就不看好,否则,也不会把最好的战马与骑兵全留在京畿做防守,不肯给欧阳珣用一马一卒.....这些地方官怕是打着观情况着机投降主意的不在少数。朝廷官员,怕是也好不到哪去。武官,包括眼前的这些表现得忠勇爱国不惜战死的京军大将重臣,怕是也未必可靠。

    不说别人,就说骠骑大将军他自己吧,他就根本不看好能战胜辽军,他离京前,和家族主事的那些人暗地里不是也是事先商量好了,若实在不行,那就保命要紧,在大战中干脆着机鼓动军队罢战大举投降辽军,利用在现场的此机争上一次大功,赢得辽国欢喜满意,他不用死在混战大败中,还可能为家族搏得当辽国臣子的继续富贵体面。

    他自己尚且如此不靠谱,岂敢指望下面这些富贵地位远不如他的人能为国家坚持忠义不屈。

    由他主持西北战事,成功顶住辽军疯狂入侵,这种美事,他想都不敢想。

    他当年也曾经在西军那从军为官抗击过西夏,并且立了不少战功,见识过大战场面,有边关大战的经验,有这个光彩履历资本,他才能在上一个骠骑大将军不知怎么死在海盗之灾后被赵佶钦点为新一任,赵佶赵桓父子皇帝都对他抱有很大期望....可他自己清楚当年的西军经历是怎么回事.,那不过是和点为三衙太尉前的高俅一样去西北扎扎实实走过场,由西军照顾着镀金而已。

    在西北边关那几年,他根本就没真正上过战场,哪怕是必胜的随场旁观打酱油也一次也没有。他一直是安全舒服待在城里,所谓的主持守城牵制敌人、保障后方并及时策应夹击西夏军.....

    真正的战事,他几乎什么也没干,各种名堂的战功却就有了。

    他亲手杀过西夏军,不过,那不是在奋勇守城中杀的,是在战场上杀的,却是在战场杀得俘虏,以此冒充亲冒矢石不避凶险奋勇大战斩杀的敌军人头数。就这,还得是众亲兵家将严密保护照顾着他,他才能杀得了,才有胆子亲手杀,否则,那些野兽一样强悍的西夏俘虏将士即便御甲赤手空拳跪在那,还反绑着手,在知道必死而悍然反抗拉垫背的暴发下,照样能轻松干死他。

    八个节度使老家伙是了解骠骑大将军就算不是一无是处的草包也是个空架子,没指望骠骑大将军接手了军权能带领大家抵抗辽军。

    他们是想以骠骑大将军的名头由他们自己实际主持这场大战。他们觉得,自赵廉和沧北军没了后,满大宋也只有他们几个才是真正会打仗的,不服,不肯听别人指挥。

    当然,他们也没敢自信自己指挥就能打得过辽军。

    他们中有的就在西北长年镇守过,就比如韩存保守雁门关,曾经天天和辽军打交道,厮杀争斗不断,很了解辽军的野蛮可怕,知道辽国没落了,辽军没战马骑射优势了,弱了太多,却照样不是好惹的。

    不要以为小小女直那点人能打得辽国BB喘不过气来,赵廉以一隅之力能打得辽国憋屈低头窝囊之极,就觉得辽军真不行了......

    行,不行,那得看谁对谁。

    赵廉的沧北军行。敢追随沧北军悍然杀入辽国的河北边军也行,却不一定是真的行。

    沧北军展现的那一战,太可怕了。

    远程攻击的床弩、神臂弩,中距离的弓箭,加近程攻击的火药,配合得天衣无缝,数量恐怖。沧北军自身也训练有素,心中怀着某种东西,个个凶悍嗜血可怕,战中,大小军官人人奋勇争先,将士追随着自己的头也个个不甘落后,也是不敢落后,否则就脱离了团队组合,孤单一人在混乱的战场上只会陷入无助,更危险,并且军官与部下,将士与将士之间,相互配合娴熟默契,指挥灵活有力,部队基层将士组合也同样机动灵活有力,整体战斗力强悍惊人,别说是没落还缺马的辽军,就是号称勇猛无敌的金军怼上沧北军,也照样得被杀得惊得崩溃惨败而逃.....

    在那一战中,辽军是被沧北军吓破了胆,怼上配合沧北军打助攻的河北边军才不堪一击。

    没自信能对付了辽军,却还想夺权实际掌此次战事出风头,那么,战败了怎么办。

    侥幸胜了最好。升官发财,威风体面,名声前程就来了。若败了......就败了呗。

    胜败,兵家常事尔。最主要是,反正有骠骑大将军这个大头在上面顶着呢。即使惨败,他们这些人也是有功无过。

    难道奋勇担当,帮主将打这场仗,还能是错误?

    不能够哇。

    如果奋勇积极也是错,那,贪生怕死不作为应该怎么算。

    所以,战败了,别说是罪过,就是错都不会有。朝廷必然得惩罚骠骑大将军,却照样得笑脸相迎奖励安抚他们这些人。

    所以,他们不在乎胜败,只要别死在战场上就行,此时也是有恃无恐。尤其是看到监军太监面露得色,瞅着韩存保和他们几个那欣慰满意的眼神,他们就更有恃无恐了。

    有监军太监向皇帝和朝廷汇报说好话,他们还需要怕什么。

    所以,这几个老家伙不但暗示鼓动韩存保出头闹事,现在还干脆敢时不时大笑出声,捧哏配合韩存保的表演,加强捧场助威。

    后面的韩世清、姬文康和孙培芝,本也会凑趣的,却并没有。反而一个个面色沉凝严肃,格外严谨端坐,神色中无一丝幸灾乐祸迹象,反而流露忧急,就仿佛太尉大帅正盯着他们看一样。

    八个自负老奸世滑的节度使老贼,相对比这三人的心机城府反而大大不如,落入下乘,这么大岁数白混了。乱世之中,这三人若没死在此战中,早晚能趁势而起。八个老贼却只会沉沦。

    再后面的王宣陈淬等边将却是真正满脸忧虑焦急。

    .................

    愤然挺身斥责了赵世隆的李侃瞅着韩存保在那得意洋洋肆意吹嘘挑衅.....他心绪复杂,这回没任何动静。一方面,他曾为边将,很了解韩存保的厉害,这老家伙确实是武艺了得,堪称勇冠三军,难有敌手。他打不过韩存保,若是敢强出头,必有争执,只会丢脸。另一方面,他也不敢得罪监军太监。搞赵世隆是他和赵世隆有大仇,有理由,说得过去,这回若是还敢出头,那就是坚定站在欧阳珣一边和监军以及骠骑大将军公然作对,是在打监军的脸。欧阳太尉却随时会死掉....

    直筒子暴脾气的急先锋索超也没愤然跳出来打抱不平。

    这回,他反而轻蔑地瞅着韩存保,脸上却是有点欣欣然之色,安坐不动,还和身前的王林时不时对个诡异的眼神......二人的目光不时地瞟向瘫那死了一样没反应的太尉,又瞟向蒙面人....

    监军太监侧了身子,目光也斜瞟着蒙面人。

    骠骑大将军除了开头时盯着韩存保表演,随后目光就一直在欧阳珣和蒙面人身上反复游荡。

    严肃端坐的韩世清等三人,眼角的余光实际是一直在紧紧关切着蒙面人的反应。

    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傻子。

    韩存保表演得痛快,似乎是挥洒自如无所顾忌,目光却也在瞟着严密留意着蒙面人的反应,说到后来,他干脆就对着蒙面人方向,声音更大声,说得更狂放嚣张强势,等同是在向蒙面人大叫:你不是自负厉害吗?来呀,有本事就和我韩存保比划比划.....就差直接点名羞辱挑战了......

    欧阳珣仍然死了一样没动静。

    蒙面人却似乎没恼反笑了,一直微阖的双目缓缓睁开了,眯眼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后缓缓站了起来,先是扫了骠骑大将军一眼,又瞧了瞧正满眼毫不掩饰的恶毒瞟着他的监军太监,然后款款走了出来,来到韩存保面前,笑音低低说了句:“老头,你跳得这欢,得了失心疯了,有病,得治啊!”

469最关键的博弈

    还在挥舞咆哮尽情表演的韩存保猛听到蒙面人的话,愣了一下,随即勃然大怒。

    原本,他只是为了正治盘算想教训一下蒙面人,顺便也是踩蒙面人来进一步显摆他的武勇可怕事实,证明他就是有嚣张和吹嘘的资格,现在,他却是凶性大发成心想杀掉蒙面人了。

    “放肆。你是什么狗东西,也敢在此对老夫无礼。”

    韩存保习惯的官威十足怒喝着,不等蒙面人有回应,钵大的拳头已经偷袭猛轰向蒙面的人脸。

    这含怒并且是早有预谋的一拳若是砸中了,不止蒙面人的面具会掉了露出真容,脸也会轰碎了,甚至脖子会猛烈折断,直接死掉是必然。

    这一手,充分显示了他骨子里的强盗流氓习性和狠毒,哪还有他显摆的高官气度高手风范。

    韩存保下手狠毒之极,毫不留手.....既然是紧抱监军太监的大腿,和欧阳珣为敌,那,干脆就得罪个狠的,就势以莫名身份卑贱之徒敢在中军大帐以下犯上的借口合理合法直接杀死这个欧阳珣不知哪搞来的爪牙,把欧阳珣气得更狠些,最好是气得一口气上不来直接挂了......

    欧阳珣若当场死了,监军就是老大了,说什么就是什么,却必须依赖会打仗的他们这些人掌军控制住危急局势,尤其得依赖众将中本事最大、对外作战经验和官场品级年龄等资历综合最大的韩存保。韩存保打死蒙面人,气死大帅,不但没罪,还会摇身成为事实上的统帅.....

    账,太清了,太简单明了了。那,韩存保还有什么顾忌不敢的,只管抓住机会放手施为。

    但,如电轰出的偷袭一拳却算盘落空。

    拳头被蒙面人一只手掌挡住了,并且握扣住了,就在离蒙面人面孔仅半尺远的地方悬着,寸进不得,还一阵猛烈巨痛,这痛是如此强烈难耐,手骨捏碎了一样,痛得韩存保在惊愕却更怒更狠越发猛催更大力量继续轰过去,这条手臂的力量却反而痛散掉了,被蒙面人直接反推了回来。

    韩存保不愧是身经百战的虎将,惊骇不已却虽惊不乱,拳头赶紧发力和对手相抗,另一只手已如鹰爪一样照样针对蒙面的人面孔狠狠抓去,成心抓瞎蒙面人的双眼......仍然是奔着夺命去的,口中还凶戾怒喝:“揭下你这张丑皮,老夫倒要看看你到底是个什么鬼东西......”

    可是,赵岳的速度不是自大惯了的韩存保能想像的,这狠毒一抓也照样落空,手腕还被扣住了。赵岳迅猛一扭。韩存保力量极大却也吃不住如此强横的暴发力,一抓的向前力量也来不及对抗扭动,这只鹰爪被轻易扭转向上并扭提向了他的脸的方向。

    韩存保大骇,赶紧发力对抗。

    可是,拳头这只手如同被铁机器固定住了一样,推挡不得,仍悬在他眼前,鹰爪手却被赵岳强横扭压着缓缓却是以不可扭转之势反抓向他自己的脸眼,骇得韩存保连忙收了鹰爪功,散软着手,丹田提气猛烈反抗,还如雷暴喝一声,妄图震慑、甩开控制,再打。奈何,蒙面人就如同碾压他的机器,似乎不是人力能抗衡的,任韩存保如何发力挣扎也无法改变控制。

    这局势就有意思了。

    欧阳珣这次统军出征,朝廷给的权力很大很大,堪称大宋王朝立国上百年来空前的大,但也很自然的限制也多多,真想干点什么可没那么容易,加上识时务是俊杰的众将心中多数没把失势将死的欧阳珣当回事,这就更难了,欧阳珣的局势实际很尴尬危急,所谓的巨大权力太空洞,也就是个所调动的所有相关战事的文武官员表面遵从的空架子......

    他名为统帅,军队却是骠骑大将军与监军太监带过来的,实际并不在欧阳珣控制中。

    欧阳珣直管的侍卫亲军马军司“嫡系”部队此次并没有一人一马出动,皇帝派遣的所谓时刻随身保护欧阳珣安全的那五百精锐骑兵,同时也自然而然是欧阳珣的中军亲兵的这些人却是御马营的兵,是高俅管的人,就算没有“队长”李义廷这个绊脚石,也不是欧阳珣真能控制利用的。

    就比如此前,若是欧阳珣想正经程序地行军法整治赵世隆,只要监军太监不点头,那所谓的中军五百亲兵根本不会听欧阳珣的,中军亲卫队长李义庭敢公然鸟都不鸟欧阳珣这个大帅的喝令。监军不发话,他动都不会动,他敢权当欧阳珣的命令是耳旁风。

    欧阳珣想教训收拾李义庭也没招,在中军的,没有将士会真唯听欧阳珣这个大帅的指挥,没人听令抓李义庭,欧阳大帅的命令就是空话笑话,根本奈何不得违反将令军法的李义庭。

    欧阳珣只有五个家将仆从可用,这对领兵而言等同没有。

    五人也就是贴身保护和照顾照顾欧阳的军中生活.....

    这就是赵世隆敢嚣张的根本原因。也是赵世隆付出了生命代价,韩存保却敢接着跳的原因.....

    此刻,韩存保和赵岳的较量就不单纯是个人对个人的事,而是意味着欧阳珣能不能真压制住监军太监,镇住包括骠骑大将军在内的心思各异的众将,是决定大军到底是谁说了算的一场争斗,直接关系到欧阳珣到底能不能掌控军队做名符其实的统帅打赢这场两国决战。

    这真是件太可悲的事。

    敌人杀到眼前了,国家要灭了,民族要亡了,领军统帅却还得忙着专注内斗努力抓到实权......这种事在历史上上演得太多了,反复上演,反复到让人一听一见就想吐。孔孟之道,圣人之言上千年笼罩下的国度,怎么会素质低下到这个样......这难道不太奇怪了吗?

