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一章 天下第一剑术
顺着那柄漆黑匕首发射的方向举目望去,赫然发现了一个小小的纯黑身影如壁虎一般,紧紧“贴”在上头天花板,不仔细去瞧,根本无从得见,隐蔽性极高。
魏颉和苍参二人也算是久经世故的老江湖,但说实话,他们自入屋到现在,完全没有察觉到那个高处家伙的存在,此人隐匿气息的本事实在已炉火纯青,到了足可令人毛骨悚然的程度!
仅仅眨了下眼皮的功夫,那个黑影直掠而下,灵活至极,落下后站定在地上,稳稳当当,亭亭玉立。
那是一名用黑布把脸严严实实遮掩起来的苗条女子,个头要比天下第一女子神盗御柳斜要矮出许多,四肢纤细如藕,引人瞩目的是胸脯处煞为傲人。
前胸沉甸甸的,仿似要把黑衣撑破,一看就分量极足。
站定以后,两坨肉甚至会上下产生晃动,让人浮想联翩,觉得此女真乃罕见的尤物。
胸前一块二两肉,两块四两,可拨千斤。
自古多少英雄豪杰,能抵挡得住刀枪棍棒,却也万万对付不了这区区四两肥肉?
魏颉受了脏器受损的重伤,再加上他本来就是不爱沾花惹草的正人君子,绝不至于在此刻出现什么过激反应。
但那个淮南道头号纨绔苍参见了那名黑衣女子,当场心情激动,连忙凑上前去问道:“这位‘大’姑娘,适才那柄匕首,可是你发射而出的么?好准头,真是好准头啊!不知姑娘芳名,在下苍参,家父是淮南道苍山大侠苍澍,今日见过姑娘,实乃幸会。”
那名前胸挺沉的女子点了点头,伸手摘下黑布,露出一张容貌平平的脸蛋,淡淡说道:“是的,是我射的匕首,苍参是吧,我叫楼燕儿,是聂仲子唯一的弟子,同时也是未来的天下第一刺客,有幸相识。”
苍参见了她的那张不甚出众的脸,咂了咂嘴,表情热情不减,心里想的是,既然有此等叫人垂涎欲滴的身材,长相稍微普通些也无妨,毕竟这个世上像千岩竞秀那般红霞铺面的绝美女子又能有几人?
那个自称“未来天下第一刺客”的女子快步走向了电光剑修的那具尸体旁边,俯下身子,拔出了那柄插在电光脖子里面的刃身呈漆黑色的匕首,用黑衣袖子大力抹掉了上面沾的部分血渍,将纯黑匕首重新插回了腰间的位置。
魏颉这会儿已经止住了嘴巴里面疯狂往外涌出的鲜血,神色平静,他手中仍紧握着血灵青霜,弓着腰道:“多谢姑娘出手相助,师尊可是那位漆身吞炭,孤身一人前往天启城暗杀禹仁宗嬴旬,中原刺客排行榜排第二的聂仲子么?”
姓楼名燕儿的瘦小女子仰头哈哈一笑,爽朗应声道:“不错,那就是我的师父。不瞒你说,当年就是我把我师父的尸身从城头上面偷下来,带去妥善安葬了的。”
她笑着拍了拍自己腰际别着的那柄黑鞘短剑,语气相当自豪,“喏,这柄鱼肠剑原本就藏在天启城的武器库里面,现在被我给偷出来了,哈哈,我厉害吧?”
能够独自一人,在雷池重地般的大禹王朝国都天启里偷出一柄剑来,这惊天手笔,已然不在飞花十二神盗之下了。
有着让人挪不开眼睛的丰满胸脯的楼燕儿面带微笑,她静静地盯了魏颉一会儿,忽然皱起眉头,问道:“你这身上的伤势怎么样啊,我看你的气息有些乱,应该蛮严重的……”
魏颉故作镇定的强笑一下,如实回答:“确实不容乐观,虽然我有道门青云真气能缓解并自愈肉体的创伤,但那一剑所带来的内在影响还是极大的,我那颗就快趋于完美的本命金丹碎了木元,再也不复完整,莫说突破什么仙品境界了,现在能堪堪保住五阶脱俗境的修为就已然不错,算是侥幸。”
还没能黑衣刺客楼燕儿发问为何年轻人没有凝丹境还可以驾驭飞剑,蓝袍剑客苍参就已急匆匆迈步奔了过来,给犹自气喘吁吁的魏颉号脉。
给好兄弟仔细把了会儿内部脉络走势,苍参脸色变得颇为凝重,他沉着嗓子道:“想不到适才那记伤害居然会带来如此巨大的影响,连木元都会碎掉……唉,早知如此,我身上这件灵气法袍应该给你来穿才对啊!”
魏颉苦笑着摆了摆手,淡然道:“你就别打马后炮了,都打完了,说这些话还有何意义?我这境界都已然跌了,你又不是神仙,还能帮我拉上来不成?要怪就怪我过于疏忽大意,不仅让一剑穿胸而过,还给击裂了岁星木元,沦为了这副颓废的惨状……”
苍参咬了咬牙,捶胸顿足,道:“可恶!不过没事啊,老魏,有兄弟我在呢,我就快突破六阶的桎梏了,到时候有我护在你身边,等你的境界慢慢恢复回来,这一路,给你当‘护道人’!”
魏颉轻呸一声,挑起一双眉毛,笑骂道:“娇不矫情?老子需要你护我的道?回去给你媳妇儿护道吧!”
著名刺客聂仲子的徒弟楼燕儿抿了抿嘴,开口向魏颉问道:“这位朋友,你伤得这么重,是不是需要恢复一下?要不你坐在这里先歇会儿?我和你兄弟一块儿去追那个狗汉奸耶律望天?”
魏颉轻笑一声,口气极度不屑,他挺起了略显佝偻的后背,尽可能用较大的嗓音道:“歇个屁啊歇,老子今个儿若不亲眼见到耶律望天那狗贼暴毙,我绝不会歇息片刻!”
楼燕儿赞许的又点了几下头,竖了个大拇指,“不错不错,长得如此眉清目秀,骨子里却是条极有血性的英雄好汉,既然这样,那咱们就一同追去吧!”
于是,魏颉和苍参以及有缘在此地相遇的刺客楼燕儿,三人一并奔入了地下密室西侧的那块石门之中。
在黑暗里面快步奔跑了没多久,石壁两侧出现了照明用的火把,不再看不到半分光亮。
这条隧道没有七拐八拐的岔路,直直的前行,即可抵达最里面,一路畅通无阻。
三人一路戒备,小心谨慎,目的自然是防止有什么暗器机关偷袭,到最后才发现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此路安全至极,无有阻拦之物。
很快,两名江湖剑修与一名女子刺客,三者齐聚在天仙楼地下的更深处。
那是一间极为隐秘的地底石牢,此牢面积十分宽敞,甚至比那间用来拷问犯人的行刑室还要大出许多,一百多个人待在里面都绰绰有余,形同广场。
左右两侧的墙壁,甚至天花板上都有照明火把,黑夜如昼,故牢里不显得如何昏暗无光。
堂堂七曜已经彻底死绝,如今的这座监牢之中仅剩下最后的一个“犯人”。
虽说是他自找的那个“囚犯”身份,但事实上,这一死牢犯人,在此地所受的待遇并不差,可称“享受”二字。
一日三餐可食大鱼大肉,睡得地方因为铺有松绵枯草的原因,颇为软乎舒适,地下固然潮湿,但许多火把能够带来不少温暖,其内部湿度也不甚夸张,完全可以接受。
那名身上连半块镣铐都没有的麻衣囚犯是目前这里唯一的死囚。
此名老人的岁数一看就很大了,因为他满头顶着白发,其色如雪,不见有一丝的黑色。
多半是其长年拒不洗澡的缘故,整个身体的味道很是刺鼻呛人,皮肤上也布满了一块块的油腻污渍,相当邋遢不堪,让人一见就心生作呕之意。
这位邋里邋遢的麻衣老者此刻深深低垂着脑袋,盘腿而坐,看不清面部五官,神秘感十足。
身后则是那个逃亡至此的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
耶律镇江的义子为了活命,想让这名眼下虽手中无剑,却满身皆是剑气的老人出手杀人,使劲儿煽风点火,立在白发老者的身后,弯下腰凑近道:“龙前辈啊,你的那七个弟子都被他们给杀了,一个都不剩啊!您快抬头看看啊,就是那两个杂-种,一个穿红衣服的,一个穿蓝袍子的,他们不仅杀掉了您的爱徒,还胆敢出言不逊,侮辱您的人格,说您半分用场都没有,教出来的几个如同废物一样的徒弟,随随便便就能尽数杀死,跟碾死几只蚂蚁没有区别……”
“给老夫闭嘴!”
盘膝坐在枯草地上的白发老者陡然怒斥一声,深吸一口气,接着缓缓抬起了头,露出一张泥尘满满的嶙峋老脸。
那张枯瘦老脸之上有两大显著特征,一是恰如鹰隼喙部的鹰钩鼻子,二是那双杀气浓郁的狭长眼睛。
若苍鹰,似猛禽,总归不类常人!
魏颉看到了那个堪称标志性的鹰钩鼻,再加上耶律望天称呼该名老人为“龙前辈”,忽然脑海中想起了些什么,可还没来得及开口问探,模样和囚笼犯人无疑的邋遢老者哑着嗓子问道:“我的那七个弟子,七星七曜,当真都被你们杀光了?”
红绸年轻人“嗯”了一声,表示那七大剑修确乎是已然身死,杀人者就是自己和身边的好兄弟苍参。
蓦然间,那个形貌比乞丐还要不如的年迈老者张开双臂,仰着脖颈,发出一记如龙吟般的恐怖啸声,他状态胜过疯魔,声嘶力竭的狂叫道:“我剑疯龙杨木活了百年,也就才收了这七个徒弟啊,你们还给我全杀了,那老夫这天下第一的剑术,该去传给何人呐?!”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对十八
地下监牢里面自愿被关着的那名白发老者,正是当年白龙剑宗的开山祖师,剑狂龙蠡的本家亲哥哥,绰号“剑疯”的龙杨木。
约莫一甲子多年前,龙杨木距离九阶尘仙境只剩下一步之隔,其弟龙蠡心思狠辣,嫉妒哥哥比自己先行踏步陆地尘仙,为了地位攀升,暗下毒手,一掌震断了龙杨木的周身筋脉,吸干了兄长的内力真气,一举成为了中原武林君王一般的威严存在。
洞庭湖白龙剑宗在龙蠡的统领下,逐渐掌握天下霸权,世人只要听到“白龙”二字,第一时间就会联想到号称“剑狂”的剑宗宗主龙蠡。
剑疯龙杨木那会儿有着半步陆地尘仙的境界,虽然遭到足可致命的重伤,却也侥幸未死,和刀神古道境遇相仿,都被白虎帝君转世的剑圣嬴秋救下,虽已不复昔日那般巅峰无敌的境界,性命到底还是留存了下来。
甲子光阴弹指即过,由于筋脉损毁严重,内力的存储能力有了上限,如今的龙杨木单论修为底蕴,最多只能看作是一个脱俗境大圆满的剑修,空有一身钻研百年的剑术,却也决计翻不了天,更谈不上什么天下无敌。
明知自己终身沉淫剑道,但到头来还是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的龙杨木打算画地为牢,他主动离开了中原,孤身北上,兜兜转转,来到这座黄龙府七星城,在从满城男女口中得知,此地最潇洒快活者,莫胜过那个擅长御女的“一夜七次郎”耶律望天。
连凝丹境修为都已没有的老剑疯找到天仙楼大老板,用自己可以免费充当“活剑靶”的诱人条件,换得了这一处地下隐居之所。
在这里,他每日都可以享受传人剑术的快乐,给那七名剑修“喂剑”,调-教天资不凡的后生晚辈,一点点的把自创剑法倾囊授之。
龙杨木对自己老来收下的这七个爱徒期望有加,觉得最多不会超过十二年,那七大剑修就都能悉数跻身仙品境界,并把自己的全部剑法通通学会,至少天底下能战胜他们七人的凝丹境剑修几乎不会存在。
遥想剑疯当年意气风发,统管着的江南白龙剑宗,号称中原第一侠义道门派,偌大一座宗门内部,都挑不出几个本事不错的剑仙。
而今老剑客龙杨木已命数不多,在死前能有七个彻底继承了衣钵的剑仙作为弟子,实在是人生的一大幸事!
