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光天化日
大禹王朝有个流传了将近百年的关于“剑神”的传说。
据传闻,当年开国皇帝禹太祖嬴霑每每率军御驾亲征,总会有一名脸上戴着白色怪异面具的剑道神明从天而降,以一己之力退却万计雄兵,此剑神剑道通天,为太祖皇帝一举荡平覆灭六国、统一中原大地立下了无法抹去的赫赫之功。
昔年魏颉对这一完全经不起细细推敲的剑神传说不以为然,不单单是这一个有关神明的灵异传说,孩童时期甚至到了年少时代的魏颉都一直不信鬼神之说,认定那些志怪仙侠故事通通都是写书人凭空虚构杜撰出来的。
只因小时候父亲魏魁就曾亲口说过这世上无鬼亦无神,天上除了骄阳云彩之外绝无什么天庭仙人。
若是真的有神仙,那世间武道的最高境界为何叫作“陆地尘仙”?何不摘去“陆地”这二字的难听累赘,改叫尘仙呢?或是索性连“尘”字都不要了,直接点叫大罗金仙或是其他什么顺口点儿的仙呢?
正是因为人间无仙,终身摆脱不了俗世尘缘的陆地尘仙,就已是天下武学大道的至高终点了。
后来经历了于两年前发生的那场“落剑”之事,让魏颉稍稍信了那么一点点有关仙人存在的事情,但他仍不怎么相信那柄能冻死人的霜寒天下当真是出自天庭仙人的手笔,事实上其实是某位御剑而飞的人间剑仙,不小心从高空掉下来的也说不定呢。
大半年前的那一晚,弱冠之年的魏颉第一次,真正见识到了三位自天宫而来的剑道仙人。
一人赠了洗涤根骨的重宝三尺玲珑心,一人以六缕本命元神炼成的无上剑气作为礼物,还有一人则送了两柄通灵飞剑和一本珍贵御剑宝典。
那晚过后,年轻人不得以只好开始强迫着自己去相信这个世上恐怕真有仙人的存在了。
对佛家禅机和道家谶语等等东西也逐渐产生了尊崇敬仰之意,就算有人跳出来说其实千年前的那位儒家创教圣人孔夫子,其实是个手下一堆小弟且本人贼能打的彪形大汉,一身浩然正气通天彻地,抬手间日月阴阳翻覆,魏颉对此也能够表示信服,并尽力去快速理解接受,然后重塑自己新的世界观。
离开濠州落剑城后,他又在沂州云顶郡天门城见识了刀圣关昭堂堂一刀斩开云层,过天门而不入,请诸天仙人吃唾沫的豪迈气魄;在鲁州万源郡边界盈盈湖盈盈岛上,亲眼目睹了白衣仙子沈腰脚踩七彩云梯,步步登高绫罗霞举的华丽姿态。
这下魏颉才终于坚定不移的相信这世间板上钉钉确乎是有真仙,而且陆地上的凡人只要修炼至九阶尘仙境后飞升跨过天门,并跻身所谓的仙箓,即是天庭里面正规有名的神仙了。
在长江里从江河蛮圣俞肥口中得知原来这世上不仅有神仙,还有长年生活在九幽冥界中的一大群魔族,而所有魔族都在历经百年前的那场登天之战后被尽数封印于玄武帝君掌管的冥河里了。
又意外从那个独眼魔怪那里知道了一个惊天的隐秘,原来那个在中原大地传了快一百年的“剑神传说”并不是虚假编纂出来的,那位传说里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剑道神明,原是天庭五大帝君中杀力最强的白虎帝君白佥,如今尚自还活在人间的大禹开国太祖皇帝嬴霑的真正长子嬴秋……
接二连三堪称匪夷所思的奇遇,世界观被一次接一次炒菜似的翻腾颠覆,年轻人魏颉慢慢变得对“机缘”这两个字有了极高的容忍接受度,变得十分愿意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看不清摸不着的东西了。
他潜移默化的认为可能有一只或有形或无形的“大手”,在或暗中或明中控制着世界上正在发生或未来发生的一切。
而自己,搞不好就是被选中的那个人。
这倒不是什么自负傲慢,只是这一切未免也太过于巧合了些罢!
那些重要或是不重要、珍贵或是不珍贵的机缘就跟泼水一般泼洒在了自己的头上,不论换作是谁,想必都会因此而自我感觉相当美妙良好的,而魏颉并非克己复礼、箪食瓢饮的圣贤,产生那种“自己会否就是天命之子”的想法也不算奇怪。
当然,那种想法还不至于让魏颉从此变得嚣张跋扈,一派“老子天命之子谁敢动我”,赶着投胎的作态,江山易改本性难移,行事风格的倒也不是这么容易发生迅速改变的事情。
其实部分影响也是有的,比方说魏颉就是因为坚信娑婆境里冥冥之中必有机缘一事,才会放弃了出手杀死二伯父的念头。
韩骧那厮求荣卖国与天烛贼人秘密勾结私通,固然是奸诈可恨千刀万剐尚且不足,但无论怎么说,他终究还是魏颉的长辈二伯父,曾经给魏颉打下了最基础最根本的拳脚功底,有百尺高楼平地起的筑基之恩。
身为侄儿这一辈的魏颉虽十分恼恨,韩骧当年暗中用尸骨魔气冲刷自己修行习武的本命根骨,害得自己在一阶筑身境止步徘徊了整整一十五年,甚至久别重逢后还往饭菜里投下了要命的冰残剧毒,企图来一场杀人不用刀不见血的残忍谋害。
但仔细想想,若是没有二伯父如此狠辣戕害,自己早年间就有了武艺和修为底蕴在身,三年前多半就陪伴着父亲魏魁一同战死于少咸山碎肉城了。
纵然侥幸没死在城里,也绝不会甘愿困于区区一座搁剑塔,定然早就提着长剑、握着长枪跑去蓟州边境杀贼替爹爹报仇了。
若是不在搁剑塔当守将待够两年,就断然遇不到天庭剑仙杜擘、周云纤和李太清了,那么之后的所有奇遇福报就都与自己无缘了。
魏颉本就是个宽心善良、大度能容的好男儿,颇有江湖豪侠那种“无惧天下人负我”的霸气胸襟,要不然那晚家中府邸被一伙“兄弟”纵火洗劫后,他也不会心甘情愿把家财悉数拱手相送,并独自一人离开了。
既然眼下机缘恩泽广进,日子活得算得上是苦尽甘来,那么韩骧这个奸邪之徒杀不杀也就无所谓了,毕竟小王爷耶律望河已死,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多半近一两年里不会轻易发兵南下,金梁、琅琊双王的天大战事一时半会儿打不起来,自己也就毋须再多担忧操心什么了。
不论是藩王王战还是两国国战,这里头都暗地里牵扯有极多极复杂的变化因素,魏颉自觉不是当军师的材料,远远比不上那位负责给金梁王嬴昆出谋划策的谋士贾流,绝没那点足不出户就可知天下大事的超凡本领和长远眼光,一人之力又过于渺小微乎,修为境界实在还低浅孱弱得紧,远远比不上那位一人即可匹敌万马千军的大伯父东方梧桐。
既然文、武两方面都不怎么行,那种动辄万人给你殉难陪葬的事情,自己就少掺和掺和为妙了。
这世上,每一个人生下来的使命都是不同的。
像那位剑神又兼剑圣的公鸭嗓老头嬴秋,作为前一世宇内无敌的天庭白虎帝君白佥,这一世明明可以逍遥自在轻轻松松,却偏要自我添加各种负担,做起了什么“江湖守门人”,逼得每一位人间陆地尘仙该飞升的飞升、该身死的身死。
魏颉自然明白自己并没有那般壮哉山河的气概和武力,没办法独力撑起一座英雄豪杰遍地的浩瀚天下的脊梁骨,但他也心知肚明一点,自己虽年纪尚轻、修为尚浅,但犹有属于自己的一座“江湖”要来守上那么一守。
在这座其实并不怎么大的江湖里,有父亲也有母亲,有恩人也有仇人,有强者也有弱者,有萍水相逢的姑娘,有志气相投的朋友,还有一个这辈子多半都不会有什么出息,连突破一阶筑身境都是奢望的结义好大哥。
魏颉永远也不会忘记,那日在莫愁江畔,那位姓万的酒铺小老板对自己说的那句话——“我这辈子就算啦,这座江湖,你替哥哥闯上一闯!”
魏颉不止一次自我告诫,自己若是不他-娘的争口气闯出点足够响亮的名头来,那以后还怎么有脸去见那位好大哥?怎么对得起大哥请自己喝的那几坛子秘酿桃花酒?
守好自己的这一方江湖,是这名二十岁的年轻人当下最想要做好的事情。
出淮南道后,魏、许二人骑马行至剑南道的界地,来到了王朝唯二异姓藩王,“黔王”夏阖的分封州府。
益州。
武夷郡,虎牢山。
此山原名“哀牢山”,沟岭纵横交错,自成天险之地,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自古兵家必争。
昔年曾有蜀国三位精英武将在哀牢山山巅点将台处,联手鏖战大禹国绿袍战神卫京,杀声嘹亮,山脚犹可听闻,最终四人不分胜负,闻此战者口耳相传,留下了“三英战绿袍”的传奇佳话。
后来酷爱骑射游猎的藩王夏阖,于山间成功捕获了猛虎大小三头,又因其自觉“哀”之一字眼过于绵软无力,故将山的名字改为了“虎牢”,卫京那段传奇佳话亦被改成了“虎牢三英战绿袍”。
虎牢山有处山崖名“虎啸岩”,生产有被称作“茶中之霸”的极品红茶虎啸,因该茶品质极佳且生长条件异常苛刻,那片虎啸岩已被黔王派兵看管了起来,作为专门供王室享用的种茶基地,不允许寻常百姓人家入崖采掘。
这一日正好是大雪节气,雪花片片大如鹅毛,风声肆意呼扯长啸,天空昏昏沉沉,不分昼夜。
既是因有幸在姬老爷扶桑的莫忘山庄里喝过一次虎啸岩茶,又是因为心怀对那位神勇盖世的武将卫京的无限向往和崇拜,魏颉和许灵霜决意冒雪纵马行上虎牢山。
因有茫茫大雪阻挡视野,上山之路颇为艰难,二人费了好几个时辰的功夫,差不多迫近傍晚时分方才抵达了山巅的最高处。
遮天蔽日的无尽风雪中,忽瞧见前头立了块约莫有一丈高的巨型石碑,策马行近,两人先后翻身跃下鞍背,来到碑前,魏颉伸手拨去了碑上覆盖着的积雪,隐约看到碑上雕刻着的三个楷书大字——“点将台”。
年轻剑修咧嘴快意一笑,扭头对站在身后的朱丹裙少女说道:“这里就是当年那位绿袍战神以一敌三的地方了,如此名胜古迹寓意极善,咱们就在此地一起破境罢!”
小丫头许灵霜喜滋滋的点头应了一声,快活叫道:“好!”
说罢,魏颉和许灵霜一齐飞身上行,掠至了那座甚是高耸的砖砌点将台之上,接着同时猛地摧动周身巍峨气机,台面上那层厚厚的积雪顷刻间荡然无存,二人一前一后慢慢盘膝坐在了平坦整洁的高台正中央。
坐于后方的魏颉沉声提醒道:“而今你虽已基本将那颗硕大金丹炼化完毕,但距离四阶洗髓境犹有半步之隔,我这所谓的‘临门一推’虽确可助你顺利破境,但这‘洗筋伐髓’终究非那等闲之事,其中剧痛……”
靠着扶桑老爷赠送的那箱珍贵天材地宝和五色肉灵芝,早早跻身三阶百尺境大圆满的许灵霜忍不住打断道:“大胆哥,你这都第三遍了,我早就做好心理准备啦,不就是一点痛嘛,我肯定能忍得住!”
深知那是一种怎样剜骨抽筋般剧烈疼痛的魏颉瘪了瘪嘴,耐心的忠言补充道:“小霜儿,这可不是一点点痛啊,我当时跻身四阶的时候,可是痛苦得满地打滚来着……”
听得其这般磊落大方的自揭短处,许灵霜并未因此而更为感到恐惧,对突破境界的莫大渴望,促使她再不去思量考虑什么痛与不痛。
再痛又能如何?有亲眼目睹父亲和滇戏伙伴残酷离世那般痛吗?!若是没有,那又有何值得惧哉?
“来吧!”盘腿而坐的许灵霜言语中无有半分慌张,坦然朗声道。
“那我可来了,一会儿当真要痛得厉害,你且忍着点,很快就熬过去了。”
魏颉最终再叮嘱了一句,慢慢将双掌贴上了小霜儿的挺拔后背。
源源不断的运送本命真气,以“推门”手法助其伐髓洗筋,突破三阶与四阶之间的那层不大也不小的桎梏阻碍。
有花季少女的惨绝哀叫声回荡于虎牢山巅,着实动人心魄。
差不多一盏茶的功夫,许灵霜昏倒后又再醒过来,足足反复了四次。
魏颉明白破境过程中不可有所停断歇息,虽心下万般怜惜不忍,但终究还是坚持到了最后。
第四次硬生生翻白眼昏厥后,许灵霜双目紧闭沉沉睡去,知道破境之事已成的魏颉,为小霜儿号脉确认元神和经络都健康无碍后,将其整个纤瘦身子小心翼翼平放在了点将台的冰冷台面上,运输那股阴阳协调的紫霄真气,覆遍了少女的全身,保证她不会被风雪所侵伤冻坏。
此行为其实有些画蛇添足、多此一举的嫌疑,毕竟那个已然昏过去的小丫头许灵霜现已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跻身四阶洗髓境的修为了,区区风霜雨雪再也奈何不了她了。
魏颉满脸温柔的低头注视着睡姿美好的朱丹裙少女小霜儿,轻声呢喃了一句:“该轮到我破境了。”
这时,有踩踏石阶的匆忙脚步声不断往点将台的最高处靠近。
扭头望去,但见迷茫遮天的挡眼雪幕里,有个身穿一袭大紫衣裳的长发女子朝魏颉身处的位置赶了过来。
只因雪下得实在太大,跑近后方才勉强看得真切。
那女子穿有一条绣彩大紫色绫罗绸缎衣裳,生就一张白嫩红润的尖尖瓜子脸,长眉入鬓,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眸恍若秋波,真正能用“眉如青山黛,眼似秋波横”这一唯美诗句来形容。
满头丰亮油滑的黑润秀发,厚实软-嫩的嘴唇抿有贴红,戴着两颗镶金墨玉耳坠,整体气质远胜那些凡俗人世的雍容富家女子,甚至可以说比那位百里郡主嬴凰更像地位尊贵的郡主一点儿。
紫绸女子双手紧紧捧着一只做工华美的金制酒壶,她端酒快步来到魏颉面前,直视着后者的眼睛,紧抿了一会儿红艳嘴唇,终于强忍屈辱恳切出言道:“公子,求求你睡了我罢!”
“啊?!”
魏颉立时瞪大了双眼,一脸的难以置信。
他以前还是濠州搁剑塔守将的时候,曾听手下的兄弟杨-得志讲过一个颇为逗趣的笑话段子,说是有个沿街化缘的和尚路过一户百姓人家的时候,因屋门没有关紧,和尚不小心将里头男女苟-合恩爱的不堪画面尽收眼底,本欲提醒屋内的两人光天化日的注意点礼俗风化,怎么连门都不关?
岂料“光天化日”四个字刚一出口,里头就恶狠狠的传来了一个“滚”字,屋里的男主人怒骂道:“你这贼和尚,还没听说过有人大白天化这个的!”
魏颉当初第一次听这个段子时还稍微愣了那么一下,当他反应过来那个“日”字的另一层微妙含义后,瞬间恍然大悟茅塞顿开,拍手连连称妙。
以至于之后再看武侠小说,读到里头路见不平的大侠喊出“光天化日之下”这等言语词汇时,都要忍不住会心一笑,想起那个和尚化“日”的搞笑故事。
今时今日,有个身段绝佳的大好姑娘当真站在面前恳求自己睡了她,魏颉心情真是复杂得难以言说,不禁心下暗道:“好家伙,还真有人大白天化这个的啊!”
第一百零五章 活埋谷二代谷主
“姑娘,你……你说什么?!”
凝视着眼前那名捧有金制酒壶的出尘女子,魏颉挑起双眉试探性的问了句。
那生来瓜子脸的紫绸女子又兀自嗫嚅半晌,恍若明泓秋波的极美眼睛忽闪数下,再次殷切说道:“恳求公子要了我的身子罢!”
这下魏颉真的有点懵了,他相当迷惑的盯着女子那张五官堪称精致绝伦的脸庞,心下相当费解:“这姑娘不论是衣着还是容貌都称得上‘极佳’二字,料想身份地位定然不凡,怎么好端端的一个年轻姑娘,竟会像个傻子似的口出此等胡话,莫名其妙的?”
魏颉自然不愿就这样没出息的去讨占她任何便宜,单单好言相劝:“姑娘,这女孩儿的身子金贵着呢,可不能随便糟蹋!我虽算不上什么正人君子吧,但也不至于你说给我,我就非要啊。”
眉若纤纤柳叶的女子顿时一副泫然欲泣的凄楚可怜模样,到底还是没有忍住,“哇”的一下哭出了声音,二话不说就大力前扑过来要拥抱魏颉。
深知江湖极其诡谲险恶,天上绝没有馅饼掉下来这一道理的剑修魏颉,忙不迭往后方迈步撤去,那紫衣女子就这样扑了个空,险些摔倒在地。
“姑娘,请你自重!”魏颉肃然正声道,“你且先告诉我你姓甚名谁,然后再跟我说说你为何想要让我睡你?”
那披穿绣彩华美紫绸的黑发女子眼中饱含晶莹珠泪,低声细语报上名姓:“我姓凌,名烟箐,我爹是……”
话未说完,她将那只外形美观的纯金酒壶缓缓递到了魏颉的面前,哀声苦求道:“求求公子喝了这壶酒罢,只有公子喝了这酒,才能救我的性命!”
魏颉愈加困惑不解,蹙眉询问:“为何我非喝了这酒才能救得你?”
衣着装饰出众,气质更是绝俗的凌姓女子在原地扭捏犹豫了一会儿,总算忍不住开口道:“公子可曾听说过天下十大魔头排行第七的冰火二魔神?”
魏颉微微点了点头,淡然应声道:“算是略有耳闻吧。那两个魔头一个叫杨焱,一个叫殷淼,他们原是西域邪-教出身,联手覆灭了一个人口不多的爪哇小国,令全国百姓都沦为炼毒发-泄的工具后,又将魔爪伸向了中原土地,来大禹国短短几年就害人无数,并列成为了排在赤焰魔君许焰之上的天下第七号魔头。正因为有这两个家伙,所以天下十大魔头,其实是有十一个人的。”
戴有镶金墨玉耳坠的女子凌烟箐敛低秀眉小声问道:“那公子也听说过‘冰火神酒’咯?”
魏颉很快摇了摇头,如实答道:“这我倒不甚了解,是那两个魔头研发出来的甚么厉害的毒物么?”
容颜气态胜过无数富家千金的凌烟箐小幅度点了下头,为其解释道:“冰神酒与火神酒两种毒酒,一种极阴极寒,一种大燥大热。服下冰神酒的女子若不能在半柱香的时间内与一名喝了火神酒的男子阴阳交-合,就必然要毒发身亡,无药可医……”
魏颉简单“哦”了一声,表情平静淡漠,心里却骂道:“这些个江湖魔头怎么一个比一个变-态啊?本来以为那个成天想着双-修的什么五拜老祖就够恶心人的了,后来又给我遇上个男女通吃的赏花老祖,唉呀,现在想想都起一身鸡皮疙瘩,忒也瘆得慌!现在连第七大魔头冰火双魔都开始搞阴阳交-配的那一套了?他们两个自己搞搞也就罢了,怎的还发明毒酒出来害别人?也对,若是不去主动害人,那可就不能算是魔头咯。”
嘴上则严肃的问探道:“原来如此,你是因为被强迫着喝下了殷淼的冰神酒,所以才会这等迫切的想要我喝下火神酒并与你发生关系,以化解你体内的致命剧毒,对吗?”
凌烟箐快速点头“嗯”了一下,左手依旧伸直递着那只装有火神酒的金壶,右手则开始自顾自的脱剥起了身上的件件衣裳,口中称颂赞扬道:“公子聪明绝世,什么事都一猜即中,既如此,那奴家也就不客气了。这里虽是冷了些,倒也安静偏僻无人打扰……”
魏颉着实被她那声娇滴滴“奴家”唬了一下,见她此刻自主袒露出来的雪白香肩以及两坨酥-软玉兔,心神略微为之一荡,连忙上前帮她重新披穿好了那条紫色绸缎衣物,甚感无奈道:“凌姑娘,你的这种大公无私的‘献身’精神确实令人感动,但恕我实在难以从命啊!这天寒地冻荒郊野外的,更何况才短短半柱香不到的功夫,这点儿时间也不够我发挥的呀。”
凌烟箐既羞且急,满脸都涨红发紫,急得又快要哭出声来,抿有贴红的嫩-滑嘴唇颤抖不止,她红着那对水汪汪的眼睛哽咽道:“求公子了,真的求求你了,你若不肯答应,那……那我就真要去死了!”
说完就欲屈膝往地下跪去。
魏颉一把将其扶住并拉起,温言相劝:“这毒酒,我能不能不喝啊?其实我……”
他本欲告之自己练有一套唤作碧泉经的道门神奇功法,可尝试着用体内的九幽真气来祛毒延命。
怎料话未出口,即有一个煞是刺耳的尖厉嗓音遥遥飘了过来:“今日这酒,你是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眨眼间,一个亭亭玉立的高挑身影降落至了点兵台之上。
定睛看去,但见那人长有一头及腰的宝蓝色波浪长发,金黄色眼瞳,皮肤极白,只穿有一条似遮非遮诱人情动的薄纱裙子,白若绵密奶油的胳膊和大腿通通露了出来,样貌奇异,极具西域人的风情特点。
紧接着又有一人自上空落下,正好站到了蓝发女子的身边,那人满头鬈曲焦发呈火红颜色,眼眸深绿,只穿有一条直筒裤子,露出筋肉虬结的精壮上半身,皮肤极黑,好似从煤炭堆里捞起来的一般,当然单论黑度还是不及那位天父地母的扶桑姬老爷。
一蓝一红,除了那西域出身的冰火二魔神外还能有谁?
年轻剑修曾听闻过这两个该死的魔头一旦联手作战,天罡境以下的武夫皆难以匹敌,即便是单独一个挑出来都至少有稳稳能摸到地煞境门槛的超高水平战力。
不论是联手还是单挑,都非自己能够应付得了,明白这一点的魏颉立即示弱,欲行缓兵之计,弯腰出声问道:“二位可是冰火魔神?”
红发绿眼的黑炭魔头轻轻“哼”了一声,嗓音粗粝的朗声道:“不错,爷爷我正是火魔神杨焱,我身边的这位是冰魔神殷淼。你这小子挺不错嘛,还听过我们的名号!”
魏颉恭恭敬敬欠身一揖,眯着眼睛违心的奉承道:“二位魔神修为盖世、本领通天,名气之响如雷贯耳,天下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在下就算是个聋子、是个瞎子,想必都要知之啊!”
冰火二魔听得耳顺受用,心情舒畅快意,一起仰头狂笑了起来。
趁着双魔大笑松懈之际,魏颉蓦地里意念与心思疾动,雪满山和冰塞川两柄通灵飞剑倏然自其袖中飞出,两柄巴掌长短的细小飞剑以迅猛如电的速度奇袭向了那两个臭名昭著人人得而诛之的冰火魔头!
这两柄无上剑仙李太清赠送的稀世飞剑,曾诛灭过巽风宫柔阳宗宗主周明泓,曾阉割过赏花老祖侯章头,曾钉杀过银甲大汉霍元窠,曾穿透过生铁雕任我啸的额顶太阳穴,曾卸掉过白玉金刚张玉蕾的两条胳膊,曾屠戮过吞象寨里众多匪徒群寇,连拥有六阶凝丹境的尸骨魔兵杨先胄的脑袋都曾被双剑刺破过……
然而此时,随着红发火魔神杨焱单手一挥,一股热浪滚滚的赤色真气自其掌心喷薄而出,当即就滞涩控制住了那两柄通灵小飞剑的前冲之势。
魏颉唯恐灵气飞剑不慎落入敌手,忙将双剑御回了袖子里,刹那间年轻人惊悚震撼的瞪大了眼睛,背部汗毛悉数炸起,脸色骤变,显然骇至了极点!
反应敏锐的他察觉到有人在身后猝然送了自己一掌,磅礴无伦的杀人掌罡霎时即透-入了背心,心脉要害被莫名的激寒气机笼罩并狠狠冲刷洗荡,连剑侠上官白檀的青龙体魄都瞬间失去了扛御伤害的能力,紧接着,整个身子就被一阵强横霸气到无可言说的恐怖劲道震飞了出去,若断线风筝般从那座巍峨点将高台上面,以大幅度的弧形抛线甩出,继而砰的一声重重砸坠在了满是洁白积雪的坚硬地面上头。
“噗!”