    本应该是一呼万应,众志成城,人人奋勇向前,何惜一死报家国的激昂感人画面啊.....

    可惜,此刻,满大厅的人没几个人能有这感悟。

    都只在高度关注这场内斗。

    嗯,除了利益最相关本该最关切的欧阳珣本人。

    事闹到现在,欧阳太尉仍然死了一样依靠在椅子上寂然不动。眼睫毛都没颤动几下.....

    韩存保身躯极高大,比一米八几的赵岳还高些,身膀看着更是比赵岳雄壮不少,又一向以勇力闻名,尤其擅使重戟,在场的众将都或多或少知道韩存保确实勇猛如虎,以其他七个节度使为例,本都以为,蒙面人若是还敢跳出来象之前整治赵世隆一样对待韩存保,必被韩存保反虐,正好教训除掉这个莫名却无疑很危险的欧阳珣爪牙,让本就失势陷入被动的欧阳珣越发失势被动。

    杀了蒙面人,就意味着欧阳珣彻底没了亲信能以武力强行执行军法。

    盘算得透了,也信心十足.....此前赵岳鬼魅一样转眼踩死了勇武过人的赵世隆,就象踩死一只蝼蚁一样轻松随意,这种可怕并没镇住众将。除了骠骑大将军,其他人当时都在关注赵世隆挥剑劈李侃,没注意赵岳是怎么过来的。都以为赵世隆死得如此容易如此悲惨,主要是蒙面人卑鄙偷袭,打了赵世隆个出其不意毫无戒备。否则,不可能是那样......

    可是现在的事实让众将,尤其是让那七个节度使老贼傻眼了。

    威猛无匹的韩存保此刻就象个被锁住四抓只能扭动身躯干暴躁咆哮的恶虎,不,是疯虎,惊疯的困在那无可奈何的老老虎......太象了......众将无不倒吸口冷气。本就暗暗警惕和畏惧赵岳的骠骑大将军更是瘆得猛出了一身冷汗,心中不禁念叨:还好,还好,我没跟着监军怼欧阳......

    赵岳就象个锁猛虎的柱挺在那。

    蒙面,谁也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赵岳眼里只有淡漠。众人感受到的只有他的淡定.轻松...可怕。所以有人有心跳出来帮韩存保,想合伙欺负弄死这个蒙面的无名小人物,却一时被震住了,没敢急着呈凶.....

    果然。突然,猛的,赵岳推甩开了韩存保,轻松恢复了自由。有心人若敢冲上来行凶,必会迎上这种情况。若是蒙面人激怒发了狠,必然就不是只困住韩存保这样的便宜事了....

    正咆哮挣扎较劲得起劲的韩存保猝不及防,高大雄阔得身躯被轻易甩了出去,猛烈踉跄着倒退数步不止,猛砸向身后跃跃欲试、双腿发力正准备站出来伸手的项元镇和绰号四脚蛇的徐京这。惊得二人急四手齐伸推扶向韩存保腰间后背,合二人之力止住了韩存保的退跌。

    韩存保借此站稳了身子,瞅着蒙面人,满眼的惊骇难以置信。项、徐二人却被韩存保身上砸来的巨大冲劲弄得随着椅子吱哑难听之极地滑后了好远。

    韩存保这老家伙好重。蒙面人的力量好可怕......项徐二人也骇然变色......强出头的心思暂时熄灭了。改为看看再说。果然是强盗官僚本色,自身利害第一,哪有真正的英雄豪杰兄弟义气。

    其他没被连累到的人更是成了收心先旁观好戏的......其中尤以索超看得开心,大嘴裂的.....

    只有监军太监在惊骇中却不通武事,不晓得厉害,阴沉着脸对牛吹大了的韩存保很失望,却还在用眼色鼓动威胁韩存保必须就此杀了赵岳。

    这老太监别看是个阉货,却是宫中地狱煎磨出来的另类官,治国什么的一窍不通,但当官的权谋狡诈识事却是高手,半点儿不比自傲的士大夫们弱。他很清楚自己此刻决不能出声处理这事。他一伸手干预。瘫在那死了一样的欧阳珣必会立即睁开眼睛再次羞辱教训他。

    他怀有临机处死欧阳珣的密旨,却没用,至少是在大战未完间,这权力根本不能用。他只能老实让着欧阳珣能愿意带兵继续干下去,那么,他敢再出头直接搞事,就只会被欧阳肆意踩。他若是敢仗着密旨肆意胡来,只怕先死的是他。他监控着欧阳与接手军权的骠骑大将军。骠骑大将军也必怀有密旨能收拾他胡来。这是宋王朝自立国以来就极力玩的制衡。监军很明白这个。

    韩存保却并没留意到监军太监的失望与阴狠示意。

    他这会儿只顾着惊骇与越发暴怒了。

    这么多年来,他在武艺上从不服人,骄矜自负太久了,骤然吃了亏,不是怕了,只会不信,不服,无法接受蒙面人会比他强。

    他感觉自己是输在并不擅长的拳脚功夫上。

    “贱夫,厅中太狭窄,施展不开。你有种就出来和老夫较量。”

    韩存保情绪失控地咆哮着,吼声中大步走到屋外,转身疯狂地瞅着赵岳,杀机四溢,积年的守边血战形成的凶威煞气如实质一样,着实令人胆寒。

    赵岳一笑,也来到屋外。

    屋里的众将情不自禁唿啦啦站起来,虽然没跟着出来,却都站着瞅着外面。

    韩存保手握佩剑盯着在几步外一副悠然姿态站着的蒙面人,越发羞恼,满肚子邪火凶威上窜,却还不忘保持点风范,厉声喝道:“去找件你最擅长的兵器吧。不然,你赤手空拳。别人会说老夫胜之不武。你死得也不会心服。”

    还坐在那的监军一见韩存保直接改用杀人武器争斗,阴沉沉的脸色这才好看了点。

    这就对了。

    斗什么拳脚嘛,直接拔剑宰了那贱夫不就得了。利索杀了此人,万事自有本监为你担着.....

    骠骑大将军也还坐着,却是神色阴晴不定,目光时不时瞟向欧阳珣。

    他惊讶不安的是,欧阳珣竟然仍然一动不动根本不管....他不禁要怀疑欧阳珣是昏迷不醒人事了,而不是心有谋算胸有成竹.....

    他最怕欧阳珣没主持完大战就出事了,惊恐紧张得几乎忍不住想去摇一摇看看欧阳珣是不是出事已经废了.....

    众将中,魏定国、单廷圭二人微不可察地偷偷瞥了一眼寂然不动的欧阳珣,然后又悄然对了个眼神,嘴角都露出一丝笑意:区区玩宫斗出身的阉货也敢和宰相之才并且三十多岁正是生猛的欧阳大人斗,这不是自不量力,这只是个闹剧笑料.....

    他们又转注到院外,盯着赵岳,脸上又不禁露出紧张.....

470强者的心,上

    赵岳似乎不看也能”看到“魏定国、单廷圭的心理,转动的眼神在扫视众将间瞥了二将一眼,对虎视眈眈恨不能立马劈了他的韩存保指了指韩的抗戟亲兵,”你还是用你最擅长的戟吧。“

    咯吱一捏拳头,”见了地府判官,你就不用说剑不是你擅长的,死得冤,不服。“

    ”狂妄。“

    韩存保如雷咆哮一声,怒极,须发都张起来了。

    天下竟然有人敢自信只凭一对拳头就能收拾了用剑的他。这简直是狂到疯了。就算号称拳脚天下无对的昔日御用拳师周侗在此,相信他也不敢放此大话。

    他是当之无愧的强者,周侗再厉害,两人的武力又能相差多少,交手决生死的话,谁胜谁败还不一定呢。

    ”老夫用剑也能把你这狂妄贱人轻松斩杀了。“

    韩存保叫嚣着,还在那坚持用剑,还在叫赵岳赶紧选武器用,似乎很大气,自信满满,但他的候在院中的亲兵已经跑过来了,把抗着的铁戟交给他。

    之前,亲兵在屋外透过开着的门缝清清楚楚看到了里面的主人以不光彩的偷袭手段打蒙面人也没讨到半点便宜反而被虐丢了大脸,他们都很惊骇蒙面人的厉害,这次动武器争斗,主人怕是有危险,所以赶忙机灵地过来把戟强行塞给主人,还替主人找台阶下:“主人,这人怕是绿林歹徒强人,练的就是拳脚暗器阴损杀人功夫。老爷是马上将,擅使的是长枪大戟,用的是堂堂正正的战阵功夫,此番厮杀,若吃亏用江湖手段的剑,岂不是纵容了这暴徒恃强逞凶越发目中无人.....”

    亲兵当得很合格。

    韩存保嘴上喝斥亲兵多事,说剑也照样能宰了赵岳,却假装推辞纠缠不过,顺势就接了戟。

    赵岳瞅着这对主仆在那一唱一合默契的表演,原本淡然的眼神变得冷漠。

    这人呐,一当了官就......变了。

    看看韩存保,原本一个也算义气豪爽好汉的绿林豪强,招安当了官就成了这样虚伪.....

    他哪会照顾面子惯着这种官僚习惯的虚伪作派,瞅着韩存保铁戟在手顿时信心暴涨目光越发杀机强烈,冷笑一声呵斥道:“最擅长的戟在手了,这回死了不冤了,虚伪完了,还不动手?”

    “你,”

    韩存保早习惯了官场这套口是心非虚伪作派,当了这么多年官还是第一次遇到有人敢不守世俗传统规矩当面揭破这种事。他羞臊得一时气结,脸涨得通红,怒极恨极,缓了口气才接下去大骂:“你这贱婢贼厮死到临头了还敢如此放肆。莫非,你把这军营当成你习惯的绿林?”

    他这是鼓动众将情绪,干脆硬向欧阳头上栽脏扣帽子,为杀了赵岳找牵制欧阳的借口。

    无耻官僚这一套,他已经玩得很溜。

    赵岳呵的一笑,毫不客气,立即反唇相讥:“强盗招了安换了身官服就是官了?“

    你在军中不过是个披着军皮的强盗,看看你今日的表现,你骨子里的东西从没变,只是加上了官僚二字,变成了官僚强盗,变得更凶残市侩,也更虚伪无耻阴险.....

    在场的众将都多少听得懂赵岳的潜台词。

    那七个节度使老鬼的老脸顿时红了又青了,一个个的全都目泛凶光.....别看他们都当上了体面高官,却是官场的异类,一直是,一直被正经出身的官员鄙视歧视甚至猜忌,因为他们无论怎样努力证明自己忠君爱国,背上贴的强盗标签也始终背着揭不掉。赵岳的话是揭了他们的伤疤。

    赵岳并非是只为羞辱韩存保图口舌上讨便宜的一时痛快。

    他就是有心特意就话赶话这么揭伤疤,提醒这八个已完全退化成唯利是图官僚并且只顾眼前利益的官僚老鬼:时刻别忘了你们不堪的强盗出身。在此次大战辽军中,你们若是贪生怕死或另有异心,不肯舍命厮杀,不肯卖力气,那就只能证明你们一直是凶残无耻贼骨头,以前表现的正面一切都是假的,不堪之极,官场歧视猜忌防范你们,没错,就该被世人唾弃,该死,该杀.....

    勇猛不及韩存保,却自负才智和带兵本事,自大嚣张不在韩存保之下的王文德,虽然狡诈过人,此时羞臊一怒也控制不住了,戟指赵岳大叫:”韩兄,杀了这个贼厮狂徒。是这贼厮自己一心找死,杀了他,谅太尉大人也说不出什么怪罪来。若有事,某愿与韩兄一并承担。“

    他这一带头,一向行事最谨慎的项元镇是八节度使的头面人物之一,此时却不好再袖手旁观了,只得也跟着表示了一下共担当同进退的态度。

    原,颍州汝南节度使梅展、陇西汉阳节度使李从吉、清河天水节度使荆忠,紧跟着叫嚣。原,江夏零陵节度使杨温、上党节度使徐京,这两个心眼贼多的老贼只得也跟着叫唤了一下。

    而当事人韩存保,眼珠子已经完全红了。

    他提气开声大吼一声,奋起全身的力量和杀机,挺戟猛扎向赵岳心口,只恨不能一击就挑了这个敢扫他面皮拔他虎须的蒙面贱人,也果然是世之难得的虎将,一动手,只这股凶威煞气就得人不免惊慌,比寻常的戟格外大而沉重的铁戟更是可怕,在韩存保手中轻如灯草,快如闪电。

    旁观的众将,有的不禁倒吸口凉气:这韩老头好厉害......有的则惊叹之余,越发悠然看戏,幸灾乐祸.....有的则心中大叫一声杀得好,杀了他.....也有的不禁为蒙面人捏了把冷汗.....

    但,志在必得的一击,仍然落空。

    韩存保没扎中,竟然失手了,血红的眼睛还一花,蒙面人不但没挑在他戟上痛苦受死,还鬼魅一样倏忽飘到他近前了。韩存保心头惊骇刚起,雄阔的身子就不由自主猛扑跌了出去。

    他飞出了老远,轰,一声,从低矮一米多点的半空重重拍在冰冷坚硬的院子里,跌得他趴在地上一时险些背过气去。

    他总算本事高,身经百战反应够快,比赵世隆强多了,能及时把手臂垫在了额前盔上,才避免了赵世隆那样脸和大地亲密,结果脸却拍成相片的下场。

    但,他那手还握着戟,被戟杆垫震了脑袋和身体,震得格外难受了一下,一时间脑袋发蒙不知前世今生,浑身似乎散了架,四肢不属,胸闷,恶心,痛.....五脏六腑一齐造反一般,诸般说不清却极难受滋味一齐出现,瘫了一样趴在那一时动弹不得,缓了缓,他脑子才清醒了点.....