然而那个幸事如今已经宣告破灭,如梦幻泡影。
此时此刻的石牢里面,身穿肮脏麻衣的老剑疯从耶律望天的口中得知,七星七曜那七名脱俗境剑修均已战死,连一个活命的都没有留下。
自己的宝贝剑术断了传承,这让龙杨木如何不悲愤交加?
牢里。
麻衣披身的老剑疯在肆意咆哮了一会儿后,猛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动作敏捷。
他现在的本命内力虽不如仙品剑修,但意气台内的“剑意”终究尚在,这甲子光阴里苦心钻研剑术,也让他有了远非常人能够企及的那份底气和魄力。
就那么一站,不言不语,便有煌煌天神之威,叫人战战兢兢。
真不愧是昔年令万人垂首,称霸整座中原武林的王者人物!
魏颉身为江湖晚辈,主动低头示弱,他将手中的青霜血灵归入鞘内,欠身拱手道:“老前辈可是当年白龙剑宗的开山鼻祖,龙杨木龙前辈?”
麻衣白发的老者瞪大那双如刀狭眸,嗓音雄浑如虎,厉声道:“是啊,你小子也听过老夫的名讳?从中原那边过来的?”
魏颉点头称是,言语表明自己正是从南面大禹王朝而来。
曾经的半步陆地尘仙龙杨木咳嗽了一声,挑起白眉,自言自语道:“老夫在天烛闭关多年,也不知中原武林现今已是何等的气象了,江山代有才人出,我辈老人都没戏好唱啦……掐指算来,我那孽-障弟弟与嬴秋的五十年之约已至,两人也该开打了,嬴秋说他必然能赢,可我弟他好歹是苦修了半个百年的陆地尘仙,胜负或许有得一拼。”
绰号“剑疯”的白发老者忽然朗声问道:“喂,小子,你可知道武林第一侠义道门派白龙剑……剑窟,而今是何人在当家啊?剑窟里那个所谓的老祖宗龙蠡,现在已然出关了么?”
魏颉微一躬身,挺起后背,笑着将洞庭湖湖心岛上空,白帝白佥转世的嬴秋全力斩杀剑狂龙蠡之事都说了出来。
一剑水龙吟,一剑万法皆破。
最后以剑圣临时自创的天下第一剑术霜刃把示君,彻底摧烂了剑狂体魄,使之尸骨沉湖。
龙杨木听罢后,嘴巴张开并不合拢,立在原地,怔怔然愣住半晌,方才缓过神来,微微点头,若有所思的说道:“好一个嬴秋,说了待我弟出关之日,便是他剑斩龙蠡之时,言出必践,有行必果,这等豪杰,实在让人钦佩啊……”
蓦地里老剑疯眉目轩然一扬,喝问道:“小子,你和嬴秋是什么关系?为何你会对他和龙蠡的那场战斗这般清楚?”
魏颉原本想杜撰一个借口,比如自己碰巧游经洞庭湖之类的说辞,但此时此刻直视龙杨木那双如炬慧眼,竟不愿再出半句假话,坦然直言道:“嬴老前辈算我半个师父。”
龙杨木冷笑一声,眯起眼眸,不屑的道:“什么师父,就小子也配?说说吧,嬴秋都教你什么了?”
魏颉正色回应道:“不瞒前辈,嬴老爷子已将套天下第一剑术霜刃把示君传授给了我,故而就算他不认我做徒弟,我却也已在心里将其视若自己的师父了。”
麻衣上沾满污渍的白发老人瞬间来了精神,脸色洋溢出喜悦激动的表情,他匆匆然叫道:“此话当真?你小子真的学会了嬴秋此生最强的那套剑术?哈哈,妙极了,太妙了啊!”
鹰钩鼻老者龙杨木拍手欢喜道:“臭小子,我瞧你也是个有骨气的汉子,明明身子受了那么重的伤,连本命木元都碎了,却还能脊背挺直的立在这儿,相当不错!怎么样,敢不敢和老夫打上一架?不用真气内力,光比拼剑招,可有这个胆子么?若是不敢,你劝你有些自知之明,趁早自废全身筋脉,否则便是白瞎了这门上等剑法!”
淮南道游侠儿苍参对龙杨木的名号不熟,就算熟也不想对其如何恭敬尊崇,这会儿见其如此不依不饶,无礼狂傲到了极点,便忍不住大声嚷道:“喂,老头,你明明都已看出我兄弟他身负重伤了,为什么还要咄咄逼人,强迫他硬要和你打?这不分明是趁人之危吗?!”
白发如雪的龙杨木嗤笑道:“怎么的,你这怂包是他的朋友?我问你,你可会嬴秋的那套霜刃把示君么?既然不会,那便乖乖闭嘴,休要搅了老夫的兴致,否则连你一块儿打,打得你老母亲都不认识!”
蓝袍剑客苍参脾气不佳,听不得此话,咬牙切齿,愤怒万分的就要冲上去和剑疯较量,却被魏颉一把给拉住了。
脏器内部损伤修复了不少的魏颉面带平和笑意,语气颇为无所谓的说道:“没关系的,我还能打,你用不着帮我出头。龙老前辈是当年名副其实的侠义派人士,既然说了不用内力,光比拼招式,那就只是很单纯的武艺较量而已,就算受伤也不会太重,无妨的,你在一旁好好观看便是。”
憋了满肚子火气没地方发泄的苍参“哼”了一下,强忍出手的欲望,扭头看向了别处。
魏颉在原地快速调整了周身内息走势,猛地从金鞘内拔出了那柄血灵朝天阙,高高一抛,正正好好落入剑疯龙杨木的手中。
红绸年轻人再度拔出青霜神剑,右手紧握,抱拳行礼道:“大禹王朝江湖游侠魏苍,请龙老前辈出剑。”
已经太多年没有摸过剑的龙杨木此时把持品质绝佳的赤刃血灵剑,精神异常抖擞,他神情亢奋的说道:“你小子还算有点儿礼貌,那老夫今日便来指点你几招,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真正的天下第一剑术!”
麻衣老者与红绸年轻人于刹那间同时朝对方暴起发难。
地下监牢内。
敌对的两人岁数差了将近百年,招式的总数更是差了整整一十八倍。
魏颉从始至终都只用一门“霜刃把示君”。
龙杨木却将自己毕生所创的十八套剑法尽数使出,毫不保留。
那是一场“一对十八”的技术巅峰厮杀!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我败了
剑疯龙杨木虽然目前只剩下五阶脱俗境大圆满的修为底蕴,远远不再如当年那般所向披靡,但年轻人魏颉因被龙渊剑重伤脏器,身体被彻底贯穿,导致木元砰然碎裂,金丹无法重塑,内力一下子跌至了脱俗境初阶的水准,若实打实的较量拼杀,决计不是龙姓老剑客的对手,必输无疑。
好在龙杨木归根到底还是侠义道人士出身,曾经君临过中原武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既然说了不用真气内力,只比拼剑术高低,那就当真不会有那些令人作呕的花花肠子,直来直往,比剑便是。
这恐怕也是甲子多年前,心思纯净的龙杨木会被弟弟龙蠡偷袭至濒死的原因。
江湖险恶,邪派之人固然为恶,正派之人若不比他们更恶,就只有被杀被害的可怜下场了。
龙杨木如今的悲戚遭遇就是血淋淋的铁证!
地下石牢内,红绸剑修和白发剑客,两者光明正大的较量着自身剑术水平,场面激烈无伦。
他们那决出一个真正的“天下第一剑术”,证明自己的“剑”,是举世无双的最强。
魏颉所使的武学毫无疑问就是嬴秋的那套霜刃把示君,而龙杨木此刻却毫不客气,将自身半百年来积攒独创的“剑法”悉数递出。
有一门算一门,有一招算一招,这位昔年堂堂的武林霸主,此生共计开创剑术一十八套。
分别名为我辈逍遥,浩荡出山志向云,疏狂剑,吾言天地阔,生死浮沉不忘忧,剑绞天下风云,唇亡齿寒剑诀,忆我少年游,万火牛,风波恶,魑魅魍魉,鬼雨神剑,美人如玉剑如虹,销魂一击,剑煎人寿,才尽回肠荡气中,纵死闻侠骨,独倚长剑临清秋。
一十八套剑术。
龙杨木紧握手中那柄魏颉借出的血灵朝天阙,甲子不曾拿过剑的他此刻倾力而为,一招一式都是他毕生的心血凝成,剑意精粹无比。
其中有大部分剑招,就连七星七曜都至死未曾得见,如压箱底的宝贝一般。
甲子磨“剑”,今日送君且看!
魏颉右手中青霜剑之上有芒气若青龙,剑罡汹涌澎湃,尽力与那位昔日的无敌剑疯决战。
一丝内力不出,半分真气无使。
就那么硬碰硬的以手中剑对战敌人,以剑招决出高下,分出雌雄!
当之无愧的纯粹剑修!
这一战打斗画面之剧烈,饶是苍参和楼燕儿两人在世间江湖摸爬滚打多年,都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不夸张的说,像这般精妙无双的剑技,纵使睡梦里都不可能闪现分毫,更别提在与人实战过程中用出了,简直是天方夜谭般的神话。魏颉和龙杨木这两人面对彼此,都大有英雄敬英雄之情、豪杰惜豪杰之意,均觉得对方是自己生平敌战之人当中,单论剑术水平最高者。
红绸剑客魏颉深知自己眼下有伤在身,故而这场比武战斗务必要速战速决,一旦拖得久了,虽然能多学到些龙老前辈的独家剑法,但对自己决计是弊大于利的,搞不好要把性命赔上。
丝毫不遗余力,施展剑圣嬴秋所创之霜刃把示君,每一剑都是年轻剑修自身豪情的展露。
风雪夜归人,剑招如磅礴大雪,令人无喘息之机。
此时囚牢中的这位习剑年轻人意气勃发,大有白虎皮老剑圣那日在西疆阳关大平原之上手刃万军的那份豪气魄力。
万人吾往矣,与一人为战,自是无所畏惧!
这套就连天庭神明都能震撼的无上剑法,在年轻剑修的手中发挥出了足够强悍的威力,倒也不负剑圣授剑之莫大恩惠。
剑气强盛,呼啸撕扯,摧得人连睁开眼睛都十分困难。
修为浅薄的耶律望天索性把双目紧闭了起来,一旁观战的苍参和楼燕儿两人则努力瞪大眼睛,苦苦观看此战,寄希望于从魏、龙二人的动作中学到些许宝贵“财富”,砥砺自身剑道。
魏颉后背的那处伤口因剧烈战斗而再度撕裂,疼痛万分,有鲜血疯狂涌出,浸透了那条本就已殷红深色的珍贵绸缎。
老者龙杨木挥舞朝天阙,也因为被青霜剑伤及本命体魄而口中渗血,受伤不轻。
好一场老少之间的淋漓血战!
二人之战持续中,蓝袍剑客苍参忽然拍了拍黑衣刺客楼燕儿的肩膀,凑近说道:“这一战恐怕马上要有一个分晓了,我赌至多三十个回合内,老魏就能干掉那颗‘老帮菜’,你信么?”
有着傲人身材的楼燕儿蹙眉摇头,表示不信,沉声道:“那名穿麻衣的老者剑意卓然,更是身负堪称匪夷所思的浩荡剑术,你兄弟他固然剑法超绝,技艺够强,可就算要赢,这短短三十回合,也绝难分出胜负吧……”
淮南道游侠儿苍参颇为自信的笑了笑,凑得更近,几乎快贴到楼燕儿的耳朵上,细声软语的说了句:“说真的,若被我猜中了,你让我抱一下行不?”
若换成其他女子,就算不抽苍参一记大耳光子,也必然会打赏这名混蛋无赖一个“滚”字,但黑衣大姑娘楼燕儿听罢后,居然呵呵一笑,淡淡的回应:“如果真被你蒙对了,让你抱一抱也无妨,但若你没猜中,那你……”
苍参嬉笑道:“那我也只好舍命赔美人,白白给你抱一下了。”
楼燕儿轻啐一口,“你若猜不中,把两条腿乖乖岔-开,让我往中间揣上一脚。”
苍参面带苦笑,喃喃道:“我老苍家一脉单传,这笔买卖搞不好要赔大发呀!”
年轻剑修与老迈剑狂彼此厮杀,杀气鼎盛,剑罡如龙,剑气威压众生,战事已到了白热化阶段。
随时都能相较出孰强孰弱。
究竟是老者的剑术更强,还是年轻人的剑法更高!