本命元神受到剧烈重创的年轻剑修只觉体内最关键的心窍要穴,被某种幽寒冰冷至极的特异真气侵袭占据,连原本正常的呼气、吐气都着实成了一种不小的负担痛苦,浑身疼得如同骨骼筋络都已根根崩裂寸断,受伤极重的魏颉不禁张嘴,往地上呕出了一摊猩红色的新鲜血液。
两大榜上有名的魔神一个抱着身中剧毒的凌烟箐,一个拽着犹自昏迷不醒的许灵霜,一齐从高处姿态曼妙的翩然跃了下来。
那个蓝发金瞳,皮肤白如牛奶的冰魔神殷淼居高临下,俯视着嘴边尽是血渍的剑修魏颉,“咯咯”娇笑了几声,用尖细的嗓子感慨道:“不错嘛,中了我一发炼冰掌的凝寒真气,居然还能带喘气儿的,果然根骨不凡呐!哈哈!”
赤着膀子的黑炭火魔神杨焱同样面露笑意,微笑道:“淼妹,你下手也不知道收着点劲儿,万一真给他打死了那就太可惜啦!话说咱们今日运气还真够好的,接连遇上这三个根骨资质超绝的年轻人,呵,这样炼出来的‘冰火魔童’才真正能派上大用嘛!”
姓杨的魔神说着一把拿过了凌烟箐手里的那壶火神酒,纵至负伤的魏颉身边,弯腰用力撬开后者的嘴巴,猛地给其灌入了几口大燥大热的毒酒。
那火神酒并非晦涩之属的春-药,乃是天下罕见的超级奇毒,故而法器定心佛珠也派不上半分用场,心脉窍穴被凝寒真气严重毁伤摧残的魏颉,强忍着毫不亚于钢刀绞胸剔骨的巨大痛楚,暗中运起了道门祛毒的九幽真气,拼命抵抗那条在自己经络内肆意奔流不息,宛如小蛇般的“热线”。
“哎,快住手啊!”
魏颉陡然间大惊失色,只因他瞥见那衣着暴露的冰魔神殷淼,居然取下了别在腰间的那只金制酒壶,往人事不省的许灵霜口中喂着要人命的冰神毒酒!
万分心急如焚的魏颉急欲祭出膻中府海内的无上剑气,但冷不丁又回忆起了那日在金梁王府的异兽阁内,那道扇形剑气顷刻间摧毁了整栋阁楼的可怖事情,自己此刻若以剑气摧敌,固然能将二魔一口气诛杀剿灭,但保不齐要连累无辜的女子凌烟箐和深深昏迷着的小霜儿沦为悲惨陪葬品。
以防万一,这最后的底牌现在还不能就这么轻易的用出来!
眼见姘头殷淼喂那个朱丹裙小丫头喝下了剧毒冰神酒,火魔神杨焱语气阴沉的干笑了几声,扭头冲地上的魏颉道:“你小子这一身玲珑根骨啊,确乎是百年难得一遇!就凭这点,我们冰火二魔神今日可以不杀你,你只需要乖乖听话,与这两个小姑娘阴阳交-媾即可。事后虽将内力尽丧沦为普通人,但我能保证你们的天赋资质尚在,即使变为了供我们随意驱使的冰火魔童后,也将高于寻常的江湖人士一等。”
魏颉虽不清楚那所谓的“冰火魔童”究竟是个什么鬼玩意儿,但料来是与韩骧秘密炼成的那些尸骨魔兵差不太多的东西,不论是成了魔兵还是魔童,只怕今生今世都要再无自由,堕落为供人使唤的卑微奴隶或是杀人工具了。
蓝发冰魔神殷淼见魏颉不再继续说话,只当他是服软认了命,又发出了一连串鹅叫似的难听奸笑声,朝火魔神喊道:“焱哥,那个穿紫衣裳的姑娘喝下冰神酒已经有一会儿了,你快去把她的衣服全都脱掉,好让她和这个男的就地阴阳交-合!”
红发火魔神杨焱应了句“好”,慢步走至身穿绣彩紫绸的凌烟箐面前,肤如煤炭的他表情扭曲的狞笑道:“姑娘,别怕哈,等过会儿你和那小子完事了,这蕴于体内的冰神毒素也就全然解了。”
说罢就伸出猥琐的爪子要去扒凌姓女子穿在身上的衣裳。
魔头的双手才堪堪触及紫绸女子直角肩膀,漫天飘雪的苍穹蓦然传来了一声,恰若神明勃然震怒的雷霆暴喝:“动我女儿者,死!”
原本因恐惧害怕而全身止不住微颤的凌烟箐,在这一刻精神振奋了万倍,她双眼中顿时绽出惊异狂喜的光彩,她嗓子里带着浓浓呜咽哭腔破声嘶叫道:“爹,你总算找到我啦——”
明明才是黄昏傍晚却已昏沉无比的天空中,有一人双手负后脚踩片片鹅毛雪花,若拾梯般儒雅而下,不多时已稳稳当当的来到了平地。
那人身穿一件面料考究的黑底白纹软缎长袍,约莫四五十岁的年纪。
容貌甚是普通,除了那对眼睛略有些深邃沧桑外,整张脸没什么可以单独挑出来细说的部位,几乎是丢入人海中便会彻底认不住来的平庸长相。
火魔神杨焱上下打量了那个中年男人一圈,见其模样和气质都与一般有钱富家翁差别不大,没好气的挑眉喝问道:“你他-妈谁啊?!”
穿有白纹黑袍的中年男子依旧不改双手背在身后的庄严姿态,轻描淡写的回答道:“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
冰火二魔神包括还躺在地上的魏颉无不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杨焱殷淼二人更是骇得面无人色,因为他们身为江湖武林中成名多年的魔道领头人物,理所当然十分深切的清楚“活埋谷”这三个字背后的含金量,更加清楚的知道那位姓凌名云木的黑袍男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殷、杨二魔这会儿心里皆悲苦哀叹道:“完了,这下踩到要扎穿脚心的硬钉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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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一人赴西北,一人往东北
听得“活埋谷二代谷主”这七个响当当的大字后,生平擅长炼毒和玩弄人命的冰火二魔神既惊且骇,晦气、吃瘪至极,如若被人在脸上狠狠掴了几个巴掌而绝不能还手,甚至连动怒发火都不被准许一般。
只因那名叫作凌云木的中年男子在江湖中的地位身份,实在是煊赫霸道到了一定振聋发聩的可怕程度。
凌云木的本家兄长自然也姓凌,同为云字辈,名云罡,这座江湖里差不多只要是长了耳朵的武林人士,就无不清楚知悉此人的鼎鼎大号。
凌云罡作为凌云木的哥哥兼北辰山活埋谷现任第三代谷主,多年前即以神明般的威严姿态凌驾于中原邪派群魔之上。
此獠恍若混世魔王、天杀星下凡转世,视凡俗生灵若蝼蚁草芥,毕生血腥残忍杀人如麻,不知有多少或正或邪或顶尖或平庸的武道门派,因他一人而遭遇灭顶之灾,飞来横祸般平白覆灭葬送。
凌云罡而今堂堂正正位列天下十大魔头之榜眼,排行仅次于那位坐镇江湖第一魔道剑派剑神宗的女剑皇阎梦。
据传闻活埋谷三代谷主凌云罡早有了无限接近陆地尘仙的恐怖实力,堪称千年来天罡境最强第一人,剑道造诣举世无双,凡是修为八阶以下的修士武夫,连在其手中撑下哪怕一个回合都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奢侈梦想!
除了自家魔道领军大能的亲哥哥凌云罡外,凌云木还有个更加了不得的英雄伟人父亲。
姓凌,名天骄。
凌天骄原名凌历辛,活埋谷初代谷主,号“剑骄”,是真正意义上的盖世剑道巨材。曾于西疆边界城池玉龙关外以手中剑震退匈颅国一十二万压境大军,豪言称:“凡西域铁蹄入玉龙关者,吾辈剑修自当尽诛之!”
战后应邀赶赴国都金銮殿听封领赏,得禹仁宗嬴旬赐号“剑道骄子”,传授先帝宠妃公孙璩纹三招剑术和部分剑道意气,皇帝嬴旬当场兴致大起,亲笔题下浓墨诗句:“落落天骄不世生,惊才咄咄肆豪横。文昌武曲冥冥佑,信手挥挥剑道成。”
离开天启皇宫后,凌历辛即昭告武林自己从此改名为“凌天骄”,誓要坚守天下剑修的骄傲荣光,又过了短短半年时光,身为剑道骄子的他公开宣布自己凭借“纯粹剑道”这一条前无古人的艰难大道,修为顺利跻身至了九阶尘仙境界。
同一年,春秋旺盛的剑骄凌天骄暴毙身亡,死因不详,临终前将活埋谷谷主之位传给了次子凌云木,长子凌云罡则独身仗剑踏入江湖。
一十六年后,已然成为武林人人闻其名魂飞、见其人丧胆的天下第二大魔头的凌云罡,重返北辰山活埋谷,凌云木让位予兄长,自己主动离开了那座镇守了足足十六年的家乡山谷……
冰火双魔打死也不会想到居然会倒了八辈子血霉,在这里遇到那位剑骄次子凌云木!
躺在地上的重伤魏颉尽力抬头,瞧着那名容貌相当庸常的活埋谷二代谷主,又往旁边紫绸女子凌烟箐和昏迷少女许灵霜的身上稍微瞥了几眼,心下暗道:“这些女孩的爹怎么一个比一个强得不讲道理啊?当初我以为小霜儿不过是个唱曲儿比较好听的滇戏小丫头,谁想他爹竟是那位天下第八大魔头的赤焰魔君许焰。现在这个穿紫色衣裳的女子就更加过分了,姓凌,原是北辰山活埋谷出身……哎,那她适才为何不告诉我她爹是凌云木?是了,她怕我知道她的身世背景后,就没胆子跟她睡了。”
天下十大魔头中排行第七的冰火双魔肝胆欲碎,胆识魄力更胜姘头一筹的火魔神杨焱思绪急转,暗中揣度考量:“剑骄凌天骄早在十年前即是陆地尘仙,他哥凌云罡坐拥世间最强天罡境,这个叫凌云木的家伙如今又该有何种修为境界了呢?虽不清楚,但想必保底该有八阶天罡境了,硬拼恐怕是胜算渺茫,对付这种本事高强的怪胎大能,只好先来软的试探试探了。”
顶着满头火红鬈发,两颗眼瞳呈深绿色的黑炭魔头杨焱快步走上前去,欠身抱拳深深一揖,语气恭敬谦卑好似奴仆庸人,他低声赔罪道:“不知凌大爷亲临此地,我等二人不慎触犯大爷威严,万望勿怪!”
扭过身子冲冰魔神殷淼喊道:“淼妹,还不快去给凌大爷的宝贝千金解毒!”
一头波浪蓝色长发的金眸殷淼连连称是,忙不迭就奔至了紫绸凌烟箐的面前,递出一掌并贴在了后者的背上,以本命真气为活埋谷二代谷主之女疗愈起了体内冰神酒的剧毒。
待不多时,掌胸分离,肤若奶油的冰魔神朝凌云木这边弯腰行礼道:“凌大爷,令爱现已健康无恙了。”
身穿黑底白纹长袍的中年男人“嗯”了一下,走至爱女凌烟箐的身边,为其诊了一会儿脉搏,确认周身余毒尽褪,身子基本无碍后,男子嗓音柔和的道了句:“不错。”
火魔神只当这名剑骄次子同意就这般善罢甘休,无不大喜过望,抱拳朗声谢道:“凌大爷宽宏大量,饶了我们二人的性命,如此恩泽,他日……”
尚未说完,凌云木微微蹙眉出言打断:“我什么说过要饶你们了?”
冰火两大魔神皆脸色忽的再变,杨焱瞪大双眼,口音止不住微颤,道:“凌大爷,你……”
“我凌云木向来说一不二,既已明确说了‘动我女儿者死’,那么就该将碰了我女儿身子的家伙通通诛杀才是。”凌云木沉声肃然道,“活埋谷,岂是随便开人玩笑的地方?”
冰魔神殷淼万念俱灰,而火魔神杨焱则知道今日注定是难逃此劫,发狠一咬牙,眨眼间身影已掠至了紫衣凌烟箐的后面,两只铁钳似的大手死死箍住了她的纤白脖颈,魔头沙哑着嗓子暴声怒吼道:“姓凌的,老子练有一套唤作融火掌的上乘掌法,只要我这掌心里的爆热真气一吐,管你是什么活埋谷还是死埋谷,你女儿的宝贵性命就再也救不回来了!”
黑袍男子凌云木冷笑一声,淡淡道:“你不妨试上一试。”
修为已摸到地煞境门槛的魔神杨焱怒发冲冠,面目狰狞的他竭力狂吼道:“别给老子多废话,放我们离开这里,你女儿就能活!”
凌云木眯眼缓声道:“活埋谷要杀的人,岂有活着的道理?”
“那就休……”
那个“怪”字还未出口,杨焱眼前就已没了凌云木的黑袍身形,地煞境火魔神顿觉头顶被一只手掌罩住。
大惊之际他正欲吐出掌间真气杀人夺命,怎料双掌忽得一软,爆热真气再难逼迫催出,紧接着全身经络窍穴内的各种气机,悉若溃堤洪水般自天灵盖百会处疯狂往外泄出,短短几个呼吸间,膻中府海内所有的本命真气就已流失得一干二净,半分不剩!
那一刻,内力尽丧沦为废物的杨姓魔头猛地察觉到一股强悍横戾到匪夷所思的磅礴气浪,从脑袋顶部灌了进来,顷刻就将他的思维意识冲刷殆尽。
杨焱先是脑海中诸多神志想法消失散去,随后元神毁丧,心窍穴脉遭到残破,再然后则是大周天内全部经络断绝,根根坚硬骨骼尽碎成渣,最终整副魁梧的血肉之躯,由内而外的爆裂崩炸了开来。
内部变化颇为迅速隐秘,故而由外人去看,就只有火魔神挨了凌云木一掌后,整个身体登时爆成一摊模糊烂泥的血腥可怖的画面了。
地煞境江湖武夫,仅一掌即被当场轰杀毙命,尸骨成泥!
地上的魏颉立时看得目瞪口呆,被活埋谷二代谷主的真实实力震撼得是头皮发麻。
冰魔神殷淼则目不转睛,盯着凌云木脚边那一摊全然已不辨人形的碎骨烂肉,颤声叫道:“焱哥,你……你怎么就……”
刹那间,那些美好有之、痛苦亦有之,深埋在脑海中关于往日的诸般回忆,毫无保留的涌了上来。
想起了当年他们两人是如何在西域冰火两大邪宗魔教的夹缝中邂逅相识并铭心相爱的;想起了他们是靠着怎么样惊心动魄的谋划计策和雷霆手段,才将各自归属的冰火双教所有成员悉数屠尽杀完的;想起了他们将一整个爪哇国的百姓都抓为了炼毒工具的那番快意壮举;想起了他们踏步中原后被并列排为了天下第七大魔头时有多么开心和激动;想起了火魔神杨焱提出二人虽无子嗣,但可通过秘术炼胎功制作冰火魔童来绵延血脉,那时候自己得知还有这一神奇法门的时候,兴奋得差点没跳起来……
这一切的一切都已结束了,所有的回忆,都随着那一记砰响宣告终结。
昔日令殷淼爱至了骨髓里的焱哥,如今已化成了一摊无用的废肉脓血,再也不能站起来再喊他一声“淼妹”了。
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用冷冰冰的眼神剐了尚在人世的冰魔神殷淼一眼,轻飘飘道:“该你了。”
犹自沉浸在巨大悲苦中的殷淼开口细声道:“凌爷爷,求……”
话音刚落,但见那位黑袍中年男人高高举起一臂,猝然间,以男人为中心方圆整一里内的漫天风雪骤止,云开雾散,此方人间为阵阵暖煦金光所笼罩。
凌云木高举着的那只手,以细微的幅度招了那么两招,两道绚烂耀眼的光线同时自天空苍穹射下,正中冰魔神的左右臂膀,西域女魔头的两条胳膊当即就化作了碎屑齑粉!
殷淼那张本就白皙的脸蛋因惊恐和痛苦,变得再也看不见半分人色。
躺在地上的魏颉看着这一堪称惊世骇俗的通天大手笔,后背冷汗直流,心道:“我本以为关樱把天上的星星拽下来砸人已经够丧心病狂的了,想不到还有比她更夸张更要命的啊!”
云雾聚拢,方圆一里左右的狂风大雪再次侵扰席卷起人间大地。
失去双臂的殷淼眼前一花,当她堪堪反应过来时,脑袋就已像姘头火魔神一样被凌云木的大手给罩住了,周身经络内的滚滚真气俱从头顶的百会处不断外泄而出,很快即半点儿都不剩了。
冰魔神本以为自己也将像焱哥杨焱那般被轰然炸裂成烂泥,活埋谷前任谷主凌云木却将手慢慢松了开来,异常平静的说道:“行了,你去吧。”
现已完全丧失修为了的魔神殷淼先在原地愣了片刻,朝大发慈悲的“凌爷爷”高喊了几声谢恩后,只剩下两条腿的她,摇摇晃晃步履蹒跚的往山下走去了。
先后将火魔神与冰魔神两大江湖知名魔头的内力据为己有的凌云木,悠然走到了魏颉和许灵霜的身边,先后将膻中府海内新增的两股异种真气输入两者的体内,分别解去了冰神、火神两种剧烈毒酒的药力。
新入体的爆热真气与先前,冰魔神一掌往魏颉心窍中打入的凝寒真气互相交融化为一体,阴阳调和,顺顺当当的替年轻人魏颉撕开了四阶至五阶的那层“薄膜”。
筋骨穴络皆被冰火两股真气流淌洗涤,凡胎就此蜕去,再无平庸俗体,被强猛掌罡摧生造就的那些伤势也彻彻底底得到痊愈。
弱冠之年的魏颉在活埋谷二代谷凌云木的帮助下,正式脱了胎、换了骨,又因为其在四阶筑下的底蕴极其雄厚扎实,初入五阶,即是五阶脱俗境小圆满剑修!
当精神状态绝佳的魏颉站起身来,打算上前感谢凌前辈助自己成功破境晋升的时候,那位活埋谷中年谷主已经拉着女儿凌烟箐的手转身走了,头也不回的大声道:“不必谢了,举手之劳罢了,再会!”
等少女许灵霜总算再度醒转后,已有五阶脱俗境小圆满修为的魏颉,粗略将刚才发生的奇幻事情讲了一遍,随后就与勉强突破桎梏踏入四阶洗髓境的朱丹裙小丫头一同策马下山了。
下得山后,以赶赴猿猱山青泥寺为最终目标的二人,顶着吹刮不止的天边风雪,往西北方向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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虎牢山脚下,有一家名为“长春”的寻常小药铺,由于今日天气实在太过恶劣糟糕,店内十分清冷几无什么上门买药的顾客,到天快完全黑了才终于有一男一女两人登门惠顾。
其中那名穿有黑底白纹袍子的中年男子一入店内,就跟掌柜的要了几味极能滋补身子的珍贵祛寒药材,还要求直接现煎一碗出来,给他那寒气入体的女儿现喝。
药刚煎好,那扇左右两旁贴有“何愁架上药生尘,但愿世人无疾病”对联的大门门口,又有两名体态迥异的女子顶着外头的大雪迈步进了屋子。
一女身材较高,穿有一袭深红色长袍,梳着高高的云髻,广眉丰额,容貌端正而秀美,身段妖娆前挺后翘,美中不足的是断了一条右腿,需依靠拐杖才能自如走路。
另一女身材相对纤瘦矮小,生了张圆圆的鹅蛋脸庞,瞧起来年纪岁数并不大,穿着一条清爽的葱绿色衣衫,满头齐腰长发作霜雪般的纯洁颜色,右肩上停有一只蓝毛白喙的独脚小雀儿,腰间别着一个酒葫芦,她此时正津津有味的舔着手中捏住的一串冰糖葫芦。
那红衣女子一入屋内就皱着眉厉声催促道:“别吃了!吃吃吃,天天就知道吃!这都第几串了?!不怕牙全烂光啊!”
那白发女孩对女子的这番斥声置若罔闻,依旧边走边吃着平生最喜爱的冰糖葫芦。
走至柜台前,高髻女子冲店内掌柜流利熟练的报出了要买的药材:“甘草、乌头、藜芦三两,还有大戟、贝母、芍药各来四两。快点的啊,这天都黑了,我赶着去住客栈呢!”
说完往桌上掷了块分量颇沉的大金元宝。
药店老板匆匆拿过元宝后就根据吩咐去抓药了,那个手拿糖葫芦的白发少女忽然仰头问道:“倩姐姐,这药我都吃了快半年了,剂量怎么一点儿都不见少啊?”
红衣女子翻了白眼,相当没好气的回应道:“还早着呢,这才吃了多久啊?我告诉你,你这躁火症厉害着呢,药至少要吃一年才能逐渐减少剂量,吃过两年才能有明显的效果呢!”
“可我这半年来都没犯过病啊……”白发齐腰的圆脸少女低头嘀咕道。
红衣高髻的窈窕女子鄙夷的“呵”了一声,“那是你一直在坚持服药,这药但凡停上个一两天,我保管你又要变成那副脑袋上蹿火的怪模样了!”
这会儿同身在店内的那名黑袍中年男子忍不住说道:“在下也粗谙药理,你适才要的那六味药属‘十八反’,其中甘草反大戟,乌头反贝母,藜芦反芍药。这六味大反大冲的药材胡乱混在一块儿喝,焉能治得好什么疾病?”
一听这话,红衣女子当即就不乐意了,翻脸怒骂道:“我家祖上三代都是名医,你是从哪里冒出来的野鸡大夫,能有我懂?”
黑袍男子身边的那名紫绸女子竖起柳叶眉毛,大喝道:“你这人真不识抬举,我爹明明是好意提醒,你怎的这般无礼?”
红衣女子凝视着前头的紫绸女子,眼神中突然绽放出极度亢奋的光芒,狠狠咽了下唾沫,心下思量:“这姑娘的根骨好生了得呐,机关心窍更是剔透绝俗,这副心肝要给我服下了,那我的吞象诀还不得一下子飞跃到新的一个境界呀!不忙动手,待我用‘罗刹迷魂’的毒香先叫她彻底丧失反抗之力再说。”
恶念陡起,扎着高髻的女子伸手往衣兜里一掏,摸出了一串深紫色的玉润珠链。
准备将此毒香递到那名紫衣女子的面前,胳膊刚一伸出,但见那黑袍中年男人曲指往前虚空弹了一下,蓦地里“砰”的一声大响,不单单是那串紫色珠链,就连那只握着珠串的手都被炸了个粉碎!
开店卖药的平民掌柜吓得差点没摔一跟头,断了一手的红衣女子更是惊声尖叫了起来,饱含惊悚愤怒的嘶吼声在整间药铺内经久回荡。
“倩妹妹,快给我宰了那个穿黑衣裳的老王八蛋!”断手女子没命价狂吼道。
岂料那名绿衣少女并不为所动,仍站在原地嘟嘴小声说道:“倩姐姐,我觉得那个老伯伯说得对,你给我开的那几味药材不太对啊……每次我服完后总要拉肚子,很难受的,而且连吃了半年都不见好转,这当真能根治我的躁火症么?”
被称作“倩姐姐”的那名女子见其不听从自己命令指派,愈加震怒发狂,从兜中拿出两团棉花堵住了白发少女的耳朵,旋即掏出了一只赤金色的精美手握摇铃。
没来得及开摇,那袭黑袍已然掠至眼前,中年男子先是右手用力捏爆那只摇铃,继而左手慢慢推出了一掌。
掌罡眨眼即透入头颅,容颜姣好的红衣女子脸部安然无恙,唯有后脑勺倏然间炸裂了开来,红白脑浆就如同被打碎的柔软豆腐一样蓦地溅射了开去!
店老板亲眼目睹这惨剧人寰的一幕,当场紧闭双眼吓昏了过去。
“唉呀,你怎么把她杀了呀!”绿衣小丫头立时焦急的叫了出来,“她一死,谁来治我的狂病啊?”
“狂病?”黑袍男子十分疑惑。
“是啊,我那狂病又叫躁火症,一旦发病,头顶冒火,六亲不认,逮谁就杀谁呢!”白发及腰的圆脸少女明显急切得要死,“我这个病只有她能治,现在她死了,我该怎么办啊?!”
中年男人“呵呵”一笑,迈步走至小丫头的身边,认真地为其把了一会儿脉络,浅笑道:“你周身经脉运行再正常不过,哪儿像是有什么狂病的人?更何况,就凭你这半步天罡境的修为境界,还有何疾病能困扰得了你?”
白发少女瞪着两颗黑葡萄似的大眼睛,不敢相信的开口叫道:“你……你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没有得病么?!”