    旁观的众将一个个表情各异,有的大张着嘴巴,有的眼睛瞪得似乎要掉出来了,有的面孔惊得扭曲,双手紧张得握死.....却全是惊骇难以置信之色。

    刚才他们真真看到了,蒙面人诡异一扭身就避开了戟并逼到韩存保面前,左手抓住了戟杆顺着韩存保凶猛之极的进攻前扑力量就那么一拉,脚下一绊,韩存保就飞了.....

    尤其是七个节度使老贼,他们万难接受这个结果。

    这怎么可能呢?

    没人有比他们更了解韩存保的本事了。

    韩存保当年和他们一样当反贼的很年轻时就已经骁勇无敌,如今老当益壮,长年守边作战,功夫一点没拉下,威猛不减当年,而且更是老辣,用剑也其实少有敌手,何况是用戟.....

    只有还努力坐在那的骠骑大将军并不感到太意外,眼中甚至还流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也没惊呆了,只是下意识不禁抬手用袖口抹把额头的冷汗,却忘了是着甲,不是着常服在家里,脸被冰冷坚硬的甲片划了冰了,这才一激灵反应过来......

    赵岳在韩存保身边蹲下身子,低低淡漠道:”你只是个大点的蝼蚁而已。还是只对自己没数的老-蝼-蚁。“

    韩存保正脑子嗡嗡,浑身既痛又羞惭无地自容,又越发愤恨不甘,却也真有了惊恐畏惧,猛听到这话,顿时气炸了心肺,浑身散得一时难以凝聚的力量迅速涌现,声嘶力竭大吼一声,挣扎着奋身而起,横着大戟,急促喘息着死死盯着赵岳,想尽快恢复实力,这次一定要斩了......

    项元镇却赶忙跑了过来,拉住了韩存保的手臂,劝慰着不要和小辈一般见识,得给太尉面子.....阻止韩存保再冲上去。否则,只会再次自取其辱。

    全盛时尚且不行,何况老胳膊老腿狠摔了这下......

    其他六个老贼也赶忙围住韩存保安慰着,各种说法娴熟说着给韩存保台阶下。

    韩存保生猛骁勇,又是羞臊怒极到近乎疯狂,但,被众老友围着强拉着,虽然发狂般怒吼表示决不肯罢休,却也没真的较劲就得再战,无非是叫嚣几声,努力挽回点面子。

    输人,不能输阵。

    输了不要紧,胜败,常事尔。老马也有失蹄时。一时大意轻敌了.....若是输得连再战的勇气也没有了,那才叫人鄙视到底了。哪还有脸再当威风体面高级武官?哪还有脸再在军中待着.....

    其实,他不禁疑神疑鬼疑虑这个蒙面人到底是人是鬼。

    只失手一次,他就已经很清楚自己确实不是对手。蒙面人的功夫强大到了他不可思议的境界,只那快到以他的强大也反应不过来的速度就是他无可奈何的。

    逞强再打,那只是找虐。

    不,再逞凶耍官威权势威风,真激怒了或逼狠了蒙面人,只怕蒙面人会暴起杀机,就不是摔他一下这么简单。

    赵世隆的下场,太吓人了。

    蒙面人那凶残一脚还历历在目。

    韩存保可不想那样死掉。

    他,高官还没当够呢,乱世来临,正是他这样的强者好过的时候,他可不想死。舍不得死而怕死,只是一方面。关键是象赵世隆那样死法,死得也太凄惨丢人了,一世英名尽毁,死了也会留下话柄,遭人当典型事例议论不休,做鬼也不得安宁,而且还会令子孙蒙羞.....

    现在,轮到八个节度使老贼难受了。

    闹事,吹嘘一场,牛吹到天上了,却吹了这么个结果,这丢人丢大了。此刻,他们要担忧的反而是怕这个神秘蒙面人会对他们不依不饶不肯轻易放手了。

    毕竟,他们再想算计欧阳却也不能仗着官身喝令将士围杀了蒙面人。

    大军的统帅在,这,一切的人马鸟兽,都得以统帅为尊。他们可以心中不服,甚至敢以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不听招呼,却不能压统帅越过统帅权威直接指挥将士们干点收拾蒙面人的事。那样就是公然篡夺兵权,藐视朝廷,等同造反了。有什么理由也说不过去,是死罪。

    没看监军太监坐那太盼着能弄死蒙面人,却始终没敢开口表态。

    监军在这个战前时期尚且不敢真挑衅欧阳的帅权,何况是他们这样的部将身份.....

    当然,他们还可以以人多欺负蒙面人只有孤独一人,但,那样可真就丢脸丢尽了,会被众将士鄙视耻笑,威仪丧尽,就没法在军中待着了。

    武官文官虽然都是官,却到底不同。

    文官可以无耻无能丧失威信却还能硬舔着脸混下去,甚至仍能理直气壮位列朝堂说三道四话事,还极可能混上更大的官,不要脸却威风更大了。武官却不行,没了威信,在军中就寸步难行,应景的,战场被抽冷子捅了冷刀子都不是不可能。

    这也不是八个老贼真顾忌的。

    他们没敢嚣张围欧,更主要的是怕死。

    这个蒙面人太厉害了,一旦动手围攻,是可能杀掉蒙面人,但指定得有人赔掉老命。若是死的是自己,那就不好玩了,是全赔进去了.....身为老贼,他们岂会干这种不理智的事。

    好在,蒙面人没嚣张强势的不依不饶。

    赵岳把老贼们的心理看得清楚,心中越发鄙视不屑,却讲究起礼仪,抱拳道:”论起来,诸位老将军可算是某的江湖前辈。某家是听着诸位当年的好汉事迹长大的,心中一直视诸位是最成功的江湖好汉的榜样,好生崇拜。此际,异族入侵,国难降临,但愿在这场事关我中华民族存亡的大战中,某还能看到诸位不输当年的好汉风采。但愿你们还有强-者-的-心。“

    说完也不理会老贼们的反应,又踏着那种轻微却有某种特殊韵律的脚步声,旁若无人自顾穿过站在两侧盯着他的众将,经过不禁又胆战心惊的骠骑大将军面前,轻轻坐下,阖目,寂然。

471强者的心,中

    强者的心,强者的荣誉感......

    八个老贼得了赵岳主动竖起的梯子得以体面下来,想着赵岳的话,不禁面面相觑,回想起自己的一生......

    自己曾经是好汉强者,有一腔热血满怀豪情,英勇义气侠义当先,关心命如蝼蚁的小小喽罗,是贼却甚至关怀弱小可怜的百姓,打着劫富济贫旗号杀贪官污吏劣绅,也确实间接解民倒悬,至少自己表面上曾经是这样的英雄豪杰,所以赢得了人心,聚起浩大势力,部下众多,一呼万应,当着强盗反贼,却能有百姓称赞敬重,总有百姓暗中义务主动冒险通风报信帮助对付围剿的官军和清除暗探.....而招了安,一下子当了节度使这样的大官,成了正面人物,体面威风,光宗耀祖,一切名正言顺都有了,心愿达成,却不知不觉一切就变了,自己一直以为自己仍然是强者,只是由强者贼变成了强者官,自以为升级了,走正路,是更强了,却义气没了,对同样招安了的部下死活荣辱哪还在意,嘴上说说而已,看都懒得看一眼;英勇敢战,每战奋勇当先,消失了,变得金贵起来,惜命,怕死甚至怕伤怕痛;侠义也没了,对忠诚的老部下都不关心,岂会关怀合法盘剥的下贱草民过得怎样。

    很快的,没百姓敬重了。

    仅仅几年,加上朝廷刻意瓦解铲除,老部下就死得死散得散,光了,一呼万应不见了。

    到如今,不,是到多年以前,连那些当年同为首领、后同样当了官的骁勇义气兄弟也一个不剩,全各种死死光了,有的是自己作死,作孽犯法不知收敛,该死,大多数却是在堕落变质之前就被朝廷拆调到边关,死在一波波的战场上,战功、忠义热血牺牲被刻意忽视,甚至小兵蝼蚁一样死得无声无息,或是受百般歧视猜忌排挤打压欺辱,被高傲士大夫或朝廷授意的官员以各种理由刻意玩死了,这些事,他们有的知道,有的很久后才知道,有的甚至根本不知道,但无论怎样,自己也从没真正为屈死的兄弟过问一句不公......明哲保身,实际是自私无耻.....

    一腔热血,满怀壮志豪情,仍在,只是全化为了钻营保官位并追逐更大的权势,只在官场游戏上较劲,只求拥有更多的富贵体面享受。

    现在,他们仍然沉着自己是强者,并且自觉越发老辣可怕了,但,这个蒙面人却很轻松地告诉并证明了他们只是大点的蝼蚁而已,老蝼蚁.....

    原来自己所谓奋斗了这么多年,结果却早已一无所有,强者的心早没了,强者的荣耀,或者说是好男儿珍视的荣耀尊严,早不顾了,自己不过是个贪生怕死苟且活着的军中孤独老卒尔.....

    猛然有此一悟,他们都不禁一惊,心中难免五味杂陈,习惯了的见风使舵,有缝就钻......官场习性使然,也不禁赶紧看看大帅现在在干什么,急回头一瞅,心不禁越发一惊。

    欧阳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又活了,并且端坐在那里,正静静瞅着他们。

    厅中众将也回了神,不禁赶紧转身对着帅案恭敬躬身,没人敢放肆自主坐下。

    欧阳珣扫视着众将好一会儿,突然轻轻挥了挥手,开口了,”都坐吧。“

    众将一听这个却不禁没放下心,反而心一激灵提得更紧了。因为欧阳珣的声音虽然仍然低沉却突然充满了力量,声音平淡之极,却越是淡漠越是意味着统帅心中的冷酷无情甚至杀意澎湃。

    屋子外的八个老贼也同样心中一寒。

    到此时,他们才意识到自己挑在战前挑战帅权妄图篡权是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耍权,玩心机,武官什么时候能玩得过士大夫了?

    欧阳珣这样的强悍士大夫,满朝官员,加上父子皇帝都压不住,只能好生哄着利用,自己这样的莽夫部将居然胆横起来试图和帅权在握的欧阳珣掰掰手腕,这确实是幼稚自大猖狂了.....

    欧阳珣目光平淡瞅着他们。

    监军太监掩饰着对他们这些老家伙的失望和鄙视,仍在以眼色示意欣慰愿意包庇他们。

    他们却再不敢有一丝嚣张怠慢,赶紧跑进屋子,一齐躬身抱拳恭谨叫声大帅以示心中的敬畏。跑得明显露出仓皇,弯腰拜在案前也流露着猥琐惊恐,都忐忑不安等待大帅发落。

    他们此刻很清楚,没能当场气死欧阳珣,自己的老命就捏在了欧阳珣手中,监军护不住。

    欧阳珣一个个打量着他们,不怒反而轻笑起来,声音仍然平稳和气淡淡的笑说:“八位老节度使,在京时,本太尉就了解你们各自的真实本事和心性,在这,本太尉也早清楚你们想干什么。”

    八个老鬼一听这个,心中越发一寒,身子躬得更低了.....

    “呵。”

    欧阳珣轻笑一声,“有个问题,本太尉想请教你们。你们说说,皇帝杀谁,真需要理由吗?你们,在地方当长官时,杀部下,真需要理由吗?得势的,弄死失势的官员,真需要理由吗?”

    八个老鬼心中一颤,再不敢还暗暗表示“我仍然牛逼”的站着,都不由自主扑通跪下了,是双膝跪地垂头的罪犯那种跪法。

    欧阳珣啧啧嘴,轻谓一声:“果然都是官场的聪明人哪,不愧是官场混了这么久的老人。”

    八个老鬼心中惊惧,头垂得更低了,却忍不住偷瞟向监军太监。

    欧阳珣一笑,也瞅着监军,“监军大官不想说点什么?”

    死太监的肥白大脸一沉,三角眼一眯,冷声表示强硬底气足,阴声反问:“太尉这么问咱家是什么意思?”

    欧阳珣这回不虚弱了,声音洪亮甚至充满暴戾立即道:“大官明白本太尉的意思就好。”

    监军太监一滞,反应却快,待要反唇相讥,却看到欧阳珣眼中闪过的阴冷果决之色,赶忙把冲到嘴边的话又强咽了回去。

    他明白,欧阳珣未必是真想杀掉这八个自负到愚蠢的节度使老货,怕是只想着就事找借口有机会能正大光明合情合理地就势甩手不干了,摆脱病重还得担负的这种自杀式重担,不用为根本不值得效忠的朝廷再出力,把这的一切全甩给他这个太监担着,让他倒霉陷入死亡危机中爬不出来,而且欧阳珣不怕死,根本不在意失去军权名分后会被他代表皇权当即问罪报复随便先杀掉。

    病重随时会死的人岂会怕转眼被处死?

    尤其是欧阳珣这种士大夫气节坚定的人,死,可得美名,正是求之不得的事。

    欧阳珣阴险得很,总想给他下套,好顺水推舟得逞心愿。监军在宫中这么多年整天忙着的就是这些阴谋诡计,岂会察觉不出来,哪肯上当掉坑里,也万万担不起欧阳珣拿他的所为当借口甩手不干了的后果,心中气恨之极,歹毒狭隘的心性也万万容不得这种事,却只能硬生生忍了。

    欧阳珣和监军的对话却是把旁观的骠骑大将军吓得不轻。

    他治军打仗是个废物,但官场伎俩水平却是段位着实不低,深知其中的凶险机锋。

    监军死太监死不死的,他不关心,监军掉坑倒霉了不要紧,他却会更倒霉.....这可不行。

    所以,他一直紧盯着监军的嘴,生怕监军死太监骄狂任性惯了不知轻重还乱说,恨不能扑上去捂住狗太监的嘴,不让监军再撩拨欧阳珣。如果可以,他会立即扑让去活活掐死这太监。

    监军阴沉着脸却不敢再吱声了,欧阳珣这才转头再看着八个老鬼,“你们不肯回答本帅?那好,本帅再问问与你们自身相关的问题。你们猜猜,本帅要杀你们还是不会杀你们?”