苍参咬紧牙关,死死盯着战况,心中不断默念着:“老魏给我争口气啊,快些战胜那个老东西,我苍参下半辈子的幸福可就全看你的了!”
有沙哑老者的惨叫声蓦然发出。
极为颤人心魂,胸中无甚大遗憾者,必不可能有此等哀鸣。
落败者,龙杨木。
此战所胜剑术,霜刃把示君。
我辈逍遥,甲子闭关不出剑,谈何逍遥?
浩荡出山志向云,云霄之上有神明。
疏狂剑,狂人意,剑意更盛者,胜。
吾言天地阔,人间多腌臜,剑客今落魄。
生死浮沉不忘忧,荣华富贵俱云烟,轻轻飘飘,不足惧。
剑绞天下风云,风云突变,长剑不得出。
唇亡齿寒剑诀,唇已亡齿已寒,世间哪有兄弟手足情?
忆我少年游,今已垂垂老矣,不复韶华。
万火牛,山巅火牛万头,骤雨灭火,剑斩万兽。
风波恶,一剑可平世间事。
魑魅魍魉,四小鬼尽皆伏诛。
鬼雨神剑,剑落惊鬼神泣风雨,敌不过谪仙之剑。
美人如玉剑如虹,美人易老,白玉易裂,虹光易逝。
销魂一击,不堪一击。
剑煎人寿,此至剑之寿命已绝。
才尽回肠荡气中,剑可荡气回肠,最终难逃一破。
纵死闻侠骨,铮铮骨气尽数消散。
独倚长剑临清秋,这一获得嬴秋简单提点过的上乘剑法,也被老剑圣生平最强剑术击败了。
光彩骤然耀眼,再定睛看去时,牢里已气象全无,平平淡淡。
那柄青刃神剑的剑尖已堪堪抵在了老剑疯的喉头,剑芒已全数收敛,但也只消再往前送出三寸距离,老人便会当场死透。
龙杨木单臂下垂,不再提起血灵剑,龙鸣止息,老剑客脸上浮现颓废的神情,口中犹有鲜血流出,他凝视着那名战胜了自己的红绸剑修,轻轻地低眉说道:“我败了,败得彻彻底底啊!”
第二百五十四章 望天而死
魏颉以剑圣剑法霜刃把示君,以一敌十八,摧破龙杨木苦熬六十年磨砺出来的一十八门独创剑法。
年轻人赢得正气,老剑客亦输得坦荡。
一场侠义之战。
魏颉接过了龙杨木递回来的血灵朝天阙,把青霜血灵两剑同时归入鞘内,拱手作揖,言语恭敬有礼,“龙老前辈,承让了。”
龙杨木瘪起嘴,又摆了摆手,道:“让个屁啊,老夫可决计没有让你的意思,适才递出的每一剑,我都是奔着要你性命去的。”
苍参听后内心生出了赞许之意,暗道:“这老东西倒也坦诚,直言自己根本就无点到为止的想法,而是打算取人性命,如此率真品性,还算得上正直,嗯,跟我有的一拼。”
然后咧嘴而笑,小力戳了戳身边的那名黑衣女刺客,笑道:“喂,燕儿,二十七个回合,咱们刚才赌完以后,老魏只用了二十七个回合就赢了,现在你是不是该兑现诺言了呀?”
楼燕儿斜斜的瞥了苍参一眼,应了一声,主动挪步过去,张开双臂,一把用力抱住了那名蓝袍剑客。
一点点的收拢双臂,发死力。
“紧,太紧……够,够了!”苍参竭力挣扎道,“燕儿姑娘,你……你放开我吧。”
楼燕儿哼了一下,“乖乖”的快速撒手。
苍参连连咳嗽了两声,无奈道:“好家伙,你胸口的那两坨肉差点没把我骨头给压塌咯……”
楼燕儿微微一笑,眯眼道:“你不喜欢么?”
苍参神色尴尬,也跟着笑了笑,说道:“喜欢是喜欢,下次如果能轻一些就更喜欢了,燕儿姑娘身材之佳人间难见,能入美人之怀,我苍参三生有幸。”
另一边,魏颉完全无视姓苍的这家伙有何乱七八糟的动静,全部注意力都在龙老前辈的身上。
这因就在刚刚,这位昔年的中原江湖第一人,承认了嬴秋的霜刃把示君是天下第一剑招。
一身傲气与傲骨,龙杨木今朝终于肯低头了。
而魏颉作为这门最最顶尖剑术的拥有者,当然也随之沾沾自喜,说不出的欢欣鼓舞。
白发如雪的老者龙杨木小幅度摇了几下头,长叹一声,低沉嗓音道:“老夫本来还想要好生教训你小子一顿,好宣泄一下这几十年来积累的怨气,想不到最终自己却输得彻底,被一个江湖晚辈给‘指点’了,唉,这可实在是自取其辱呐!”
魏颉刚想说些什么,鹰钩鼻老剑客抬起头,继续正色道:“嬴秋能创出如此神异无双的剑法,厉害得让人没话说,而你小子既能得他的传承,那么自然也不是甚么等闲平庸之辈,是叫魏苍是吗?好,老夫今日便多送一式意气剑招给你,剑名三个字,剑招特色为弧线剑法,小子,且看好了。”
绰号剑疯的麻衣老者手中并无半柄长剑,他只是把右臂举了起来,以手作刃,轻描淡写的斩出了一剑。
姿态风流,体态雄健,恰如他甲子岁月前君临天下,武林后辈称臣。
一道浑厚浓白色的剑罡自老者手掌中飞出,重重砸在了西侧的墙壁上。
轰的一声雷震般的巨响。
石牢西首处赫然出现一个极深极长的沟壑,若神人凭借巨斧砍凿而成。
魏颉瞪大眼睛震撼之际,剑疯龙杨木手指对准红绸年轻人胸口一戳,一缕白色剑气就这样瞬间飘入了魏颉的胸口膻中穴。
“试试吧,试试老夫这一剑趁不趁手,好不好用。”麻衣白发的老前辈微笑道。
魏颉点了点头,倏然拔出腰间的血灵朝天阙,学着老前辈的样子,对着东面也劈出一击。
又是同样震耳的一记响动,东首墙壁也骤然裂出一条巨痕。
龙杨木仰头哈哈大笑起来,神色尤为放肆快意,只觉得自己老来得了这么个会了自身剑法的晚辈,亦或者说是“半个徒弟”,实乃一大快哉幸事,抚恤笑道:“君子虽穷志不穷,人生自古有飘蓬。文章千堆锦,才气胸中万丈虹。大抵养龙须是海,算来栖凤莫非桐。江南江北豪杰多,俯仰怀贤倚暮疯。我教给你的这一招意气剑法,名字就叫做‘倚暮疯’,是我剑疯龙杨木毕生意气凝聚而成的上乘剑招,乃世间一等一的弧线招式,你小子有福气,好好珍惜此招吧!”
魏颉作揖拜谢白发老剑客。
身穿囚服麻衣的鹰钩鼻老者随意点了下头,继而朝着牢门口走去,魏颉连忙追问道:“老前辈此去欲何?”
白龙剑窟老祖宗龙蠡的亲哥哥龙杨木脸上并无笑意,他背对着那名穿有鲜红绸缎的年轻人,头也不回的说道:“欲何?呵呵,老夫曾经是江湖上最有名的剑客,如今既已出了画地为牢,那当然是要出去杀人的咯!你放心,老夫绝不滥杀,我只是想要回洞庭湖,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东西……”
语毕,身材高大的白发老剑疯扬长而去。
此时的石牢里面,只剩下魏颉、苍参、楼燕儿,以及那位天仙楼大老板耶律望天了。
骨瘦如柴的耶律望天此时被吓得战战兢兢,脸色苍白全无人色,他把自己的整个身子蜷缩在墙角,因极度恐惧而导致呼吸尤为急促,把金丹乱射弩的发射口死死对准了三人,结结巴巴的威胁道:“你们都别过来啊,我……我这弩里面可还剩着一颗金弹呢,之前你们也都看到了,连丧彪那种家伙我都能一下子给射死,你们谁若敢上来,谁就得死!必死!”
苍参用手肘轻轻顶了魏颉的胳膊一下,笑道:“老魏,你这风头也出够了,这个孽-障就让我来负责弄死?”
魏颉一脸无所谓的表情,“你愿意干就干咯,反正今天那个复姓耶律的家伙必死无疑,谁杀他都是一样的,该死的人,怎么样都活不下来。”
因纵-欲过度而枯瘦嶙峋的大老板耶律望天咬着牙,五官狰狞扭曲,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恨恨的骂道:“我警告你们!你们休要轻举妄动,我这弩里的那颗金弹可没长眼睛,谁先动谁死!”
为了增加些活命的指望,耶律望天又震声补充道:“姓魏的,你也知道老子复姓耶律了吧,我爹可是堂堂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你敢杀我,我爹一定会让你死无全尸的!”
魏颉往地上啐了一口,没好气的笑骂道:“你这条狗汉-奸,死到临头了还要搬出你的那个野-爹出来,行,那我不妨让你死个明白。本公子确实是姓魏,但却不是叫魏苍,而是魏颉,姓魏名颉字正气,我爹呢,就是当年把你干爹耶律镇江打得仓皇北顾的那位狼煞大将军魏魁。”
耶律望天身子猛然发生剧颤,嘴唇抖动,但仍强装镇定的喊道:“狼煞的儿子便了不起么?你们三个欺负一个,算什么屁的英雄好汉?还说是狼煞魏魁之子呢,我看是脓包的后代才对!若是真英雄,有本事就放了我,等以后有机会了,咱们再正面硬碰硬一次!”
苍参皱着眉头,满脸鄙视的唾骂道:“你这该死的杂-种,做什么春秋大梦呢?还给你机会正面硬碰硬……谁跟你说了我们要三个一起上了?你就说说,你这一事无成的废物有何拿得出手的真功夫?我们这里的三个人,哪个不能轻轻松松取走你的性命,无论是单挑还是群殴,你都只有死路一条,区区一条注定活不了的断脊之犬,还敢在此饶舌,真是可笑至极!”
耶律望天正准备接着开口,蓦然间右手手腕一阵剧烈疼痛,那架金丹乱射弩就此脱手落地。
低头一看,眼珠子险些骇得脱出眶中,他只见自己的整只右手都已被切割了下来。
大难临头的关口,耶律望天垂死挣扎,试图弯下腰去捡起那架金弩,蓦然间,左手小臂处又被一柄漆黑色的匕首深深扎中,骨骼碎裂,痛得他几欲当场昏倒。
这一瞬,有一袭黑影极速纵高。
身姿矫健轻盈如飞燕。
叫人只能举目仰望。
黑衣女刺客楼燕儿英姿飒爽,她在半空中猛地拔出了那柄师父聂仲子的心爱佩剑鱼肠。
光芒一闪,楼姓女子挥落右臂,对准那名天仙路天字一号大老板尽力劈砍出了一剑。
凌锐无匹的剑气正正好好击中白脸男子的额头。
令之顷刻颅骨粉碎。
耶律望天,望天而死!