黑衣中年人郑重的点了点头,笑着回答道:“凌某人从不说假话,你确无苦疾缠身。至于那个女的为何要谎话哄骗于你,只怕是有利所图罢。”
手里捏着串往下滴浆液的冰糖葫芦的小丫头垂首沉思许久,抬起头后两眼通红含泪,惨兮兮的瘪了瘪嘴,道:“原来倩姐姐一直在骗我,我……我根本就没有得什么狂病,我就不该那么相信她的!她为什么这么坏啊!”
中年男人对白发少女的这段“傻人傻话”丝毫不以为意,仅是云淡风轻的笑了笑,扭头见女儿已喝完了那碗滋补阳气的药汤,便拉起紫绸女子的手往屋外走去了。
肩头停有独脚小雀的绿衣小丫头在屋内逗留了一会儿后也兀自走出了铺门,外头尽是夜幕和雪帘,周围乌漆麻黑一片,耳畔风声呼呼好似那鬼哭狼嚎,这个明明身处花季年华却已顶着满头霜雪白发的少女遥望远处,喃喃自语:“大哥哥,你现在在哪里啊,身边有喜欢的姑娘陪着你么?小萝卜要来找你了,你可一定要好好的呀!”
大雪之夜,世间黑暗。
活埋谷二代谷主凌云木掌毙红衣卢小倩,绿衣小丫头卜倩孤身一人行上此间的那座虎牢山,徒步径往东北方向赶去了。
第一百零七章 飞花十二令
西风呼啸凛冽,大雪肆意纷飞,恰如层层叠叠的鹅毛闻风舞弄身姿,日短星昴,天下人间正值仲冬时节。
益州白狮郡安富镇里有家名气不小的大型宴会酒楼,名字起得可谓是既敞亮又气派,与蜀州武行山之上那座道教正统宫殿圣地同名,唤作“龙虎”。
据传闻此楼的创始人与本州最高藩王素来交好,故而门口顶部的牌匾,乃由酷爱打仗的黔王夏阖亲笔挥毫写就,再由当地著名工匠在沉香木匾额上面镂刻三个篆书大字——“龙虎楼”,字字银钩铁画,肃然豪放之气扑面而来,初来此地的人甚至会误以为这地界并非什么寻常酒楼,而是名头不俗的江湖道场,或是镖局联盟。
楼内的木构部分都漆成凝重庄肃的黑色,梁柱亦雕有各式花纹,显是不知耗费了几许精工巧匠的心血手笔,地面则铺砌有菱形的奇特红板砖,东西两面墙壁分别绘有龙形、虎形的图案,主图色调偏深沉,周围则缀有亮眼彩-金,堪称华丽精美绝伦。
外头白雪纷纷扬扬,一派风袭百草衰,寒光晃树杈的萋萋凋敝景致。
小镇里的那家龙虎楼内,今日可格外的热火朝天,来店的客人爆满,真正是座无虚席。
几个跑堂的伙计小二忙里忙外,端菜碟加上送酒,两条腿基本是无半刻停歇。
只因颇具眼力价,向来见多识广的老掌柜有特别叮嘱要求,今儿楼内的这几十号顾客着实非同小可,那是实打实的“大爷中的大爷”,若怠慢甚至惹恼了诸位江湖地位不俗的“爷中爷”,那事情决计就不好简单收场了,届时纵是整栋楼被他们掀个底儿朝天都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今日包了这座酒楼内所有位子的不是别人,正是剑南道声誉赫赫的帮派团伙——天残地缺帮,简称“天残帮”。
剑南道靠近凉雍两州,天残帮继能在帮派林立、各自为营的剑南大地挣得一份着实不小的名声,就足以见得其人脉本事之高绝。
帮派帮主是个修为达到三阶百尺境小圆满宗师级别的“大人物”,由于此人生而患有残疾,身高三尺,侏儒腿短,且终身无法尽到人事,故他创立该帮派后,立下了一条不容许轻易篡改的严苛死规矩。
那就是不论何人想要加入天残地缺帮,身上或多或少必须带点儿残疾,若是健全完整的家伙,那么就一概不加以包庇收入。
因为该帮的范围势力很大很强,一旦跻身其中,好处和上行通道多之又多,是以不少江湖边缘人士为了能够加入这个天残地缺帮派,不惜主动毁伤原本健健康康的身体,举动不可谓不痴颠疯狂。
这一根由原因,直接就导致了今朝处在龙虎楼内喝酒吃肉的所有客人无一例外,个个都身患残疾。
有的歪眉斜眼、皮肤溃烂,有的耳聋哑巴、头顶生疮,还有的断手断脚、筋绝骨折,几十号杀人如麻的帮众竟无一个身体康健之人!
今时今日,如此众多的天残帮成员聚在此间,不消多说,所图之事定然非比寻常。
酒楼内最中间的显眼位子上,大大咧咧的坐了个少了颗眼珠的面恶汉子,正兀自豪放的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着酒水。
他身旁一个半边脸都烂掉了的猥琐男子靠近道:“费老大,咱们都在这儿等了一个时辰了,姓钱的那家伙还没来,要我说啊,他多半是已被费老大你给吓破了胆,不敢来赴宴了,哈哈!”
另一个鼻子被人剜去了的男子立刻附和道:“是啊,费老大你武功卓越,天下谁人不知?那姓钱的就算吃了雄心豹子胆,也不敢来跟费老大争这个帮主之位啊!”
独眼汉子听完一通恭维马屁,明显十分受用得意,仰头大笑道:“不错不错,说得好!论声望,钱吉那小子自是不如我,若论武功,他的那招爆杀裂虎手怎能敌得我的绝命碎龙爪?这样一无是处的家伙,也配来和我一争帮主?”
“就是!”烂掉半张脸的男子尽力奉承道,“小的在这里恭喜费老大顺利夺得帮主之位!”
一桌子的人都举杯高叫道:“恭喜费老大夺得帮主之位!”
“好,你们都是我的好兄弟!”姓费的汉子亦举杯道,“咱们日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一起让天残帮变得更加壮大!来,干了!”
这名仅剩有一只眼睛的残疾大汉,姓费名骖,是天残帮碎龙分舵的舵主,在帮中与裂虎分舵的舵主钱吉地位平分秋色。
费、钱二人脾气迥异,素来便是水火不容,几乎到了一见面就吵,一吵就要大打出手的地步。
上个月,拥有三阶百尺境小圆满修为的帮主王肆神秘失踪,偌大一个天残帮群龙无首,形同一团散沙,急需推举一位新的帮主出来。
王帮主之下在帮中地位最高最有名望的,莫过于费骖和钱吉二人了,而今日费骖特意选在这个龙虎楼摆下一场所谓的“宴会”,为的正是和钱吉一争那天残帮帮主之位。
若是钱吉胆小如鼠,没来赴宴,那他费骖自然便是当之无愧的帮主了;若是钱吉有胆子来赴宴,那便好好打上一场,靠拳头来分出高下、决出雌雄!
酒楼内众人又朵颐痛饮了半天,忽有两个着装奇特的西域人从门口走了进来。
一人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眉须皆呈浓金色;另一人则披有朱丹色霓裳小裙,半张脸用深红薄纱遮了。
店小二见又有新客人入楼,慌忙小跑着迎了上去,对进门的那对男女恭敬的说道:“哎呀,二位客官,实在是不巧,我们这龙虎楼,今个儿被人给包场了,您二位去别处吧。”
其中那名红纱遮脸的“西域”女子听了这话后扭头便走,却被身旁那名身材偏高的金须男子一把给拽住了,那西域男子笑道:“别着急走啊,咱们不坐这儿也行,买点酒总可以吧。”
转而对店小二道:“把你们这儿最好的酒来上一坛。”
“这……”店小二神色相当尴尬,“不瞒客官,我们这儿的酒也都被人给包圆了。”
穿有蓝男子甚是不满,用鼻子“哼”了一声,“瞧他们喝得那么欢,我口水都出来了,这外头天气挺冷的,你就胡乱卖我们一坛暖暖身子嘛,一坛而已。”
独眼龙费骖扯着嗓子冲门口厉声喊道:“哪里来的西域汉子?就你也配喝我们中原人的酒?快滚快滚,别堵在这儿碍老子的眼睛!”
费骖身旁的几名手下也都跟着聒噪叫嚷了起来,狗仗人势,言语极为不堪入耳。
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听得心头噌然火起,直欲冲上去动手,却被身旁的魏颉给拦住了。
“行走江湖嘛,被骂几句还是蛮正常的,别那么快动肝火。”魏颉语气平静道,“心态要摆好,别那么容易动气,咱们呢要尽量‘以理服人’。”
说着就伸手抢过了店内小二挂在肩膀上的毛巾,朝叫骂声最响的地方掷了过去。
霎那间,原本擦桌子用的绵软毛巾被真气萦绕裹挟,在这般威猛霸道的投掷之下,变得有若锋锐刀片一般,瞬时即从天残帮碎龙分舵舵主费骖的头顶堪堪擦了过去,削下无数纯黑发丝。
还没等那个独眼的费姓家伙反应过来,魏颉已施展轻功造诣来到了那厮的身后,淡然道:“以后嘴巴最好放干净一点,否则很容易英年早逝的。”
五阶脱俗境年轻剑修笑意浅浅,摸着费骖那颗掉了不少黑发且有露出头皮的脑袋,凑至其耳边小声道:“酒,别的什么东西我都不要,我只要酒。”
帮派分舵主费骖怎么说也是饱经世故沧桑的老江湖了,一下子便明白过来身后的这名西域人修为超脱、本领盖世,绝非自己可以对付得了,忙用细若蚊虫的声音道:“大……大侠,酒在桌上,您尽管拿便是。”
魏颉在其脸上轻轻拍了一下,左手竖了个大拇指,浅笑着赞赏道:“这还像个样子嘛,大丈夫能屈能伸,该硬的时候就硬,该服软的时候就得服软,这样命才会长一些。”
语罢从桌上拿了两壶酒,朝屋里四周随意看了看,发现酒楼内确已无空位,皱眉没好气道:“位子呢?好歹腾一个出来啊。”
“是是是,大侠!”费骖高声冲旁边一桌子的人喊道:“喂,你们快把位子让出来,没看到大侠要坐么?找死啊!”
那群人听从老大的指令,立时从位子上退了出来。
魏颉拉着少女许灵霜坐定后,又对费骖费老大道:“我饮酒的时候不喜欢太过吵闹,你和你的那些手下,若是管不住自己的嗓子,我大可以让你们这辈子都发不出声音来。”
“是是,大侠,我们尽量不再发出声音了!”费骖忙不迭低眉应声道。
“好,你们继续喝你们的吧,不用管我们了。”魏颉轻描淡写摆了摆手,很是宽宏大量的说道。
龙虎酒楼内天残帮的一众残废又开始喝起了酒,只不过这一回,无人再有胆子敢发出任何声响,满屋皆十分寂静安宁,再不复适才的那般热闹欢脱。
跑堂的店小二亦被吓得够呛,不敢再去弯腰捡那条掉在了地上的毛巾,一溜烟儿就躲到厨房里去了。
碎龙分舵众残废喝了小半天的“哑酒”,又有一大伙儿人走入了楼内。
为首的是一名没了一只耳朵的粗鄙汉子,身后紧紧跟着约莫四五十人的样子。
正是天残地缺帮裂虎分舵的舵主,钱吉。
钱吉钱舵主刚一入屋,便恣意纵声笑道:“呦,姓费的,你们喝酒怎得一点儿声音都没有?莫非是知道我要来了,怕得连话都不敢说了?哈哈哈哈!”
费骖用力咬了咬牙,心下暗骂:“这孽畜当真可恨可恶,看本大爷一会儿怎么取你的狗命!”
起身向坐在一旁桌子上的“西域人”魏颉抱拳行礼道:“大侠,小的今日与这厮有些恩怨要处理,还望大侠见谅。”
魏颉嘴角抽了抽,呵呵一笑,“无妨,你们尽管处理便是,我也乐得在一旁看你们的好戏。”
顿了顿,又作壁上观轻飘飘的补充道:“如果要动手,麻烦打得精彩一些,我这看客在边上瞧着,也好下酒。”
费骖点头道了声“是”,继而冲门口的钱吉暴声吼道:“姓钱的,你今个儿莫非是含了一口狗屎才出门的,不然嘴巴怎得如此之恶臭?”
“你他-娘的说什么?!”钱吉挑眉怒道,“我出门时嘴里确实含了点东西,不过不是狗屎,而是你奶-奶的骨灰!”
费骖本就是一点就着的火爆酷烈脾气,哪儿受得了这等辱骂,斥喝道:“姓钱的,我好心请你来吃饭,你就这么跟东道主讲话?!莫非是着急给你爷爷上坟去?”
钱吉瞪着眼睛狠狠“呸”了一口,骂道:“姓费的,你个死了娘-的,若真有心请我吃饭,怎得这屋子里连半个空座也没有?一屋子人都是你的手下,这不摆明了就是场‘鸿门宴’么?”
费骖歪嘴狞声一笑,“你不也带了这么多的手下?个个手里还都揣着家伙事儿,有半分正经来赴宴的样子?”
“既如此,那还有何话好说的?”钱吉振声叫道,“我就问你一句,这帮主的位子,你让是不让?你若是肯让,乖乖投入我的麾下,我今日可以留你一条性命;若是不让,哼,我定让你死无全尸!”
费骖哈哈大笑道:“就凭你小子,也想让我死无全尸?我告诉你,今日这龙虎楼,便是你小子的殒命之地!”
“这么说,就是没得商量咯?”钱吉扬起拳头发狠道,“那好,咱们谁拳头更硬,谁就来当这个帮主!”
二人死死凝视着对方的眼睛,火药味儿不多时即充盈了整座龙虎酒楼。
这场注定满是可怖血腥味的帮主争夺之战,已到了一触即发,随时都能开始的危险程度。就在费骖费舵主准备大喊“动手”的时候,万分惊人的一幕发生了。
钱吉的脖子上渗出一条猩红注目的血线,接着一颗大好头颅从颈部顺利滑了下来!
人头咕噜噜的滚落,那具无头身子亦就此摔倒在地。
屋内顿时一片惊悚哗然。
此时,有一名黑衣女子从裂虎分舵的人堆里缓步走了出来,她用尖尖的嗓音喊道:“飞花十二令,来此地取尔等狗命!”
第一百零八章 冬爷
独眼龙费骖怎么也想不到与和自己斗了那多年的死对头“一只耳”钱吉,竟会被那么轻易的割掉项上脑袋,倒在地面变成了一具无首尸体。
姓钱的,你丫平时不是那么豪横张扬的么,怎的死得如此草率?
就算真要被杀、被砍头,也该由我费大爷亲手来取走你的身家性命才是吧?不能杀掉你这一只耳后再统领全体帮众,我纵然当上了这天残帮的帮主又有何劲头意味呢?!
趁着碎龙分舵舵主费骖思绪跌宕、恍惚失神的当口,从另一边裂虎分舵的人群中慢悠悠的走出了一名生就杨柳蜂腰的黑衣蒙脸女子,此女眉目与体态俱是上佳,两个耳垂处均挂了颗晶蓝色的华美珠坠。
整体气质十分冷峻,恍似没有半分个人感情的泥塑石雕,曼妙多姿的身体紧紧裹在黑色夜行衣里头,衣服肩膀处的位置绣有几片粉红色的细小花瓣,起到了清新脱俗的独特效果。
盯着此女那绝妙的柔韧腰身,以及被紧身衣束缚勾勒出来的那份诱惑迷人的弧度曲线,明明已有不小的祸事临头,天残帮帮众里却也不乏好色之徒心中这般幻想:“这样的顶级美女,就算是让我今晚耗死在她身上,那也是心甘情愿、求之不得啊!”
那名完全称得上“冷艳”二字形容词的黑衣女子,在众人或惊恐错愕或垂涎渴望的眼神目光中,慢步走了出来,当着裂虎分舵所有人员的面,从他们舵主钱吉的那具无头尸身上大大方方的跨迈了过去,嗓音尖尖的她大声叫道:“飞花十二令,来此地取尔等狗命!”
“飞花十二令”这五个字一出口,便似一记窜天猴炮仗在湖泊池塘中猛然炸裂了开来,楼内凡听过这个盗贼团体名号的,无不胆战心惊惶恐至极,若非怕遭同辈兄弟们的嘲讽耻笑,估计早就有人拔腿开溜企图离开此间了。
这天底下自古便有土匪贼寇无数,有道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贼”这一特殊行当也不能免俗例外。
低等一些的贼只会干点儿没含金量的摸鸡顺狗的小活儿,故而被称作“小偷;而那些高等点的贼则手段高明、思维灵便,专干些争取响亮名头的硬活大事儿,因此能够被称作“江洋大盗”。
这就是那位动辄豪取富绅财主家中千金万两的公冶锦,能被冠以“侠盗”二字的原因了。
而飞花十二令这一巨盗团伙,又被江湖人称之为“飞花十二神盗”,在盗的前头还特意安了一个“神”字缀饰,她们在中原盗贼界的地位头衔有多高自是一目了然。
飞花十二神盗的偷盗记录早已数不胜数,若改编成一个个精彩连载故事,让天桥底下的说书人来讲,那恐怕是连讲上个三天三夜,耗费几大缸口水都没法讲完的。
就拿最近的一件来说,大禹王朝国都天启城大内皇宫,那个被天下盗贼寇匪视作绝对禁地的地方,拥有训练有素的精壮羽林军,以及数目惊人的武学大能和练气修士。
就那样一个如同雷池重地般的恐怖处所,飞花十二令竟能从里头偷出几样,价值高到无法用金钱来衡量计算的连城宝贝,并拿着偷出来的皇城宝贝,安然无恙的全身而退。
光是这一件难于登天的威风事情,就足够整座江湖武林津津乐道几十甚是一百多年了!
而此时此刻,那位飞花令的最高首脑,站在世间小偷大盗们仰望而不可及的顶点,恰如“天偷星”下凡般的女子,就那么光明正大的站在这座大型龙虎楼内。
那名杀狗似的取了钱吉钱舵主性命的蒙脸女子大力拍了拍手,旋即就又有两名差不多打扮装束的黑衣女子挤开裂虎分舵的众人,从屋外堂堂正正的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整只手掌俱被类似于蚕丝的东西裹着,另一人左右腰间各别有一柄紫黑色的匕首,手里则提着一个神秘的包裹,不知里头究竟装的是什么东西。
最先入楼的那名绝艳女子忽然振声道:“姐妹们,报一下咱们的名号!”
屋顶有五名女子的嗓音一一传落:
“飞花令老十二,小银钩!”
“飞花令老十一,落絮无!”
“飞花令老十,水自流!”
“飞花令老九,有谁怜!”
“飞花令老八,夜来雨!”
转瞬,门外又有四个甜美嗓音徐徐飘来:
“飞花令老七,舞前檐!”
“飞花令老六,珊瑚枝!”
“飞花令老五,旃檀香!”
“飞花令老四,芳菲上!”
楼内那名手缠绵丝的女子和腰别匕首的女子都摘去了脸上的黑色纱布,两名容颜俏丽的黑衣女子先后报出了自己的排行与代号:“飞花令老三,画屏幽!飞花令老二,燕双双!”
待十一名女子悉数报完了名号后,那肩头绣花的冷艳美女最后也摘下了面纱,露出一张傲气凛然的清丽秀脸,她微笑着自报家门道:“飞花十二令之首,老大御柳斜!”
十二人的这些名称代号,皆出自包含“飞花”二字的经典古诗句。只因这十二名女子皆为天下绝世巨盗,早就被朝廷通缉悬赏,平日里行事犯案颇为隐秘晦涩,倘若使用本家真名,将会有诸多的麻烦和不便之事相互牵连,故以她们多年来素用假名行走江湖。
天残地缺帮碎龙分舵舵主费骖同样早闻飞花十二令的霸道名头,知道这十二人虽都是女流之辈,却个个身怀极高的修为,不仅偷盗技艺举世无双,连轻功造诣和杀人的手段都是一等一的高超。
已有对头钱吉身亡当场作为前车之鉴,深谙“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个浅显道理的费骖,主动朝着十二令之首,那名排在最前头的女子拱手行了一礼,万分恭敬道:“飞花十二女侠的美名远播江湖,小的早有耳闻,心中怀有无限的憧憬与敬畏,今日见到真人真面,实在是三生有幸啊!”
飞花老大御柳斜冷冷的“哼”了一声,仰着她的尖下巴,用鼻孔对着兀自低头躬身的费骖,用十分轻蔑的语气淡淡问道:“喂,你们是天残帮的人?”
费骖点头应声道:“正是,小的乃是天残帮碎龙分舵的舵主。”
御柳斜脸上露出甜甜喜色,显得愈发好看了,拍手道:“妙极,看来是跟对人了,这下子可以一网打尽咯!”
费骖顿时脸色大变,低声蹙眉问道:“女侠,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御柳斜身边那个名号为“画屏幽”的黑衣女子嘻嘻一笑,“蠢材,这都还听不懂啊,我大姐的意思就是,今天你们一个都别想逃了,全都得死在这里!”
此话一出,龙虎酒楼内登时乱成了一团。
舵主费骖使劲儿磨了磨后槽牙,眼神中透出深刻的狠恶敌意,沉着嗓子问道:“我们与女侠有何怨仇,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御柳斜再次冷哼了一下,“本来是没有什么怨仇的,像你们这种无能的杂碎,就算跪在地上求我杀你们,我都不一定会同意。要怪,就怪你们的帮主吧,燕双双,把东西扔在地上给他们瞧瞧!”
腰间别有紫黑色匕首的女子道了句“是”,将手里的那个包裹随意往地上一扔,一颗血液早已流尽,凹瘪干枯的人头立时从包裹里滚了出来。
楼内的天残帮众人人皆瞠目咋舌,那不分明就是帮主王肆的脑袋么?!
代号“燕双双”的女子眯着眼睛道:“我们老大说了,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侏儒,尤其是你们帮主这种不懂得低调行事的嚣张侏儒,见一个就杀一个,绝不姑息!”
“帮,帮主……”费骖望着王肆的那颗狰狞头颅,双目瞪得溜圆。
先前天残帮帮主王肆尚未平白枉死的时候,费骖与老对手钱吉相比,更加得到帮主的特别栽培和器重,如若王肆苟延不死,天残地缺帮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帮主的位子就搞得内斗自相残杀。
等帮主年迈退位后,他费骖自可名正言顺的跻身为下一任帮主,届时不仅没有人会说闲话嚼舌根,连一个帮里的结拜弟兄都不会死,夺位何须付诸血刃那么惨烈?
而今王帮主不幸身亡,好好的一个剑南道帮派变成一团散沙不说,他费骖若再想从舵主晋升为帮主,就必须要与裂虎分舵的舵主钱吉厮杀打上一场。
若是打赢了那还好,最多死掉一些兄弟,若是打输了,便要白白赔上一条性命,血本无归。
今日还倒足几辈子的大霉,竟又惹上了有通天本事,能从天启皇宫里偷贵重东西出来的飞花十二神盗,同为舵主的老朋友钱吉被瞬杀,费骖自觉自己多半也要轰烈烈的惨死于此,心中无不是万念俱灰,嗓音不自禁发颤发抖,一句口头禅顺嘴就不小心溜了出来:“你他-娘的……”
飞花十二令之首的御柳斜又用纤纤玉手,指了指裂虎分舵舵主钱吉的那具无头尸体,一脸无所谓的说道:“喏,连累你们的还有这个家伙。我本来打算弄死那个老侏儒以后就罢休的,谁知从这个姓钱的家伙那儿听说这里有场什么鸿门宴会,天残帮两个分舵的舵主要在这里争夺帮主的位子,于是我便带着姐妹们沿路跟过来了,为的呀就是将你们这伙一无是处的残废低能儿,一、锅、端、了!”
她这最后的四个字说得极为悠长缓慢,语气中满满全是嘲弄讽刺的意味。
独目费骖心里说不出的激荡愤怒,他喘了几口厚重的粗气,自言自语道:“老子今个儿是真要栽了……”
“喂,独眼龙,我听到你刚才说了句‘他-娘的’,你胆子不小嘛,竟敢当着我的面骂娘!”御柳斜柳眉倒竖,声音颇为严厉愠怒的喝道。
费骖费舵主到底还是个有血性有骨气有胆识的大好男儿,他深知今日不管反不反抗都已难逃一死,索性就梗着脖子嚷道:“是啊,你个千人骑万人踩的荡-妇臭小娘,老子还就骂你了,却待怎样?”
话音刚落,“库嚓嚓”一声响动,楼内的顶端天花板破裂碎开了一个大洞,有一个黑影倏然自上头快速落下,眨眼间就来到了费舵主的身后,银刃一闪,已割下了独眼龙费骖的项上脑袋,那名手持银钩弯刀的黑衣女子明眸皓齿长相可爱,她挑着眉头骂道:“还嘴-臭么?去跟阎罗王嘴-臭罢!”
老大御柳斜瞥了眼地上的三颗头颅,抬脚往地上一跺,尖声怒叫道:“姐妹们,杀!”