    “提醒一下,猜对了,没奖。猜错了,得掉脑袋。你们好好猜猜,你猜呀。”

    跪在那的八个老鬼胆战心惊,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明白了欧阳珣的绕口令。猜对了要杀,没奖,得死。猜错了要杀,也得死。猜错了不会杀,后果就不用说了。猜对了不会杀?却可以是猜错了,这玩艺对错全在欧阳珣一张嘴。欧阳珣可以说,本帅确实本不想杀你们,可是,你们竟然如此注定认定我不会杀你们,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们没有自知有罪之心,不肯认罪伏法,跪在这却仍然骄横自负,无惧军法,不服本帅,觉着自个重要到不可或缺,仍然敢对抗本帅,那就该死,只能杀掉以解后患,以镇军心,是本帅要杀,仍属于是猜错了.....

    怎么都是个死啊!

    这.....太吓人了,太阴损了。士大夫读书人就喜欢玩这个调调。最特么讨厌这个了.....

    不过,八个老鬼也听懂了,自己还有一线生机。

    真老实了,再不敢得瑟,唯命是从,表现确实好了,那么,猜对不杀,就能是真的猜对了。

    一想明白这个,八个老鬼不敢吱一声,只一齐一头磕在地上不敢动一下.......

    欧阳珣失望地重哼了一声,骂到:“原来,你们当官当得还没蠢到家。”

    这声哼吓得八个老鬼猛一哆嗦,都明白了欧阳珣对自己确实是起了杀意,要杀。但骂的这句虽然难听,大折了他们的尊严,却流露出了欧阳珣对他们的识趣老实略微满意,改了杀心。

    嗯,至少是杀心不那么强烈坚定了。

    这就好。

    这就好哇.....

    八人赶忙叩头,七嘴八舌恭敬道:“大帅教训的是。末将自知蠢笨有罪,多谢节帅教诲。末将不敢多奢求,只求节帅能给个悔过自新将功补罪的机会。以后,不,不,是从此时此刻起,末将唯大帅之令是从,决不敢再有违半点。末将对天发誓。”

    狡诈的四脚蛇徐京没听到欧阳珣回应,知道欧阳珣并不满意,显然是恼怒未消,杀了一个赵世隆也显然立威还远远不够,欧阳的杀意仍在,随时会变脸喝令把他们拉出去.....他心中惊急,急中生智,一转心思,哦了一声,又头拄地却高喝道:“末将对天发誓,战时必谨遵帅令奋勇杀敌,誓死不退。若言实不符,请斩我头。末将死,不会有半句怨言。”

    其它七个老鬼一听这话也赶忙跟着赌咒发同样的誓......

    监军太监那脸阴得能滴下水,三角眼盯着八个老鬼极其不善,恼怒,鄙视....这就是武夫....

    厅中旁观的众将却憋着一口气,无不紧张地关注着太尉到底会怎么处置这八将....

    骠骑大将军这时候聪明地站出来了,没敢摆架子发话,赶忙来到帅案前躬身抱拳恭谨道:“节帅,请允许末将厚脸求个情。这八位老将军这些年来镇守地方也算勤勉有为,入京整军也着实肯卖力。京军能有今日可用的风貌,其中有他们不少的心血功劳。请节帅看在他们对国家忠义,对军事尽心尽力,有功劳更有苦劳,又是初犯的份上,宽容他们一次,给他们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求情都没敢说“此时大战当前,正是用人之际”之类的老套话,生怕这种话一出口,反而惹得欧阳珣还就得杀了这八将,证明这场他指挥的仗,这八将无关紧要,有他们没他们照样能打。

    欧阳珣看着骠骑大将军,心中不禁道:别看这老家伙是个废物武官,但能在朝中混得如此风光得意,也不是没道理。瞧瞧,这家伙就是这么懂事,关键时又这么会来事.....

    他很给骠骑大将军面子,赞了一句,并客气地请大将军回坐。

    八个老鬼这会终于看到了生机,心中七上八下的十五个吊桶安稳了不少。

    骄横自大强霸早已成性的韩存保顿时胆子又大起来,还敢抬起头偷偷瞟了欧阳珣一眼.....不料却正迎了欧阳珣看他的眼神个正着....

    韩存保胆贼大,这尴尬一对眼神也不禁骇得又是一哆嗦,赶忙又假装老实,头再拄地.....

    欧阳珣冷眼瞅着韩存保,心中不禁把这个总爱拿出身门底显摆以更突出身份的老家伙和其韩氏一族最自豪的同朝代牛人先辈韩琦做了点比较,不禁越发瞧不起韩存保。

472强者的心,下

    韩琦韩稚圭,三朝宰相元老,聪慧过人,有大志有才,忠臣能臣,想必后世史书评价不低,青壮时却骄狂自大得很,觉着粗鄙无智武夫都能领兵打仗,没道理他这样的满肚子智慧才华的人却不能,自觉下马则治国匡正君王社稷有方,上马也能治军定国安邦,文武双全大才,自大任性瞎鸡儿搞,和同样没个数还无耻的夏竦在守西北时等同擅自轻兵和西夏开战,想抢功证明自己,急于大功返回朝中主事,却惨败并引发一系列后果,好水川,定军寨.....三场大败,宋国丧失了扼杀西夏的精锐、勇气和最宝贵时机,让刚刚公开立国的李元昊得到了立稳的机会,从此成为绞在宋国脖子上的一道索.....韩琦斩了狄青手下大将,放狂言‘东华门唱名者方为好汉’,牛哄哄领兵出征,几全军覆没,惨败而归,被阵亡将士的父老扯住马缰泣血问‘我家孩儿在哪里’,羞得韩琦无地自容.....后来回朝为相,不再敢轻言军事,执政风格却仍然强势霸道,后来还由坚定变法派转为保守势力派,拖后腿,明智选择保护了腐朽既得利益者的特权权益,无形加剧宋国内斗和腐朽虚荣苟且衰落不可逆转,说穿了就是士大夫读书人在这时代的娇纵‘唯我‘本质....不过也确实尽心尽力为国做了不少事,虽然对中华长远真正有利的大事什么也没干,却总算是个经得起考验的历史好官,并且老了就稳重了,执政和为人的稳健风范令人大为称道,成为历史美谈.....

    而眼前这个韩家族侄韩存保,年轻时同样唯我狂妄自大,名门子弟,有也混到在朝为相的韩琦的后代能关照着,却堕落到当强盗不说,如今这么大岁数了,却仗着个人那点匹夫之勇还是这么轻狂没个逼数,丝毫没有点老人应有的稳重风范......这不是士大夫与武官之间的个性与素质修养上的差异,这完全是这把年纪都活到狗肚子里去了,居然也有脸动不动就口称是韩琦侄儿.......

    韩存保半点不傻,武夫高手,感官更敏锐。

    他敏锐感觉到了欧阳单独对他的杀意,吓得赶忙认错.....再也不敢了......

    骠骑大将军也再次出来求情。

    韩存保是全军最能打的将军了,看在他忠义勇猛可用的份上.....

    欧阳怒哼了一声,但最终还是给了骠骑大将军面子,却得把话点明白了,事得说透了,不止是要教训八个无耻自大会坏事的老鬼懂事,也是必须就势好好敲打拿捏震慑住众将和全军,“韩存保,你其心可诛,论罪,形同造反,而且后果比造反严重万倍。

    我欧阳若气死了,不在了,就你们这样的,主导大战只会害死全军。

    西北此战若惨败,天下抵抗辽军的信心和难得的那点心气劲会随之丧尽,你,还有你们七个老家伙的自私恶毒图谋实际是在帮辽国最快灭亡我朝,这已经罪当灭九族。”

    韩存保等一听这个,身子猛一哆嗦......看来欧阳未必真会饶过....至多是不牵连族人。

    欧阳站起来了,原本晦暗的目光变得越发炯炯有神,锐利扫视着满大厅的将领。

    “若我朝灭亡,天下沦陷,哼哼,你们当中某些人一定在想,辽国统治了中原,我是能人名将,我还可以当辽国的孝子贤臣啊,辽国肯定会欣然收着重用我的,我照样有权势富贵享受,照样是人上人。有这侥幸念头的人可能还不少。呵,我今日就明确告诉你们,你们这些军伍之人我族中能反抗威胁到辽国统治中原的强者,是会被辽国热烈欢迎着接纳了,是能够当官,甚至能够当官职名称响亮动人的大官,比如好威风霸气的龙虎上将军什么的,但,就算把你封王又怎样?

    你,你们不过是群被辽人忌惮而必须尽早铲除干净的亡国奴,是会被辽蛮子刻意拿捏着随意驱使践踏玩弄死的最下贱异族狗。

    铲除你们,借刀杀人,无疑是效果最好最有利于辽国的方式。

    你们这些强者的下场只会是魔鬼金军的刀下鬼,而且必是最先逼去北边在冰天雪地荒野和猛虎野兽金军战斗的人,都得在辽军或者辽国奴隶杂胡军凶残督战下不得不死战死掉的那批倒霉替死鬼。因为辽国人不行了,辽国要完了,辽军根本没勇气和金军打,只能用异族奴隶去硬耗。”

    欧阳冷笑咆哮着,离案走到八个老鬼身边徘徊打量着。

    “这个再简单不过的理,你们都懂,你们没那么。你们的是,明明知道这个理却还是抱有侥幸心,仍敢幻想着宋国灭了,辽国会如何如何接纳善待重用你们。”

    “呵呵,朝中那些士大夫,地方这些官吏,是辽国占领中国后需要用的收服人心与治国人手。他们有侥幸心,他们可以有幻想,却也抱着观风向,能抗住侵略占领还是尽量抵抗住好的心思,没因为侥幸心就轰然争先恐后投降辽军献媚。你们这样的只配当刀用掉的武夫也敢幻想?”

    这话一出,满大厅的众将,心都不禁猛的一震.....监军死太监和骠骑大将军,以及中军官李义廷更是在想,有用的将军都没好下场,我这样的只会当富贵米虫祸害的废物投降了辽国岂能有盼头.....

    正象欧阳说的那样。理,他们没那么得不懂,可是就是有侥幸心,不被欧阳轻蔑地彻底揭开事实和必然会有的可怕投降结果而狠震一下,他们就会揣着明白一直有儒教式苟且幻想。

    正对欧阳训斥的韩存保和其他七个老鬼更是吓得险些魂飞天外。

    被大帅猜忌甚至认定了是叛国内奸,这是要命的......

    连忙大叫冤枉,争先恐后表示自己决无叛国投敌之心,若此言有半点虚伪,定当天诛地灭,五雷轰顶,下九幽地狱永世不得翻身.....生怕表清白晚了半点,正盛怒的欧阳就会因为猜忌与愤恨直接把他们定为当诛九族的叛国逆贼,一挥手就拉出去砍了还不算完。

    一直阖目安详雕像一样坐在那的蒙面人也突然起身走了过来。

    韩存保等听到那种他们只听到过两次却记忆深刻的韵律脚步声平稳到了近前,他们趴在那更是吓得猛哆嗦不停,心都凉了半截:这是要动手处决我吗?

    原本逼急了还会重新唤起当年当强盗反贼的心和胆量发狠猛然暴起,恃武力、官身、军中地位以及监军等必然得依仗会包庇,硬顶撞欧阳,不顾一切直接气死折腾死欧阳,就没人会定他们罪杀他们,事就了了的冲动心思也淡了,不敢耍武夫的蛮横鲁莽强硬了。

    他们才想起来,陪着欧阳统大军来到这驻军的可不止这个蒙面人一人。

    当初和这个蒙面人一起来到军营的是好几个人。

    是几个来着?

    反正都是彪悍武夫,如今看来必都是武力强悍之徒。

    只这一个蒙面人就没把握抗衡了,再加几个.....这蒙面人一伙到底是什么人?都住在中军这,莫非是朝廷特意派来为欧阳压阵的大内高手?

    再想想,真未必不可能啊。

    蒙面人不算,入军营时是穿着皮衣民服,可能只是个来助拳的平民高手。可是,其他几人却全都是禁军最精良的那种盔甲装扮,骑的战马也是京中才有的好马.....

    就在这时,受李义廷指挥,貌似欧阳并不能随心指挥动的中军卫士御马营骑兵将士唿啦啦冲进来至少十好几个,却不是受李义廷暗中指使进来威胁防范蒙面人的,而是刀出枪指,森然围住了他们八人,甚至冰凉的刀锋就架在他们脖子上,尖锐的枪就指着他们的脑袋。

    八个老鬼惊得越发不敢妄动。

    欧阳却行起了暴力,在八人背后一脚一脚挨个狠踢着八个老鬼因跪拜头拄地而高高掘着的屁股,冷笑道:“冤枉?忠义之心可表日月?你们敢气死本帅,敢无视国朝纲纪王法军法,不就是觉着大不了就叛国投靠辽军吗?”

    这么个病人,踢人却踢得那么有力,不愧是据说身为高级文官却是坚持努力习武争当有挥刀杀敌本事的大宋官场异类,却也证明了欧阳此刻的怒火恨意杀机是何等强烈。否则,重病之人如何能踢出这种力度.....

    八个老鬼尽管当久了高官,养尊处优的养得身娇肉贵吃不得痛了,但欧阳踢屁股的这点痛和羞辱都不算什么。与行军法,脱裤子当众打军棍相比,这种折磨与屈辱连开胃小菜都不算,与杀头灭族比就更不算什么了。老鬼们都能承受得起。

    他们此刻更害怕被处死,吓得连连叩头大叫:“大帅饶命啊。末将是了,末将糊涂却决无叛国意,真真的决无投敌之心啊。末将家人都在京城哪,怎么敢.....大帅,末将有罪。末将真的知错了,再也不敢轻狂犯了......”

    欧阳并没停止踢屁股,一边狠踢一边骂到:“说不敢了就是不敢了?你们是蛋大的小孩子?你们敢对本帅起毒心歹念,事实就是在帮着辽国灭亡我朝。你们是不是叛国了,是不是有意在卖国求荣,这重要吗?你们八个自大蠢货没有强者心,早不是当年那个英雄好汉了,却有强者的臭脾气臭德性,嚣张不法,个个该品尝天下所指下千刀万剐也难赎罪万一的滋味。“

    八老鬼吓得亡魂皆冒,冷汗一身一身地出,汗透衣衫,在这个季节贴身冰凉一片,被毒蛇缠住了一样难受,也让他们越发惊恐难安.....