第二百五十五章 谋划
天烛国南院第一大府黄龙,天阙城。
这座天烛南面疆域最大的城池,昔日曾是南边大禹国的王朝国都,军政枢纽,后来北国的南院大王耶律镇江挑起南下战争,率重军入侵南朝,所经之处,烽火纷飞,死人以万计,南朝大禹节节退败,无兵将可挡其芒。
为了苟延残喘、自保求全,为了保住哪怕一丢丢的尊严面子,皇帝不得已将帝都从天阙迁出,在长安道修建了一座巨城天启,以天启城为大禹王朝崭新皇宫的所在地。
后来,起于草野微末的武将魏魁带领魏家军自燕鸣关出发,一路北上征伐,人挡杀人佛挡杀佛,打得耶律军队连连撤退,魏家长车轰入天烛黄龙府,成功收复了天阙城,扬眉吐气。
再后来,魏大将军在与耶律巫沉的战役中自我兵解,身死于少咸山碎肉城,尸骨无存青铜峰,南朝年轻天子嬴勾怯懦胆小,惧怕耶律镇江之浩荡龙威,不敢正面迎敌,遂以“剑落不祥”为借口理由,割让了六座边塞雄城给天烛,其中就包括那座旧国故都天阙。
卖国文书一签,魏魁魏大将军十几年的努力便等于彻底付诸流水。
大概一年多前,天阙城成为了天烛国南院大王的主要根据地,城池地位与北庭女帝坐镇的“上京”不相上下,都是类似一国之都的存在,辉煌不可一世。
落魄书生杨春的那首《神兵天降》里面“欲破狼蛮取上京,魏家长车出燕鸣。银河影照六城邑,天启府里尽王侯”两句,就在有意讥讽抨击这一丧权辱国的事件,所以魏魁之子魏颉在读到此首诗的时候,才会那般心情激动,热血澎湃。
除了杨春外,诗圣谢心然也曾写过一句“暖风熏得游人醉,只认天启作天阙”,用以嘲笑天启城里面下到庙堂官员,上到龙椅天子,个个都是脓包软蛋,无半分居安思危的意识,丝毫不念那座已然沦陷敌国的故地旧都,心甘情愿被北国蛮子践踏凌辱,只愿意享受当下的逍遥自在,得过且过,鼠目寸光,跟条狗没什么区别。
剑仙李太清的青莲剑落入建阳城后被改名为“霜寒天下”,天下百姓们胸膛里的那颗“心”,确确实实也因为六座边关巨城的失陷而大感寒冷,人心一寒,民族骨气不复,这个中原大一统的国家便再无出头之日了!
大禹国男女老少们的心再寒,天启府里朝廷大官们的日子再舒服,天阙城这一军机巨塞变成耶律镇江“所有物”这件事,已是铁一般的事实,任谁都无法轻易改变了……
幸而中原不曾少豪气。
今朝有三个来自南边大禹王朝的青年人齐聚于北国南院天阙城,意图颇为显著,就是要以一己之力,改变些什么东西!
黄昏时分,城中某座大型酒楼的屋顶上方。有三者围坐在顶端屋瓦之上,坐而对饮。
两名男子和一名女子。
男子一人穿红绸一人披蓝袍,女子则满身皆黑,英气不凡。
红绸男子脖子上戴有佛珠,腰间别墨金双剑;蓝袍男子衣裳有气机徐徐外散,腰别绿鞘长剑;黑衣女子腰际插着漆黑匕首和黑鞘短剑各一柄,后背挂着一架纯金色的弓弩。
三人中的蓝袍男子和黑衣女子虽然容貌谈不上如何俊美,但气质和身材远远胜过常人。
而那名穿有鲜红绸缎的年轻人却是品貌俱佳,仿似那天庭谪仙人下凡临尘,让人一见,便挪不开眼睛,内心由衷称赞一句:“好一个风度翩翩、气宇轩昂的俊公子!”
这三名佩剑之人都在喝着同一种酒,此酒名唤“黄龙”,乃当年大禹王朝狼煞大将军魏魁亲自改良老版黄酒后,以独门秘方酿造出来的一种世间珍品,酒名由来,自是魏大将军曾经的那番壮志豪言,简而言之便是六个字,发兵直捣黄龙!
黄龙酒色泽清澈透绿,表面如有浓浓春意盎然,掀开酒盖后即刻有无比馥郁的酒香扑鼻而出,甚是诱人,入口味醇浓厚,饮罢飘飘欲仙,实乃人间不可多得的美好之物。
蓝袍剑客苍参豪饮一大口黄龙酒,赞叹道:“老魏,可以啊你,不过就是跟酒楼老板稍微讲了讲你的独门配方,就能让寻常的黄酒变得如此味道醇正,真是妙极了!好喝,好喝得紧呐!”
黑衣女刺客楼燕儿也爱饮酒,兀自喝个不停,施施然受用无穷。
苍参拍了拍魏颉的肩膀,竖了个大拇指,“话说你爹可真牛,打起仗来通神也就罢了,这酿酒的本事怎的也如此高超?黄龙酒,直捣黄龙府,啧啧,连名字都取得这等霸气好听,你爹他还是人吗?这不神仙吗?!”
红绸年轻人魏颉浅浅翻了个白眼,笑骂道:“喝你的酒,不说话没人当你姓苍的是个哑巴。”
苍参嘿嘿一笑,又仰头灌起了得“魏氏独门”手艺加工过的黄酒黄龙,畅快至极,江湖游侠爱酒,不亚于爱色之徒爱女人。
魏魁的独生子魏颉也抿了口澄绿黄龙酒,向那名身材丰满、四肢纤细,但个头又不甚高的黑衣女子说道:“燕儿姑娘,你之前委身藏匿在顶端天花板的那门功夫,可是叫做‘壁虎游墙功’么?我听闻世间有名刺客个个都会那门顶级的轻身武学,我喜欢那功夫,之前也有专门自学过,可总似是而非,远达不到姑娘你那般彻彻底底隐匿身迹的造化呀!”
聂仲子之徒楼燕儿快意一笑,咧开嘴道:“我好歹也是中原刺客排行榜排第四的人吧,这点儿最起码的藏身本事还是有的,否则可对不起我师父他老人家的栽培之恩,你说对吧?”
魏颉点了点头,赞赏道:“天下十大杀手排第四,嗯,够厉害了啊!”
楼燕儿却快速摆了摆手,“不够不够,才第四而已,我的目标是成为天下第一刺客,这还差得远呢!咱们此行倘若真能杀得掉耶律镇江那厮,我带着天烛国南院大王的项上人头返回中原,那我的排行无疑能一举攀升至第二,但也只是第二而已,万万达不到第一。若想要超越那个号称轻功杀人双无敌的‘白昼幽灵’柯卿,那还有很大的距离啊,搞不好我得再苦熬几十年,把姓柯的老东西给活活熬死,才有希望晋级为世间第一杀手呢……”
见黑衣女刺客神色暗淡,魏颉出言安慰道:“哎,燕儿姑娘莫要气馁嘛,那个天下第六大魔头柯卿,貌似都是个百岁的老老头了,没多少年好活了,只消再等几年就行,自信点!”
楼燕儿因为喝了酒的缘故,小脸有些发红,听得俊气年轻人如此开慰自己,心情大好,微笑道:“那便借你吉言啦,反正这次暗杀耶律望天的事情,真的要多些你的帮忙了,若单单只我一个人,那可决计没法子做掉宁彪、七曜,还有那个什么剑疯龙杨木的。”
魏颉哈哈一笑,心里极是美滋滋。
苍参顿时就不乐意了,蓦然挑眉,叫道:“燕儿,你怎么光谢他啊,我就一点儿力都没出了?”
楼燕儿斜视那名梗着脖子的蓝袍青年,淡淡回应道:“魏公子他为了破阵杀人,不幸身负重伤,金丹木元不全,境界一路跌至五境初阶,又强忍剧痛力战龙杨木,伤口撕裂,血流无数,这么大的代价,你有么?”
苍参瘪了瘪嘴,叹气道:“唉,看在老魏受伤那么严重的份上,那这一战的‘头功’就让给他好了。”
楼燕儿嗤笑道:“你就算不让,这头功也照样是魏公子的。”
苍参气得翻白眼,恨恨道:“你……你至于给老魏说这么多好话吗?你是不是爱上他了,打算以身相许啊?!”
胸脯丰盈的女子楼燕儿“噌”的一下从屋顶瓦片上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厉声骂道:“姓苍的,你信不信我把你舌头剜下来!”
魏颉立时以“老好人”的身份出来打圆场,好言劝阻道:“燕儿姑娘啊,你消消气,老苍他这人就这样,钱是肯定不欠的,但这嘴吧,一天不欠都不行,你就当他喝多了撒酒疯,切莫往心里去……”
前胸那坨软-肉沉重的楼燕儿“哼”的一声,没好气的说了句:“这么欠的嘴,烂了最好!”
黑衣女杀手又重新盘腿坐定。
三人依旧围坐,喝着那款名为“直捣黄龙”的上等黄酒。
魏颉低头思量片刻后,忽然端起酒碗,一饮而尽,挺直后背腰杆,正色朗声道:“二位,咱们该来探讨一下此番刺杀耶律镇江的谋划了!”
第二百五十六章 真武何须惧青帝
天烛国南院黄龙府,天阙城。
耶律镇江的大王私宅。
这座举城第一大院里,有位声名显赫的重量级“贵客”亲自造访,南院大王出门迎接此人的到来,热热闹闹,隆重至极。
来者是一名身穿紫红色法袍的中年男人,头发用一根血红色丝带缠扎起来,约莫四十六七岁的年纪。
其人体格并不魁梧,面部容貌也缺乏英气,平平常常,外在最异于常人的地方莫过于那两条下垂时超过膝盖,长如林间猿猴一般的手臂。
自古双手过膝者,绝非等闲!
除了腰间佩玉,靴上缀玉以外,紫袍中年人的两个手腕上还都戴有一只呈浓墨色的镯子,若凑近仔细去看,便可发现,镯内有阵阵黑气持续流淌,煞是玄妙出奇。
这位不到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一进入大王府,立时便享受到了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的厚待,以接待最高宾客的礼仪敬之,山珍海味、珍馐佳馔摆满一桌,席间有美人献唱,佳人送舞,堂堂耶律大王更是屡次三番给那名远道而来的男子敬酒,男子也较为恭谦的端起酒杯回敬。
盛宴结束后,这名从英雄府专程赶来此地的长臂男子被耶律镇江安排住下,所“下榻”之地自然也是王府内最豪华高贵的客房,且有无数下人庸仆可随意差遣,派头极大。
暂时入住大王府的第三天,有一对男女前来求见,紫袍男子正好闲来无事,便欣然应允,答应见见二人。
登门寻求一见的那对男女英貌俊美,堪称有谪仙人的姿容,男子着黄底白纹衣裳,女子则身穿红衫。
皆佩剑,皆是剑修。
这对自大禹王朝而来,拜入天烛南院大王麾下的情侣,原是中原武林的知名人物,纵横江南道,名气鼎盛,男的叫胡箔,女的叫常雀儿。
二人均是四灵山山主王旗的四名门徒弟子之一,代号分别为麒麟和凤凰,师兄是青龙上官白檀,师弟是玄龟武崇。
凤凰常雀儿原是上官白檀的结发妻子,而后与师兄胡箔有了秘密的奸情,奸夫淫-妇暗中私通,联合杀害了小师弟武崇,将之抛尸野外,又往大师兄上官白檀的体内注入了“怪力乱神”四道异种真气,使其元神错乱,沦为了一个只知道胡乱杀人的疯子。
绰号“剑侠”的上官白檀之所以会犯下接连屠村的滔天罪孽,根由全在这二人的身上!
胡箔常雀儿害了上官白檀以后,便携一身上乘武艺北入天烛,投奔到了耶律镇江的旗下,以“狗汉奸”的身份,舒舒服服享受着南院大王对二者的莫大尊敬与优待。
毕竟在剑修稀少的北国地界,这两名拥有六阶凝丹境的“剑仙”,那可无疑是类似于国宝般的存在,理所应当高人一等,被奉为座上宾,尽享丰厚礼遇,可在这座黄龙府天阙城里横行霸道,无人可挡他们的去路。
俨然一派唯我独尊的架势!
这一日,这对身材相貌盖世无双的“谪仙”剑修,主动登门求见,并无他愿,只希望那名紫袍男人能稍稍赐教几招。
几招也好啊,只要能从此人身上学到几招,那也足可受用终身了!
毕竟那个将近五十岁的男子不是他人,正是英雄府魔宗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折腰十三凶徒之中排行第九的林清林老九。
天烛国民风极度剽悍,龙蒙族人历来尚武,而他林清,就是众人心目中公认的“武神”!
这一位昔日的屠龙帮帮主自愿接受招安,在加入并依附邪宗英雄折腰山后,很快便成为了折腰山十三巨峰峰主之一,部下统管精兵上千,权力熏天,万人之上。
声名万分煊赫,人尽皆知折腰山多了个新的峰主,霹雳手段,雷霆策略,神威盖世,英雄无双。
关于这位林武神的传说自是层出不穷,多得数也数不过来。
其中最为夸张的,便是有人说既然天庭五大帝君之一的玄武帝君别号“真武大帝”,那么他林清作为真武峰峰主兼英雄府头号纯粹武夫,多半就是天上的真武转世投胎,玄武帝君降尘临凡。
若非人间真武,又岂能造就如此强悍无伦的近战杀力?
天下武学大山,他林老九以一己之力,轻轻松松便攀至了巅峰,世间武夫只能抬头仰视,可望而不可及。
任你刀枪棍棒斧钺钩叉威力几何,我林清就是无敌于世,双拳开山,两腿断江,一对剔骨剥筋手,天下谁堪我敌手?