语毕,无数细小飞针若瓢泼大雨一般从天花板处的那个破洞中倾洒而下,根根细针尽数精准的刺射在了屋内一个个本就身负残疾的天残帮帮众身上。
拳缠蚕丝的画屏幽、手握两柄匕首的燕双双以及以银钩为武器的天降女子小银钩一齐大踏步杀向了群龙无首的碎龙分舵众人。
御柳斜身为飞花十二令之首,仅以一己之力,独自对付原本由钱吉带领而来的那裂虎分舵四五十名成员。
御柳斜身法轻盈绝俗,看似没使用任何杀伐兵刃,但凡其身子所经漂移之处,却有一颗颗大好人头滚滚而落,场面十分诡异恐怖。
原来她所用的秘密武器,乃极其纤细令人不易瞩目察觉的金制丝线,这种丝线乃是大内皇宫里的稀世珍品,唤作“寸金”。
此物之稀有,不亚于各种名工巧匠倾力打造出的上乘兵家器物,素来就有一寸“寸金”,一寸金的有趣说法。
飞花老大御柳斜将宝物寸金,以奇特技法缠绕在两只玉手上面,加之其身姿动作本就极度灵敏迅捷,轻功造化炉火纯青如同鬼魅妖邪,割取人的头颅脑袋,便好似那探囊取物般轻松无压力。
大姐肆意用寸金金线割取人头之际,楼顶的落絮无、水自流、有谁怜、夜来雨四名女子同样也不落下风,持续不断地发射阵阵夺命针雨,杀人于措手不及。
楼下画屏幽硬桥硬马势如破竹,以双拳轰杀敌人;燕双双以淬有剧毒的匕首夺人生命,手法凶残;小银钩手中银钩划掠,一旦被其迫害近身,性命顷刻而休。
杀了也没多久,楼里百余人的天残帮众,就已差不多死掉了大半,剩下的十几二十人全然没了半分迎敌的战意,纷纷四散而出、夺路而逃!
“芳、香、枝、檐,有人往外头逃去了,你们速速于屋外堵追拦截,一个都不要放过!”御柳斜扯着嗓子叫道,“今日务必要杀完天残帮的这伙儿低能残废!”
凡有幸逃出龙虎楼的家伙,无一例外尽被守在楼外的芳菲上、旃檀香、珊瑚枝、舞前檐四名剑修斩尽杀绝,天残地缺帮就此彻底覆灭。
这时,有一名身穿绣紫纹青色长衫,腰系黄色绫罗丝带,带子里别着两根约莫手臂长短乳白色玉-棍的年轻公子,骑乘着一匹品相极佳的青骢马,烙铁马蹄踏着松软的积雪,缓缓行向了龙虎楼。
男子满头柔顺长发作油亮墨黑色,不扎也不束,任凭黑发墨瀑披开垂至腰间,饶是如此,亦绝无丝毫疏狂散漫的味道,只给人以读书种子那份文质彬彬、优雅随和的清丽感觉。
他脸部轮廓精致似有匠人细心刀刻雕琢,生就常人纵然投胎百回、千回都决计难以企及的英俊五官,白皙皮肤若昆仑纯洁雪莲,长长睫毛弯出醉人的风情弧度,眼眸清澈胜过太行山巅的神圣池水,隐隐散发出琉璃宝石般光泽,背脊笔直如挺秀白杨,体格高颀姿态洒脱,其形象外貌之世所罕见、通身气质之光亮非凡,足可令天下画技最高绝、最富有灵气的顶尖画师由衷惊叹,并感慨自己的废物拙笔无法描绘出该男子神采的万分之一,真真正正可用“青衫美少年,黄绶一神仙”这一十字的诗句来妥贴形容。
那匹青白毛皮的高头骏马后面,紧跟了一大群处在绝佳妙龄的花季少女,那群已然沦陷钟情于盛世美颜的少女,边跑边欢欣鼓舞的尖叫道:
“冬爷,停下来让我们好好看看你的脸吧!”
“哇啊啊啊,冬爷,你真的生得好俊呐!”
“冬爷,能不能给我一缕你的头发,一缕就行,我要去做香囊,天天放在枕边!”
那名风流韵致的青衫公子,却只顾着自己潇洒骑马,神色宁静祥和,微微仰着下巴,目中无人,全不去理会那群思-春到了近乎疯魔状态的花痴少女。
来到尸横遍地的龙虎楼门口,单论容颜之美足算得上是中原无双的他,冲着屋内的飞花神盗们高喊道:“喂,里面的家伙,好好想想接下来该怎么对付我聂柔吧!”
第一百零九章 天下第一美男子
大禹王朝中央政廷所在的那座一国之都,唤作天启城,城中坐拥几十万羽林禁军,禁军之上总共有十名演武教头,分别指导士兵骑射、刀枪、棍棒、布阵、守城等等攻守技巧。
十大教头之上还有一名总教头,复姓独孤,名天禄。
与天启城内第一将军武夫王迎鹏有所不同,此人文武双全,提笔可安天下,上马犹能平定乾坤。
如此旷世奇才,自然深得皇帝陛下的喜爱重用,先皇仁宗嬴旬尚未驾崩的时候,独孤天禄便已身兼羽林军总教头,以及英武司总司令两大职位,官权极大。
新帝嬴勾继位登基后,顺从一品宰相祁密的提议要求,提拔铜雀司为“金鸾卫”,英武司的诸多职能特权都被金鸾卫涵盖笼括,近几年大有被后者取而代之的不良趋势,身为总司令的独孤天禄的官职头衔,也逐渐处在金鸾卫总指挥使陆成霜之下了。
既然英武司已变得有名无实,再不复往日辉煌之“英勇威武”,那么独孤总教头索性就将所有精力时间,都放在禁卫羽林军的栽培训练上面了。
以匡扶社稷、安定万民、辅佐圣上为毕生志愿的独孤总司令,而今已逾花甲之年,却也未曾婚配娶妻,并无亲生后嗣只收有四名得其真传的义子,分别负责管理英武司春、夏、秋、冬四个独立分权的重要部门。
四子之中,年纪最轻、阅历最浅的一人仅有二十七岁,姓聂名柔字容止,因其专门统领缉盗的“冬部”,故被手下以及某些江湖人习惯性的称作“冬爷”。
这个姓名里含有“柔”这一字的年轻公子,天生就长了一副帅死人不偿命的好看皮囊。
聂家小子聂柔先是被朝廷刑部尚书赏识,得了两句赞誉小诗,一句为“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另一句为“朗朗如日月入怀,颓唐如玉山将倾”。
后来又得到了仁宗皇帝嬴旬亲自接见,那时聂容止尚未二十岁弱冠,禹仁宗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就忍不住开金口赏诗道:“轩轩若朝霞举,濯濯如春月柳。”并赐珍藏御酒与之同喝,席间万岁爷更是由衷赞曰:“其为⼈也,岩岩若孤松之独⽴;其醉也,傀俄若⽟峰之将崩。”
江南道有施姓才女仅是有幸见之一面,即彻夜不能寐眠,写下一首流传甚广的著名诗歌《白玉谁家郎》,开头就是“聂家有儿色清澈,秋水为神玉为骨,芙蓉如面柳如眉。公子只应画中见,定非尘土世间人,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淮南道有富家女子万金求一夜共枕而不得,遂嚎哭整整三天三夜导致双目近乎瞎绝,发烧重病之际躺在家中榻上犹兀自小声呢喃道:“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今生不得与聂郎同眠,我死不瞑目!”
中原历史上曾有过一名长相堪称极品的潘姓美男子,因容貌俊气无双,有痴情女子往其乘坐的马车中投放了大量的鲜花和水果,以表达浓浓爱慕之意,此事在江湖各地传播开来,后来便演化为了一个“掷果盈车”的经典成语。
有道是长江后浪推前浪,聂柔聂容止对异性的吸引力同样异常匪夷所思,与那位掷果盈车的潘姓男子相较,实在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每行至一处地方,行踪消息总是传得极快,往往还没在那儿停留待上多久时光,便有不计其数的妙龄少女发疯了似的追拥过来。
有效仿前人往马车里扔鲜花水果的;
有动手动脚一个劲儿地瞎摸瞎揉的;
有好似害了失心疯一般乱吼乱叫的;
有只碰一下就表示再也不洗手了的;
有吵着嚷着要一缕头发来做香囊的;
有因为实在过于兴奋而当场昏厥的……
天启城中曾有个对自己外貌颇为自信且自负的美男子名为白日飞,曾扬言称“我与城聂公孰美?自然是吾美之极矣”,后来那个自以为是的家伙只不过简单看了年轻人聂柔几眼,立时就自惭形秽变得自卑到了极点,不多时就精神崩溃丧失理智变成了一介疯子,现在虽仍然勉强算是活着,但已沦落至沿街乞讨靠捡垃圾为生了。
由于名声太过响亮,连绰号“谪仙人”的诗圣谢心然都有所耳闻,在亲眼目睹聂容止的神仙容貌后,诗界第一人的他发自肺腑感慨道:“书圣王疏同之字与容止之貌,前者骄若惊鸿,后者飘若游云,真正有仙人风采啊!”
聂柔作为被御林军总教头独孤天禄收下的最后一名义子,从十八岁第一次出门公干开始,九年来遇到的异性追求者当真数不胜数。
他虽生性凉薄,对女色等虚浮事物不甚感兴趣,但考虑到若直接让那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祸水红颜从哪儿来滚哪儿去,那未免也太过傲慢刻薄,白白伤了她们那颗热炙爱慕的心,无可奈何只好顺其自然,她们要追要死命缠着自己那就由着她们去罢,反正不会吃亏更不会少点什么。
身穿一袭紫纹青色长衫的美男子聂柔,从那匹勉为其难能搭配得上他那神仙容貌的高头青骢马后背鞍部跃下,他将青白大马栓好后,完全无视守在屋外的芳菲上、旃檀香、珊瑚枝、舞前檐四名怔怔出神的女子剑修,以十分飘逸飒然的倜傥姿态,迈步走入了那座龙虎楼的待客大门。
那群对之日思夜想的发-春少女,也都乌泱泱乱哄哄的大步追了进去。
一进入那间堆满了天残帮众尸体的龙虎酒楼,一股极为浓烈的恶心血腥味立刻就扑鼻而来。
“嚯,这里头的味道可真冲啊!”青衫黄绶的聂柔嗅了嗅玉挺的鼻子,当即颦着眉头道。
那些跟在冬爷屁-股后头的花痴少女也都个个紧捂住了口鼻,显然都被熏得难受够呛。
“飞花十二令”毕竟也都是处于芳龄的大好女子,试问这世间处在这个年龄段的女子谁人不怀春?当她们第一眼见到这名俊宇非凡的青衫男子时,心头一阵恍惚,尽皆胸中朦胧暗道:“这天下,竟还有这等好看的男人?”
但很快又都清楚的反应回神了过来,眼前之人姓聂名柔字容止,是天启大内皇宫里重要缉捕组织神武司冬部的最高头目,天下众捕之首,担得起“神捕”二字称谓的盖世高手。
益州白狮郡安富镇龙虎楼内。
神捕,对上了神盗。
飞花十二令之首的黑衣御柳斜凝视着那位享有“天下第一美男”绰号的绝代佳公子,轻声问道:“你可是来抓我们的?”
那名身穿青紫衣衫的俊逸出尘的年轻男子微微摇头,淡然道:“唉,挺好看的一个姑娘,这脑子却不太中用。你们是贼,而我聂柔的职责呢便是抓贼,百姓人家养猫,岂有不让猫抓老鼠的道理?我若不抓你的,这每月朝廷下来的俸禄赏钱哪儿还能拿得安心呐!”
这一番话分明只是表白了他此番进入楼内的目的,可他身后的那一大群追随而至的少女,却死死揪着“挺好看的”这四个字不放,满腔妒意滔天,心中无不促狭暗骂道:“呸,那女的有什么好看的?分明就是一个丑八怪,丑死个人了!冬爷也不知是怎么想的,竟说这样的一个丑八怪是什么‘挺好看的姑娘’……真想让他也这么夸我一下呀!让我少活几年都行!”
有几个少女的脾气很坏,直来直去,瞪着眼睛用手指向御柳斜,口无遮拦斥骂道:“你这该死、该杀的臭贼,你可知我们冬爷的时间何其宝贵?你可知他千里迢迢赶来这里,又有多劳累?!我奉劝你们这群下-贱的恶贼快快束手就擒,否则等到我们冬爷一出手,必然顷刻就要了你们的狗命!”
还有女孩饱含恶意侮辱性的尖酸叫道:“你瞧瞧你自己,长得好像是从茅坑厕所里生出来的冤种一样,浑身还不停散发着臭气,呕,真是熏死个人了!我都快要吐了!你看看你肩膀上绣的是什么恶心东西?真是丑人多作怪,老八婆还绣几朵花……”
她正相当投入纵情的破口骂着,蓦地里,晴空中仿佛猝然炸出了一个雷霆霹雳:“都给老娘闭嘴——”
这声足可震破耳膜的狂怒尖叫,正出自御柳斜之口,她是天下第一盗贼团伙的大姐大,一生作案无数,杀人亦无数,脾气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今日被这群嘴巴犯贱的傻女人莫名其妙地骂了这么一顿,自然是怒不可遏,一团无名火急欲外泄,竖眉狰狞厉声吼道:“臭贱-婢,再骂!”
说罢即挥动右手,倏然发射了一缕金线“寸金”,直向人群中那个骂得最狠、嘴巴最恶臭的家伙袭去。
说时迟那时快,美男聂柔快速取出别在腰间的两根由通透白玉雕成的精美短棍,挡在了那名本该被金丝射穿头颅的嘴-臭少女面前。
“笃”的一声清响,细微到肉眼几不可见的丝线被玉-棍阻挡了下来,那名侥幸不死的少女登时花容失色并发出一声骇叫,在明白过来自己的性命已被生平最最爱慕之人所救后,激动得险些昏厥倒地。
其余的那些涌入酒楼里的女子各个俱羡慕无比,巴不得那个半只脚迈入鬼门关的人能是自己。
青衫美男子聂柔扭过头,用一对惊为天人的明亮眸子看向了身后的一众傻得可爱的无知少女,用极其富有磁性魅力的温润嗓音道:“那群黑衣女子,乃神盗飞花十二令,修为不弱,杀起人来也毫不忌讳,我呢马上就要和她们开战了,你们待在这里太危险了,都走吧。”
那群既可爱又可悲的花季少女哪里肯走,竭力出言挽留道:
“不,冬爷!我们不走!她们既是残忍的凶暴之徒,你若受伤了怎么办?”
“是啊,冬爷,我们担心你得紧呐!”
“能不能别打了呀?冬爷,去我家里住一住吧!”
人形春-药一般的聂容止摇了摇头,头顶万千青丝微晃,更显其倜傥不羁,他轻轻叹了口气,吐出有若芝兰桂花般的清雅气息,众女纷纷大口呼吸……不,是大口吸小口呼,她们都生怕自己一旦呼出得太多了,就再吸不到了。
“你们别胡闹了行不行?这里很危险的,而且那么臭,真的不是你们这群小姑娘应该待的地方!”聂柔蹙眉微愠道,“这样吧,你们往西走一里路,在那儿等我,待我将此间之事处理好了便去找你们,届时你们想要如何,我……能依就依,如何?”
此话一出,少女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只因“能依就依”这四个字的份量和珍贵程度对她们而言,恐怕远比一座巍峨泰山还要来得重。
“那还愣着干什么?”聂柔微笑道,“再不走,我可要收回刚才的话了啊。”
少女们唯恐他出尔反尔,皆一窝蜂似的往西面快步跑去了。
嘈杂纷乱、满地死尸的大型龙虎楼内终于又重归于平静。
此时的这座楼内,除了早就害怕得躲起来的店家伙计外,只剩下飞花十二神盗、绝世美男聂柔,以及两名不知为何没有离去的装扮奇特的“西域人”。
冬爷聂柔如释重负,长舒了一口气,脸上露出轻松惬意的笑容,一手把持一根精雕玉-棍,看向了几名飞花令女盗,“稍微问一下啊,你们……肯不肯束手就擒?”
长相冷艳如冰的飞花老大御柳斜狠狠白了一眼,没好气的反问道:“你说呢?”
“我想想也不肯,唉,是我多说废话了。”聂柔微微皱眉道,“恕我多嘴,我还有几个问题,关于你们偷盗的那些皇宫宝物的。那几瓶金风玉露天仙奇珍酿呢,肯定是被喝掉了;那些寸金丝呢,现在就缠在你手上;两枚鲛珠坠,我看到被你戴着;那件宝衣君身三重雪呢,也正穿在你身上,我能感应得出。那幅皇上尤为喜爱的水墨画,叫什么《江山入战图》的,被你们搞到哪里去了?”
御柳斜轻哼一声,撇了撇嘴道:“早就卖掉了。”
“那皇后娘娘特别钟爱的那只绿仙雀儿呢?”
“我嫌它的叫声太过烦人,给掐死了。”
“你……唉!”手持双棍的聂柔无奈地摇了摇头,“好了,我都问完了,看在你们是女流的份上,就让你们先动手好了。”
“好,那我们便不客气了!”黑衣盗首御柳斜朗声道,“姐妹们,别看他模样长得帅,战力可强得吓人,一会儿打的时候倘若分了心乱了阵脚,那咱们可就都没命了!”
“知道了,大姐!”屋内另外三名身穿黑色紧身衣的女子异口同声地道,“我们可与那些小丫头片子们不一样!”
“动手——”
差不多是在御柳斜号令施发的同时,燕双双、画屏幽、小银钩以及御柳斜自己,一齐朝着那名玉树临风的青衫黄绶年轻人疾掠而去。
英武司冬部最高领袖聂柔见她们极速上前,不紧不慢的悠然细声道了句:“碧海飞金镜,出来吧。”
霎时,一面散发着浓郁玄幻彩光,极为绚丽耀眼的巨大圆镜出现了在他的身后!
上架感言
不知不觉这本书已经写了两个月多了,感谢诸位能打开翻阅甚至持续追读我的书,笔者在此合十拜谢了,真的非常谢谢你们!
本来预计是在五十万字的时候将第四卷“临江仙”写完并开始第五卷剧情的,但照目前的进度条来看第四卷恐怕还剩有不少内容没写,具体要到多少万字才能正式开启下一卷的内容我也吃不太准,且走且看吧。
由于这本小说的题材和基调都比较偏传统、偏冷门,所以作者最初就是单纯凭靠满腔情怀和对武侠世界的热忱去开的此书,压根就没想着拿它来赚什么钱,不然估计早在三十几万字左右的时候就把书匆匆上架了。
现在写到五十万字,各种人设都没有太崩,剧情也没有偏离主线,把心中想写的一些角色陆陆续续写了出来,坑挖了一些也填了一些,或明显或晦涩的伏笔也都埋了不少,整体读下来的话,所谓的“江湖气息”还是挺浓厚的,这就非常让笔者本人满意了,感觉这两个多月的辛苦没白受,夜没白熬!
书里前三卷的字数着实少得可怜,其实完全可以直接与第四卷合并为一整卷,为何非得分成四卷那么麻烦?
背后的原因嘛也很简单,因为我觉得那几个经典的词牌名超级好听,所以就拿来用了……开个玩笑,其实卷名这种东西,也不算是随便取出来的。
第一卷“洞仙歌”,主角魏颉意外结识杜擘、周云纤、李太清三位天庭剑仙,是为“洞仙”。
第二卷“相见欢”,魏颉在月渠镇邂逅绿衣小丫头卜倩,两者投缘一拍即合,相见即欢。
第三卷“青门引”,青门即为道门,魏颉在大伯父东方梧桐的引荐下拜入巽风宫当了道士。
第四卷“临江仙”,这一卷里登场的重要人物极多,个人还感觉蛮有“八仙过海”的气势,加之开篇大闹滇江滇南泽,之后又乘船逆渡长江,冠以这一词牌再贴切不过了。
本书的大纲早已列好,剧情走向可以做到心中有数。
等前四卷写完后,剩下几卷的故事也将越来越精彩,先前登场的人物也将慢慢经历他们注定该经历的那些成长、堕落与人生转折。
书里每一个登场角色的最终结局我都已经定好了,或悲剧、或美满、或痛苦、或幸福、或失败、或成功,基本上该死的一定活不了,该活的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死……
这本书对作者而言意义非凡,书里有我心目中那一方独特的江湖,我喜欢书里的每一个故事和每一个人物,不管那些故事够不够爽快,不管那些人物的性格是好还是坏。
故事和人都出自我的,所以笔者非常爱它们,非常。
接下来剧情的大纲和部分情节细纲都有好好的存着,完全不用担心这本书会太监,我绝不希望自己的书半途死掉,就像我在前言里提到过的那句话——“三尺青锋犹在手,相信吧,武侠不死。”
下面的章节就需要订阅了,很便宜的,还望各位能继续陪着作者,以及书里的那个年轻人魏颉一直走下去,来一趟完完整整的“江湖行”。
愿诸君不虚此行!
第一百一十章 捕与盗
英武司冬部大量精英捕头之首的聂柔见四女疾袭上前,立刻祭出一直巧妙隐藏在身后的那件通灵法宝,那面二十岁生日时义父独孤天禄慷慨赠予自己的灵异宝器——“碧海飞金镜”。顷刻间,有阵阵炫彩真气充盈覆盖圆形的平滑镜面,整面玲珑镜子焕发出了异常晃眼刺激的气机光彩。
身穿紫纹青衫的风流公子右足足尖在地面轻微一触,身子恰如燕雀鹰隼般灵活跃起,十分理智冷静的选择避其锋芒,顺利躲闪化解了御柳斜、燕双双、画屏幽和小银钩四人的强猛夹击。
一袭青衫黄绶的玉人聂柔,凭借着超群绝世的修为造化以及英武司群捕特有的轻功技术,在半空中暂时性的漂浮悬停了下来,就那么堂堂正正凌驾在了地面四女的举头三尺之处,墨状瀑布长发不住的飘逸扬起,姿态风雅恍若天庭仙界无上真人下凡。年轻公子将手中两根名为“雕栏”的玉雕白棍举过头顶,双臂一震,两条彩蟒般的华丽光条从其身后的那面通灵彩镜中陡然蹿出,眨眼即紧紧缠绕附着在了两根精美玉-棍之上。
抬头望着那名相貌好看到足可令世间任何女子发-春痴狂的青年男子,作为飞花令群盗之首的御柳斜目眦尽裂,她咬了咬后槽牙,竭力大喝一声:“射!”
身处楼顶的落絮无、水自流、有谁怜、夜来雨四女应声自天花板处的那方破裂空洞里往下掷射出了海量的细小银针,声势着实惊人。
落、水、有、夜她们四人乃是同出一母的孪生姐妹花,出自陇右道某一著名暗杀世家,四人皆从五岁时便开始刻苦修炼,从不练近身搏击格斗战术,单练轻身内力以及甩射弹指飞针的阴狠招式。至今为止历经二十年寒暑,四人投掷暗器的技法-功夫可谓已是炉火纯青。而那些细如绵绵春雨的银色小针,无一不是由上等材料打造而成的精品,根根细过发丝,弹送发射出去后速度极快、威力极强,通过家族传代的弹针手法,一发之下,足可将一棵合围之树刺透洞穿,且上面都淬有独门秘制见血封喉的毒药,莫说是那么一大丛了,纵是微乎其微的小小几根,也可令一头体重高达数百公斤的山林野兽毒发毙命。
暗器针雨自上而下洒落,势气雄大-逼人,每一根春雨细针俱朝着那名青衫黄绶客的周身要穴无情刺去。
就在针雨即将要落到身子上的时候,凌空悬停的冬爷聂柔及时往上方踢出了一腿,双腿顿时呈现“一”字形,强横绝伦的罡气刹那自足尖荡漾而出,威势莫大的真气气浪弥漫在龙虎楼楼内顶部,很快就将那一大泼银针针雨尽数压了回去。有“咻咻”的裂空之声,无数根银针竟就此上返而射!
屋顶上面的四名孪生女盗大惊,忙不迭后撤步尽力闪避,这才勉勉强强躲开了这一可怕至极的无妄之灾。
这会儿屋外的四名女子剑修也都持剑急匆匆赶奔入了龙虎楼内。那名被手下干部以及仰慕追求者亲切的唤作“冬爷”的俊美男子,此时双手握着两根缠绕有莹莹彩光的白玉短棍,青衫袍袖微微飘忽,恰如天庭谪仙人一般从楼中的上空处缓缓悠悠落下,来到了站在地面的那八名女子的正中间。
从表面状况来看,好像是神捕聂柔被八名女子神盗们给团团围困包抄了起来。但实际真实情况却是,因为有冬爷一人,八人逃也无可逃、避也无可避,唯一的出路解脱就只有倾力战斗,凭靠武力杀出一片自由生天!
以一己之力包围了八女的聂家白玉郎简单环顾了周围一圈,眯起那对迷死人不用偿命的风情美好眼眸,他浅笑着提议说道:“各位姑娘,要不你们一起上?”