    至此,他们心底始终有的自负和侥幸念头这下真灭火了,只剩下求饶,甚至已认命等死。唯一希望的就是能一刀痛快死自己,别牵连到家人连国难中侥幸得存的后代也死了,断子绝孙....

    屋中众将皆凛然老实。

    骠骑大将军一头冷汗,脸色苍白。

    监军太监也显然惊惧得不轻,斜眼瞅着中军官李义庭,满眼的疑虑疑问:你,怎么会帮欧阳?你不会得屈服了这个病得说死就死了的人吧?

    李义廷赶紧摇头,微微竖指指指天上,意思是他是按皇帝的旨意行事的,此时不得不帮欧阳一把。

    监军太监立即就明白了,脸色好看了点。

    想想也是。

    皇帝指望着欧阳能打胜这一仗,自然得关键时助威一二,保障欧阳能震慑得住众将.....

    监军也变得老实了。

    欧阳话骂训得够了,目的达到了,身为病人也得显示打累了,这才停止。

    八老鬼却希望欧阳继续打下去,不要停,不是他们有受虐的嗜好,只是希望能以这种方式让大帅把胸中的怒火恨意杀机等一切不良情绪能发泄痛快了尽了,他们才可能有生机。

    欧阳,装作累了越发病重虚弱的样子,气喘吁吁踉跄,被赵岳扶着才能回位子坐下休息。

    一时间,满大厅只剩下紧张的呼吸声,其它是一片森然死寂。

    八个老鬼石头一样趴跪那不动,在刀枪下心凉凉得等着大帅宣布他们的最终命运。

    过了好一会儿,欧阳才稍缓过点精神来,令韩存保抬起头来,仔细观瞧了好一会儿,大概是感觉韩存保真悔悟老实了,这才淡漠道:“骠骑大将军既说你忠义勇猛难得,愿为你作保,本太尉这次就暂时饶你不死。你五十多岁了,心性、观念早已固定,本官也懒得对你多说什么。只说一句,希望你在战场上也有这次挑衅王法纲纪的胆量和勇气,可别不堪丢尽韩公的遗威荣光。”

    韩存保真真是如蒙大赦,心猛一松,紧憋的那口气终于出来了,慌忙叩首感恩,表示上阵必决死大战,决不辜负大帅的宽恕之恩。

    韩存保都得到了改过的机会,其它七个原本沮丧等死的协犯老鬼自然也得到宽恕令,喜出望外,自然也慌忙大表感恩与坚决追随大帅死战的.....

    把众将教训震慑老实了,战前会议也不开了,欧阳懒得听众将的疑虑话,胆怯话、丧气话.....废话,布置强调了一下守备任务,令全军停止训练,抓紧时间休整,人马都尽量吃好点,都休息好了,攒的精神头足点,等待随时会降临的大战就行了。

473莫测的大战,上

    中军大帐发生的事很快传遍了全军。

    全军也知道了欧阳珣训斥警告提醒大将们的那些话。

    集中在这的京城禁军与地方上的边军和厢军,共计十几万人,皆是各种只爱自己的坏蛋,听话来这准备作战,没一哄而散当逃兵,甚至能有对敌的气势,除了知道当亡国奴不会有好下场这种人人都懂的道理外,其实主要是一股坏蛋强者的心气在支撑着。

    辽国马没我们多,火药没我们强,人也不比我们强壮能打,人口粮食更没我们多,辽人除了射箭比我们强,其它什么优势也没有了,凭什么让老子束手就擒老实认命当亡国奴受尽屈辱,没有尊严也就罢了,还没有自由,更没好日子过,没盼头.....不服,不肯委屈自己,所以要打。

    但,了解辽军并不可怕并不畏惧辽军的边军还好些,其它坏蛋兵们其实心里也原本还怀着另一种心思,就是欧阳珣斥责嘲弄的那种侥幸心。

    很多将士的心态是,打打看看吧。若是打不过,或是坚决对抗会死,那就投降或逃走得了。

    可是,今日中军发生的事清晰地点明了不奋勇抵抗就会遭受的悲惨下场。

    若是我们身为强者军人,和辽军一打却成了胆小没用的狗熊。宋国就完了。我们这些被辽蛮子最忌惮的强者就会被辽国优先清理掉,会象牲口一样强押去北边,成了野兽女真的刀下鬼。辽国必然会拿我们这些人去和金军对耗,直到全死光了,才能放心地占据中原作威作福......

    这种苟且投降或逃避求安却只会死得更难看更凄惨的下场是众坏蛋将士万万不能接受的。尤其是军中尽可能提升了伙食质量,人马都能积起体力打仗的这几天,将士们不再艰苦训练还可尽情吃喝,不禁想到,此战后若是成了亡国奴,哪会还有这种好日子,怕是连马吃的都比不上.....一想到得沦落为饥寒交迫,人连牲口都不如,甚至会被辽军故意饿死冻死大批,朝不保夕,坏蛋们心中就窜起一股子气,瞅着辽军盘踞的那边,眼神变得狰狞起来。

    宋军的抵抗决心在无形中变得坚定了不少。

    但,想打赢这场事关两国命运的决战,这种决心还远远不够。真遇到恶战了,照样得崩.....

    .......................

    宋辽两军驻扎地相距不过二十里,都在争取尽量多摸摸对手的情况,对峙,没立即开战。

    几天过去了,宋军毫无进攻的意思。宋军等得起,辽军却等不起,耗不起。

    孤军深入,四面皆敌,以战养战就食于敌劫掠的粮草太少,后路又不稳,有小股宋军人马正在辽军后路上不断游击破坏,神出鬼没,防不胜防,作战风格强悍,机警谨慎,突袭坚定,撤退果决,指挥者正是扎马关侥幸逃脱性命的守将乔宽,想不到就这么个小小边城宋将竟然真是个难缠的人物,辽军数次想诱杀歼灭了,却都失败了,追查搜剿又抓不着,这股宋军在大山中藏匿,在荒野中游荡,以海东青侦察都无法锁定,更奇怪的是,辽军放出的海东青一批批的都莫名其妙消失了,一去不回,辽军太惊讶不解.....已经对辽军后路构成不小的威胁,更可怕的是后路甚至随时可能被截断,粮草调拨供应有大危险....

    主要的忧虑是,辽国就没有多少粮草可支撑打这一场大仗。

    燕云就不是什么粮食高产地,辽国人又不是那么会种地,也就是靠赵岳家搞的那些省心又高产的粮食蔬菜,辽国才能支撑着防宋抗金,不至于人一片片活活饿死。

    为这次大战,辽国已经下了血本了。

    若是战事拖延,形成两国拼对耗,辽国就等于陷入泥潭。

    加上,开春了,北方天气好转,金军又会随时开战,金军最喜欢在冰天雪地中打仗了,也就是冬天时,北方寒冷得能冻碎石头,若是坚持打仗,人只会冻成冰棍,另外雪也太厚太深了,人马皆难行,仗根本没法打,否则金军绝不会肯停战安稳过冬。

    本就虚弱的辽国,若是再两线开战,承受南北夹击,那就不是辽国怎么吞并南朝的问题了,而是辽国几时就得灭亡的危急,所以,万万拖不得,必须速战速决,最好一战定乾坤,不给宋军拖着辽国展开对耗的机会。

    耶律余睹这些天本欣喜于欧阳珣不采取坚壁清野据城死守策略,竟然愚蠢得敢集兵率军打野战决战,正好。

    这种愚蠢应该是欧阳珣病重,自知时日无多,甚至随时可能倒下,拖不起,又有宋国士大夫典型的轻狂虚荣自负定国安邦才华,才会如此不智。

    欧阳珣的身体状况属于秘密,辽军却知道得如此清楚,这自然是宋国对辽友爱人氏的功劳。

    耶律余睹很愿意成全欧阳珣的临死梦想,按兵不动,任宋军从各方轻松顺利汇聚一处。左右两路少了大股禁军的威胁,辽军的危险处境也能好很多,主要精力关注对面一处就行了。

    有友爱辽国的人氏积极伸出热情的手相助,在赵州驻扎了这短短几天,辽军就进一步掌握了宋国此次西北防御整体上的详情以及欧阳珣大军的详情,详情到什么程度呢?在东西两路堵住辽军绕路东下西下的守军都是哪里来的地方厢军,各主要城塞有多少兵力,主要将领是什么人,这,辽军都清楚。欧阳珣本部大军具体是什么情况,辽军更是一清二楚。

    十二万地痞无赖构成的禁军,乌合之众,已经不是辽军对手了。如此事关两国生死的大战,宋国有绝对的战马优势,竟然不肯用,欧阳珣只能用地方军的劣马劣骑兵不算,战马竟然只有不到两万匹。当然,两万已不是小数目,但宋军想凭这些骑兵打赢辽骑,就是笑话。

    耶律余睹现在手上只有七千骑,也根本没把宋骑放眼里。

    比骑战,宋军纯粹是渣渣,再多万骑也不会是辽骑的对手。

    宋军有如此多的劣势,加上辽军对宋军了解得一清二楚,而宋军却对辽军情况几乎一无所知,耶律余睹实在不明白欧阳珣到底是凭着什么敢自信打这场野战决战。

    按理说,欧阳珣这样的大智者绝不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他却偏偏这么干了.....难道是他看透了宋王朝的冷酷无情恶毒心,心彻底寒透了,就不管不顾地选择了轰轰烈烈战一场,死也死得壮烈痛快,并不在意胜负,甚至是有意如此战败连累宋王朝快速灭亡,让满宋国那些无耻得意高高在上的宋臣和君王皇族全都跟着下地狱,临死狠狠报复出口恶气?

    如果真是这样,那太好了。

    耶律余睹越琢磨越心情好。

    让他疑惑不爽的是,他的大军所带的鹰哨海东青在这几天代骑哨加强远探侦察和警戒时,竟然也不见回,连他自己那只也同样莫名其妙消失了。

    这太奇怪了。

    耶律余睹那只海东青可是难得的珍品,神骏得很,勇猛擅斗正当年,而且很有灵性,机警得很,堪称是鹞王,是他心爱之物,他照顾这只鸟比照顾最宠爱的女人或儿女都上心。如此灵物,飞得又那么高那么快,怎么就会不见了......他绝不相信宋军中有射雕手能射杀掉他的这只......

    他哪知道,西北这片天空来了新霸主,而且是两只。

    赵岳这次来西北,带上了他的宠物雕,为的就是收拾辽军的天空之眼并代他侦察辽军动态。

    两只巨雕虽是宠物,整天和人待一起,却野性强悍,在梁山待得早憋坏了烦了。主人不让它们捕食梁山那边的鸟类,不让捕食梁山上的鹿啊什么的种类繁多动物,只能整天抓野兔野猪捞捞鱼,不能和天行者尽情玩玩,地上也没有老虎什么的强大者斗斗,这有什么意思.....能跟着这趟远行,这可把它们乐坏了,遨游不同的天空,俯视不同的大地,自由戏耍捕食各种天行者,甚至还能碰到鹰之类的强悍天行者欺负玩玩吃掉.....这一路,它们玩愉快了。赵岳的这趟远行也无形中多了层安全保障,这两雕在晚上可比人守夜警戒好使多了。人总有犯困打盹的时候,雕却稍有动静就能警觉,尤其是这两只基因变异简直是有了人类智商的家伙......路上就有贪婪凶残的蠢货玩夜袭暗算,却在摸向客栈间把命稀里糊涂丢在天上突然降临的暴风利爪下.....

    当然,这两只雕是赵岳的伙伴与秘密武器,并没有跟着出现在军营这,先是去了北边收拾了那片天空的辽军天空之眼,暗中帮助了乔宽部,并且收获了十几个能干又乖巧懂事的小弟,拉起了空军队伍,不懂事敢不老实的自然成了悲摧食物,后来没事干了就回来了,就带着众小弟藏匿在附近的山林中,享受着小弟们殷勤捕食来的猎物,也展现了大哥的牛逼豪迈与能带给小弟的好处,抓了小弟们奈何不了的山中大型猎物慷慨得让小弟们分享。小弟们天天吃得好吃得好饱,纷纷赞叹老大英明伟大,对老大强行自己当小弟的委屈也就不存在了,越发敬畏和爱戴老大。

    耶律余睹军这的总共七八只天空之眼也毁在赵岳的这只神秘天空部队。

    将领们的心爱宠物有的被神秘天空军团撕吃了,有聪明的,懂得妥协和跟着强悍大哥的好处,就成了新小弟。

    耶律余睹心爱的那只神骏鹞子王并没死,果然是有灵性的,懂得遇强要示弱忍耐、好死不如赖活着的道理,如今是代两个老大管理小弟的强者,很体面的成了这只临时的天空之师的三当家,对老大甚是忠诚,工作干得甚是起劲,管理众小弟卖力也算有方,伺候老大殷勤体贴,最美味的总是供应老大吃,每次开餐,老大不开吃,它带领小弟决不先伸嘴,老实耐心等着.....两老大对它的表现很满意,确认了它在队伍中的地位,美味格外关照它,它感动得真心拥戴追随....不感动不拥戴也不行啊,虽然为鸟类,几乎没脑子,它却始终记得自己那天被捕的事。

    那是它长大成为鹞王后遭遇的唯一耻辱。

    那天,主人放它出来侦察巡逻。它象往常一样正傲然飞在高远的长空,平淡无奇的天空突然情况不就对了。

    它猛然看到两片巨大阴影从更高的天上迅猛降罩向它。

    它只看清了一眼就吓坏了,扑来的是它随着主人打猎打仗而熟悉的草原雕那种同类,却比草原雕大太多了,羽毛漂亮太多了。它是鹞王,神骏强悍好斗擅斗,曾经很多次斗败过凶悍的草原雕,甚至曾经一斗二照样轻松打胜过,但对上出现的这两只,它再自负骁勇善战,再自负天空王者的身份,也立即放弃勇猛冲上去较量较量的心思,不顾尊严的一门心思赶紧逃跑。

    逃跑很耻辱,但它仍然骄傲着自己的飞行速度。鸟,大是争斗优势,但飞就不行了,越大得可怕,飞得越慢。它很有经验,自信斗不过大得奇怪的两家伙,却必能轻快逃脱追捕。

    可,鸟生也总有意外。

    赵岳的宠物雕真正是变态异种,羽毛似铁片,骨架似钢管,身体倍结实,力量强横之极,向这只骄傲的鹞子王充分展示了鸟大并不意味着飞不快这一新鲜见识教训。

    两雕从高处降临,象上古传说的大鹏一样振动巨大的翅膀几下子就追上了鹞子王,并且是两路包抄。鹞子王大惊,前后路被断,立即下降而逃。可是,雌雕转瞬笼罩上来,巨大的翅膀对着鹞子王狠狠一扇,一股狂风顿时凭空生成。可怜的鹞子王哪抗得住这个,被扇得打着转往下掉,确实王者不一般,及时调整过来了,稳住了身子想再急飞而逃,可是紧盯着它的雄雕又顽皮地对它来了一翅膀,鹞子王只能大骂无耻啊的鸣叫着继续往下掉....就这么被两雕轮番玩着只能落地。

    鹞子王仍强烈不服,

    它懂,自己小,起飞比两怪物肯定快,振翅就想趁机飞走,可是,得到的只是更悲摧。雌雕bia唧一翅膀就把它拍那了,昏昏乎乎还想飞走,雄雕又玩了一把bia唧.....