挡我之人,皆死尽!
也正是因为林清有那份“以拳脚无敌当世”的心境魄力,再加上他杀人手段极其残酷暴虐,尤爱扒皮抽筋折断骨头,故而英雄府百姓们怀疑他为了上位,暗杀了真武峰前任峰主梅子瓒的说法,倒也算不上甚么空穴来风。
至于林老九究竟有没有杀梅子瓒,这事儿也只有他本人以及身边的亲信才知晓了。
林清作为天才级别的纯粹武夫,今年年底四十七岁,毕生都在刻苦钻研轻身功夫和近战武学的他,兼融佛家道家两派的内外功法,酷爱习练各家各派上乘秘术,巧妙至极的化为己用,使自身武艺不存在任何残缺和纰漏。
“技法通天”四个字,就是专门为他林老九量身打造的!
林清深受折腰山诸峰共主诸葛长怀的器重,得蒙诸葛老大赏赐,荣获一条紫红色的珍贵法袍,名为“出淤泥”,穿着此袍可大大增强御伤的能力,加快周身真气流转,且能对任何通灵物做到“不染”,即世间万千法宝,无一能近得了他!
其灵异功效,有些类似于得驱邪之力加持过的那座七星剑阵,无视一切通灵法器。
手腕处带着两枚浓墨色镯子自然也非寻常之物,其名唤作“黑玉碎骨镯”,可大幅强化修士武夫双拳的破坏力,碎人筋骨轻而易举,断人心脉信手拈来,可谓天底下颇为顶级的宝贝了。
可只有这样品质的袍子和镯子,才配得上他“人间真武”林老九的身份地位!
天阙城南院大王府内,胡箔常雀儿两人殷勤讨好,陪着笑脸,低三下气的向林清请教功夫,希望这位天字一号武学宗师能发发善心,传他们二人几招有用的功夫。
林清当然不是什么好说话的活菩萨,没理由白送人功夫那么大方,但看到他们献上来的几样奇珍异宝品种尚佳,想起自己那个许久未见一面的徒儿鼓武,师徒重逢,理应送些东西才是,便心甘情愿接受胡、常二人的献礼,慷慨的传授给了这位俊美“谪仙人”两门得意武学。
大还施功和精骨功。
这两门武功的内在要旨颇有异曲同工之妙,俱是注重敌我气机的流动走势,只要能完美灵活的控制自己和敌人的真气,那么就能十分轻松的学会这两门功法,武道一日千里。
大还施功又名“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即将敌人的杀招原封不动返还给敌人,让身前之人挖个坑把自个儿埋了,原本会对人体造成巨额伤害的招式,反倒结结实实的轰击在了自己的身上,敌人死得窝囊,施发此功者赢得痛快。
精骨功顾名思义,可将敌人的真精元神以及骨骼内部蕴藏着的血气通通据为己有,一般来说,只要能精准无误的吸干一个人的精元和血气,那么基本上就能将该人膻中府海内积累的“异种”真气悉数转化为自己的本命真气,使自身内力猛然暴涨!
虽然有此神通效果,但与此同时的代价也不小,那就是极有可能因短时间吸入过多真气而走火入魔,变得彻底六亲不认,见谁杀谁,哪怕是亲人朋友在身边,也会扑上去将他们的血气内力全部吸干,让无辜的亲朋好友沦为一具具枯骨干尸。
故此功法又有一个血腥残忍的别名,叫做“吸亲刮骨功”!
林老九在把大还施功和吸亲刮骨功教给了胡箔和常雀儿以后,见二人练功效率奇快,天赋之高着实不凡,遂笑眯眯的赞扬道:“不错不错,不愧是从中原来的剑仙,学起功夫来就是比常人要快得多!”
穿有黄白衣裳的胡箔欠身行礼,抱拳道:“林武神谬赞了,我等二人资质平平,能有幸修习武神大人的功夫,必然是前世积累福报,今生方可得此福缘!”
又转头对身边的姘头说道:“雀儿,还不快谢过林前辈。”
身披纤薄红衫的女子剑仙常雀儿屈膝道了个万福,敛低眉目,娇态显露,她微笑道:“多谢林武神授业之恩!”
真武峰峰主林清对着常雀儿上下打量了一通,发出“啧啧”的声音,咧开嘴巴,笑问道:“听诸葛老大之前说过,江南大地最盛产你这种身段窈窕,长得又水灵出挑的姑娘,可是真的?”
常雀儿装出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低头不敢看人,用“害羞”的语气回应道:“武神大人若有兴趣,他日陪我们二人一同去中原玩玩便是,江南烟雨朦胧,撑着油纸伞的俏丽姑娘,要多少有多少。”
嘴上一口一个大人,心里却在盘算着日后林清若真去中原游玩,她和自己的姘头胡箔该用何等阴毒计策,一鼓作气,取了这个人间真武大帝的性命。
在天烛弄不死你,回了大禹王朝,总有办法把你姓林的置于死地!
紫袍玉带的纯粹武夫林清快活一笑,拍了拍手,大声称妙,说将来有时间了,定会去江南一趟,好生领略一番那边的风光人情。
说着忽然表情一变,露出相当阴鸷若鹰隼的邪笑,林老九眯眼道:“话说,你们两人坏事不小,把我的人头都给抢了啊……”
胡箔和常雀儿顿时脸色大变,胆略更胜一筹的胡箔咽了下口水,颤声说道:“武,武神大人……您何出此言?”
南院最强武夫林清把头别向其他地方,望着远处,沉着嗓音道:“上官白檀,这个名字,你们都不陌生吧。”
常雀儿脸色白如雪色,胡箔则瞪大眼睛,结结巴巴的问道:“晚辈惶恐,不知大人为何突然要提起这个人的名字。”
林老九仰着头哈哈一笑,又转过去看向面容已然发白的胡、常二人,“还记得啊,记得就好,中原,准确来说是大禹王朝江南道,一提起青龙剑侠的名头,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名气远播,我林清身在北国天烛都有所耳闻,听说上官白檀有副世间顶级的强硬体魄,名为青龙体魄,还有一柄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对否?”
胡常二人快速点了点头,表示林武神所言不虚,确有此事。
林清缓缓伸出右手,在黄衣男子胡箔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淡淡道:“我早就有心去江南会一会那位连武林盟主都能舍弃不做的青衫剑侠了,看看究竟是我的拳头更硬,还是他上官白檀的体魄更强,是我被青龙给吃了,还是我用一双屠龙手宰了他那条青龙……唉,想不到我这还没去成大禹国呢,你们就先一步把我的战绩给抢走了,这让我很是苦恼啊!”
常雀儿听得此言,想起那个被自己残害至癫狂的结发丈夫,内心莫名涌出了一阵快乐、恐惧、懊恼交融起来的复杂情感,思绪万千,身体却如具石膏雕塑一般,傻站着不知所措。
而胡箔也好不到哪里去,他只不过是左肩被林清轻拍了一下,便已吓得寒毛乍起,悚然万状,整个人呆若木鸡,半句话都难以再说出口。
号称“武神”的林清又看了几眼这对自大禹王朝来的剑仙情侣,露出了个鄙夷的眼神,不禁想起自己的义子林明,心下暗道:“这年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剑侠再厉害,还不是死了?我那干儿子再脓包,却也还不是活得有滋有味?中原有句俗话叫‘好死不如赖活着’,讲得实在是对之极矣,好死的人,比不上赖活着的狗啊!”
林武神摇了摇头,轻呵一声,继而双手背在后头,慢悠悠转过身子,朝着另一个方向缓步走去了。
徒留那对卖国求荣的奸夫淫-妇呆呆的杵在原地。
一身紫红法袍出淤泥的林清径直而行,脚步愈来愈快,步履生风,直到后来整个身子居然凌空而起,踏罡步斗,双脚踩云腾雾,以绝世轻功朝远处行去,奔向了自己在王府内暂住的那间独立屋子。
返回屋内后,林清一挥手关上了房门,仍是始终保持着双手负后的姿态,突然眉头紧拧,往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唾沫。
只因他此刻想起了自己出门前,诸葛老大说过的那个凶险谶语,那个极是不详的恶劣卦数。
被耶律镇江奉为贵宾的林清这会儿神色尤为严肃,一副大义凛然的凝重状态,他自言自语道:“一点青光北上,五行属木,其色为青,青龙命脉……这不分明就是上官白檀嘛!可据传言称,上官白檀确确实实已经死了啊,被照雪剑仙风流所杀,尸骨无存,而且那两个中原来的剑仙也曾明确提起过,是他们害得青衫剑侠患了失心疯而去胡乱杀人的。既然上官已然身死于风流剑下,那么诸葛老大算出来的那个‘青光人儿’究竟是谁?青龙之属和烛龙的气数相冲,那家伙既有青龙气运傍身,那该和天庭五大帝君之首的青帝有甚牵连么……”
想着想着,中年武夫林清紧皱的眉头蓦然松了开来,放声大笑,胸腔内满满的都是自信,他抚着胡须道:“不过是个连天罡境都没有的废物罢了,区区低等蝼蚁,管他是谁,背景再大又有何妨,打杀了便是!青光不灭,让我林老九提头去见?呵呵,荒唐可笑!我林清办事什么时候让他诸葛长怀失望过?为了这种事,至于让我专门立一份军令状吗?”
饱受世人尊敬的紫袍武夫林清咬了咬牙,眼神里透出浓浓杀意,如同一头笃定要出门狩猎的丛林野兽,他用力把两颗拳头捏得嘎嘎作响,沉声说道:“我会用最残忍、最血腥的手段,一点点把那个胆敢来刺杀耶律镇江的家伙弄死,最后我还会在他临死前,把他的整根青龙‘龙脊’都给抽出来,摆在床头当装饰品!呵,老子可是人间真武,万民仰视的当代武神,还怕你一个狗屁青帝不成?!”
第二百五十七章 林老九
经过一番激烈讨论,魏颉、苍参、楼燕儿三人指定出了此番暗杀南院大王的基本谋划。
耶律镇江修建在天阙城中央地带的私宅面积极大,不亚于天启皇宫,单单内部府兵就绝不会低于六千人,除了兵卒战力以外,另外还有七名水平绝强的客卿,类似于耶律望天麾下的七星七曜,誓死守护主子,宛如铁壁铜墙。
和七曜不太相同的是,耶律镇江部下的这七人,最弱的也有凝丹境的修为。
五凝丹,两地煞。
六阶凝丹境高手,胡箔、常雀儿、赫连光晋、巫巴勒和狄泰。
七阶凝丹境大能。
鞭法宗师羊舌璞玉,以及大王府内杀力最高的顶级客卿,头号枪修兰椒。
以上差不多就是南院耶律大王府内“看家护院”的全部战斗力了。
后天就是耶律镇江六十岁生辰大宴,届时满城贵客登门到访,人山人海,必定有很多高手前来赴宴,会产生大量不确定的因素,如果选择那一日去行事,那无疑是在拿生命做赌注,到时候就算死了,未免也太不划算。
所以明日是最后期限了。
至于明天选在什么时间段去“办事”,魏颉提议在大早晨,天蒙蒙亮之时,那是此次行动的最佳时间点,天时地利人和。
暗杀策略其实很简单,甚至都可以说是有些儿戏,但却是三人在认真讨论了半天后得出的最佳方案了。
先由苍参用所有金豆子去买马,少说要买下三十四匹脚力不俗的结实大马,把买来的马分成两波,用不容易崩断的缰绳将每一匹都紧密牵在一起,马的屁-股上放置一个扎了口子的大沙袋,由魏颉和苍参两人牵头带领群马,在南院大王府外南门口大闹一番。
马群以及飞土扬尘,足够引出巨量的府内士兵来严阵作战了。
会是一场精彩好戏!