“双双、屏幽、银钩,你们三人随我再上!”笃定这个姓聂的不会再行上掠躲闪之事的飞花令老大御柳斜振声喊道。
听从大姐大的吩咐指令,燕双双、画屏幽、小银钩三名极其擅长近战搏斗的女盗再度迈着刚劲勇猛的步伐咆哮着冲杀向前。
御柳斜双手绑有割人头颅、卸人臂膀如探囊取物的珍贵寸金丝线,身形如妖似魔诡谲无伦。
燕双双两手中持着两柄淬有剧毒的紫黑色锋锐匕首,手臂挥舞动作行云流水、高深莫测。
画屏幽手缠金蚕蚕丝,硬家功夫已然臻至巅峰境界,施展出那套已练了千百万遍,早已熟捻理解透彻了的拳法-功夫。
小银钩轻功卓越,虽不及大姐的那份绝高水平,却也始终灵巧敏动若蝶,飘闪间甩舞手中的银钩弯刀,寒光飒飒耀眼。
四名女盗从东、西、南、北四
个相反的方向突发夹击围攻,四人所用武器兵刃迥然不同,搭配的招式自然也是千变万化,或疾、或缓、或轻、或重、或上、或下、或左、或右,真正是一场堪称近战极致顶峰的短距离死斗围杀!
面对攻势浩荡犹如滔滔江水的倾力围堵,背后悬有一面玄幻光镜的聂柔甚是托大自负的只守不攻,面部神态闲适泰然,单单以两根炫彩雕栏玉-棍格挡防御,保全护住自己身上的一处处软肋和要害。
金丝、拳法、匕首以及弯刀,四女的联合攻击杀力不俗,各种精深招式却尽皆难以伤敌分毫,所有的合力出招都成了可悲可叹的“无用功”!
与多名敌手对战交锋,最最忌讳可怖的便是被人包围,只因但凡习武修行之人,一招一式之间或多或少难免会出现疏忽漏洞,若是不幸身陷于包围圈之中,那些纰漏怠疏的地方就会被无限放大,好似身披甲胄之徒直面兜头而落的泼天箭雨一样,纵然防护措施做得再好再完备,仍随时都会有凄惨命丧当场的风险。
然而此时此刻,青衫公子聂柔一人独自匹敌对战四名修为非凡的江湖短击高手,却还能够这等游刃有余恰如庖丁解牛,轻轻松松就用两根短棍将自己的身子要害都防护周全了起来,令四名女盗的攻伐战术全部化为了无用……一个人究竟需要多少场宝贵的实战经验,才能催生演化出如此强悍到匪夷所思的应敌能力?这果真只是一个连而立之年都还不到的男子?
联攻四女无不倍感讶异震撼,老大御柳斜见势确实明显不利,开口急叫道:“芳香枝檐,换你们上!”
以御柳斜为首的四名短战高手一齐后退,芳菲上、旃檀香、珊瑚枝、舞前檐四女手持凌厉冷锋长剑,从前面四女之间的空当里纵身穿插了进来。
此般穿梭都能做到几无多余累赘停顿,八人的配合不可谓不是异常默契协调。
四女肆意出剑舞剑,与聂柔聂容止的绕彩双棍展开激战,龙虎楼内尽是乒乒乓乓的吵耳声响。
这四名女子剑修出身淮南道天衣剑派,自幼便埋头勤奋练剑,联袂踏上江湖后,靠着一本稀罕无比的宗派上乘秘籍功法“断江剑诀”横行淮南武林。这套强大剑诀有着朴实无华、变化极少的特色,一招一式瞧着毫无精彩玄机可言,之所以能被冠以“上乘”二字赞誉,仅仅就是因为一个字——“猛”!
一剑汹涌,足可劈断一条江河。一人用剑已迅猛无匹,四人出剑时配合得天衣无缝宛如一座剑阵,所形成的杀敌破坏力更是极为诡异骇人!
而且她们所使用的佩剑也并非寻常的铁器,乃是天下有名的削铁如泥的宝剑。分别名芳华、嫁衣、眉弯、梦断,曾是天衣剑派掌门的心头爱,每一柄都是足可让普通帮派当成镇派之宝,传入江湖可让无数人争个头破血流、你死我活的宝物。
岂料纵使四人联合而攻,仍是半点儿也破不开聂柔的坚实防守。那两根缠着夺目光条的雕工极精的玉-棍,在冬爷本人的使用下,竟浑似形成了一面通体彩色的玄奇墙壁,无疑是牢不可破!
乒乓铿锵震耳声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冬爷聂柔在这段时间内仅以双棍对战四剑,底气博大充裕,自始自终都坚持一招不出。
僵持局面随着飞花老大御柳斜的纵身一跃而宣告打破。
但见那袭黑影以顶尖轻功凌空跃至了那名青衫客的头顶,金丝寸金若软鞭长蛇般骤然一落,以迅雷开山之势砸掷向了那个轻敌自大的帅气公子。
蓦地里,碧海飞金镜之上金光乍然骤涨,夺人眼目。
天下第一美男子聂柔第一次主动出手了!
芳、香、枝、檐四女压根就没有看清发生了什么,手腕就接连脱臼,四柄旷世名剑从手中失控脱出,朝四周快速飞去。聂家公子转瞬即踹出了四腿,势大力沉,正中再无一战之力的四名女盗的小腹,中腿女子当即五脏破裂受损,呕血三升昏厥在地。
身处半空的盗首御柳斜往后方拼命疾退,堪堪避开了这一发犀利猛攻,重新来到地面上后,身为飞花令群盗老大的她猛一跺脚,尖着嗓子嘶声暴喝道:“春城花语千万针,给我射!”
号令既出,楼顶的落、水、有、夜再无留手余地,将作为杀手锏的最终武器使将了出来,数以万计的金色细针照头淋落恍若一泓炫金瀑布,这一波不与先前类似相仿,不再讲求精确细致瞄准穴道,而是单纯的大幅强化杀伤魄力,数目极为恐怖的金针朝着中心聚拢锥
射而去。
那面彩光飞金镜猝然间变得极端巨大,将主人聂柔的整个青衫身子紧密罩在了里面,数不胜数的金针悉数被阻挡隔绝在了外面!
大部分金针都深深插进了地板,有少数几支刺入了天残帮帮众的那堆尸体之中,针上毒液迅捷腐蚀血肉骨骸,即刻发出“嘶嘶”的如同火焰焚烈灼烧般的声音。
就在众人脸色骇变之际,彩色大罩转而化出了三条手臂粗细的狰狞条状物,猛然袭向了位于龙虎楼顶端的落絮无、水自流、有谁怜、夜来雨四女,四名擅长发射暗器的女子盗贼反应不够及时,霎时便被彩条一圈圈纠缠捆绑住了身体,接着“嘣”的一下,又被狠狠甩砸到了地上。
美男子聂柔操纵碧海飞金镜收回了四条彩色“手臂”,相貌姿容真正俊美到了世俗无双地步的他衫尾鼓荡,身足八尺临风直立,朝周围再度环视了一遍,微笑道:“还行,也算有点本事,可惜对付我聂柔还不够看啊……”
飞花十二令,转眼就已只剩下不过四人了。
“双双、银钩,你们从两侧夹击!”御柳斜高声急喊道,“屏幽,正面交给你了,撑住!”
“是,大姐!”三名悍不畏死的江湖女盗朗声应道。
燕双双和小银钩二女,一人紧握紫黑匕首,一人把持银月弯刀从左右两侧夹杀猛攻。拳覆蚕丝的画屏幽立时摆了个霸道强攻的拳架,从正面疾冲向了那位天下第一神捕冬爷聂柔。
就在此时,三女的头脑内同时“嗡”了一下,继而本命元神也随之发生了狂烈颤动,脑袋剧痛而几欲昏厥。
饶是如此,拳法宗师大家画屏幽仍是拼死朝前递出了一拳。
聂柔身子微微往左侧一闪,瞬间就避开了画屏幽的这一拳,左肘往旁边一掣,立时将手持银钩的小银钩远远撞得倒飞了出去。
旋即抬起双臂,用两根雕栏玉-棍分别在燕双双和画屏幽的颈部要害处猛地砸了下去,二女须臾就失去意识软倒在地。
“给老娘去死吧!”此刻浑身上下已皆被某种奇特雪白气雾笼罩起来的御柳斜从后背巧施突袭,将一大捆寸金丝线死死裹在了聂柔的脖颈,再拼尽全力往后一扯。
依旧是毫无用场!
那面名为碧海飞金镜的通灵宝物在那一刻化成了一个强烈发光的彩环,护在了宿主的喉头要害,令那捆足可削金断铁的金色丝线半分都无法陷入切割。
美男聂柔顺势将双棍往身后一戮,结结实实地戳在了被白气笼罩的御柳斜身上。她周身的浓郁雪雾登时就往周围飘散了一层,颜色很明显的变淡了。
“居然能够防得住碧海飞金镜的‘镇魂之力’……”聂柔见到御柳斜耳朵上的晶蓝色珠缀只剩下一个,于是咧嘴笑道:”哦,我知道了!用鲛液稳定住了本命元神么?不错,那就再来一次罢。”
“可恶呀!”老大御柳斜又觉头脑一阵迷魂眩晕,恍恍然难以镇定站稳,她只得被迫将另一枚鲛珠坠也从耳垂摘下,放入口中嘎嘣咬碎,用里头的鲛鱼浓缩液再次稳住了自己的元神。
趁她仰头饮液之际,英武司冬部冬爷聂柔温声说道:“朝三、暮四,出来吧!”
言语甫毕,一白一黑两柄小巧玲珑的飞剑倏然从其袖中钻了出来,狠厉刺入了那层雪雾之中。
“唔——”御柳斜忍不住痛苦的呻吟哀叫了出来。
全身的笼罩雾气又消散一分,现已淡得几不可见了。
“火蛇、水龙,你们也出来!”聂柔继续淡然道。
语毕,又有一红一蓝两柄飞剑倏的蹿出。
飞花十二令之首的御柳斜再挨受两剑,用于护身保命的神妙雪雾终于被尽数震散!
受伤不轻的神盗御柳斜身子猛一踉跄,险些失足跌倒。
“好了,侯轻烟,这下你的‘君身三重雪’全被我给破掉了。”聂柔扭头眯眼望着那名天下第一女盗,语气颇为轻描淡写的说道。
原名“侯轻烟”的飞花十二令之首御柳斜嘴角渗出猩红鲜血,她两眼里满是仇恨怒意的瞪视着前方那名长发齐腰的青衫公子。
颇具神仙之姿的白玉郎聂柔偏头望向了龙虎楼的门口,冲那两个企图趁乱离开此间的“西域人”高叫道:“喂,那边那个叫魏颉的,别着急走啊,我今日可是为了抓你才特意跑到这里来的!”
第一百一十一章 玉人裂痕
那座名为龙虎的大型宴会酒楼内,现如今仍尚自全身完好无损,半点儿伤势都没有的就只剩下不过三人了。
背后悬浮有一面霞光丰盈的玄幻圆形彩镜,周身萦绕陪伴有一白、一黑、一红、一蓝四柄细小飞剑,两手把持裹缠彩光的白玉精致雕棍,被封为“天下第一美男子”的白玉郎聂柔。
以及那两名身着奇装异服,整体造型与中原人悬殊大异的“西域”男女。
随着神仙气息很重的聂柔聂容止一番指名道姓的吆喝高叫,那名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金须男子不得以停下了迈步出门的匆忙脚步。慢悠悠的扭转过挺拔的身子,摘下了那几丛用于遮挡容貌的金眉和金须,“西域男子”露出了一张颇具南方人五官长相的清秀俊脸,他身旁那个穿有朱丹色霓裳裙子的细瘦小丫头也紧跟着取下了遮脸的那层深红色薄纱,原是一名姿容俏丽明显是中原血统的鹅蛋脸少女。
已无金眉金须的年轻剑修魏颉无奈的撇了撇嘴,冲屋内的长发美男苦笑着调侃道:“那个,我魏颉一介无名小卒,何劳驾聂前辈特意专程跑一趟呀,辛苦了辛苦了!”
披有一袭紫纹青衫的聂家公子忍俊不禁,仰天哈哈大笑了一阵,摆了摆手,嗓音温润富有磁性的他朗声叫道:“哈哈,魏公子,你这可太过自谦啦!你可是连当今圣上都点名道姓务必要拿下脑袋的人呐,昔日我朝狼煞将军魏魁独生子,今日劫法场救反贼,名震中原妇孺皆知响当当的大人物呐!若这样还自称什么‘无名小卒’,会否太过荒唐了些呢?”
魏颉也便应承着扯了扯单边嘴角,干笑了几声,改换了一个不再扭捏造作的称呼,相当迷惑的问道:“喂,小白脸儿,你究竟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玉人聂柔的脾气修养都可谓上佳,即使被当面唤作“小白脸儿”,也丝毫没有因此而着恼感到不爽,嘴边仍留有一抹温雅醉人的浅笑,淡淡然回答道:“西湖南斗派掌门孟长生之女孟幻,你可认得么?你的情报以及行踪,都是她给我的。”
朱丹裙少女许灵霜全然不清楚这个孟幻是谁,而与孟家独女在满月楼内胡天胡地、阴阳倒乱过的魏颉一听便即明了,心下不禁暗道:“好一个叫人脑壳儿疼的‘大女子’啊,为了取我的性命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罢了罢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正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管你什么冬爷夏爷,既然来都来了,那就把你打成冬瓜!”
并不知悉自己平白多了个“冬瓜”绰号的英武司冬部首领聂柔语气平缓的说道:“我专门从皇都天启城而来,这一趟行程,就只是为了擒拿你魏颉这一件重要的事。至于对付那一伙儿什么飞花十二令,哎,我压根儿就没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便宜想法,不过是顺手为之罢了。既然入了我聂柔的眼睛,那就随便抓了吧,反正也不碍事,多费点时间而已。”顿了顿,接着说道:“她们不过是几只偷粮食的小老鼠,抓回去最多能被义父随口赞上几句,我抓还是别人去抓都一样,功劳大不到哪里去,毕竟那些被她们偷出来的皇宫财物都已追不回来了。而你就不一样了,你可是只厉害的大害虫,提着你的人头回去,多半皇上都要亲自接见我了,你说哪个更值钱些呀?”
魏颉冲其翻了个白眼,十分没好气的挑眉问道:“一会儿说要擒拿我,一会儿又说要摘我的人头,你这到底是准备将我生擒归案呢,还是打算直接要我命啊?”
聂柔轻呵一声,眯着眼睛悠然说道:“看你自己咯。若是束手就擒呢,就生;若胆敢反抗,那就死。”
瞧着青衫客那副随意断人生死自负轻率的模样,魏颉心头没来由涌起一股浓浓怒意,撇头往满是死尸的地方啐了一口唾沫,厉声骂道:“果然跟当官的没什么好聊的,一开口就满是官僚做派,狗屁一般,真他-妈令人作呕!”
墨瀑长发垂至腰间的玉郎聂柔摊了摊手,嗓音低沉了下去,下颌微收,阴森森的说道:“既然没法聊,那不如直接动手。姓魏的,你想我如何杀你?飞剑怎么样?这四柄飞剑,你想死在哪一柄剑下呢,今儿我心情不错,由自己来选吧。”
魏颉听得这话,更是立时怒上心头,呲牙咧嘴喝骂道:“你这小白脸儿未免过于嚣张了点吧,难不成以为就你有飞剑啊?”语罢,年轻剑修心念闪动,迅速御出了深深藏于袖中的冰塞川与雪满山两柄巴掌长短的细小飞剑。
盯着魏颉身边那两柄深蓝、墨绿色的悬空灵动飞剑,冬爷聂柔秀眉微颦,心中疑惑不解,思量揣测道:“孟幻不是说这小子只有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修为境界么?四阶之人何来本命剑丹,又怎会有御剑的本事?莫非是那女的存心哄骗了我……”
“得了得了,快别瞎猜了,你大爷我还没六阶凝丹境呢!”魏颉坦率直
言道,“我练有一门特殊的御剑功法,即使体内没有剑丹也能够御剑杀敌,满意了吧。”
聂柔眉心顿时舒展,他微微一笑,反正这楼内也无外人,便不再忌讳由衷的赞赏道:“不愧是英雄狼煞之子,果然性子够直爽豪迈,真有名将风范呐!”
魏颉对这个面如白玉的聂姓俊公子绝无半点好感,本打算出言辱骂一句:“是啊,我也不至于自己明明有爹,却还认别人当什么义父。”但转念一想,自己与眼前之人其实除了阵营对立外,其实从来并无甚么深仇大恨,他今朝要杀自己,自己也决计不会手下留情便是,遂把那句到嘴边的刻薄尖酸的羞辱言语缩了回去,伸手贴在了身旁小丫头许灵霜的背上,在其周身外部覆盖了大量护体防御用的珍贵紫霄真气,低头温言对小霜儿调笑着问道:“你觉得那个小白脸儿长得帅么?”
许灵霜快速瞥了不远处的聂柔几眼,点头小声道:“是挺帅的,不过比不上大胆哥就是了。”
魏颉哈哈一笑,颇有自知之明的说道:“小霜儿啊,你这可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呢。既然你觉得我比他帅,那咱们就联手把他干掉,好么?”说着将腰间的血灵剑和青霜剑同时拔了出来,血灵剑龙鸣震耳,青霜剑芒气夺目,双剑把握在手,真正是意气风发。
有紫霄真气和春泥软甲两层坚实防护的许灵霜重重点了下头,自信的道了句“好”,当即掣出了别在腰际处的两根赤金色硬鞭。催动莫忘山庄里姬老大之女姬小小偷偷教给自己的那套气机牵引法门“摄提诀”,青云真气如若阵阵青雷般萦缠在了左鞭思-春之上;再施为得到丹炉大法改良精进过的“燃血魔典”,血线淌遍右鞭念水,倏然间即有赤色雄雄烈焰附着了在了上头,左手青雷、右手赤焰,无疑是绚美华丽。
左右手各握一剑的剑修魏颉两腿岔开挺胸站立,眼神里有精光振奋闪烁,他高声叫道:“哎,那边的那个小白脸儿,你有法宝我也有法宝,你有剑我也有剑,你有人我也有人。只是你的法宝和剑肯定没我多,你只有一个人,而我这里则有两个,这场架可不公平,还敢打么?”
手持两根雕栏彩棍的聂容止面容略显和善的笑了笑,淡淡的应道:“打呀,怎么不敢打?你的修为境界还没到六阶呢,而我已在六阶凝丹境小圆满逗留了两年,这场架本就不公平,你都敢打,我聂柔又有何不敢?”
魏颉深吸了一口气,继而豪气干云的振声道:“那好,今日咱们在这楼内硬碰硬干一架!”
龙虎楼外,风雪交加。
龙虎楼内,有一龙双虎。
这场注定不公平的二对一之战,在所难免!
虽无本命剑丹却仍可御使飞剑的魏颉暗中揣度道:“我如今已有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修为,而小霜儿也已初入四阶,境界靠着燃血魔典可在短时间内摸到洗髓境大圆满的水平。这样一来,两个人加一块儿勉强可以看作是两名五阶脱俗境的修士,两个五阶联手对付一个六阶,这一仗大有可为!”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年轻人念头忽闪,冰塞川和雪满山两柄细小通灵飞剑即蒙敕令前冲而去,掠裂空气,直奔前方的那名青衫黄绶俊面公子。
原为剑修后改练棍法的青衫聂柔心意与飞剑紧密相联,杀心一起,朝三、暮四两柄飞剑当即也飞掠上前,一白一黑两剑与深蓝、墨绿双剑交锋缠斗在了一起,金属铿锵声异常刺激震撼。
聂容止很快再驱策火蛇、水龙两柄早已认主的强劲飞剑,这次选择的诛杀目标改成了那名手持双鞭的朱丹裙小丫头。
一红一蓝两柄细长飞剑如两尾灵活鲤鱼般在半空中“游”向了许灵霜,身为赤焰魔君爱女的她霎那间双鞭齐力往前一戮,左鞭和右鞭之上分别有青色和赤色的两条悍猛气机“蛟龙”磅礴而出,青龙、赤龙配合协作,双蛟陡然化成一条青红大龙,“砰”的一记巨响,在那一刻与两尾红蓝“小鱼儿”互攻撞击在了一块儿!
两柄由六阶凝丹境小圆满剑修摧发出来的,杀力和威势俱骇怖到极点的飞剑就这样被阻隔挡却了下来。
魏颉怀着对小霜儿实战能力的充分信赖和肯定,冒着风险并未出手救援相助,而是看准英武司冬爷策使火蛇水龙的那一瞬,在那宝贵无匹的一刹那,以右手中的血灵剑刺出了一发意气剑招“孤烟直”,雪白罡气笔直前去,精准袭向了聂家俊公子的胸膛!
就在汹涌剑罡即将迫近聂柔身体的时候,灵宝碧海飞金镜顷刻化成一面结实的胸甲盾牌,自发性挡在了自家主子的前胸要害位置。
魏颉趁此绝好良机纵身掠至前头,依旧是以青霜剑使开大漠星辰诀黄沙遮天式,再用血灵剑舞动九星曜日式,攻守兼备出彩,各类动作虽称不上真正意
义上的尽善尽美,但至少已可用“顶尖”二字来加以形容了。穿着紫纹青衫衣裳的聂柔则以手中的两根白玉雕栏短棍作为御敌武器,对眼前那个中央朝廷通缉重犯那两式风格迥异的精妙剑招做着辛苦的应对招架。
两个年轻人沉浸于拼斗交杀之际,那面彩光焕发的碧海飞金镜上面又有数条手臂粗细的耀眼光条疾速蹿出,那几条模样煞是狰狞的粗硕彩色条状物,一下又一下猛烈无俦的向敌人发起着锤击殴打,“咚咚”撞钟声持续绵延不断,幸而魏颉有那剑侠上官白檀临终前转赠的青龙体魄,肉体筋骨强韧已极,得以扛御住那些彩条经久不息的巨力冲撞而不受摧残创伤。
冬爷聂柔见飞金镜的“彩条”难以对其产生有效的真实伤害,暗地里对眼前那个容貌相较自己也逊色不了多少的家伙由衷生出敬佩之意,心道:“这小子肉身躯干的强度未免也忒高了些罢!”
双方继续苦斗鏖战,剑修魏颉再一次祭出袖中的飞尺越山海和长时间温养在神京玉镯里的飞斧月涌,戒尺状通灵宝贝和天庭玉蟾仙宫里的镇宫神器,两件举世难觅的通灵物双双飞速袭向了那名青衫客聂柔。
手握双棍的美男子聂柔靠着碧海飞金镜的绝强御伤能力挡下了飞尺与飞斧的联合惊人攻势,心窍具备三尺玲珑的魏颉一下子就发现了内核隐秘所在,讥笑着说道:“小白脸儿,你这飞金镜用于防守的时候,就不能再对敌人发起攻击了罢?”
法宝秘密被当场点破戳穿的玉郎聂柔不可思议的瞪大了那双清俊莹彻的眼眸,他有些恼怒羞愤的低声喝了句:“镇魂!”
刹那间,朱丹裙小丫头的脑袋一阵刺耳嗡鸣,本命元神兀自不可抑制的产生了剧烈颤抖晃动,持鞭的双臂也跟着一软,青龙和赤龙瞬间就没了支撑身躯的根基力道,火蛇、水龙两柄飞剑破开青红气机巨龙,堂堂刺入了许灵霜的胸口,幸亏有紫霄真气加上里面衬着的那件宝衣春泥软甲,要害处中剑的她这才没有重伤不治,免了一场关乎性命的泼天大祸。
凭靠佛门法器定心珠稳定住元神心脉的魏颉,只得操纵飞尺越山海和飞斧月涌两物去对付火蛇、水龙两柄飞剑,总算是解救了小霜儿那边命在须臾的燃眉之急。
但见青衫公子聂柔以莫大真气裹遍手里的对敌彩棍,抬手将两根白玉短棍合并成了一根丈余长棍,双手紧紧握住玉雕长棍,耍开了一套全新的上乘秘术棍法,与使用大漠星辰诀的剑修魏颉倾力决斗激战。
受了很重的伤而一直在旁边观战的飞花女盗之首御柳斜神色惊诧,暗道:“这,这是……天地龙蛇棍法!聂柔这家伙当真使出全力了呀!”
朝廷英武司四大组织头目之一的冬爷聂柔见碧海飞金镜的那份镇魂之力对年轻剑修魏颉无效后,终于不遗余力的使开义父独孤天禄传予自己的武学“天地龙蛇”。此棍法分天龙、地蛇两式高深奥义,天龙式专攻于上盘,克制擅长短兵拳脚的近战对手;地蛇式则特别针对下盘,尤其能压制喜用较长兵器的远程敌人,聂柔一边舞棍一边疾速后退,先以地蛇式迫使魏颉难以快速近身,再使天龙式轻重结合去攻伐拨乱血灵、青霜那两柄稀世长剑挥出的大漠星辰诀剑招。
伴随“哐当”一声清响,魏颉左手中的青芒罡气青霜神剑被震得脱手飞了出去,占得如此重大优势的聂柔实在是喜不自胜,连忙乘胜追击,一棍天龙式照首倾力甩落,搭配法宝飞金镜的粗壮彩条强攻,两股博大劲道夹击袭出,杀力石破天惊,仿佛誓要以此招将敌人的头颅轰然砸个粉碎!