    鹞子王被玩坏了,终于低下王者的高傲头颅,表示,你们这两怪物若是不吃我,我就认你们当老大.....

    九天神皇

474这仗,悬了....

    赵岳这次出来没带厨子,但有两宠物天行霸者在,照样是一路吃着各种野味香喷喷过来的。这让已经熟悉了两只巨雕神异懂事的史文恭惊讶羡慕得不得了。苏定,就更不用说了。

    科技土鳖耶律余睹哪知道人间还有人工基因变异能造就神异怪物的事。

    心爱的一向好使的宠物鹞子王奇怪的没了,这事让他心中犯了些核计,但这点疑虑对眼前面临的大战就是小的不能再小的事了,他立即加强了骑步哨侦察戒备,没疑虑到天上,他不相信宋国这还能有人养的鹞子比他的那只更厉害。宋国人架的鹰也远不比北方的海东青有灵性擅斗。

    他现在自觉已经完全了解了对手,满怀信心,急于决战。

    欧阳珣也急于决战。

    不是欧阳珣病重等不起,而是宋军也拖不起。其它条件都比辽军优越,但战事一拖,参战西北的所有宋军坏蛋们就会把来这的那口心气耗散掉了,只会越等越害怕了不敢打了,因为有时间想得多了,顾虑也就多了,心思就变了,再想聚起那口心气冲劲就难了,或者干脆就是不可能。

    大战也如期突然降临。

    辽军主动发起了进攻,留下了八千人留守城池保护屯积在这的粮草,其余人马一齐出动,浩浩荡荡向宋军屯扎的小镇杀奔而来。双方的探马先展开了交锋.....

    欧阳珣得报一笑,立即传令聚兵。

    照例,大战临前是要开动员会的。

    宋军这座小镇,北边到东不远就是黄土壁立难行难掩兵的大山,山前到小镇距离太狭窄,摆不开兵力,不是适合打仗的地方,。双方要开战,只能在小镇西、南、东南,三个方向列兵。辽军屯扎的地方在小镇西北方向,自西而来,必然优先在西面开战。因为,此时,这里刮的还是冬季那种凛冽的西北风,若是在南面和东南面,辽军皆是处在下风口,作战极不利。在西面开战,虽然对辽军并没什么优势,但至少还能略占点风向便宜,这对弓箭大战放火什么的很重要.....

    宋军驻扎此地,粮草集中在镇堡中,营寨围扎在小镇三面,一直空着西面。辽军扑来,宋军并没有迎击出去,就以小镇城堡为核心,以辽阔的城西为战场,打这场意义太重大的决战。

    禁军坏蛋们成军训练了一年多,又经过了从京城开拔到西北的遥远行军和期间必然的整训,以及三光田虎的作战等历练,军队素质还是有的,最起码聚兵挺快的,很不错。这其中有个极重要的原因是利益于赵岳创立的那套军训方法。

    赵廉以此整军训练将士最起码的军人素质,并训练出了强军,以弱势兵力却能打得骄横自大的辽军一次比一次败得惨,以事实鲜明证明了这套方法确实好使。当时,时刻面临恶战极需要强军的西军当先学了去,可惜,只能是画皮,塑不了骨,只会队列、站军资、关小黑屋这些是不行的,强军,将士得吃得好穿得暖,体力大幅提升上去,少受风雨酷寒病痛折磨,身体倍棒....更重要的是精神得提上去,将士们得心是暖的,充满了希望和干劲,愿意奋战甚至不惜死。

    这是配套的东西,缺那一点也不行。

    可是,西军那些半军阀将门已经腐朽,并且随着大宋迅猛富裕腾达越发追求享乐,越发贪婪,听闻的是赵岳家如何富甲天下、整天关心的是谁谁家,比如蔡京家,X士大夫家,X富商家,又是如何豪富牛逼.....只觉得自家的钱太少了,还远远不够多不够家族享受的,只感叹自己拥有的太少太少了,用军队拼命走私还不够,只恨不能把兵血全喝干了,尽管朝廷财政越来越充裕,拨给西军的军费一年比一年多,可是,这些将门哪舍得把军费真大把用在军队建设上,他们也是士大夫眼中的低贱丘八,却也不把军人当人看。草芥卑微士卒,有你吃有你喝有你穿的就不错了,还敢巴望着时常吃肉......小卒若是也吃用的那么好,岂不是也成了大爷?自古以来就是下孝敬体贴上。要我反过来关怀体贴小卒?那本官算什么?本官岂不成了比卑微小卒更卑贱的.....关怀将士,与将士同甘共苦......作秀说说装装哄哄愚蠢无知的兵,让傻子们感激着肯卖命而已.....自然的,军中从上到下,文武大小官吏,但凡有点权又心黑了的,都在千方百计拼命侵吞挪用军费.....

    由此,西军的战斗力不但没升,反而日趋不堪,军无战心,有怨,厌战情绪日益高涨,加上有了对比,羡慕向往赵廉部,又有赵岳家十几年刻意而为的普及识字,开拓了将士们的见识,甚至改变了思想,军队最低级的小卒也日益不是那么好哄好骗那么容易满足了,将士们对喝自己血的大小领导的贪婪虚伪无耻蛮横日益认得清楚,不再认为领导就该盘剥自己、自己草芥卑微就该被有权的盘剥欺辱,怨就变成了恨,最后发展到西军黑心将门黑心高贵者极畏惧上阵打仗,因为,他们很担心上了战场,就会被部下着机溃逃抛下,甚至会被军队设法在进军中顺势送陷进敌军中死掉。弄得这些高贵体面官员上了战场,注意力不是集中在如何指挥打败敌军上,而是时刻留意甚至高度关注着部下的动态神情变化上,生怕一不留神就被卑微愚蠢的小兵坑死了,只敢和喂出来的亲兵在一起,没有亲兵围着就不敢喝令和率领将士在混乱的战场上冲杀......但,到底还是被卑微小兵抛弃了,坑惨了。海盗一来西北收人,强大的西军六部就雪崩似的.....军民卑微草芥们亢奋地去海盗国享福了,高贵的文武官吏们和相关人,不但拼命占有的财富一个铜板不剩,好东西,美人,没了,得受穷遭罪,没得乐了,还得在荒凉安静得吓死人的西北孤悬打仗挣命。

    但,在当时,西军的军纪军恣起码表面上好多了,管京城禁军的高俅和那些勋贵将军们为整训出更好看的军队,糊弄皇帝,也为了更好的操控军队,也跟着学军训那一套.....如今的这些坏蛋军,无论是京禁军还是地方厢军,也是这么整训的,集合这种事还是极快的。

    十几万人马迅速汇聚在小镇西列队,等待领导讲话,倒也秩序井然,象那么回事。

    领导们自然是站在了高高的小镇城墙上。

    骠骑大将军和监军太监此时却一反往日的阴沉,都一样的满脸亢奋。

    他们都知道,讲话动员的人应该是欧阳珣,可是这位节帅是个病重之人,根本没力气完成对将士们大声训话这么高难度的事,这活自然就轮到他们来,权势高位的那种美妙感觉顿时就让他们激动了,期待了。

    可是,得意俯视着城外死不足惜的草芥战争工具们,当亲眼看到黑压压的一片三面皆望不到尽头,亲身感受到军队以及坏蛋天然有的那种森然凶恶可怕威势,这两家伙又吓得脸色变了。

    欧阳珣被众将簇拥着也站在城头,还披了身皮甲,却明显是在强撑着精神头,没了那天踹八节度使屁股的那股劲头,脸色越发病得难看,喘气似乎都有气无力的,人也得亲兵在左右体贴扶着才能坚持站稳,也显然自知没力气喊话,只是向将士们挥了挥手,却引得众将士不少的大喊大帅——,欧阳笑了笑,目光转向骠骑大将军和监军二人,那意思是,你俩讲话吧。你俩谁先来?

    骠骑大将军哪敢和大阴人监军争,赶紧谦恭地请代表皇权的监军先来。

    死太监也不懂或不屑客气,活了这么大岁数,窝在宫里整天憋屈当三孙子这么多年,终于熬出头了,却还是第一次能在这种大场面上威风一把,今天这脸必须得好好露露好好过把领袖瘾....

    这厮强抑着心头的胆怯,抖擞精神,夹稳双腿,挺胸腆肚扯开了嗓门大喊,尖厉的嗓音刺耳难听,却倒是挺有穿透力的,这是喊上朝什么的喊出来的本事,所说的无非是皇帝在看着大家杀敌呢,皇帝会重赏奋勇杀敌的功臣,皇帝不会忘记大家的功劳....总之打好了,升官发财大大的。

    代表皇帝,卖弄和享受了好一会儿威风,这厮嗓子喊难受了,不舍得遭罪了,又扯着嗓子拼命大喊了三声皇帝万岁,这才不讲了。

    退开后,他才反应过来,很不满意,极不高兴了。

    他喊了这么久这么精彩,将士们没啥反应不算什么,可是,末了喊了皇帝万岁,这总该有反应吧?

    不,不对,这必须有反应,丘八们得紧跟着热烈大呼陛下万岁.....

    就算边军、地方厢军杂碎们不懂,京城禁军却是都懂这个规矩的,往日在京操练时就是这么来的,必须跟着喊,竟然敢不跟着.....这是什么?这是无君无父,这是不忠....这些该死的丘会儿就得上战场由本官悠哉看着拼命。最好是打灭了辽军,你们也全死光了.....

    骠骑大将军随即代表节帅和军方上去讲话。

    他讲的无非是将士们要忠君爱国,竟然还有发言稿,一二三四五.....列了不知多少条,要求、鼓励和威胁将士们必须这样,必须那样,总之必须个个忠义奋勇舍命死战不退,养兵千日,用兵在此时,表现的时刻到了,决不能辜负君王和朝廷的厚望.....这家伙喊着喊着就喊出感觉了,胆怯没有了,腿不微微哆嗦了,原本骇得更白的脸也有了血色并且越来越红润有精神,喊到激动处,手臂挥舞,弄得发言稿哗哗响,唾沫四溅,脸红脖子粗,期间还时不时的振臂高呼几句口号,宋军威武,我军无敌、辽国无耻无义、契丹禽兽、辽国没落、辽寇必败,我军正义必胜、打倒辽军帝国主义反动派,打倒侵略......他真喊嗨了,享受着一波波的高7潮......

    可惜,他雄壮威武的身躯只是虚胖,长年的酒色富贵安逸生活早掏空了他的身子骨,他喊得极亢奋极大声,却内中虚弱,中气不足,竭尽了全力表演,声音却还不如监军太监喊得响亮远。

    城上的众将,包括监军太监和身边的宦官团在内,都在斜眼嘲弄地瞅着忘情作秀的大将军。这厮的表演,自觉讲得极好,表演得极精彩到位,却是表演过火了,只是在出乖露丑丢人......

    城外的大军倒是没交头接耳东倒西歪不成样子,仍有秩序,很安静,可,这情况不对,和大将军的激动演说太不相配。

    别说稍远就听不清讲什么的将士,就是城跟前的也自始至终无动于衷,目光游离....显然这些坏蛋兵们根本没听上面讲什么,不在乎讲什么,甚至极厌恶鄙视讲的.....

    他们可不是傻子好糊弄,也不是好人那么容易被为国为家园什么的正义漂亮口号蛊惑。

    不止是大将军讲的,连监军讲的在内,对这些将士来说屁都不算,屁还有味呢....他们就是站在那休息,当点枯燥无聊的军营生活中的笑料调剂品看骠骑大将军和阉狗如何表演傲慢小丑....

    骠骑大将军却越喊越欢,似乎是第一次有这种露脸的机会激动的没发现将士的反应不对,其实是刻意这么坚持作秀。

    将士不在乎他讲什么。他也不在乎将士什么反应。

    他只在乎朝廷、皇帝能知道他在此刻的表现。

    此战,他不会有指挥的战功,若轮到他指挥,那必是欧阳珣死了,此战必败,他只有败绩罪责。那么,他唯一表现自己的机会就是这个演讲....尽量表现对君王的忠诚,多些皇帝好感分。

    他不要脸,代表全军的欧阳珣得要脸。

    最主要是,监军和这位大将军的演讲不但没达成战前动员,反而起了反作用,引起将士的杂心思,军心在涣散,这几日好不容易积累起的大战气势在泄气。

    不能再让骠骑大将军无耻过瘾地秀下去了。

    欧阳珣打断了大将军眼看没个完似的讲话。大将军显然没耍够,恋恋不舍,临了还同样孤独的振臂激昂高呼大宋万岁,我皇万岁.....这才啧嘴退开了。

    众将的心却猛沉了下去。

    看将士如此冷淡的反应,这仗,悬了.....