魏苍二人在南门吸引数千兵卒出战迎敌,越霸气越好,越招摇越棒,要多风光有多风光。
楼燕儿这位天下第四大刺客,就负责潜入耶律王府内部,刺杀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争取抢下头功。
届时,魏颉会提前将自身磅礴至极的紫霄真气附着在楼燕儿的身上,还准备借她那块从法圣李白白那儿得来的,能够抵抗世间法宝入侵身体的飞牌“逐客令”。
如此作为,能防止黑衣女刺客为敌人的攻伐器物所害,即使到那时未能宰掉贼首,也有逃跑的余地,可拼一拼搏出生天。
等南门出来的士兵们数目足够多了,魏颉和苍参两名脱俗境剑修便会“分兵两路”,自西门和东门两处地方潜入大王府中,努力和黑衣女刺客楼燕儿汇合,拧成一股绳,集结三人之力。
纵然楼燕儿出现被敌人死死包围的情况,在有两个帮手的相助下,至少存活的概率能大大提高,不容易那么快暴毙身死。
最好的情况就是,魏颉苍参二者合力在王府南门引出足量兵卒,并甩开追兵,顺利溜入府宅里面,三人碰面以后,避开战力最强的那两名地煞境大能。
魏颉亲手杀掉胡箔、常雀儿,为上官前辈报仇雪耻。
楼燕儿用那架金丹乱射弩刺杀耶律镇江,扬名异域。
苍参割下南院大王的人头,作为聘礼,迎娶心上人千岩竞秀。
至于最坏的情况,三人比谁都再清楚不过。
那就是无一幸免,悉数战死于天阙城中。
这一战两边都很难,魏、苍两个男人要直面如泉水般涌出的府内家兵,深陷重围。
还有另一方,楼燕儿要面对府里暗藏着的那些武林高手,到最后到底能不能摘掉耶律镇江的头颅,那就全凭天意了。
有可能大功告成,成功宰杀号称烛龙转世的耶律镇江。
也有可能,三人皆死,无一幸免于难。
因为死光的可能性远大于功成的概率,所以魏颉要事先请苍参和楼燕儿喝一通酒,算是临战之酒。
酒的寓意极佳,在刺杀黄龙府南院大王之前,好好喝上一回“直捣黄龙酒”,预示着出师大捷,马到成功,实在万分吉利。
在定好了明日清晨时分,按照原定计划行事,以三人之力,明暗两方配合,目的就是杀害整座天烛南院皇帝一般的存在,万人之上的南院大王耶律镇江。
魏颉想起昔日,红裙少女小霜儿还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在琅琊王府内的屋室内,年轻人曾一个字一个字的严肃说过。
明日清晨,沐河城西,截杀耶律望河!
时至今日,要杀的人同样也复姓耶律,只是换成了耶律望河的亲爹耶律镇江而已。
既然他能杀得掉耶律望河,那么对付辈分更高一层的耶律镇江,魏颉一样有着充分的自信。
就算没有刺杀成功,那也不会太大的关系。
没事的,大不了就是一死。
父亲大人已经死了,死在了和耶律大军的较量战争之中,父辈已光荣殉难,自己这个当儿子的,去死一死,那也没什么不行。
大英雄狼煞的后人,岂能贪生怕死?!
两国之争,无人是不可以去死的,包括将军,包括天子!
更加包括心系中原苍生的有志青年、豪迈之士。
魏颉高高端起酒杯,杯中装满澄绿黄龙酒,红绸年轻人朗声道:“这场暗杀,不成功便成仁,既然已知战死的概率远大于活着,便也没什么好怕的,偷生苟且的畏死之辈可决计干不成什么大事!来,让我们慨然赴死!”
饮尽一杯酒,摔碎手中碗。
魏、苍、楼三人,俱已同仇敌忾。
堪称视死如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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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晨间,天光微启。
原本寂静安宁的耶律王府南面门口,有遮天蔽日的尘土飞扬。
不下五十匹骏马,在两名男子的亲率带领下,奔腾不息,浩浩荡荡。
无数的沙土从马背上的沙袋之中抖落而出。
又在马群的疯狂奔驰下尽皆带动起来,黄沙冲天,若一张巨网般弥漫在王府南门之前,让人看不清周遭环境,如沙漠恶劣环境。
只听得马蹄如雷,轰轰烈烈,极是震撼人心。
有精锐兵卒从府门鱼贯而出。
红绸、蓝袍两名马背上的剑客,以手中剑,肆意虐杀着前来门口的士兵。
以二敌千,尤能毫不示弱,二者勇气魄力之雄,实在令人发指!
沙尘遮天的场景中,不断有马鸣哀嘶,以及人的惨叫声传出。
地灵剑牵引地下灵气剑刃,以威力无穷之剑气绞杀众兵。
青霜剑芒罡凛冽如青色长龙,锋锐无匹,浩荡摧灭百人。
红绸年轻人与蓝袍剑客,率五十余匹骏马,在沙尘蔽日的府门外开阔地带,痛痛快快残杀蛮族敌人,短时间内即有上百名精英士兵身死当场,落马横尸在地!
一场明面上的“闹剧”就此上演。
随着从王府里杀出的战士们愈来愈多,两名杀人如麻的剑客逐渐被围困包抄起来。
局势慢慢变得十分被动不利。
毕竟这可是数千人的军队,攻城拔寨都不在话下,若区区两人便能杀得他们溃不成军,那耶律王府里的私兵未免也太不值钱了些吧!
就在战事激烈万分之时,相对红绸年轻人更加靠近府门的蓝袍剑客苍参蓦然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后背汗毛根根竖起!
有一股胜过千名兵将的强猛杀气自府内冲出,直奔此地极速袭来,若猛虎扑向孩童。
有雷电穿云、万军凿阵般的威势。
杀意与戾气之浓郁,简直已恐怖到了言语无法形容的地步!
苍参大骇,瞪圆眼珠,额头渗出汗珠,他处于照顾兄弟的目的,匆忙扭头大叫道:“老魏当心,有个着实厉害的家伙朝这边杀过来了……”
话音刚落,身穿法袍雪拥的苍参胸口一阵剧痛,如千斤铁锤重重砸在了肋骨之上!
一袭紫袍从门内飞出,以极快的速度踢出一腿,正好踹中苍参的前胸位置,精准无比,力道亦巨大无比。
淮南道游侠儿尚未反应过来,整个人已被这一下踢得远远抛了出去。
身不由己的划出一道弧线。
直到被踹出十几丈远方才止住。
苍参口中已尽是鲜血。
抬头望去,有一名长臂过膝的紫袍中年人单脚立在马头上面。
岿然不动,若天庭神明下世!
那名相貌和身材均甚是平庸的束发男子双手负后,阵阵玄机真气从紫红色法袍中散出,更增添其整体超脱气场。
他望着不远处被自己一脚狠狠踢飞的剑客苍参,呵呵笑了几下,眯起眼睛,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的嗓音朗声道:“面对我林老九,还有闲工夫分心去管别人?你小子这不是找死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三剑修,一武夫
苍山头号贵公子苍参猝不及防,被林清一脚踢飞,其状异常狼狈不堪,摔得可谓结结实实。
由于这一记实在太过精准,且发力极透,若不是苍曲陌运气上佳,身体披穿有一件品质着实不凡的珍贵法袍,就算他苍参是六阶凝丹境剑仙,挨完这一脚,多半也要重伤濒死,只剩半口气儿了。
在七星剑阵中本就已损耗了部分的雪拥法袍,在被林清的脚力击中这一下后,彻底变得破碎万分,再无半分品质可言,沦为废品一件,不剩任何增强防御力以及稳固元神的效用。
苍参在喷了一口鲜血出来后,调匀了体内真气的走势,索性将那件蓝底黄纹的袍子脱了下来,摔在边上,又露出了那一袭青衫,单腿跪在地上,姿态稳定。
绰号人间真武的林老九单脚立在马头之上,不管那匹雄壮大马如何挣扎,林清就是双手负后,紫袖震荡,真武峰峰主巍然不动,若大岳直立,又恰似太岁真神。
“哎,我送给阳凤城主蓝关的那件雪拥袍子怎会被穿到你小子的身上去了?”
林清眯着眼睛望向十几丈远开外的苍参,“一身青衫,莫非诸葛老大谶语里那句‘一点青光北上’,说的那个‘青光人儿’就是你?呵呵,那你可算是遇上你命里的克星了,青龙是吧,我林清乃昔日屠龙帮帮主,看我今日如何屠了你这条青龙!让你死无全尸!”
年轻剑修魏颉已然知悉此人便是英雄府折腰山干部之一的林清林老九,心里也相当明白这个身穿紫红色法袍的家伙杀招通天,绝非小可。
实力远在鼓武和宁彪之上,取人性命只在须臾之间!
魏颉咽了下口水,胸口一阵悸动,心下生出一个十分恐怖的念头。
林清既然是拥有着天罡境修为的纯粹武夫,那么今朝这一役,自己恐怕就等同于是在和大伯父东方梧桐开战了!
红绸年轻人紧握青霜神剑,死死盯着那个紫袍中年人,严阵以待,分毫不敢大意。
一副睥睨万物之姿的林清咂了咂嘴,斜眼看向另一边的年轻人魏颉,忽然被魏颉手中那柄散发着青芒罡气的长剑吸引了目光,两眼瞪大,连忙问道:“喂,那边的那个臭小子,你手里拿着的,可是上官白檀的佩剑,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
魏颉皱着眉头,思量片刻后朗声应道:“我这剑正是青霜,你却待怎样?!”
穿有紫红法袍“出淤泥”的中年武夫林清仰天狂笑,仿佛要把胸腔内的气浪悉数放出,声震穹顶,方圆一里皆可听闻。
就在昨日,他还因今生今世没能和剑侠上官白檀一战而感到懊恼,觉得胡箔和常雀儿坏了自己的好事。
万万想不到今时今日,竟让他那么巧合的遇上了个拿有剑侠爱剑青霜的年轻家伙。
等到一会儿干掉这个穿红衣服的臭小子,应该也就和手刃青龙剑侠差不多了吧!
青衫剑客,青霜神剑。
林老九此刻无比确信,折腰山老大诸葛老大那天卦数中提到了青光与青龙,说的就是眼前这两人,绝不会出错!
他林清一生亲手杀死了数位天罡境修士,战绩甚是辉煌,故而对付魏颉苍参这种连八阶修为都没有的废物蝼蚁,自然不放在眼里,只把他们当成是两个“死人”,两个马上要去死的人。
若要杀掉他们,简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堪称举手之劳,累都不会累,半分都不吃力!
正因为如此,他林清才不愿快速除掉这两个颇为有趣的“玩物”,他要像老猫戏耍猎物耗子一般,好好捉弄他们一番,待魏、苍二人受尽了苦楚折磨,体验过那份生不如死的惨烈剧痛之后,再让这一点儿“青光”彻底熄灭,了却诸葛老大的忧心,保全耶律氏的气数和“龙脉”。
此时,有一名穿着深灰色衣裳的持剑女子突然现身,她自东边屋顶落下,极速奔掠向了单膝跪在地上的剑客苍参。
来势汹汹的灰衣女子三步并作两步,很快便顺利抵达跪在地上的苍曲陌身旁,女子伸出一颗拳头,尽量收着力道,看准位置,在后者的肩膀上捣了一拳,竖起眉毛骂道:“姓苍的,你是要逆天啊你,还真敢跑来这儿闹事,这里可是天阙城耶律大王府,你当是好玩的地方吗?!”
苍参虽一嘴尽是猩红鲜血,但当他抬头看向那名黑发如瀑,脸上长有好大一块淡红胎记的女子时,却是实打实的满面笑意,如有春风拂面,快意到了极点。
如好酒之人痛饮佳酿美酒,极是受用欢欣。
因为有雪拥法袍护身而只受了轻伤的苍参嘿嘿一笑,抹掉了嘴边的血液,说道:“秀秀,你应该再来晚一点的,待会儿你就能看到我的那份飒爽英姿了,保证帅得飞起,绝对的风流倜傥、仪表堂堂!”
身段线条绝妙,五官亦标致出尘的灰衣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东瀛海岛剑道魁首,巍巍十八楼楼主,号称“剑鬼”的千岩拱列之爱女。
给自己起了个别名“王一”的异域女子剑修,剑诡千岩竞秀。
这位红霞铺面的灰衣女子俯视着嘴硬至极的淮南游侠儿苍参,她满脸怒容,嗔骂道:“都这样了还贫嘴呢,我若再晚到一些时间,你就变成一具躺在地上的尸体了,还风流个屁啊!”
下巴胡茬上都沾满血迹的苍参笑意更浓,咧嘴说道:“秀秀,你是因为担心我的人身安危,所以才特意来到这座天阙城的么?”
单手把持纯白长剑云蒸霞蔚的千岩竞秀娇哼一声,没好气的回应道:“你这不是废话吗?!如果不是为了你,我现在应该还待在冰瀑里头专心修炼呢!吃饱了撑的过来寻你?”