蓦地里,左手再也无剑的魏颉居然毫无惧色的奔着前头欺身掠近,以神妙功法“绕指柔”猝然逼出了四条雪白剔骨剥筋鱼,五指恰如兀鹰勾爪,狠狠往前递出,直袭青衫聂柔的大好面门。冬爷聂容止到底是个身经百战的捕头江湖高手,上半身在最后紧要关头往后方急速靠去,勉为其难避开了那四条白色杀人气流的侵害袭击。
聂家白玉郎万万也想不到那个姓魏的俊面小子竟会胆大包天到将右手中的血刃长剑也给抛下了。拥有青龙体魄的魏颉咬牙承受住了白玉-棍棒和绚丽彩条对颈上头部的那一股言语无法描述的极大冲击,在最完美精确的时机从衣物中取出了那根通体晶蓝色呈冰锄形状的法宝“醉卧美人膝”。
原名“酩酊”的冰锥刺在魏颉伸直胳膊的亡命递送之下,甚是尖锐锋利的锥头猛地刺入了冬爷聂柔的小腹,虽仅仅只有一寸,已然足够令其整个元神冻僵而再无半分抗拒反攻之力。
四条剔骨剥筋鱼的凌厉气机末端刮在了聂容止那张令中原无数痴心少女魂牵梦萦、日思夜想的绝美脸庞之上。天下第一美男聂公子的粉雕玉面上登时就出现了若干条令人着实不堪直视的可怖血条!
聂柔破相,玉人裂痕!
第一百一十二章 有情还是无情
“好哇,干得漂亮!”在龙虎楼内观战许久的重伤女盗御柳斜见死敌英武司冬部首领被堂堂正正的击败,激动兴奋的忍不住叫出了声音。
绰号“白玉郎”的聂柔脸部被功法绕指柔的四条白鱼气流割裂残破,整张精致玉面瞬间就已布满数不清的新鲜可怖的血痕,就此毁容破相,天下第一的俊美姿容相貌永远不复,恰如一尊价值连城的玉雕人像皲裂开来许多明显痕迹,从此沦为了毫不值钱的废品垃圾一般。
身穿紫纹青衫服饰的聂容止头顶青丝掉落甚多,满脸裂口血流不止,本命元神因被法宝冰锥刺侵害而遭到冻僵封印,灵宝碧海飞金镜和两根雕栏玉-棍上头的阵阵彩光霎时即湮灭消失,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四柄颜色迥异的珍贵飞剑亦丧失牵引悬浮力,纷纷摔落在了地上。
魏颉的头部被两重巨大攻势同时撞击打中,虽有青龙体魄大幅增加肉身强度,受伤程度却也着实匪浅,此刻但觉头脑里面甚是晕眩,恶心至极几欲作呕。他强忍着脑部强烈眩晕和身体的不适之感,先把封住聂柔元神的暗器冰锥刺醉卧美人膝藏进了秘密特制的衣服口袋里,再弯腰捡起了冒着奇险故意脱落于手的青霜、血灵双剑,分别将之归入了腰间的墨鞘和金鞘之中,又以念意顺利回收了飞剑冰塞川雪满山、飞尺越山海以及飞斧月涌。
抬头看向那名已变得面目可憎、五官辨不清晰的冬爷聂柔,魏颉脸上并无任何嘲讽鄙夷的神色,缄口沉默一言不发。此时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也已缓步走了上来,她将手中两根赤金色硬鞭重新别回纤纤杨柳腰际,指了指对面那名脸被不幸绞烂的青衫长发公子,扭转过头仰着下巴问道:“大胆哥,这家伙怎么处置?”
腰悬双剑的魏颉面如平静湖水,盯着再也算不得“小白脸儿”的聂家公子,语气里几无波澜起伏的问道:“你,可服了么?”
几乎沦为丑怪废人的聂柔犹自屹立不倒,面容尽毁的他沉着嗓子叫道:“我眼下都已经输了,你问我服不服还有何意义?呵,想不到我聂柔堂堂八尺大好男儿,今日居然葬身在了这小小的一间酒楼之中……”
“不不不,这话你就说错了!”魏颉出言打断道,“搞清楚一点哈,你不是死在了这酒楼之中,你分明是死在了我的手上。倘若我今日不在这儿,你好端端的怎么会死?况且适才你若直接点儿放我们走,又岂会沦落至这步田地?说到底还是你自己寻的死路。”
满脸血污头发凌乱的聂容止眼神狠厉如刀,呛声道:“事已至此,多说何益?不如速速动手杀了我!”
魏颉嘴角浮起一丝微笑,平视着的那位昔日的天下第一神捕,笑问道:“你想要我如何杀你?飞剑怎么样?亦或是飞尺或飞斧?我有四件通灵宝物,你想死在哪一件之下呢?今日我心情比较好,可任君挑选一样。”
聂柔登时勃然大怒,修为尽丧的他骨气不丧,狠狠攥紧了拳头,冲面前的年轻剑修大声喝斥道:“姓魏的,你这个朝廷重金悬赏的通缉犯,还多废话些什么?要用何武器杀我都随你的便,我但求一个痛快!”
“行,那你就准备好上路吧。”魏颉再度掣出了腰间的青霜神剑,左手握着高高举起,青色芒光煞是耀眼。
“尽管来,我聂柔若是皱一下眉头,愧对爹娘和义父的养育栽培之恩!”聂容止震声喊道。
魏颉轻声“嗯”了一下,举起青刃长剑便大力挥了下去。就在青霜剑的刃锋马上要碰到青衫聂柔颈部要害时,他及时堪堪收住了手。
“你,你干什么?!”聂柔瞪大眼睛吼道,“要杀就快点儿杀,这等磨磨蹭蹭的,你到底还是不是个男人啊?”
魏颉又“噌”的一下将青霜剑归入了那柄墨鞘之中,用左手小拇指快速掏了掏耳朵,撇嘴说道:“明明自己长得就这么像个娘儿们,还问别人是不是个男人。哎,刚才不过是开个玩笑罢了,我不会杀你的。”
“你说什么?!”长发及腰的聂柔顿时扬起了眉毛,“你为何不杀我?”
“因为没有必要,所以不杀。”魏颉淡淡然道,“咱们本就无什么前仇旧怨。你呢,食朝廷俸禄亲身赶来此地捉拿反贼,不论是道义还是立场上都全
无不妥的地方。我呢曾经也被皇帝委派任命过镇守搁剑塔,知道‘身不由己’是种何等憋屈的滋味。冤家宜解不宜结,既然并无不共戴天的怨仇,我又何必非得杀你?”
手握雕栏玉-棍的聂柔无言半晌,低声说道:“好,魏颉,今日这一战,我聂柔输得是心服口服了。”说完就拄着玉雕长棍步履蹒跚的往门口走去了。
“且慢。”魏颉出声阻拦道,“就这么走了?不留下点什么?”
“你想要什么?”血遍满脸的聂容止扭头问道。
“除了那四柄飞剑外,你那面会发光的镜子也挺不错的。”魏颉微笑道,“是叫‘碧海飞金镜’么?名字起得还蛮好听,我要了。”
聂柔轻“嗯”了一下,摘下了背上的那面已无半分光彩的圆形宝镜,递上前去,道:“这飞金镜是我二十岁生辰的时候,义父他老人家赠送给我的礼物,此宝甚是通灵,已认主八年了,你就算拿去也不一定能……你?!”
只见魏颉仅将手掌轻轻搭放在镜面上,膻中府海内的本命真气随即一吐,法宝飞金镜霎时便又焕发出了华丽夺目的光彩。
聂柔聂容止立时目瞪口呆。
要知道,八年前他可是足足花费了六个多月的时间来悉心调-教炼化,方才让这枚真正倔犟如驴的稀世法宝认自己为主人的。而今日,这个姓魏的家伙仅一伸手的轻松功夫,居然就成功让其投敌叛变了?
天下竟还有这般造化匪夷所思的旷世天才?!
“你,厉害。”大受震撼的冬爷聂柔不禁发自肺腑的赞了一句。
“巧了,我也这么觉得。”手握彩光宝镜的年轻人魏颉简单笑了笑,“行了,你走吧。哦,对了,别往西走,那边还有一大群小姑娘等着你呢,他们若是看到你现在的这副模样,多半是要心疼死的。”
被毁掉面容、夺光法宝的青衫聂柔点了点头,遂又以手里的玉-棍雕栏为拄地拐杖,摇摇晃晃的行出了尸横遍地且臭气熏天的龙虎楼。来到门外,竭力翻身乘上那匹神骏非凡的高头青骢马,径往东行去了。
将认主成功的碧海飞金镜揣入兜中后,魏颉又跑去将掉落在地上的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四柄通灵飞剑捡了起来,大大方方的将之据为己有。
“这下我可足有八件通灵物了呀!”魏颉心下甚是快意自得,“嘿,放眼整个中原,似我这般阔绰宝贝多的,又有几人呢?”
“魏公子,你……能过来一下么?”肩头绣花的黑衣御柳斜忽然开口叫道。
魏颉刚应声迈步走近,原名“侯轻烟”的天下第一女盗便伸脖子凑过去在年轻人的右侧脸颊上用力“啵”了一下。
“姑娘,你……你这是?”被莫名亲吻的魏颉颇感讶异的瞪眼问道。
因身患重伤而呼吸不畅的御柳斜甜美一笑,那张堪称冷艳脱俗的绝尘秀脸上慢慢浮出两坨红晕,喘了几口粗气,低眉行礼道:“多谢魏公子好心出手搭救。”
魏颉用余光瞥了眼站在不远处的少女许灵霜,继而笑着回应道:“唉呀,我这也不是存心要救你们,是那个小白脸儿非要跟我过不去,我这属于是迫不得已才出手的,单纯的正当防卫而已哈!”
接下去的时间里,充分秉持着“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原则的魏颉又用体内的青云真气为楼内受伤都挺严重的飞花十二令分别疗愈了伤处。待所有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就此与侯轻烟等一十二名盗贼界顶尖的黑衣女子作别,策骑着白马大白离开了那座安富镇上的大型龙虎楼,和朱丹裙小丫头许灵霜再度踏上行程。
夏至三庚入伏,冬至逢壬数九,九九尽寒气散,冬寒变春暖,桃花始开。这一日正好是亚岁冬至。正所谓冬至大如年,通常讲究吉祥进补,百姓对此节气的重视程度并不逊于除夕春节。
此刻正值黄昏时分,西方浑圆落日初下,穷冬霜雪,世间万木凋敝衰败,北风飒然长鸣,呼啸间有若战马嘶叫,大有“暴雪淅沥,遥天万里,黯淡同云幂幂。冶云赤天涨为黑,寒风余吹木拔山”的意象境界。魏、许二人纵马行至剑南道益州与蜀州的
那一方边界之地。
行于平坦且人烟稀罕的官道大路之上,魏颉忽瞧见前头不远处有间挂着杏花酒旗杆的卖酒铺子,大喜之余连忙策缰行近。将高头白马牢牢拴在铺子门口后,到店里面寻了条比较靠近铺门的空凳子,和少女许灵霜一块儿在木桌位子旁坐定。这才刚勉强落坐,颇有眼力价儿的店小二就匆匆赶了上来,摆着殷切的笑脸对那两位衣容华美绝佳的“西域”客人咧嘴招呼道:“二位客官,有道是‘冬至不端饺子碗,冻掉耳朵没人管’,今儿既是冬至,客官可要来碗饺子去去寒气?”
金眉金须头戴毡帽的魏颉点头应道:“好,那就来两碗饺子,要猪肉芹菜馅儿的,再来两碗辣子羊肉汤、两壶杏花酒。”说罢就掏了一锭付账绰绰有余的银锭伸手递了过去。跑堂小二拿着那块分量不轻的银坨子,眯眼喜滋滋道了句“好嘞”,忙就扭身折回后厨去了。待不多时,奔走忙碌辛苦的小二就花了几趟功夫,将酒水、羊肉汤和肉馅饺子都端至了魏、许二人的桌上。
提起酒壶缓缓斟满一杯,捏着酒杯将澄澈酒水送进了嘴巴里,入口清冽,绵甜味长,一杯饮尽后再复一杯,杯杯皆一饮而尽。
古人有云“一杯杏花酒,满盏思故人”,在这种地冻天寒的凄凉时节品饮杏花酒,如何能不平添人之怅然愁绪呢?
“过了冬至,白天就一日比一日长了啊。”魏颉轻声兀自感慨道。
先喝了口辛辣羊肉汤开胃,再以芹菜猪肉馅儿的饺子下酒的许灵霜同样也没什么闲聊侃天的劲头兴趣,低垂脑袋自顾自的吃着碗中那几只皮薄馅多的新鲜饺子。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年轻人悠然抬头望向了屋外,瞧着外头漫天白雪美似飞花柳絮,如诗如幻,大风不断地吹刮,如一张茫茫大的雪色幕帘被随意撕扯揉弄。
弱冠之年的魏颉忽然没来由的想起了几日前被自己亲手毁容的那名绝世美男子聂容止,心头不由自主的涌起了一股惆怅同情之感。他深知自己绝无半分断袖龙阳的癖好,之所以会产生此等朦胧的想法,单单只是出于一种类似看见美玉雕塑碎裂崩坏时那份惋惜痛心的情绪。
自搁剑塔被杜擘炸毁而迫不得已踏入江湖,至今恍恍惚惚已过去大半年的光景了。这大半年里,魏颉亲眼目睹了太多与聂柔毁容一样值得令人扼腕喟叹的“人间悲剧”。
那群被魏颉视若手足兄弟,却在祸事临头后第一时间就聚众跑去“头儿”的府邸里纵火抄家的搁剑塔守卫;对武林豪侠轶事满怀憧憬向往,却因年幼时的风寒导致终身突破不了一阶筑身境的万家酒店掌柜万纶万文煌;毕生都以武学超越剑圣为目标追求,连天庭神仙都不屑去做,最终死在了嬴秋剑下的刀圣关昭;为了亲手打败关老五而辗转中原、天烛、大黎以及西域各地,饱受苦难打磨意气的刀神古道;星斗峰之上惨遭刀圣之女关樱屠戮并尽吸剑意沦为废物的淮南道众剑派剑修;为了爱妻金盆洗手靠沿街卖唱滇戏为生的昔日天下十大魔头之一的许焰许秋山;因为得罪了当朝宰相祁密,而被从吏部尚书一路贬谪至秦淮城知县的儒士孟钰孟颖川;一袭青衫仗剑令江南无数魔派枭雄低头,最终却被友人风流杀死的剑侠上官白檀;曾在青龙帝君的帮助下统治一座岛屿,来到中原后与四位结义兄弟横行霸道,因妻子难产死去而选择在山中隐居避世终身的扶桑姬老爷……
心情忧郁黯然的魏颉又仰头饮尽了一杯杏花酒,胸中暗叹道:“我也搞不清这座江湖究竟是有情还是无情了啊!”
这时,有一对年纪显然不大的男女从酒铺门口同步走了进来。两人都穿着一件款式相仿的淡蓝色袍子,腰间则悬配有与袍子颜色相近的精美长剑。男子容貌十分普通,女子亦有着不足为奇的中人之姿,魏颉仅是稍微瞥了他们一眼后就不再去管,继续手端杯盏喝起了闷酒。
那个被单手搂在怀里的蓝袍女子忽的娇滴滴的说了句:“杨哥哥,你再搂紧点儿嘛,我冷。”
那名也穿有淡色蓝袍的男子轻笑了一声,紧了紧手臂,温言道:“龙儿,你有玉兔真气傍身,还怕什么冷?”
听得这话,坐在不远处的剑修魏颉暗自思量道:“呦,这是又让我碰上冷家剑宗的人了?”
第一百一十三章 情为何物
天下魔派邪道有十大武林人士公认的超级魔头,其中那位君临称霸于世间魔道的“天下第一魔头”居然是一名年近百岁的老妪。此人姓阎名梦,自封名号为“剑皇”,乃不逊色于侠义道剑宗白龙剑窟的江湖第一魔道剑派“剑神宗”的无上创教祖师,长年来居住在羊脂山静心峰的成群宫殿里闭关钻研修炼。
据传这名女魔头一生沉淫于追求攀登剑道武学山峰,至今仍守身如玉,从未碰过男人哪怕一次;又有传闻称那个姓阎的女剑皇之所以活了快一辈子都没有碰过半个男人,是因为她长得实在奇丑无比,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叫人随便瞧上一眼就须恶心得三天三夜吃不下饭的糟糠婆娘,绝无男人能眼瞎看得上她。但这种有趣说法又被许多思辨能力较强的睿智之徒加以反对辩驳,说那阎梦女剑皇纵然再丑陋不堪令人作呕,她毕竟也还是魔界至高的前辈大能、中原剑道的尊贵皇帝,又岂会当真缺什么陪伴自己的男人呢?理应是面首三百,甚至是三千三万都不在话下才对啊!如此禁欲忍耐克己复礼,多半是年轻时候的满腔真情实意被凄惨辜负过,这才会变得此般视男人如虎狼、若蛇蝎,并扬言要与全天下的男人为敌的。
与那座有着“非女子不得上山”这一杀头铁律的魔宗羊脂山有所不同,号称“天下第二魔道剑派”的春神山广寒剑宫虽也极度排斥抵触男人这一普遍物种,但至少山上还是生活或者说是“生存”着一批男人的。只是那些个男人在春神山上的地位极端低下卑贱与土鸡猪狗也差不了太多。除了需要承包担负所有粗活累活脏活之外,还要给剑宫内部大量女子剑修当修行陪练的“剑婢”亦或是下场注定悲惨绝伦的“活剑靶子”。
如果说羊脂山剑神宗在当今天下魔道领域是那光辉无限的“太阳”的话,那么位于剑南道蜀州春神山的广寒剑宫就是远比群星更加璀璨醒目的“月亮”!
天庭仙界的月宫里有飘然傲游云海的仙子嫦娥,那座魔派广寒剑宫里亦有一对世人闻之丧胆的魔头姐妹花。
剑宫大宫主自封绰号“月仙”,姓冷名娆,今年廿八岁,一柄杀力冲天冰魄剑,斩断世间男儿心,剑术超脱且修为造化奇高,可能是因为自觉今生地位注定超越不了那位“剑皇”阎梦,故而主动放弃了跻身天下十大魔头之列的扬名机会,只当她的女魔头,不去当什么大魔头了;二宫主绰号“月姑”,姓冷名婵,冰清玉洁,处子之身,一柄冰龙,气势如虹,虽年仅一十六岁,但修为境界已然不俗,有了独当一面、统帅群英的能力本事,即使未来有一天冷娆不在,单凭她冷婵一人也可扛起镇守整座春神山广寒剑宫的大旗。
冷婵刚出生没多久父母即双双暴病亡故,那一年大雪时节,落雪大得能压死人,年纪长上十二岁的姐姐冷娆背负尚在襁褓中的本家妹妹,头顶暴雪,踩着路面厚厚的结实积雪,一步就是一个深坑,十分艰难的投奔拜入了天山剑派天山老嬷的门下。妹妹冷婵刚成长到四岁,天山剑派掌门老嬷就被如今的活埋谷三代谷主兼天下第二大魔头凌云罡捏断了脖子,死不瞑目,归属的门派因掌门身死而覆灭后,冷家姐妹被迫再度过上了流亡江湖的可怜生活。冷婵五岁那年,一十七岁的冷娆发疯似的爱上了一名从西域而来的秋姓男子,二人海誓山盟约好此生定要白头偕老。
情窦初开坠入爱河短短不到一年,十八岁的冷娆就被那名西域男子骗去身子后无情扔开抛弃,饱受情殇摧残的冷家长女终于痛定思痛,警示并告诫六岁的亲妹妹冷婵,义正辞严的表示男人是这个世上最恶心、最龌龊、最卑鄙、最自私、最无耻的下贱存在!女人一旦被男人碰了一下,就不再纯洁干净了,今生今世都要为那个男人所控制摆布随意使唤,再无半分自由快乐可言,故而女人这辈子都绝对不可以心存接触男人的想法念头。若是被冷娆知道冷婵胆敢爱上任何一个男人,那么她就再也不认自己这个相依为命多年的亲妹妹了。
有道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几十年。那位桃花剑门门主风流的爱妻“七彩姮娥”花容固然天姿卓越,也才二十七八岁的时候方才勉强跻身六阶成为稀世女子剑仙,而那冷娆自天山剑派出身,年仅二十二岁的时候修为境界即踏入六阶凝丹境,真正是天赋异禀到了震古烁今的夸张程度!
同一年,剑仙冷娆在剑南道蜀州春神山山巅处开创了一个响当当的魔道宗门,自称“月仙”,将宗门取名为“广寒剑宫”,剑宫内除仆佣下人卑贱奴隶里可以有男人存在,但凡宗门的构架成员必须清一色是资质根骨不错的女子。凡有幸拜入广寒剑宫者,都会被月仙冷娆赐姓为“冷”,故此广寒剑宫也像中原某些家族门派一样被人们唤作“冷家剑宗”,两位家主自然就是冷娆和冷婵。
剑宫的独门武学唤作“玉兔心经”,乃世间极为玄妙莫测的内功心法。此心经以冰寒刺骨见长,凝气成冰,从而冰中有气、气中有冰。玉兔真气从天山剑派的“玄冰内力”脱胎演化而生,是以该真气所凝聚成物远胜于寻常清水固结之冰,可以在夏日酷暑炎炎烈日的烘蒸之下经久不融,犹可作为杀力强大的暗器随心所欲地发射御敌。
冷家剑宗女子使冰,正如同五拜神教教众用毒、西域大黎国人投蛊,都是武林里名头煞是震耳的克敌制胜的高超手段,江湖中不知有多少无辜之人殒命在了大黎国人的蛊虫、五拜神教教众的诡毒以及广寒剑宫群女的寒冰之下。
那日在沐河城城西截杀小王爷耶律望河时,魏颉曾从偷师学会玉兔心经的采花贼古林那儿意外见识到了那股玄奇激寒真气的威力,他想不到今日在这间坐落于益州、蜀州交界地的小酒铺里,竟又被自己那么巧合的遇上了身兼玉兔真气的剑宫高手。由于尚自不甚确定那对入店不久的男女是否真的就是冷家剑宗的人,魏颉不动声色仍安之若素的坐在原位木椅,修为已达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他侧耳细细偷听,希望能了解得到些有用的情报隐秘。
那对悉穿淡蓝色长袍,容貌长相均颇为寻常的男女这会功夫已经随意挑了个没人的空桌坐定,碰巧冬至过节图个喜庆,便与魏、许二人一样也跟跑堂伙计要了两碗热气腾腾的肉馅饺子。小二把饺子碗端上来后,这对很明显正处在热恋期间的男女一人手拿一双筷子,偏偏不正经的吃,而是用筷子夹起皮薄馅多的白嫩饺子喂入彼此的嘴巴里,一个喊“啊”,另一个张嘴,两口一个,来回往复,你吃一个我吃一个。就这普普通通简简单单的吃个饺子,都能被这对蜜里熬油的小情侣玩儿出“调-情”的暧昧意味来,二人感情之缱倦深厚可见一斑。
待吃得差不多了,那名蓝袍男子弯着那对不甚好看的眸子,微笑着出声询问道:“龙儿,好吃么?”
那个名叫“龙儿”的有着中人之姿的女子快速点了点头,同样也笑着说道:“嗯,好吃呀,当然好吃!杨哥哥喂我吃什么我都爱吃!”
那个被唤作“杨哥哥”的男子笑意款款,伸手捏了捏心爱女人的小鼻子,又手法轻微好像生怕太用力弄疼龙儿似的搓了搓她的黑发,柔声道:“龙儿,我们这次好不容易从剑宫里逃出来,你可想好去哪儿了么?”
坐在不远处的魏颉听得此番话,心下揣测道:“原来如此,据传闻冷家剑宗里所有女子一生必须保持神圣贞洁,绝不得与男人通房,想来是这个女人破了宗门的戒律,不得以才冒着天大风险和恩爱情郎私奔偷跑出来的。”想到这儿,心中莫名生出一团恼恨烦躁的怒火来,暗骂道:“饮食男女,人之大欲也,连这都要克制约束,那个什么狗屁剑宫未免忒不人道了些!我若是里面的人,我也非得偷偷跑出来不可。”
名“龙儿”的女子沉默片刻后,面露喜色的说道:“去北方天烛国吧,剑宫的手再长,也决计够不到天烛国的!”