475坏蛋爱听的强者理论

    众将对大战越发不敢看好。

    欧阳珣的浓眉也皱起,瞅着监军和骠骑大将军,那眼神就象瞅着两堆臭狗屎.....

    他叹口气,再次上前向将士们挥挥手,可这次将士们也同样没什么反应。就拿城上能看清的近前将士来说吧,他们看着欧阳珣的眼神少了之前的尊敬,目光变成同情可怜甚至是冷漠。

    欧阳珣却笑了,提气大声喊道:“将士们,我知道你们不爱听那些口号话。我想和大家说点心理话,可是我这身体没力气喊。那么,本帅就请一位有力气的你们也愿意听听的人说几句。”

    远处的将士们根本听不到欧阳说什么。

    近处将士却眼露疑惑不屑:我们愿意听的人?太尉啊可怜的太尉。这除了你,谁对老子说什么,老子也没兴趣听半句。听大帅你讲,那也只是俺们尊敬你是个大才子好汉大官,是同情你快病死了才愿意耐着性子听几句。别人?你就省省吧你。省得俺们当场吐他......

    欧阳珣却笑着坚持道:‘相信你们的节帅我。你们知道我不会骗你们。你们会喜欢的。”

    他说着,突然回身向悄然立在最后面城墙边的蒙面人招招手,“来。请您给个面子说说吧。”

    城上的众将官以及城下附近能听到太尉这话的人,都不禁一愣,什么人啊?以欧阳太尉之尊之傲骨,居然用敬称,还用个请字......这难道还有比太尉大帅更尊贵的主?

    欧阳珣扫视了一眼城上众官瞧着赵岳的或惊讶好奇猜疑或轻蔑仇视的眼神,又瞧瞧城下将士投上来的好奇目光,脸上没什么,心里却一笑:这位可不一般,他哥叫文成侯,他爹叫海盗国王,他本人创立了海盗国强行引领这个世界.....你们若是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无论是什么人,对他是什么仇视心态,只怕都只会立马化身舔狗,扑上去哭着喊着求当最忠诚的门下走狗......

    一直冷眼旁观的赵岳也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欧阳珣会这样,事出突然,措手不及却不会慌乱无招,随即就大步走上前来。

    作演讲,忽悠人,以前我不会,但现在我会呀.....为整顿土匪梁山军,我演讲过。我了解坏蛋们最需要的是什么,爱听的是什么,面前的宋军却也是坏蛋兵啊,皮不同,本质却是一样的....

    他转瞬就大致想好了能说点什么,有信心,也有坏蛋们爱听的能引起坏蛋们共鸣的话讲.....

    在十几万眼睛以各种眼神专注注视下,赵岳可没怯场一说。

    两世为人,在这个愚昧落后野蛮残暴专横的世界里,他的心石头一样,比铁还硬比冰还冷,若不是母亲的慈爱与牺牲温暖了他的心,让他勉强接受了这个世界,若不是可爱可怜如野草一样生命顽强的妹妹小妖无意间触动了他,砸破了禁固他心的那层坚硬壳,透进了阳光,也放射出温情,若不是也降生在了这个糟糕世界的爱人神奇及时完好出现在他身边,让他感觉活着还有意义有希望,他不敢说自己不会化身现实中最可怕的魔鬼凶残毁掉绝大多数人,女真等一切和人形野兽没什么区别的,只会野蛮屠杀掠夺,只会拖人类文明进步后腿的各种愚昧种族,以及患有儒腐等各种精神病信仰病的人群,岂会有改变和融入新时代的机会。全杀光了多省事.....即便是这样,眼前的这些人,同族的汊人,在他心里也没几个算人的,游戏中的NPC而已,甚至远远不如。

    面对NPC,他怎么可能会怯场....

    他来到前面,向满脸淡淡笑容的欧阳珣点头示意了一下,恭敬轻声说了句:“多谢大人美意。”,做了个应有的场面,然后轻轻一跃上了城垛,迎着西北仍然凛冽的风稳稳站在狭窄的城垛上,缓缓向城外黑压压的大军高高举起了右臂,先是看了看正面的大军,放下手,接着向左向右依次举臂看去,这算是向众军致意,然后在远近无数各色眼神的盯视下开口了。

    “众位好汉兄弟。”

    六个字一出口,城里城外的人几乎全都一震。

    这称呼,一听就让城外的坏蛋们意外却喜欢。最重要的是,蒙面人的声音太响亮了。

    如果说韩存保的咆哮如雷鸣,能震得三五十米内的人一惊一颤,那么,蒙面人的吼声就真正是雷霆霹雳,不禁远远的中部大军能听清喊的什么,最远的后部大军也能听到声音。

    赵岳的中气何等充沛。

    他也不是单纯用嗓音喊的,那是发自肺腑的力量.....

    只这一嗓子就震住了满城的官员与卫兵。

    象韩存保之类的懂行的高手都面色一变,不是被猛然发生的这么大的声音吓着了,那不可能,而是他们很清楚,能发出这样的声音的人必定是功力高深到深不可测的高人。这不是嗓门天生大不大的问题。这需要极强悍的身体和底气功力为支撑。

    城外的坏蛋们顿时对赵岳有了兴趣,满不在乎等着看各种小丑在城上表演的心态,变了。

    赵岳一笑。

    尽管蒙面,没人能看到他的笑容,但笑音能表明一切,雷霆般的喊声再次响起。

    “你们好奇,这什么人哪?”

    众将士都瞅着他,是啊,你,谁啊?你,哪根葱啊?

    赵岳仍是笑音,“不要关注我粗糙丑陋面具,也不要留意我这身打扮。我——,不是官,不是军人,与官场毫无关系。我只是个民间草民,好汉,就象你们当中的绝大多数人曾经的那样。”

    这话让城上城外的人全都一愣。

    城上的官员们更是立即把目光投向了欧阳珣。但,欧阳珣却已坐下了,靠在椅子上微昂着头,却闭着眼,表情沉凝,无喜无悲,对外界的一切毫无反应。

    监军太监、韩存保等又盯上了赵岳,目光变得轻蔑而森寒:草民啊,原来只是个贱民.....

    城外的将士则诧异了,骚动了。

    他们本以为这个军人打扮却穿着普通的蒙面人是什么神秘权势人物呢......竟然是个草民....

    赵岳清晰感应到了背后一双双眼睛投来的杀机。

    他,无人能看到的轻蔑一笑,大喝一声:“没错,我只是个卑贱草民游民,居深山,以虎豹为伍为食,说好听点是,俗称的民间侠客游侠,论社会地位身份连你们这些着军衣吃公饭的将士小卒都不如,但,我是强者。我和你们一样是中华民族的强者,是这个世界的强者。我,和你们不同的是,我比你们任何人都强大很多。我想,我有资格站在这和大家说说我的心里话。”

    这话让众将士不禁视蒙面人为同类,心中喜欢却又不屑,不服,但无疑都更感兴趣了。

    赵岳声音一落突然毫无征兆的跳下城。

    这让大军一骇一愣。

    这虽只是个乡野小镇,城堡却建得并不低矮,托水泥的便利,镇墙怎么也有两丈多高。这么跳下来.....这城下可是冻得石头一样的尚未开化的石渣子硬地。

    但蒙面人却稳稳落地,连个踉跄都没打,什么事也没有,并且立即稳步走向大军。坏蛋们惊骇之余不解其意。赵岳也不走向大军形成的一个个方阵间的空隙,而是直接走向正面一队人。

    这队坏蛋们瞅着撞过来的赵岳,坏蛋暴徒心性使然很不喜欢蒙面人的这种强横作派,不服,表示不怕,不但密立不动,还握刀动枪以示威胁,但,当蒙面人真走到眼前,不知怎么的,坏蛋们心一寒,又下意识挤向两边,自动裂开了条缝。赵岳走了进去,方阵中一条通道慢慢出现了。

    赵岳一步步不快不慢却坚定稳步走着,就在不断分裂向前的军阵队伍里开始大喊:“我,是当世强者,强到什么程度呢?”

    “你们都听说过女真的可怕。那是群真正的人形猛虎野兽,号称满万不可敌。可是,金军最骁勇能打的猛将前三五个加一起,他们也不是我对手,生死争锋,全得死在我手上。女真最勇猛的大将十个二十个加一起,想围杀了我,我也照样能脱身,并且能把他们杀个七七八八。

    城上的韩存保本以为神秘蒙面人为达到吹嘘目的,会拿他当最好最现成的垫脚石讲出来以证明,不想竟然不是。

    他大松口气,不用丢人了,随即却又不禁眯眼冷笑:你可真能吹,真敢吹.....

    城外的坏蛋们自然也不信。

    女直,那是真强悍到恐怖的存在,不是吹出来的。辽国,这么大这么凶野强悍的大国,欺负我们宋国一眼一眼的上百年只能憋屈忍让着,怼上小小到简直不值一提的女真却被打得惊恐甚至陷入日益绝望.....

    这个哪根葱,你吹也得选个能让人接受的对象作例子踩。拿女真显摆你能,你吹过火了。

    赵岳对两侧投来的耻笑目光无动于衷,大喝道:”我,是不是吹嘘,今日的大战,你们会看到。我,是来和你们并肩战斗的,不是来高高在上俯视旁观的。“

    这话让众坏蛋们心里头猛地一暖,信不信蒙面人到底能多强悍不重要了,一双双看着赵岳的目光全化为了友善:这个神秘人是我们的同类,是我们自己人,至少在这场大战中是......

    赵岳走在大军中,感受着坏蛋们心里那微妙的变化。

    他心中有数,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一边继续往大军深处更远处走着一边大喊:”我本游民小民一个,国家大事与我无关。我本可以在深山继续我的平凡贫贱却悠哉自在的生活。我却还是来到了这里和大家一起投身这场血战,原因只有一个,我——,不想当亡国奴。“

    ”当个宋民已经生活不易了。辽蛮子,异族,我们在他们眼里根本不算人。辽国若是统治了中国,我,你们,全都是奴隶,连杂胡野人奴隶都不如的最卑贱悲惨奴隶,我,我们岂会有人日子过?深山到那时也不会是逍遥生活地,照样得遭受苦难,而且只会更凄惨凶险,会被辽军辽民当猎物肆意打杀,就象昔日女真遭受的悲惨那样。深山生活也再无清静的可能。”

    “以异族的野蛮贪婪习性,他们只会肆意搜刮虐待我们所有人,肆意屠杀震慑我们。他们不是诗书孔孟的宋人,不懂文明礼仪,没有宋文明的慈悲宽容,只有野兽一样的本能,成了统治者,征服者,根本就控制不住天生的凶残贪婪野性,不可能善待我们。五胡乱华,杀得我们的种族差点灭绝就是最好的证明。不要用我们宋人的心去分析野人异族。对蛮子抱幻想,太幼稚可笑。“

    “国家大事与我无关。但,我绝不接受束手当亡国奴,不能忍受在蛮子统治屠杀虐待下很自然地被族灭。国家,王朝,暂且丢一边。我们的民族却不能灭绝。民族兴亡,匹夫有责——”

    后八个字,如天雷滚滚,传到远方的将士耳中,让坏蛋们心头一震.....

    赵岳喊到这,收敛了轻松与笑意,怒火暴起,满身杀机。

    “我,是强者。我们都是强者。我们是不肯屈服的义气男儿。我们汇聚在一起就是这个世界的最强者,谁敢欺负我们,谁敢试图虐待奴役屠杀我们,谁拿我们不当人,我们就把他撕得粉碎。”

    “往日,我们欺负百姓,因为我们是强者,强者欺负弱者,这没什么好说的。当外敌入侵时,保卫百姓的却也必定是我们,因为我们是强者,强者保护弱者也是天经地义。”

    “我们的弱者百姓,我们戏耍欺负可以,外人,不行——”

    “外人欺负我们的弱者,欺负到我族头上,岂不是欺我族无人把我们也当成好欺负好随意杀掉的弱者?

    我们不是弱者。我们是不可欺负不可小视的强者,我们是在代全天下的几千万弱者骄傲活着,只要我们聚在一起就没有什么打不败的。我们什么也不怕。区区被个人口少到一勺就能烩了的小女真就能打得随时会灭国的辽国,我们需要畏惧逃避他们吗?“

    ”我们都是骄傲的强者,需要害怕退化成渣渣了的辽军吗?”

    “辽国,不行了,唯一比我们强的战马优势也没了。他们如今除了肮脏野蛮就一无所有。他们敢自大凶狂南侵,仗着的只是上百年欺压大宋总是忍让求和才积攒的那点优越感带来的自信心。”

    “事实是,他们的优越感早没了,沧北军去年以一隅之地几万兵力就能打得庞大的辽国只能老实低头,就证明了辽国真废了。这次,只要我们顶住辽军靠野蛮愚昧腥臭摆出来的头几波凶威攻势,迎头坚定打回去,稍坚持一下,辽军就没了贪婪南下烧杀抢掠鼓起的那点勇气。

    没了这点心气。他们就完了,只会被我们杀得惨败,成为证明我们才是强者的最好垫脚石。看以后,谁还敢小视我们。”

    “我们都是强者,都是让辽国最忌惮最想除掉的隐患。辽军若是成了征服者,首先要做的就是哄骗利用我们,断不能让我们这些人活下去。两国之间这仗总是要打的,总要证明到底谁才是可以骄傲的强者。与其放弃抵抗成了悲惨必死的亡国奴,却为不被辽军抓去当替死鬼死在金军刀下,又不得不奋起反抗,不如就在现在,就在今日,就在我们团聚一起最有优势最有力量的时候就迎头坚决打回去。错过了今日,大宋必亡。我们只能是亡国奴。”

476莫测的一战

    赵岳把自己和坏蛋们混同为一类。

    他的话引起了坏蛋们强烈的嘶鸣,也引起了坏蛋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与不甘心,不服.....