苍参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得几乎看不见眼睛,他吸了口气,慢悠悠的从地上爬了起来,缓缓站到剑诡王一的身前,低头看着那位在他心目中最美的东瀛姑娘,嗓音放低,柔声道:“秀秀,你说你喜欢英雄式的豪杰人物,所以我跑来这里刺杀耶律镇江了,等我今日大功告成,就拿耶律镇江的脑袋作为聘礼,娶你回家,当媳妇儿!”
有淡红胎记在脸上的千岩竞秀翻了个白眼,却并没有主动和面前的青衫男子拉开距离,脸上虽不见笑意,但眉宇间已无怒色,她也不在大声讲话,而是低声道:“那日你说要用头颅换-妻子,想拿耶律镇江的命来换我陪在你身边,我起初以为你只是在开玩笑而已,毕竟那可是天烛国南院大王啊,岂是说杀就能杀的?后来我越想越不对,你这人答应过我的从来没有违约过,我先前不过就是提了一嘴想要中原最好的剑,你就费了好大的功夫搞来了那把神剑地灵,所以我才觉得,你应该是真的要去黄龙府天阙城里,刺杀耶律镇江的……”
“所以你愈想愈是担忧,害怕我不要命的跑去天阙城行此等逆天之事,把性命交代在这里,于是便一路跟了过来,专程动身来找我,想确认我是否安全,对吗?”苍参笑吟吟的问道。
千岩竞秀点了点头,那张有淡红胎记的脸变得更加红晕,她声音越发低微,面部表情有些微妙,说不清在笑还是不在笑,“是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自打那天你走以后,我就一直在想着你,到后面,想你的心思已经怎么样按耐不住了,甚至脑海里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告诉我,若我不跟过来,那便一辈子都休想再见到你了。”
苍参心潮激荡如滔滔江水,情绪振奋无比,他蓦然伸出左手,轻轻搂住了王一的柳枝细腰,笑道:“我的傻秀秀呦,有道是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苍参这个淮南道头号祸害,定是福大命大、长命百岁的,怎可能那么容易就死了?嘿,现在你终于见到我了,可安心了么?”
千岩竞秀被青衫剑客用手搂着腰身,丝毫没有挣脱这一“越礼”动作的想法,作为东瀛剑鬼之女的她微微抬头,凝视着苍参那张相貌算不上堂堂的脸,“安心了,现在见到你还活着,我那颗心总算是安定下来了,我其实真的有点怕的,怕再见到你的时候,你已经是个死人了……咱们快些走吧,这里太凶险了,你们中原不是有句俗话叫什么‘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吗?以后还有机会的,等你剑术和修为都更高一些,我们再来刺杀耶律镇江也不迟。”
苍参揉了揉王一的黑润秀发,一脸宠溺关爱的神情,摇了摇头,微笑道:“来不及了,既已身临此地,便算将生死都置之度外了。临阵脱逃,即是懦夫,秀秀你说过的,你最讨厌的就是那些怯懦窝囊之辈,大好男儿北上杀贼,输就输了,死,也就死了,又有何值得畏险而逃的呢?纵是死无全尸,我苍参也绝不害怕,断不可能当一个软弱无能的男人!”
他说着慢慢凑近上去,然后小声问道:“秀秀,你愿意和我一块儿出剑战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吗?”
王一秀脸发烫,呼吸加快,她仍在目不斜视的注视着青衫剑客苍参,抿了抿红嫩的嘴唇,神色肃穆起来,点头道:“嗯,我愿意。”
这三个字一出口,就等同于是认可苍参做她的男人了。
因为千岩竞秀曾在谷中亲口说过,她愿意陪着她的男人并肩作战,直到此生的最后一刻!
天罡境纯粹武夫林老九一直在不远处默默看着这对剑修男女,见他们这会儿就要快亲在一起了,他林清总算耐不住性子,冷笑了一下,猛地扯开嗓门,若巨兽发声,洪钟炸裂。
身为天烛国南院最强武夫的他,用雄浑无比的嗓音叫道:“好一对感人至深的情侣呀,好!叫苍参是吧,女的叫秀秀?就凭你们有胆子在我林老九面前亲热,等过会儿打完以后,我定会宽宏大量的留你苍参半口气,让你有命能亲眼瞧着,你最心爱的姑娘秀秀,是如何被老子玷污,沦为老子胯-下玩物的!”
“你奶奶的,我他-妈非弄死你不可!”
苍参勃然大怒,提着翠绿神剑,大踏步冲向那个把自己踹飞了十几丈远的紫袍武夫。
千岩竞秀亦狠狠唾骂了一句,把持纯白长剑,跟着自己的男人一块儿猛冲上前,视死如归。
魏颉同样紧迫而上,誓要以青龙剑侠之宝贝佩剑,诛杀天罡境武夫林清。
林老九冷冷的哼了一声,脚下陡然发力,一下便蹬死了那匹被自己踩着头颅的壮硕骏马。
那袭紫袍瞬间离开原位。
疾速掠向三人。
三剑修,一武夫。
在这天阙城大王府南门外头,展开了激烈无俦的厮杀!
第二百五十九章 不错的手感
一场三对一的厮杀。
敌对双方是三名剑修与一位武夫。
剑修三人,悉数为五阶脱俗境;而那个身穿紫红法袍的中年武夫,却有着实打实的天罡境修为,纯净粹然!
纵使战力已然不对等到了这种地步,三剑修依旧浑然无惧,舍生忘死,倾力而战。
中原豪气侠士,自古以来便不怕牺牲,岂有畏强而怯战的可笑道理?
红绸年轻人魏颉紧握青刃剑青霜。
青衫剑客苍参拿着绿刃剑地灵。
灰衣女剑修王一把持白刃云蒸霞蔚。
面对轻功卓绝的武夫林清,这三人提剑向前,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英雄架子。
先不谈战力强悍与否,至少气势绝不输人!
身穿紫袍的中年人林老九前冲之速极快,恰似凶猛奔雷,红绸剑修魏颉看准时机,以青霜剑甩出了一发磅礴剑罡。
雪白罡气划出一道赏心悦目的完美弧线,形用上弦明月,袭向那位号称“人间真武”的长臂男子。
这一招,正是在天仙楼地下石牢里,剑疯龙杨木临别前授于自己的意气剑招,倚暮疯!
此剑招凝聚了老剑疯毕生之剑道意气,威力与速度都堪称无与伦比,在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加持下,发挥出了更加雄浑无双的杀力,直扑紫袍武夫林清。
铮的一声。
但见林老九攥紧双拳,两条戴有黑玉碎骨镯的胳膊和拳头,瞬间焕发出墨黑色的油光色彩,浑如漆刷,妙不可言。
身为堂堂天罡境纯粹武夫的他,在剑罡即将轰击在脑袋上的前一刹那,猛地伸出一拳及时格挡。
意气剑招倚暮疯所催生的弧线罡气顷刻已砸在了那颗浓黑拳头之上。
随着一声震耳响动发出,剑罡烟消云散,再无剑气,而林清则仍是毫发无损,半根汗毛也没有缺失。
未等红绸年轻人在距离尚可之际使出另一招意气剑法“孤烟直”,那一袭紫袍已掠至了苍参和千岩竞秀的身前两丈左右。
猛虎已至羔羊身前!
淮南道游侠儿苍参和东瀛剑诡王一两人都非庸常俗人,都在江湖辛苦混迹多年,自然知悉对付此等不同寻常的纯粹武夫,一旦被拉近至一丈或是一臂距离,那么便决计没有生存指望,必然要惨死在敌人的拳腿之下。
女子优先,巾帼何必让须眉?
千岩竞秀先于自己的男人出手,抢在青衫客苍参之前,以天降怒雷般的威势,狠狠劈出了第一道“雷”。
此凌厉剑法,自是东瀛海岛剑鬼千岩拱列所创的“万壑诀”。
万壑诀又名万壑雷,一剑即是一壑,一壑即是一雷,剑招层层叠加,杀力亦不断增强,恐怖万分!
剑意猛厉磅礴,云雾形状的剑道罡气迅猛而出,声势当的是极端惊人。
凌锐无匹的白雾剑芒袭杀向林清的头颅要害,要以这一击,诛灭敌人之宝贵性命!
林老九到底是魔宗折腰山诸葛长怀以下体魄最强的武夫,面对此般可怖无敌的杀人芒气,居然丝毫不愿再行挡避,而是身子往上一纵,以结实至极的胸膛硬扛下了这一击。
好一个“真武体魄”,竟当真如斯不可撼动,这一道斩击,于林老九而言,只不过是挠痒痒般的软弱招法罢了!
今年不到五十岁的林清身份异常尊崇,统管折腰山真武峰上万精锐,作为天烛国南院公认的“武神”,拥有着强横的体魄以及杀力绝高的拳头,就连诸峰共主诸葛老大都对其赞赏有加,从不会对其颐指气使,随意差遣使唤。
只因他有万人之上的实力,有着极强极猛极霸道的硬实力。
管你什么八阶修士天地共鸣,只消被武神林清拉至半丈之距,通通都得死,都要被他林老九生生捶杀,没有余地可言!
这位被传闻称是天庭玄武帝君转世的男人好战无伦,平生最喜与他人比武,除了极想与江南道青龙剑侠上官白檀一战以外。
林清还非常渴望能有朝一日,与大禹王朝金梁王麾下第一武将,与自己同为天罡境纯粹武夫的“玉面人龙”东方梧桐好生较量一番,决出高下生死,看看是自己的真武体魄更硬更强,还是那位白袍将军的远游功更胜一筹!
对于眼界高、拳法更高的林清而言,身前的这三名青年剑修,根本就连敌人都算不上,入不得他的法眼,连让他全力以赴的资格都没有。
毕竟成年人对付区区一只构不成威胁的脚下蚂蚁,是断然不可能用上全部气力的。
只会“轻轻”取走虫豸的那条卑贱性命,送虫儿归天。
林清双掌陡然往前一伸,瞬时有八缕雪色真气状态的“小鱼儿”出现在他手指指间,凶相毕露。
八条锋锐到极点的剔骨白鱼大大拉近三人距离,杀机凛然,猛然绞杀向了灰衣剑修王一,以及青衫剑客苍参。
魏颉一眼便认出了那招的来由,必是自己昔日从生铁雕任我啸身上学来的近战功法绕指柔,那门杀人如砍瓜切菜的武学原名“屠龙手”,据任我啸表示,他是从一本北方天烛国的武功秘籍上头学来的那招。
想不到竟会如此巧合,在这儿遇上了这屠龙手的源头祖宗,林清便是近战杀招屠龙手的创始之人!
“苍参王一,千万小心那些白色真气!”
红绸年轻人深知那几条纯白小鱼有多么强的杀伤能力,割取人头快过菜刀砍黄瓜,见情况尤其危难,恐怕大事不好,便急忙扯开嗓门叫道。
青衫、灰衣,一男一女两人。
在最为紧急的关头,提剑格挡,堪堪用莫大的本命真气护住了要害,没有被那八条剔骨剥筋鱼所害,颜面无损,可谓幸之极矣。
一招未能功成,林老九半分也没有着恼,只因他凭靠这一发屠龙手,成功贴近了苍参和千岩竞秀这两名剑修。
只要距离能够缩短,那便是他林清为所欲为的美妙世界了!
这会儿功夫,剑修魏颉也已赶上前来,他手提青霜神剑,与苍参、王一联手,三人力敌那个“手无寸铁”的纯粹武夫。
红绸,青衫,灰衣。
紫红法袍。
三剑修竭尽全力围杀一武夫。
霜刃把示君,一气一剑,气不断则剑意不绝,展现天下第一剑术之高妙。
苍家祖传剑法,源源不断的地下灵气在剑刃的牵引下持续勃发。
万壑诀,万道剑壑,可生万重惊雷,光明正大,层层叠雷,一剑更胜一剑。
按说这三大脱俗境实战型剑修强强联手,杀力之猛,世间少有,纵是七阶地煞境武夫不幸陷入其中,都要大受其苦,难以轻松招架。
很可惜,林清不是什么狗屁地煞境,而是堂堂正正的八阶天罡境纯粹武夫!
那名手臂常如猿猴的紫袍武夫以一对三,却仍轻轻松松,游刃有余,不显一丝一毫的疲惫之态。
便似体格健壮的成年男子,被三个幼稚孩童围攻一般。
紫色长袍飘忽不定,好像长臂猿猴的林清出拳出腿不绝。
各种匪夷所思的武学动作在林老九的骤然施发之下,如被武道神明赋予了灵性一样,姿态超妙,拳脚神异绝伦,远远不是凡人所能驾驭操纵得了的。
望其项背,如望天尊战神!