姓杨的男子沉吟默然半晌,皱眉开口道:“龙儿,这天烛国虽远比中原大地安全,但去那等气候恶劣民风骄悍的蛮夷之地生活,可是要吃很多苦的啊……”
蓝袍女子捉住了宝贝情郎的一只手掌,轻轻握在两手里面,眉眼弯弯的腻声说道:“杨哥哥,我可不怕吃苦,能和你待在一块儿,再苦的日子也都是甜的啊。”
杨姓男子大受感动,抽出了那只被握着的手,一把将毕生最心爱的女人搂进了怀里,眼角含泪的应道:“龙儿,我也是这么觉得的,不论去哪儿,身边只要有你,我就不会再觉得有任何辛苦和不易了……”
猝然间,听得“咔嚓”一声,小酒铺的顶棚横梁瞬间断了一根,伴随无数砖木粉屑从上方轰然掉落,一名身穿冰蓝色薄纱,腰间别着晶蓝色华美长剑的女子从屋顶跃了下来。
仍坐着的年轻人魏颉定睛望去,但见那名蓝纱女子顶着一头堆云彻黑的齐肩秀发,身段袅娜,体态绰约,冰雪肌肤若藐姑射仙山神人,眼眸似一泓澄澈泉水,不施胭脂粉黛,就有醉心催情的出尘容颜,叫人见之忘俗。
那名好似不食春秋五谷,几无半分人间烟火气的绝美女子,此刻正长身玉立于石砖砌成的平坦地面,她仰着颌线甚是分明的下巴,眯起那对精致眼睛冷声说道:“冷龙女、杨盖之,你们既然不管哪儿都非要腻在一起,那要不一起去死怎么样?”
穿有淡蓝色袍子的恩爱男女一见来者,立时就变得脸庞苍白、面如土色,惶恐万分的一起离开了位子,很快就“扑通”一下并肩跪倒在了那名容颜超群绝世犹似灵山仙人
的女子的脚边,磕头大声告饶道:“求二宫主饶命!求二宫主开恩呐!”
广寒剑宫创教宗主月仙冷娆的亲妹妹“月姑”冷婵冷笑一声,嗓音虽着实温婉可人儿,从口中说出来的话却是异常冰冷无情,在剑宗里极端位高权重的她居高临下的说道:“本来呢我是想直接把你们抓回去给我家那条应龙当口粮的,但正好本宫近段时间将玉兔心经练至了最高境界,心情比较好,时间也比较富裕,所以才留你们活到了现在。”
一听到二宫主已练成了玉兔心经的巅峰境界,杨、龙二人的内心情绪更是恐惧骇极,脸上亦愈发惨白而全然无常人的健康血色了。
“喂,你们想不想不喂应龙啊?”架着两条胳膊的月姑冷婵忽然冷冰冰的道了句。
见到希望曙光尚存的杨盖之和冷龙女自然异口同声的说“想”。
从来没与男人正常接触过的二宫主冷婵微微一笑,开口道:“你们甘冒天大的生命危险,也要违反我剑宫的戒律死令一起下山出走。呵呵,我是真的不能理解,你们为何会如此愚蠢可笑?为了区区一文不值的感情,居然连命都不要了!我昔日曾在书上读过一段话,叫什么‘无物似情浓’,意思就是说这情啊,是天地间最浓稠宝贵的东西了。哎,你们跟我讲讲,这男女之间的‘情’究竟是什么东西?若能给我讲明白了,那我便可饶你们不死。”
跪在地上的蓝袍杨盖之垂首沉思了一会儿,遂抬头回应道:“二宫主明鉴,姓杨的在剑宫里是个卑微鄙陋的奴才,原就是条活不长久的狗命、贱命,本该五年前就被当成活剑靶子给砍死了。是龙儿她出于好意剑下留情,不仅饶我不死,还把我收作了剑婢,让我和她每天吃一样的好东西,再也不用去和其他仆人奴隶同寝同食难以下咽的糠咽菜。私底下偷偷传我各种上乘剑术,教会了我剑宫里最强最珍贵的内功心法,让我有了修为底蕴和证身自保的能力。唉,其实我也不知道龙儿她那么好看的一个姑娘,为何非要喜欢我这个本该烂死在泥里的家伙,她到底图什么啊?后来龙儿跟我说她什么都不图我的,只图我这个人,她对我动了真感情,只要我能长久的陪伴在她身边,她就能每天都快活高兴,有我在就足够了。我的这条没用场的命都是龙儿给的,龙儿就这一个小小的心愿,我又岂能不满足呢?我杨盖之还活在这个世上一天,就定然会好好陪着龙儿,如果哪一天龙儿她要死了,我一定竭尽全力先龙儿一步去死,无伦什么原因,我都绝不能对不起龙儿……”
同样跪着的冷龙女忍不住紧张的抿了抿嘴唇,敛着下巴低眉说道:“我冷龙女先是自说自话的外泄了剑宫的剑术和心法,又跑去和男人苟-合私奔,践踏严规禁令,犯下了数次大逆不道的死罪,今日二宫主就算真的不愿饶我,那也没有什么大的关系。只是希望二宫主肯大发慈悲法外开恩,饶恕了我那杨哥哥的性命!杨哥哥他是我在这个世上见过最英气最俊朗的男人了,我爱他的眼睛、他的胡子、他的嗓音、他的喉结……反正只要是他身上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爱。对,不仅仅是喜欢,是爱,是发乎情的,来自于肝胆肺腑里的刻骨铭心的爱!即使冒着被投入斫桂湖里喂应龙的风险,我也愿意和杨哥哥一块儿溜下山去。只因那样我就有机会和他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害怕被人发现我们之间的感情了,我还可以给杨哥哥生一双儿女,一男一女凑个好字,这该是件多么美妙快乐的事啊。二宫主,今日你如果非要捉我们二人归案,亦或是打算清理门户就地正法,还请一定让我死在杨哥哥的前面,我不想亲眼看见他死去的模样……”
并肩而跪的杨盖之陡然提高了嗓音,振声道:“不行,龙儿!我要死在你的前面!”
性格向来偏软的小女子冷龙女也跟着扯起嗓门高叫道:“不,杨哥哥,你别跟我争,我定要比你先死!”
“够了,别吵了,再吵就烦了。”身着蓝纱,腰间佩剑的剑宫二宫主冷冷婵出言打断道,“听你们说的,我好像隐约知道一点儿这‘情’是个什么东西了……身份地位再高低悬殊的两个人之间都可以产生感情;长相再丑的家伙在喜欢他的人眼里都是好看的;爱一个人就该爱他身上的全部东西;只要和情人待在一起就能感到莫大的快活乐趣。不错不错,本宫还算挺满意的,好了,你们去罢,我饶了你们啦!”
杨、龙二人蒙受大赦,忙不迭从地上爬了起来,立刻大力叩首谢过二宫主的不杀之恩,随后拉着彼此的手往屋外匆匆迈步奔去了。
貌若天庭神人的月姑冷婵依旧姿态孤傲冷漠的抱着双臂,她瞥眼往边上一瞧,登时厉声呵斥道:“喂,那边那两个西域贼子,快给我滚过来跪在地上!”
第一百一十四章 我不干净了!
广寒剑宫宫主以下第一人的冷婵在大发慈悲宽容饶赦了杨盖之与冷龙女那对感情深厚的叛教情侣后,脾气性子素来孤冷傲慢的她,这会儿又纯属没事找事,不得理也不饶人的挑上了魏颉和许灵霜的毛病麻烦。
冷不丁听得那一句无礼狂悖至极的“滚过来跪在地上”,本欲姑息安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魏、许二人也不得以选择离开位子慢步走了过去。
“快点的啊你们两个,都给我走快点!”身穿冰蓝色薄纱的仙气女子呛声叫道,“西域来的狗贼都是这般动作磨磨蹭蹭的么?!”
因穿戴有西域民族奇装异服而被错认作是西域男女的魏、许二人并肩走至了冷婵的面前,架着双臂显然自视甚高的剑宫月姑倒竖秀眉上下仔细打量了魏颉一番,怪声怪调没好气的骂道:“我姐姐生平最恨的一类物种就是男人,而在男人里面她最恨之入骨的就是你们这类从西域来的贱男人,如果说中原的男人都是猪狗的话,那么你们西域男人就是连猪狗都不……”
话未讲完,绝美女子冷婵面部表情忽的凝滞了一下,只因她看见那名所谓的“西域男人”缓缓摘去了沾覆在脸上的那几丛金眉和金须,继而大大方方的露出了一张明显是中原或者说是大禹国南方人的特色俊逸脸庞。那名身穿朱丹裙霓裳小裙的“西域女子”也紧跟着轻轻扯去了挡脸的那张深红色面纱,原是个颇具中原秀美娇丽气息的鹅蛋脸小姑娘。
冷家二宫主立在原地兀自怔了怔,努了几下嘴巴,出声道:“呵,你们两个原来是假扮的西域人!这回本宫倒是不小心看走眼了,告诉我,你们为何要扮成这副莫名其妙的怪模样?”
“因为乐意,因为好看。”魏颉面无表情的淡淡然道出了这八个字。
身段绰约的女子剑修冷婵又是一愣神,精致的眼睛咕噜一转,旋即开口问道:“你们也是和冷龙女、杨盖之一样的小情侣么?”
魏颉听罢立时摆了摆手,解释辩驳道:“不是不是,我们其实是……兄妹,对,是兄妹。”
有着一副出俗绝伦的容貌,恍似打出生起就不用服食五谷作物的月姑冷婵眉头拧成一团,将魏、许二人的脸部五官仔细比对并分析了一番,喂了一声,问道:“喂,你们这长得也不像啊?”
“兄妹就一定要长得像才行么?”魏颉笑着反问道,“你和你哥哥长得很像?”
“那是自然!”冷婵想也不想的就答道,“我虽没有哥哥,但我有个姐姐,我就是和姐姐长得很像的。”
魏颉颇为无所谓的撇了撇嘴,只好如实答道:“认的,我们是认的兄妹,彼此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不是亲兄妹,胜似亲兄妹。”
“你们当真不是情侣么?”冷婵再度多嘴多舌的问了一句。
“断然不是。”剑修魏颉十分坚定的回答道。
月姑冷婵轻轻“哦”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意外的发现那名朱丹裙少女此刻正低头死死的盯着脚尖,从侧面可以看到她的整张脸颊有些不自然的发红。瞧着小丫头许灵霜这副着实赧颜不敢看人的害羞模样,从来不通人情世故但是生而冰雪聪明的冷家次女冷婵“嘿嘿”一笑,随后朗声笑问道:“哎,那个女的,你是不是喜欢他啊?”
花季少女许灵霜蓦然抬起了头,失声“啊”了出来,接着就快速摇起了脑袋表示绝对没有。
相当自鸣得意的月姑冷婵哈哈大笑了起来,用手指着那名脸蛋愈发红嫩如苹果的俏丽小丫头,毫不避讳完全不懂得尊重人的叫道:“明明就是有,你看你脸红的,都成猴屁股了!喜欢就喜欢了嘛,直接点说出来不就好了吗?哦哦,难道是因为他不喜欢你,你怕诉说完心意后被拒绝了没面子,这才会一直费劲的把满腔爱恋埋藏在心里?哈哈,天底下原来还有这样可怜可笑的人儿呐!”
年轻剑修魏颉终于被冷家女烦得恼羞成怒,梗着脖子斥声喝道:“你就这么喜欢去干涉询问别人的感情?是不是吃饱了闲的啊?一天天的有那么多闲工夫去管别人的事情,怎么自己不去找个男人谈场恋爱?!”
仙姿玉貌的冷婵用鼻子重重“
哼”了一下,仰起棱角分明的下巴说道:“男人?让我去和你们男人谈恋爱?开什么玩笑!我姐姐早就跟我说过了,你们男人是这个世上最恶心、最龌龊、最卑鄙、最自私、最无耻的存在,哪个女的被男人碰上那么一下,这辈子就都要被随意摆布再无自由可言了。我姐姐还说了,若我胆敢爱上任何一个狗男人,那她就再也不认我了……”
“你姐姐你姐姐,从你跳下来到现在你说了多少个‘你姐姐’了?”魏颉挑眉大声道,“你姐姐说的话就一定是对的?就一定要信奉为圭臬真理?你姐姐她自己守一辈子活寡也就算了,还拉妹妹跟着一块儿守寡,当一辈子没人要的老处女,真是荒谬愚蠢的可以!”
月姑冷婵从小就把相依为命的冷娆视作平生最崇拜最尊敬之人,当下听得有人竟胆敢出言辱及自己的宝贝亲姐姐,登时就怒火中烧勃然大怒,暴声喝道:“狗男人竟敢骂我姐姐?!本来我还打算让你们跪在地上给我磕几个头就放你们走的,现在好了,走不了了!”
剑仙冷娆的亲妹妹冷婵毫不犹豫的拔出了悬配在腰间的那柄晶蓝色长剑冰龙,锋锐宝剑出鞘,有幽蓝色的玄妙真气自鞘中喷薄激荡而出,转眼即已飘遍充盈了整间仅剩三人的酒铺屋子。
“大胆哥,我……我好冷啊……”朱丹裙少女许灵霜神情惶恐失措,两条胳膊紧紧抱着自己的肩膀,嗓音止不住颤抖的哀声喊道。
她已然刻苦修炼有父亲赤焰魔君许焰的独门秘术燃血魔典,体质避寒如避箭,最为忌讳恐惧的就是被偏阴、偏寒一类的异种真气侵袭摧残,此时此刻真正如堕冰窖,全身剧寒激烈刺骨,其痛苦程度犹在那日中了韩骧的冰残毒液时的那份难受状态之上!
见小霜儿这般的牙关紧咬、寒苦难捱,大胆哥魏颉忙将蕴藏于体内的冲霄真气海量逼出,助其抵御抗衡那股激寒入骨的可怕异样气息。没了佛门阳刚浑厚的冲霄真气后,魏颉整个身体需要同时承受东来紫气与盈满屋子的玉兔真气两股至阴至寒的气机席卷侵蚀,无疑是甚为苦不堪言。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剑道年轻人咬着牙拔出了腰间金鞘内的红等血灵宝剑,血剑一出,顿时间即有龙鸣声嗡嗡震耳,存了速战速决此种策略想法的魏颉脚步飞驰迅猛,疾速持剑掠向了那名蓝纱披身的月姑冷婵。
广寒剑宫二宫主须臾摧展现已臻至巅峰最高境界的玉兔心经,顷刻间那柄名为“冰龙”的晶蓝色长剑上头即覆盖生出了一层极是厚重的凝结冰霜,随着蓝纱冷婵玉臂一抖,薄利剑刃上的那层冰霜瞬间化成了片片锐利冰叶,一股脑的朝前方疾袭攻去。
面对无数片理所应当有着莫大破敌威力的霜寒冰叶的攻势,手持血灵朝天阙的魏颉魏大胆竟尔不守反攻,满怀豪气的以手中剑刺出了一发意气剑招“孤烟直”,白色罡气凌锐前戮,轨迹笔直的掠向了蓝纱女子冷家冷婵的面门。
那缕剑罡虽以破竹之势击裂破开了那些晶蓝冰叶,却也因此被削减剥夺去了大部分的鼓荡冲劲儿,固然算不得强弩之末但也终究已无那般完美超绝的杀伤力道,最终那缕意气白罡被女子剑修冷婵提剑给阻却挡架了下去。
而那名赢敌心切的剑修魏颉也总算靠此完美剑招“孤烟直”破阵开路,顺利的压制迫近了敌身。随即不假思索的使开了贯来最得心应手的高妙武学大漠星辰诀,将黄沙遮天与九星曜日两式充分融汇结合,倾尽全力匹敌对战那位冷家剑宗宗主的宝贝亲妹妹月姑冷婵!
冷家二宫主为了应付那套威速皆震撼熏天的上乘剑招大漠星辰诀,亦竭力施展起了自家广寒剑宫里最精妙隐秘的剑术招式——“银月剑法”。此稀世剑法乃剑道天才月仙冷娆将早已覆灭的天山剑派的镇派武学“天山十三剑”精进改良以后得到的产物,天山十三剑共有一十三式强横无俦的独家剑招,相对应的那套冷家独创的银月剑法同样也有一十三重境界,一重境界一重天,第十三重境界的修炼难度之大已到了匪夷所思的困难程度,资质驽钝笨拙些的剑修恐怕穷极一生连第十重甚至第九重的境界门槛都无法触及摸到。
蓝纱少女冷婵今年虽还仅仅只有十六岁,但因其走的是先外家、后内家的武道攀登路子,故
而早在两年前十四岁的时候就将该套无比深奥的独创剑术练至了十三重最高境界。但见眼下绰号月姑的蓝纱仙子冷婵挥剑不止,恣意扭动娇躯,抬手间除有数不胜数的白霜冰叶四处散射外,还有一道接着一道的弧状罡气勃然摧生,剑弧如弯月,其色为亮银,银色诡谲月弧结伴幽蓝色的本命玉兔真气,攻伐场面异常的华丽炫美,叫人眼花缭乱、目眩神摇。
当冷家次女冷婵彻底放纵自我并尽力施为那套上乘银月剑法的时刻,她的身子周围已遍布了银色弧形芒光,数百乃至数千个月牙状的清丽罡气层层叠加杂乱无章。年轻人魏颉虽擅长攻守兼备的高端武学大漠星辰诀,却仍是防不胜防的被几道亮银月弧切割刮中了身子,价值名贵的绸缎袄子当场就裂出了甚多的割痕,幸而有剑侠上官白檀赠予的青龙体魄加以证身护体,这才没有受到甚么比较严重的伤害影响。
较量厮杀一度僵持不下,宝贵的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红裙小丫头许灵霜虽有佛门冲霄真气暂时性延缓玉兔寒气的发作速度,但终究还只是治标不治本而已。这会儿又已是冻得浑身抖如筛糠了,若再不及时设法祛除消释那股子悍戾异绝的玉兔真气,只怕再强撑着熬些许时光,经脉心窍等等要害处都要受到不可逆的破坏损伤,届时纵然有幸危不至死,但也必然要沦落个大幅跌境修为大丧的可悲下场。
已有五阶脱俗境小圆满的剑修魏颉知道小霜儿决然是坚持不了多久了,在这危急关头,最紧要的是须尽快击败身为罪魁祸首的剑宫冷婵,只有成功将那个姓冷的狂傲女修挟持控制住,才能想出办法救下为阵阵凝寒气机压迫摧害的少女许灵霜。年轻剑修魏颉不遗余力的往前递出一剑黄沙遮天式,汹涌如大江大潮的剑气以极端恐怖骇然的魄力冲压奔袭向了前头,手握宝剑冰龙的女子冷婵迫不得已往后避退了一步,方才堪堪横剑格挡下了这一强悍招式。
挣得了此等千金难买的大好决胜机会,魏颉骤然间意气暴涨,光明正大的御出了早已认主效忠的飞剑冰塞川与雪满山,以及刚弃暗投明没多久的四柄通玄飞剑——朝三、暮四、水蛇、火龙。只见深蓝、墨绿、黑白、红蓝,共计六柄通灵敏捷小飞剑,拖拽着与剑身颜色相仿相近的长长尾部流萤,以电射般的疯狂速度前掠而去!
广寒剑宫二宫主冷婵蓦地大惊失色,误以为眼前之人拥有六阶凝丹境修为的她心下骇恐震惊道:“一口气御使六柄飞剑……这家伙刚才难道一直在压着境界和我打?!”
数以千计的银月剑弧密密麻麻的织成了一张亮银防御大网,再以圆满如意的本命幽蓝玉兔真气填充其中缺陷和缝隙,勉强抵挡阻碍住了前头那六柄堪称杀力绝强的灵气小飞剑。
那一刻,孔雀蓝绸缎袄子加身的魏颉祭出了那面从冬爷聂柔手上得来的法器灵宝“碧海飞金镜”,霎时间,有一轮圆月状的玄幻巨型光圈出现在了年轻人的后背位置,煞是炫彩夺目。
“镇魂!”魏颉也学着那位天下第一美男子聂柔的样子喊了句,这一句话喊出口还觉不够如何过瘾,遂又多补了一句:“给老子镇她丫的!”
广寒剑宫二宫主冷婵恍惚间本命元神发生颤抖,芒罡银网和幽蓝真气陡然变得异常稀薄脆弱,六柄灵活飞剑同时穿破了那层防御网,“噗呲”一下刺入了数九寒天犹只穿了条冰蓝色诱人薄纱的冷家剑宗二把手的身体里面。
身上突然多了六个剑伤血窟窿但各处重要窍穴都尚自完好无损的女修冷婵正准备重振旗鼓继续出招对战,眼前猝然闪过一道蓝影,刹那间右手手腕处传来了一阵难以忍受的无力剧痛,晶蓝色冰龙宝剑由此失手落地,接着玉雕般的脖子就被狠狠架上了一柄血腥味儿相当浓烈刺鼻的血刃长剑。
剑修魏颉一手擒拿着月姑冷婵的纤细玉藕手腕,另一手则紧紧握着血灵朝天阙厉声威胁命令道:“你个狗女人,还不快去给我妹子祛寒!若是不肯依,休怪我剑下无情!”
年仅一十六岁就有着超群剑术造化和雄厚内家底蕴的天才女修冷婵今朝战败被擒,她那细瘦若柳的蓝纱身子微微发抖,一对澄澈如泓的眼眸不自主淌下了两行晶莹清泪,嘴唇颤栗的自言自语凄然道:“我……我不干净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断龙石
月姑冷婵自幼就被相依为命的亲姐姐月仙冷娆教导熏陶,一转眼这么多年光阴过去,早已潜移默化坚定不移的认定“男人”是种侥幸存活在这个世间的下贱鄙陋到了极点的卑劣东西。如今她不仅战败输阵在了男人的手上,还被眼前这个男人抚摸触碰到了纯洁宝贵的大好肌肤,顿觉今生今世都要为此男人所制而无半分尊严和自由了,登时就万念俱灰、悲从中来,绝美眼眸中淌下两行悲怆的清澈泪水,哀然凄声的叫道:“完了,什么都完了……我被男人碰到了,我……我再也不干净了!”
魏颉见其这等情绪夸张反常,唯恐她失智发癫做出甚么割喉自尽的要命举动出来,忙改用左手死死掐住了冷婵的雪白脖颈,归血灵剑入腰间金鞘,又收回了六柄通灵飞剑以及那面灵宝碧海飞金镜,遂瞪着眼睛大声暴喝道:“别哭了,快点解我霜儿妹子的寒毒,再她-妈瞎哭,信不信我咔嚓一下扭断你脖子?”
昔日天山剑派出身的冷婵突然回忆起了四岁那年掌门天山老嬷被魔头凌云罡单手拧断脖子而悲哀死不瞑目的那一幕人间惨剧,自觉自己下场断不会比老嬷好上半分的冷家次女胸中愈发悲恸无限,更加凄怆哀愁日月无光,清泪如泉水般从两个眼眶中大量涌出,可怜可悲的哭嘶声连绵不绝,叫旁人闻之心驰动情。
年轻人魏颉瞥眼望向身处一旁的朱丹裙少女许灵霜,见其此刻整个人若虾米似的蜷缩弓身躺在地,浑身剧烈颤抖不止,显然已几乎冻得快要昏厥晕死过去。魏颉当真是火烧眉毛、心急如焚,焦虑万分的出言哀叫道:“姑奶奶,算我求求了你行么?你要怎么样才肯出手救人啊?!”
貌似吃软而不吃硬的广寒剑宫二宫主这会儿竟然抽抽噎噎的止住了哀然嚎哭,哽咽着开口提出要求道:“我不可能去救她的,除非……除非你先横剑自杀给我看!”
魏颉陡然挑眉大怒,呛着嗓子喝斥道:“你这婆娘是脑子有问题么?有你这么谈买卖的?!把我当成傻子了吧你!”
月姑冷婵垂首默然片刻后,满脸新鲜泪痕的她又抬起头说道:“你不自杀也行,待我出手治好了她,你须去陪我同上春神山广寒宫!”
“你……”魏颉脑海中立时飞速思考着,年轻剑修心下暗道:“那等魔派的虎穴龙潭,我倘若以身涉险,那可真是看着明摆的圈套都往里面跳了。但我现在若不肯依她,小霜儿多半定要被那股激寒真气给冻伤冻毙了……唉,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纵是刀山火海、阎罗地-狱都去的,区区一座女儿山女儿宫,又有何没胆子去?连这都不愿答应,徒叫那个姓冷的鬼丫头鄙夷耻笑罢了!”于是咬了咬牙,坚声应道:“去就去,真当老子怕你啊!”
月姑冷婵立时就瞪大眼睛,再次询问确认道:“此话当真?!我不太相信,你给我先在这里立个誓,要毒誓!”
魏颉“哼”了一声,大义凛然的朗声道:“我魏颉在此对天发誓,只要冷婵肯救下我那霜儿妹子,事后我定然跟随她同上春神山广寒宫,若有违此誓,天打五雷轰叫我不得好死!”
见那个姓魏的家伙立毒誓一口答应事后陪同自己返回剑宫本部,月姑冷婵总算破涕为笑,腹中满怀无数歹毒念头的她暗暗思量道:“这厮跟我上了春神山,本宫就有一万种法子弄死他!只要他一死,我就不算是被活着的男人碰过了,也就再没有人能限制我的自由了。”咧嘴笑着说道:“既然如此,你还不快放开我,你这一直用那么大劲儿掐着我脖子,要我怎么救人啊?”