    他周围的坏蛋们情不自禁跟着赵岳的怒吼声振臂挺刀枪大喊:“决不当亡国奴。誓死不当亡国奴。爷爷是好汉.....打败辽贼......杀光辽国小鬼....”很快的,怒吼变成了此起彼伏的‘誓死不当亡国奴’一句......全军愤然咆哮。一个个坏蛋们本就凶恶的脸上涌动着嗜血的疯狂。

    赵岳成功挑起情绪,心里却极不喜欢那句话。

    誓死不当亡国奴,那不应该是世间最大最勤劳的民族中国人悲壮喊的.....

    全军杀气冲天,终于有了迎接自真宗朝后发生的第一场在宋国境内展开的几十万人马之间对决的大恶战所应有的心理准备。

    城上这些高贵傲慢者被雷鸣滚滚般不断暴发的疯狂呐喊惊得目瞪口呆。

    将士们由打打看,胜败无所谓的散漫心态,变成空前心齐敢战求战,强人恶者那种的人生追求和应世态度自动形成战意惊天。

    习惯了俯视玩弄众生草芥的烂官们此刻也不知该高兴还是该沮丧.....

    自当了官或在宫中有了点权势,他们很快就变了,自动把自己与众生区别开来,把自己划为高级,命好.....下面的人,无论是民是将士还是什么,都只是阿猫阿狗,他们岂肯把自己再归为同类下贱,哪怕只是这了目的做做样子,他们也不肯,不屑,主要是早习惯了高贵傲慢行为思维模式,习惯了高高在上俯视、训斥、要求......压根没有赵岳这种以同类草芥身份鼓动人的意识。

    有绝然不同的演讲效果对比,监军与骠骑大将军今日的脸着实丢大了,威严体面丢光了.....

    赵岳还在很远处的军阵中被疯狂的众坏蛋们热切.....没回来。监军、骠骑大将军、韩存保等尽管根本看不清赵岳到底在哪里,却瞅着那个方向,心中惊骇,疑惑......忌惮,目光更阴冷。

    看不到赵岳,他们又把目光转向欧阳珣,眼神越发猜忌、恶毒,阴狠......

    欧阳珣猛地睁开了眼扫视过来,正好把他们的狠毒眼神瞧了个清晰。这些家伙尴尬却狡猾厚脸的立即化为笑脸,目光柔和甚至能是信服崇拜,至少是对节帅应该有的那种老实敬畏服从.....

    欧阳珣笑着冷哼了一声,却没后续动作,结束了战前动员,当场对众将布置了作战任务......完后,他满脸散淡喟众将说:“我,不强调战中军法,不下相互督战的各种严令。诸位到时候是不是真的那么忠勇爱国,肯不肯舍命向前打好这一仗,说实话,本官其实是无所谓的。若是不肯卖力,导致惨败,就算被俘虏,我在辽军眼中的重要性也必定比你们强,能得的地位指定也远在你们之上。我若是死在战中,也正好解脱病痛折磨,这也是好事。你们?早一天晚一天玩死在辽军手而已,都得死,等于都得给我陪葬。好了,想说的话就这么多。到底怎么做,随你们自己。”

    此时的宋王朝已经不值得众将誓死效忠了,或者说是已没什么能震慑和诱惑众将死战的。

    欧阳珣若是象以往的统帅一样战前严肃正经警告,要求,鼓励,警告再严厉,督战手段再完善,众将也不会真在意,到时候在战场上该怎么还是会怎么,比如不肯冒死拼杀,不战而逃等等,现在听的却是这个,心中反而越发一凛,原本暗藏的各种小心思不禁淡了,强行抑制了。

    .......................

    大军分为左中右三军,就按此前三面扎营的兵力情况分配了军队。

    十二万禁军步兵平均分列三军。近一万七千骑兵,左右军各五千,其余的以真定府边军为主的骑兵全归中军。

    赵州都监李景意外得了个好差使,带领手下不足四千的骑步边军负责镇守小镇,保护粮草与中军.....

    宋军准备好了,在各自的阵地上就地休息积起体力准备迎战。

    辽军很快就来了....其实根本不用探马来报也能知道辽军已到附近了。十几万人马行进的动静,在十里外也能清晰感觉到。

    辽军在宋军约五里左右外止步,也分为左中右三军,没留后军预备队,针锋相对一决雌雄。

    这显示了辽军的自信。

    为了能观察更远更多的战场情况,也为了及时遥控指挥远远的左右两军,宋军在小镇西城城墙上用木头建起了个很高的露天台子。欧阳珣、监军太监、骠骑大将军此时都在高台上远望。

    其实,只凭肉眼是望不到辽军什么的。

    四五万人马的大阵已经在城前黑压压绵延数里之宽,辽军又隔着好几里之外列阵,虽然站得高,能看到辽军所在,可这么远,也仅仅是看到辽军在那,看到的只是极模糊的黑乎乎的线片。

    同样的,辽军方面能看到的也是如此。

    是双方骑兵哨探在负责探究对手的具体应对情况,并负责阻杀哨探抵近,已展开惨烈厮杀。

    辽帅耶律余睹所处的位置兼指挥中心是在这边的一个面积很小的仅仅十米左右高的荒芜坚硬黄土山丘上,他是站在特意准备的一辆中军大车上遥望着远方的宋军。车上安着粗大高挑的中军大旗,辽军在极远处战场上也能看到。山丘加上车高,视野上也能观察到宋军。

    耶律余睹此刻却是举着一个圆筒观察着宋军,正是单筒望远镜,海盗国制造的,天价卖给了辽国这么十几架,方便国大却完全处在弱势的辽国有点压制势不可挡金军的优势打金军。目的自然是让同样愚昧贪婪凶残,同样难以教化改变的这两方野蛮者多磨磨,多耗耗,多死些.....

    金军却没有望远镜这东西。

    他们不需要这个提升侦察力。女真哨探如野兽般太强大,总能成功抵近观察清楚。横空出世的金军统帅大将们有非凡的军事才能和洞察力,也骁勇敢轻身亲自抵近观察,总能看清辽军的布置,抓住辽军的弱点。海盗国就没卖给金国望远镜。女真穷鬼也买不起,却可以从辽军抢。

    耶律余睹手中的就是留在燕云后方这的仅有的几架望远镜之一。

    通过这个神奇小圆筒,他大致能看清宋军的态势,能看到此次的对手欧阳珣应该就在镇上的那个高台上.....加上哨探拼死侦察来的信息,就能够比较详细地了解宋军的布置.....

    扫视到辽哨骑在和数量差不多的宋骑的较量中并没占到便宜,双方杀得旗鼓相当,都同样死伤不轻甚至是惨烈,耶律余睹对此并不意外,更不会因此就胆怯。

    这些宋骑哨都是精锐中的精锐,和擅长骑战的辽骑相比并不差什么,并不能证明什么,强,也只是这些人自身强,不代表宋骑兵的战斗力已提升到能和辽骑针锋相对对抗的程度。宋骑整体上仍然是渣。耶律余睹根本放在眼里。

    何况他很清楚,此次参战的主力骑兵还是宋地方渣子军,更糟糕,怕是不堪一击,别说是不到两万骑,就算再多一倍又何足挂齿....越多越好,送马的....

    .............

    宋军这边。

    监军太监和骠骑大将军扶着栏杆都在抻着脖子眺望,倒是极目想看清辽军态势,却只是半瞎子一样在那瞎看。

    他们根本不懂打仗,就算能看清也是脑子一片茫然,但,仅仅是看到黑、模糊一片就已经把他们吓得不轻.....辽军十万人马的嘶鸣骚动,此季仍然凄厉的西北寒风和阴沉世界,风中传来的野人与战马的腥臊臭味.....辽国人,包括党项西夏、吐蕃等没有洗澡的传统,太多人一生也没洗过一次澡,或仅仅在出生时被洗过一次。不止是平民穷人如此,贵族也很多是这样,就连皇帝、妃嫔一年到头也洗不几次,不懂卫生健康常识,又是在脏乱差近乎原始的环境....辽军,你可以想像他们身上得有多脏多臭得难闻.....种种因素却共同构成了令人恐惧的凶煞气势。

    监军太监和骠骑大将军都是头一次经历此恶,富贵,贪生怕死之极,哪抗得住这个.....此前和欧阳珣争斗的勇气、自信,对众将士的威风霸气.....全吓没了,脸色发青,腿都哆嗦了,双手下意识死死抓着栏杆才能站稳,双腿更是夹得紧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站得太高在风中冻得.....明白的,不禁鄙视之极.....这还没打呢....这样的人却领导军队,这也太打击人了。这要是让众将士知道了,高昂的军心士气还不得转眼散个干净.....

    欧阳珣也没经历过这场面。

    说到本质,他仅仅只是个内地官场和京城朝堂熬出来的文人而已,面对这种恐怖氛围,他也害怕,但,有股信念在强烈支撑着他,他表现得仍能镇定从容。

    海盗国鄙视士大夫,抛弃统治中国的儒家,这不能怪海盗国如此歧视,实在是儒教国之众太懦弱苟且可耻,代表社会的精英——士大夫们,表现太不堪了,被鄙视抛弃,不冤枉,但,欧阳珣是半路出家的海盗,他早年读的是圣贤书,在三观形成最要紧的少年时期是怀着士大夫的梦想与追求成长起来的,他骨子里是这个,尽管成了海盗国的人,接受了新观念新技能,转变为有实干之能的政治人才,但在这个时候本能要表现一把士大夫并不是不堪不可取的,士大夫中有真君子,真勇者,有为了国家民族不惜牺牲自身一切的高洁人物,士大夫有能自傲的优点,至少他是这样的士大夫......赵岳就在他身边。他要证明这一点给一手创立了海盗国鄙视风气的赵岳看看。

    他手里也拿着个望远镜,家中暗中私有的,双筒的,仔细观察着远方的辽军,看得清,不禁也被辽军无形中展现的凶威煞气阵势所震。

    辽军,着好或破烂的兽皮,戴翻皮兽皮帽子,一个个如肮脏凶恶的人立野兽,确实可怕。

    相比辽军,宋军这些坏蛋简直可称为可爱。

    以前的宋军也肮脏不堪,几个月未必洗一次澡,长长的头发脏得如一头野草,还有小虫子肆意出没发中和身体上恶心人,但比起辽军已经算干净的,随着赵岳在幕后强力推广宋国扫盲并同时宣传卫生健康常识,坚持不懈十几近二十年下来,加上赵廉治军高度重视卫生健康,形成示范型的健壮、精神的新风貌强军,强效引动了宋军卫生观念习惯的改变,宋军慢慢变得干净利索,健康状况大为提升,精神面貌形象大好,终于有了文明大国本应该有的文明体面之师的样子,曾经让虚荣的朝廷和文官文人们很是自豪....如今这些坏蛋军更干净利落,长发都没有了,成了半和尚头,甚至干脆刮光头,作为军人罪犯与普通人区别的标致,它就是想脏想难看都难不起来。

    只是,好看不臭了的军队在这战场上,和辽军一对比,似乎反而少了种野兽那种可怕威势。

    一会儿开战,干净的坏蛋们会不会被肮脏丑臭恶的辽军惊骇吓倒啊?能顶住这恶势吗?

    欧阳珣心中犯嘀咕,不禁忧虑起来。

    此战,他心里其实并没有打胜的信心,不是此刻真看到辽军的可怕才如此,是一直没有。

    他有宰相大才,历史也证明了这一点,但也只是文官治国那种政治才干。

    他不是军事天才,没有宗泽那种军事天赋,也没有宗泽几十年在地方执政治军清盗剿匪的长久磨砺及自然而然积累起的丰富军事经验,他也在地方当过官,却短暂而没高到通判知州这等要治军的地位,较高的官途主要在京城度过,他只是成了海盗,需要在宋朝廷里担起军事方面的作用,才下大功夫研究起军事,展示对军事的兴趣与能力,也确实入了赵佶的眼....

    国难重创,赵佶差点儿吓死,赶紧打起精神整顿军队抓紧军权,急眼间就把他一下子安置到了兵部唯一侍郎的位子.....

    此前,他对军国大事的种种英明,真正是所言无不切中军国大事要害,成谋所做无不成,一方面是他确实精明能干肯干,远远超过一般官员,最主要的另一方面却是他背后是海盗国。

    有海盗国那种能轻易碾压世界的先进强大参谋团出谋划策,有海盗力量暗中推动和帮助,他只要不是个废物,只要能抓到时机表演好,岂能不英明有为。

    当然,欧阳珣也确实成长起来了,政治军事大事皆能来,但,他也只是擅长在朝堂在中枢衙门里策划指导全国的军事大事。

    在侍卫亲军马军司具体带兵,他也只是方向、原则大事上的管理指导者,具体的工作自然有下面的将领干。具体怎么练兵,他懂,甚至能很擅长,京军骑兵就是在他和暗中配合支持他的曹文诏帮助下短时间内强效训练出来的,但战场具体指挥打仗,他就没信心了。他没上过战场,此前边关都没来过,从来没见识过到底什么才是战争,根本没经历过....

    没指挥打仗的经验,这不算什么。

    主要是,欧阳珣很有自知之明,清楚自己并不是朝廷认为的那种军事天才士大夫,并不是下马治民上马治军的时代人物。

    统筹规划,这个他拿手,上战场....当大帅,那必须真懂打仗。他连战场及时变化、敌军意图和暴露出来的弱点,都统统看不出来,根本抓不住战机,哪来信心指挥打胜?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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攻约梁山介绍:
人生从争生命权开始就是遭遇战。
狂人赵岳逆入北宋末,有爱大宋幸福上进的家,面对的却是急剧转变的历史轨迹,腐烂统治、废物军队、麻木浮华民众、湮灭的血性勇气、凶猛逼近的天倾血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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