魏颉小心谨慎的缓缓松开了铁钳似的左手,以防万一又御出了冰塞川、雪满山两柄细小通灵飞剑牢牢抵扣在冷婵的玉颈处,防止她冷不丁发难再闹出什么严重害人的危机祸端。
冷家剑宗宗主亲妹妹冷婵很快就吸尽了酒铺内充盈着的那股子幽蓝色浑厚真气,将冻得半死不活盘缩成虾的朱丹裙小丫头从地上扶正坐好,一前一后坐在了平坦石砖地面,周身本命气息流转奔袭,运起上乘内功玉兔心经,一丝一缕的为和自己岁数一般大的许灵霜剥离祛除着体内那阵放肆侵略而入的绝寒玉兔真气。而剑修魏颉则也盘膝坐于其身后,运送疗伤绝佳的珍贵青云真气,为受了六处通透剑伤的冷家女子剑修冷婵疗愈那几处还算不甚要紧的伤患之处。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后,险些心脉脏腑被冻僵冻坏的魔君之女许灵霜脉络里的异种玉兔真气被悉数驱逐逼散,本命元神也恢复了平和安稳,算得上是安然无恙重归健康了。剑宫二宫主冷婵得道门神妙青云真气快速修复六处血窟创口,那六个由飞剑造就的洞穿伤患也被轻松治好愈合了。
“行了,已经没事了,所有寒气都被逼迫出来了。”蓝纱冷婵无债一
身轻的从地上悠然站了起来,“喂,男人,你叫魏颉?”
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年轻“男人”魏颉应承着点了点头,笑吟吟的回答道:“是,我姓魏名颉,字劳工,我自称魏颉,别人呢一般都喊我的字。”
“劳工?”冷婵尝试着小声随意叫了一下,此古怪称呼刚一溜出嘴巴立时就察觉不好,奈何说出来的话就如同端盆泼出去的水,再也收不回去了,这个“便宜老婆”是当定了的。
素来本着有便宜必须当即占掉才能心安这一原则的魏颉刚一听到那句“劳工”,立刻就大着嗓门高调“哎”了一声,对该称呼尊谓堂而皇之的应接消受了下来。
剑宫二宫主冷婵虽早已打算在山上设法弄死这个姓魏的无耻狗男人,但此时被占了那么个哑巴吃黄连的“夫妻”便宜,不由自主的就恼羞成怒,下意识往杨柳腰间一抄,一把抓空,这才意识到剑鞘内已无贴身佩剑冰龙了。
魏颉慢步走至一旁弯腰捡起了那柄刃身散发着阵阵幽蒙蓝光的冰龙宝剑,忽觉此剑与那位无上剑仙李太清的爱剑青莲颇为相似相仿,一股亲切贴合感油然而生,抿嘴微笑道:“这剑挺漂亮的,可惜你是个娘们儿,娘们儿的剑我用不惯,更何况我已有两柄趁手佩剑,再多一把也没什么意思。算逑,这东西我暂且先帮你保管,等上了山再还给你,到时候你拿点山上别的好东西跟我来换就行了。”
月姑冷婵脸色阴沉铁青,睁大那对出尘绝世的发红眼眸恶狠狠的盯着那个姓魏名颉的龌龊男人,觉得姐姐自幼年起对自己的那番教导简直就是正确得不能再正确的人间真理。
“我魏颉魏劳工向来是千金一诺,一言既出多少匹马都难追,既然答应要跟你一同上山,那就绝无出尔反尔的道理。”魏颉魏正气云淡风轻的摊手道,“走吧,冷二宫主,麻烦你带路,咱们回宫去!”
离开了那间风波不平的杏花小酒铺后,魏颉和许灵霜以及月姑冷婵三人骑马径直面北行去,路上冷婵不止一次想要出手偷袭,暗中下了不知多少次毒手,但都被魏颉反应及时给阻止了下来,这让魏颉想起了那个金梁王嬴昆的爱女百里郡主嬴凰,两人一样的蛮横泼辣、仗势欺人,不达手段誓不善罢甘休,只是那个姓嬴的小姑娘不及冷婵这般修为高深手段霸道罢了。
因为处在益蜀两州的交界地,初入蜀州后行了一天一夜,即来到了那座魔宗领域春神山的脚下。魏颉生怕许灵霜跟着自己登山以后会发生什么意外不测,故费了半天牛劲儿劝服她乖乖的待在山脚下等着自己下来,待一切事宜都安置妥当后,真正是胆大包天的魏颉魏大胆,孤身一人徒步跟随“东道主”冷婵踏入了魔头巢穴的界地。
严冬时节,阳退阴生,万物闭藏休养生息,天地一片银白华美。都说小雪封城,大雪才会封山,如今亚岁冬至已过,整座春神山漫山遍野都被厚厚的纯白大雪覆盖,若非有冷家剑宗的人提前扫雪开路,这上山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儿,十有八九要在这偌大的一座山里迷路走失了不可。
冷婵和魏颉二人于正午时分徒步攀登,沿路上遇到不少悉穿淡蓝色袍子的剑宫“宫女”,那些负责巡逻守山,个个皆腰悬佩剑的女子剑修看到自家二宫主竟跟着一名穿有蓝色绸缎袄子的年轻“男人”一同回归了剑宗的本部基地,无不为此感到匪夷所思、惊讶万分。
剑宫虽无男子不得上山的死令条目,但多年来春神山上的所有男人无一例外不是卑贱如猪狗的存在,莫说身份尊崇的一宫之主了,纵是宗门里地位最低的一些女修都以和男人这类物种一块儿行走为莫大耻辱,认定男人就该要么像畜牲一样苟活,要么被当成剑靶子屠戮斩杀,即便运气不错成了剑宫里的剑婢,也断然没资格和主子一起走路才对!
而此时此刻,广寒剑宫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二宫主月姑冷婵,居然自降身份甚至可以说是自甘堕落的让一个岁数不大的漂亮男人和自己并肩而行?
这一幕要是被大宫主月仙冷娆看到了,那还不得当场雷霆震怒降下严厉责罚来啊?!
震惊归震惊,那些巡逻岗哨的蓝袍女子剑修到底是人微言轻,也没什么拿得出手修为造化,更没胆子去置喙二宫主的行径有何不妥,毕竟自个儿这性命就一条,敢多一句嘴,恐怕眨眼这命就不是自己的了。
有那位脖子上紧贴有两柄细小飞剑做人质威胁的冷婵冷二宫主当人形“通行令”,一路上决然是畅通无阻,虽时不时有剑宫后辈弟子诧异难解的表情眼神飘来,但也基本无伤大雅,行了半个时辰左右,魏、冷二人就已来到了春神山最高峰。
入得广寒剑宫主要宫殿
里面,剑宫的各类建筑主题基调偏淡丽清冷,最多白、蓝、紫、黄四色,其中白色最多黄色最少,整体看来给人以如梦似幻的奇妙寒冷感觉,真无愧于“寒宫”之称。行于宫内,周围虽无天庭仙界之飘渺云烟,但却总能闻到又清馨醉人的蒙蒙香气。屋殿成群数目多得令人咋舌,果真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恢宏气势。
广寒剑宫的招牌内功唤作“玉兔心经”,玉兔谐音“於菟”,於菟乃是虎的古语,玉兔乃月宫里帮主嫦娥仙子捣药的神兽,故月神又名虎神。穿梭于千回百转的宫殿走廊过道,遇到了几名牵着负载重物的斑斓吊睛白额猛虎的蓝袍女剑修,那几名以巨虎为驼物工具的女子见到蓝纱冷婵,纷纷惶恐的低头请安,异口同声的高喊“见过二宫主”,月姑冷婵被魏颉所制身不由己,胸中憋着一团狂烈怒火没处发泄,对那群牵虎女的殷切问安视若无睹,脚步匆匆闪身而过。
也不知拐了几个大弯几个小弯,魏颉在冷婵的带领在来到了一间名“太阴殿”的屋子,刚来到该殿门口,实在压抑了太久的冷家剑宗二宗主冷娆猝然破音尖叫道:“姐姐快出来救我——”
年轻剑修魏颉蓦地如临大敌,当即同时把持血灵剑和青霜剑紧握在了手里,做足了应战对敌的身体和心理准备。怎料不管穿有冰蓝色薄纱的冷婵如何嘶声大喊大吼,四周依旧风平浪静,并无甚么凶险不妙的大事发生。
“姐姐……你不在么……”冷婵喊得喉咙发哑都没把姐姐冷娆呼唤出来,神情晃晃的低头兀自呢喃道。
手持双剑的魏颉淡然一笑,伸手拍了拍心情落寞低沉甚至可以说是绝望的月姑冷婵的肩膀,接着毫不容情的飞起一脚踹开了太阴殿的大门。
但见里头空空荡荡并无一人,内部气氛格局也与外头相近,色调也偏冷淡凄幽,唯有西首处的墙面上挂有一副甚大的金龙图画,图中巨龙通体呈亮眼金黄色,张牙舞爪、威武非凡。走进西首的龙阳木桌上后,瞧见桌面摆放的一张黄澄宣纸上写有十个小字——“流水之悠悠,此恨何时休”,第十一个字仅仅写了一撇,沾了墨水的狼毫毛笔便掉在了边上,晕开了一大滩碍眼的墨渍。
“呦,莫非是你姐姐她字写到一半遇上了什么厉害的强敌,跑出去和敌人打架了?”魏颉语气中带着调侃意味的简单分析道。
“不可能的!”冷婵瞪大秀眉不可思议?的叫道,“怎么会……我姐姐她向来处变不惊,有什么敌人会让她连笔都握不住了……”
“别想你姐姐了,管好你自己吧。”魏颉将双剑又归入了鞘中,“现在我已随你上山,已算是兑现承诺咯,你偷袭暗杀我的那几次呢,本公子宽宏大量既往不咎,咱们两清了,有缘再会!”说着就头也不回的迈步往外头走去。
“回来!”蓝纱女子冷婵振声道,“我的剑还我,作为交换,我可以贡献出剑宫里珍藏的所有天材地宝!”
剑修魏颉撇了撇嘴,觉着这笔买卖还挺换算,挑起一边单眉笑道:“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想要回你的剑,还得让我验验货先。”
“跟我走吧。”冷家次女轻声道了句,自顾自的走出了那座本该有姐姐冷娆在的大殿太阴。
又拐了几个弯后,二人来到了一间位置偏僻隐匿的大型石室,冷婵刚旋动机关打开石门,登时就有一股森然诡异的寒气门内涌了出来。魏颉生怕冷婵又耍什么滑头小聪明,里头存有什么对付自己的机关暗器,便让她走在前面当挡箭牌,自己则紧紧尾随跟在后头。
石室内的墙壁上没隔几步的就镶嵌有硕大夜明珠照亮,是以并不如何昏暗,进入浑若迷宫一般的屋室里面后,魏颉为了防止忘记出来的路,一直默默记忆着左拐右拐的复杂路线。行了半盏茶的时光后,前头豁然开朗,一间宽阔的大屋里头光辉亮堂,天花板上缀满不知多少颗照明宝珠,屋内堆满了各种奇珍药草和天材地宝,如同金碧辉煌地下宝库一般,最前方的墙壁则全部都是冰块堆砌而成,那股最原始的寒气就是从那面冰墙散发出来,传过那么杂乱的迷宫路劲,到门口时还能有那般强度,冰墙存冰之极寒可想而知。
此刻,广寒剑宫二宫主月姑冷婵发疯般的奔向了右手边的一个龙头形状的石头雕塑,猛地将石龙嘴里的石球摘了下来。
顷刻间,整座石室恰同发生了莫大的地震!
魏颉听得“轰隆”一声大响,忙扭头看去,顿时变了脸色,只见进入大屋的那条路已被完全封闭堵死,再也出不去了。
“断龙石一旦取下,再无回头之路,魏颉,我们同归于尽罢!”冷婵嗓音哀怆低哑似一头小兽般的说道。
第一百一十六章 龙袍
“你他-妈的疯了啊?!”魏颉目眦尽裂的瞪眼狂吼道,“老子究竟怎么你了,你非得跟我一块儿死啊?”
身穿一袭冰蓝色薄纱,衣着外貌皆与石室里的幽寒气氛基调颇为相近的冷婵轻哼一声,冷冰冰的说道:“你这狗男人碰了我的肌肤,让我变得再也不干净了,反正我这辈子都要受你摆布被你控制了,继续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既然我弄不死你,那还不如就与你同归于尽死一起好了。反正我也不想多活,你注定要死在这里,那我就算现在去死也心满意足了。”
魏颉并没有像冷婵一样自幼饱受魔头姐姐的畸形教育熏陶,故而全然无法理解这番话背后的逻辑道理,只觉这个姓冷的疯女人脑回路着实清奇,仅仅因为肌肤被碰了那么一下就百般寻死觅活,实在是莫名其妙匪夷所思到了极点。当下也懒得再耗费精力去管她,掣出腰间的血灵宝剑朝天阙,对准身后的那面已然彻底封闭起来的石墙狠狠戮出了一式意气剑招孤烟直,听得“砰”的一记剧烈响声,墙面已被剑罡轰出了一个很大的凹陷,砖屑尘土到处飞扬,魏颉一鼓作气又尽力戮出了数剑,墙上的那个凹坑虽然愈变愈大,却丝毫没有要被击穿出破溃孔洞的迹象。
“别白费气力了,没用的。”广寒剑宫二宫主冷婵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淡然模样,“这断龙石的精妙设计仿造自墨家地下机关城的格局构建,有个贴合原理的别名唤作‘沉山’,只因那颗龙嘴里的石头一旦被取下,适才我们进来走过的每一条迷宫回廊都会被沉坠下来的万钧巨石填满再无半点缝隙。这间石室镶嵌于整座春神山山体内部,修建的位置本就极深,你以为你是在以剑开墙么?别天真了,你分明就是在徒劳无功的凿山罢了!”
自知身陷死地绝境的年轻剑修魏颉登时心情如堕冰窖。
冷家次女继续悠哉悠哉用轻松惬意的口气说道:“这屋子里面固然有许多天材地宝和珍奇草药,但全都是无法裹腹的,吃多少都饱不了,你凿山需要耗费莫大的能量,能一点儿都不吃东西么?再说了,这间存有千年寒冰的石室就这么屁大点的地方,够我们两个人喘多久的气儿?憋也憋死你个狗男人!”
魏颉听着听着终于忍无可忍,勃然暴怒的他疾掠上前,一把用左手使劲儿揪住了冷婵的蓝纱衣领,瞪圆双眼大喝道:“女人!我希望最好是你在开玩笑,老子现在满腔的无名火气可没处发泄呢!”
冷婵目不转睛的瞧着魏颉那副面容狰狞若凶兽的可怖模样,冷不丁后脊背涌上来一股强烈的寒意,嗓音发颤道:“你……你想要干……干什么?”
血气方刚的年轻人魏颉“呵呵”冷笑数下,继而森然阴鸷的应声道:“不错,本大爷现在就是想要干!你不是觉得被我碰了一下肌肤都再也不干净了么?都要这一辈子都是我的人了吗?那我不妨一不做二不休,让你这个女人不干净得更加彻底一点!也免得凭白让我受这委屈冤枉!”说着就归剑入鞘,腾出右手去解冷婵披在玉体上的冰蓝色衣服。
年仅一十六岁尚自冰清玉洁的少女冷婵这一惊可真是非同小可,她原本不过是头脑发昏发热,存了让魏颉饿死或是憋死在这间隐秘石室里的歹毒想法才会取下了沉山之断龙石。只要那个生平最大仇人能去死,自己生还是死也就没那么重要了,至于自己与那个魏姓魔头同处一室其实无异于送羊入饿虎口这类真正要紧的事情全没有充分考虑顾及到。眼下被面前的这个“年轻男人”出手脱剥衣裳,无疑是又惊又怒又惧又恨,万千种复杂情绪齐刷刷的涌上心头,红嫩嘴巴一瘪,再度哀声嚎哭梨花带雨了起来。
“啪啪”两声脆响,魏颉半分也不怜香惜玉的猛扇了冷婵两记生脆的耳光,停止了剥人衣服的手部动作,以二伯父韩骧年幼时传给自己的指力功法快速封住了冷二宫主身上的几处重要
的穴道,连遏制出声的哑穴都给顺便点了,防止她再聒噪哭闹烦个不停。魏颉一把将浑身衣服尚完整的蓝纱冷婵重重掼摔在了地上,将后者摔砸了个七荤八素头昏脑胀,年轻人居高临下的斥骂道:“你这脑子有毛病的傻婆娘,明明是你取下的断龙石要把我活活封死在这间屋子里的,咱们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我还道你已做好献身予我的心理准备了呢!我可告诉你,我魏颉虽算不上什么好人,更非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正人君子,但也终究不是淫-贼禽兽,既然你不愿意,那我纵然用强也什么劲头儿。毕竟前段日子有个姑娘跑到我面前让我睡她我都没答应呢,跟你这种手段下作的贱人就更加做不来了了,没兴致!”
冷婵此刻身体僵如磐石动弹不得,苦于喉部哑穴被点发不出声音来,只能侧倒在地下兀自痛苦悲哀的默默流泪,模样楚楚可怜。
魏颉抬头朝周围环顾了一圈,又往冷婵那冷血魔女的俏脸上啐了一口浓唾沫,没好气的厉声喝道:“因为你,老子损失了不知多少辛苦修炼来的佛门冲霄真气,这下子身子又重回阴盛阳衰了,吃你家点天材地宝补一补不过分罢?!”说罢,未征得二宫主本人同意就擅自饿虎扑食似的跑边上去大快朵颐了起来,他本就没用午饭肚子里饿得慌,那些灵宝药材又顶不了饿,吃起来就更是狼吞虎咽浑没个节制收敛,不多时,已有大量不知价值几何的天地宝材囫囵入了魏颉的腹中。
自觉吞下的量也差不多了,身穿孔雀蓝绸缎袄子的剑修魏颉找了个比较空的地方盘膝坐了下来,借着那些剑宫珍藏天材地宝的神奇药力和强大功效,暗自运起了佛慈甘露禅师传授自己的那套功法“冲霄内经”,慢慢的稳步储蓄积累纯阳至刚的冲霄真气,用以平衡抵御住那股阴寒无比的道门东来紫气。练着练着蓦然脑海中蹦出了一个有趣且大胆的新奇想法,心下暗揣道:“冷家剑宗的玉兔心经乃极阴、极寒的内功心法,我若逆运玉兔真气,能否演生出偏阳刚一脉的内力呢?”
仗着青龙体魄护体有恃无恐的魏颉立刻将心中想法付诸实践,根据在酒铺内从冷婵那里偷学来的玉兔心经功法,开始小心翼翼的尝试着倒行逆施玉兔真气。他原本打算一出现任何异常阻碍就顷刻停止真气运转流动,想不到那股幽寒冷冽的涓涓气息在经络中逆行运流后竟逐渐变得温暖热切起来,过了小半柱香的时间后,魏颉的体内已同时萦充享有了释家冲霄真气和崭新的冷家玉兔“暖气”两股神妙至巅的阳刚内息了。
自我感觉甚佳的剑修魏颉从独自地面站了起来,拔出了别在腰间的晶蓝色宝剑冰龙,模仿着冰龙主人月姑冷婵的出招技巧以及运劲手法,依葫芦画瓢的使开舞弄起了那套广寒剑宫的上乘武学“银月剑法”,眨眼间挥劈出了数轮弧状淡黄色的剑罡,“磅磅”几声,弧形月牙罡气接二连三悉数斫砸在了对面那堵千年寒冰堆成的“冰墙”之上。
淡黄剑罡饱含极阳极刚的强悍内力气息,满屋皆暖,一道接一道的月牙气浪撞击在厚重的冰砖墙壁上头,冰屑碎块还没来得及掉落就堪堪融化成了液态冰水,接连递出几招之后,石室内的地面已蓄起了一层冰块融成的透明积水。
“本公子的这套剑术可令寒冰消融,花开春来时节再无冰雪,此功法可名‘暖春剑诀’。”魏颉一边挥舞冰龙剑散射月弧罡气,一边志得意满的朗声说道。若非冷婵被封住了哑穴嗓子不能讲话辩驳,否则定要反唇相讥出言怒骂:“这不是我们剑宫的银月剑法么?你怎的有胆子偷学了别人的剑术还乱起名字的?!”
年轻剑修魏颉持续不断的展开运用新学会的高妙功法“暖春剑诀”,大量千年冰块融成冰水,地面处的积水亦蓄攒得越来越多了。魏颉有青龙体魄可保自身水火不侵,故而对脚下越涨越高的水线毫不在意介怀,只是蓝纱女子冷婵倒在地下无法挣扎起身,凝寒冰水
逐渐就没过了她的脖子慢慢靠近嘴巴,需要努力抻直脑袋才能勉为其难的喘气呼吸了。
手持冰龙宝剑的魏颉肆无忌惮摧发月牙黄罡,前方海量玄凝冰砖堆砌成的墙面已砸出了一个深度两丈有余的巨大冰坑,露出了另一面石制的灰暗墙体。
“嘿,这面墙果然够薄!”魏颉的脸上浮现出快意雀跃的激动神色,往前又全力递出一剑意气孤烟直,随着一记石砖砰然碎裂的动静乍响,对面的墙面破出了一个相当不小的窟洞,有十分明显的烛火光亮从洞中透了过来。
纵使是在广寒剑宫里安居生活了这么多年的月姑冷婵都感到甚是惊讶难解,她也完全没料想到冰窖石室里的那面墙后方居然会尚留有间屋室,且那间屋室里头还点有温煦和暖的烛火?
看到逃出生天的契机与可能的魏颉左手猛地揪起了在冰水里浸泡着的冷家剑宗二宗主冷婵,陡然倾力施为大漠星辰诀黄沙遮天式,又狠命往前劈出了几招,凌锐剑气将那个窟洞扩大到足够令两个人穿梭进入的程度。
穿过冰壁和石墙里那个两丈多长的穴-道大洞后,魏颉拖着被自己点了哑穴的少女冷婵到来了一间全新的宽阔温馨大屋。但见屋子里头的摆设装饰竟与新郎新娘洞房花烛夜专用的婚房别无二致,墙上四周都挂满红绸缎和红灯笼,床榻枕头被褥帷幔等也都作鲜明亮眼的喜庆大红色,皆收拾得十分整齐洁净,昂贵漆皮红木制成的桌子凳子乃至砖砌地面都一尘不染尤其光滑,看起来仿似经常有人此间屋子里面仔细打扫保持卫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好闻的馥郁香气,整间屋子的欢喜气氛堪称是妙绝天成。
“莫非有新婚夫妇在此处洞房过?”魏颉迷惑费解的自言自语道,“可这里不是冷家剑宗的领地么……”
忽听得那个蓝纱少女冷婵拼命“唔唔”了起来,魏颉见她确有话要说,便出指解开了她的喉咙哑穴,重新能讲话的月姑冷婵表情震惊恐惧,冲着一个方向失声尖叫了出来:“姐姐,是姐姐!”
时刻保持警惕的魏颉瞬间大吃一惊,忙扭头顺着冷婵的悚然视线望去,瞧见屋子右手边的一处犄角旮旯里赫然立着两尊与常人个头等高的精美白玉人型雕像,一男陪伴一女,两人勾肩搭背动作亲昵而热切,外观造型足可称得上是栩栩如生。女子的容貌绝美,五官与月姑冷婵有些相像,一头长发披散至纤细腰间;男子的容貌五官则与中原百姓有些出入,鼻梁高得出奇,嘴唇却极薄,头发蓬松好似树枝搭成的鸟巢一般。男女都赤身露-体不着寸缕,女子身段尤为曼妙,男子的体态同样匀称健硕,俱是上佳的好身材。
未经人事的处女冷婵并不愿多看几眼那两尊叫人羞得脸红的裸-体玉人,在认出那尊“女玉人”正是自己的亲姐姐月仙冷娆后,便即惶恐不安的将头撇至了另一边,魏颉男子汉大丈夫则坦坦荡荡的迈步走了上去。凑近雕塑的前面后方才发现,女玉人和男玉人的腹部皆竖着纂刻有两行工整诗句,女子腹部刻有一句“云母屏风烛影淡,长河渐落碎星尘”,男子的腹部则刻有“嫦娥应悔偷灵丹,碧海蓝天夜夜深”一十四字。
魏颉正低头默然思索着这两句诗的内在含义,早已扭头看向了另一边的冷婵突然又叫了起来:“那边有扇门!”
遂朝其手指方向遥遥望去,定了定神,果见另一面墙上有扇不会被轻易察觉的小门。魏颉背着窍穴受制而动弹不得的少女冷婵走入了那扇门中,花了一点时间穿过与那段进入石屋冰窖时比较类似,两侧墙壁上均插有火把照明的迷宫型长廊后,前头总算出现了直通上方的层层石阶。
魏颉背负二宫主冷婵轻轻踩着石砖拾阶而上,走了大概不到一百阶的样子,上方传落了一个极好听的清雅女子嗓音:“秋郎,这件我亲手为你缝制的龙袍,穿着可还舒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