可望而不可及。
穿膛爪,诛心手,碎丹拳,裂骨神腿……
各式各样的蛮族武功招式被林清用于了此番实战打斗,如一颗颗重磅陨石,几无保留的轰砸向了这三名胆大包天,敢来天阙城行刺耶律镇江的青年剑修。
这哪儿是什么三人包围一人?
分明就是林清一人吊打围击三人,或者说是林老九以一己之力“血虐”三大剑修!
甚至在交手出招的间隙,这位折腰山真武峰峰主还朗声吩咐周遭的数千士兵,自己打架的时候谁都不可动手,都给老子瞪大眼睛围观这场武夫虐杀剑修的战斗便是。
好好珍惜着看吧,打不了多久便能分出胜负的。
反正再过一会儿,这三个手里握剑的家伙就都要死在这里了。
而且他们的死状绝对会惨烈血腥至极,让人不忍直视,看一眼就要吐出来的那种!
红绸年轻人魏颉知道今朝这一战注定凶多吉少,三大脱俗境剑修万万敌不过一位天罡境大能,于是便一咬牙,心力大施,一口子将全部通灵物尽数祭出。
飞剑冰塞川雪满山朝三暮四火蛇水龙厚善重罚。
飞尺越山海。
飞斧月涌。
碧海飞金镜。
数件蕴含强力杀劲的通灵宝物齐出,列阵在前。
只为了扭转当下的劣态战局,对那个“优哉游哉”的紫袍中年人造成一定的可观伤害。
“这,这怎么会?!”
魏颉蓦然瞪圆双目,极是吃惊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仿似亲眼目睹鬼神降临人间。
种种法宝徒劳无功,半件都透穿不了林清的那件散发着玄妙气机的紫红色法袍,吃足了“闭门羹”。
紫芒夺目,光彩耀眼,袍襟震荡不已,将红绸年轻人的一件件通灵物尽皆阻挡在了身外。
出淤泥而不染!
林清受不到任何来自灵宝法器的损害创伤,仍旧保持着自身的那份闲适态度,在这场一对三的武斗场合中如鱼得水,大有轻车熟路、安之若素的悠哉架势。
见法宝无一有效,魏颉只能再度将所有通灵物收拢起来,尽己所能与敌人拉开差距,毕竟与纯粹武夫近身作战,这就和舍弃防御让剑修拿剑来砍自己没什么区别,无疑都是自寻死路,奔着一个死字去了。
猝然间,一记来自淮南游侠苍参的惨呼声响起,如同一匹野兽被猎人的弓箭射中,咬牙切齿,剧痛万分。
魏颉吃了一惊,匆匆扭头看去。
只见青衫剑客苍参左手胳膊颓然下垂,大臂的位置被自身鲜血浸透,衣衫破烂露出大洞,显是里头的皮肉、筋脉和骨头都遭到了不可思议的重创!
身穿紫红法袍出淤泥的林老九阴沉一笑,看了眼自己那沾有新鲜血液的两根手指,咧嘴露出一口森然的白牙,用讥讽鄙夷的语气说道:“不错的手感,小子,快过来,让我再废掉你另一条胳膊!”
第二百六十章 走火入魔
(8000字大章。)
林清右手食中两指弯曲成勾,有若鹰隼利爪,只轻轻一下,便穿破了青衫剑客的肌肉防御,轻松挑断了苍参左臂处的重要筋脉,且严重伤及其内部骨骼。
一条胳膊算是废了。
因为帮助爱人挡招而废掉一臂的苍参咬牙切齿,疼痛万分导致额头汗珠流淌,即使如此,青衫客仍竭力作战,挥剑不止,无丝毫退让的架势。
海量地下灵气若一缕缕细小飞剑蹿出,仿佛结成一阵庞大剑阵,将那紫袍中年人牢牢困在了垓心!
千岩竞秀明白独臂奋战的苍参是因自己而惨遭断臂,她又非铁石心肠之人,见爱人伤成这样,自然心如刀绞,秀目眼眶含泪,灰衣女子愈发尽力出招,纯白色的云蒸霞蔚上头焕发出阵阵彩色光芒,绚丽夺目。
一道道惊雷反复叠加,威势一下胜过一下,大力砍斫在紫红法袍出淤泥之上,彩芒与紫光相互碰撞,噼里啪啦,场面动人心魄。
魏颉知悉自身诸多法器无用,破不开那件玄妙法袍的神通,便决意以自身高妙剑法力战敌人,以剑开阵,寻求“破阵”之转机。
年轻人愈战愈勇,出剑快捷无匹,青霜剑上芒罡若长龙舞动,锋锐剑罡在天下第一剑术霜刃把示君的操纵之下,近乎疯狂的攻击着那位“人间真武”!
就像是一条小型青龙在激斗体格庞大的玄武本尊一般。
林老九乃一介武斗狂魔,最喜这种以少敌多的战斗,人越多,他越是兴奋,再加上魏颉手中的那柄神剑青霜是剑侠上官白檀的遗物,这无疑为此战附上了一层特殊的色彩,意义非凡,刺激异常!
昔年屠龙帮一帮之主的林清分明就有速战速决的能力,可快速解决敌人,可他就是不愿使出全力,甚至连半数真气都不肯发挥,藏着掖着,收着力去打。
他要一点点的和这三名远道而来的剑修打斗,用尽可能慢的时间去了结这三人的大好-性命。
他要把红绸年轻人魏颉的脊柱生生从体内拔出,要把青衫剑客苍参打到只剩半口气,然后让那个胡子拉碴的汉子好好亲眼目睹,自己心爱的女人千岩竞秀被人凌辱践踏……
对于生性血腥暴戾的林清而言,这等虐杀折磨人的巅峰快感,真正可谓人间至福!
一招一式,一拳一腿,均有莫大杀力,但凡不甚错漏其中一下,被拳腿击中,必然遭到不可弥补的重创。
故而林老九拥有绝对的闲适悠哉的资本,魏颉、苍参和王一三人,则连丝毫懈怠放松的资格都没有,也不敢有。
面对此等手段通神,距离九阶止境不远的天罡境纯粹武夫,一旦结结实实中招,便注定是神仙难救的致命伤!
如果说寻常武夫的拳脚是杀招,那么林清的各路近战功法,就是当之无愧的巨大杀手锏,不仅能杀人,还能杀神!
东瀛剑鬼之女千岩竞秀不遗余力的施展功法万壑绝,一重怒雷砸落之后,又是更猛更强更霸气的一重,层层覆盖,不断叠加,每一击的力道相比先前,都更上一层楼。
毫不保留,通通轰落在紫红法袍出淤泥上头,其响动若霹雳震撼,恰似神明甩落长鞭,施猛力抽打。
雷力重达千钧,纵是凝丹境仙人被这么一下接一下的猛击,也必然会受到极为严重的可观伤害,不死也须跌境。
足可让仙品修士体魄大幅损耗的攻势,完全奈何不了天罡境纯粹武夫林清!
那几重剑仙皆惧的惊雷剑术接连落下,不存在任何拐弯抹角和心机手段,就像千岩竞秀给自己起的别名“王一”那样,曲直分明,堂堂正正。
林老九依靠法袍神力以及本命真武体魄,不闪不避,硬扛王一的雷霆剑招,身体不损分毫,无半点后退的情况发生,甚至连费心思招架的功夫都不需要。
万壑重重雷,竟无用武之地!
一重叠加一重,巍巍十八楼楼主之女千岩竞秀不多时便已叠至了第十八重怒雷。
这一下,真真正正雷霆万钧。
巨雷与云霞结伴,一同轰然坠向了人间真武的脑袋,直袭天灵盖!
蓦然间,那名紫袍中年人将双臂举过头顶,展开了那门名为“大还施功”的独门秘技。
王一以云蒸霞蔚劈砸而下的这一记“雷霆”,尚未落到实处,转瞬便已被林老九扭转了真气杀力的走向。
倒行逆施,真力扭转。
惨遭第十八重巨雷轰杀的,反倒成了发招者千岩竞秀本人!
剑诡王一陡然吃惊,顿时目瞪口呆,她只觉一股熟悉的威压席卷向了自身,大受自讨苦吃之劫难,躲无可躲。
未待灰衣女剑修及时提剑格挡,青衫苍参已闪掠上前,再度帮着爱人秀秀接下了这一惊雷滚滚的杀招。
原本就因左臂筋脉断裂的剑客苍参无惧死生,仅用单手单臂紧握翠绿神剑地灵,右手横剑阻挡那一记反弹回来的怒雷剑罡。
云蒸雾绕之间,有磅礴杀机凛冽而至。
一点紫光瞬时涌出彩霞。
有黑玉碎骨镯加持骨骼硬度的林老九身形如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气往前递送出了一拳。
这一拳,与万壑诀之雷力重叠。
杀力雄霸,有开山破川般莫大威能。
结结实实砸在了那柄翡翠绿刃的地灵剑之上。
青衫剑客苍参为心爱姑娘挡下了这第二下猛攻,虽有神剑阻在身前,却仍万万无法悉数化解林清的拳招。
强悍无匹的罡气与剑芒雷霆两两复加,彼此促进前冲的势能威力。
只这一下,淮南游侠苍参便已肋骨尽断,肝脏破碎大半,受伤严重至极。
“苍兄!”
“姓苍的!”
魏颉和王一见那名青衫剑客被此拳法打得口中鲜血狂喷,无不大吃一惊,心急如焚。
苍参连连倒退数步,再也支撑不住负伤的身体,双膝一软,颓废的跪倒在地。
五脏六腑皆被敌人拳罡震得产生碎裂,口中如何能不血如泉涌?
其惨状可怖,叫人见之便胆寒发怵!
林清极度享受这种虐人的巨大快感,表情狰狞,双掌之中八条雪白剔骨剥筋鱼,如饿急了的野虎扑向美味大餐,张牙舞爪,其状若厉鬼,猛然杀向了重伤跪地的那名青衫客。
眼看好兄弟苍参就要葬身白鱼切割之下,魏颉忙不迭朝前刺出一剑孤烟直,意气剑招罡气直射,堪堪打断了林老九的杀力动作,勉勉强强有些许效用。
紫红法袍加身的武神林清迅速扭转过头,看向那一袭红绸,眼神炙热滚烫,笑容诡异若魔,咧嘴说道:“你小子想要先死?哈哈哈,好!那老子便成全你,让你下去陪陪那个剑侠上官白檀!”
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林清双臂张开,姿态更像臂展极长的林间猿猴,他狞笑着奔袭向红绸剑修魏颉。
眨眼间,压迫感不逊于中原魔头的林老九周身气机一震,整个躯干皆被紫雾萦绕起来,前掠冲刺的步伐亦变得极端诡异,恰似幽灵鬼魅,形同地-府妖魔!
此为林清独创的上乘轻功,结合本命内力催生而出的强力武学,名叫幻魔身法。
奇幻妙绝,似妖若魔。
搅人心智,乱人元神!
魏颉有佛门定心珠和诡道幽冥丹护体,心智元神俱是异常稳定,不会轻易动摇,他同样脚踩神妙无比的道统圣地龙虎宫北斗天罡之步,再配合着从林明、鼓武身上偷师来的幻魔轻功,诡异身姿,倒也不逊色于那位姓林的武神。
右手握紧青霜神剑,剑刃上头青芒闪烁,年轻人直面远比厉鬼亡灵强出无数倍的纯粹武夫林清林老九,豪气干云,殒身不恤!
即使明知道这一战的凶险程度,不亚于和玉面人龙东方梧桐厮杀较量,年轻人魏颉也丝毫没有退让逃避的想法。
战便是了,我辈中原剑修,岂能畏惧尔等北国蛮族武夫?
在来此之前痛饮黄龙酒的时候,魏颉便已心中笃定,即便战死于天阙城大王府门之前,那也无不可,大好男人,身赴异域他乡的绝死场地,本就该断绝一切后路才对。
但求一个问心无愧,输或赢都要坦坦荡荡。
生要光明磊落,死,也要死得其所!千岩竞秀急得火烧眉毛,她和苍参一样跪在了地上,源源不断用本命真气为自己的男人疗伤救命,以珍贵内力缓解青衫剑客胸口以及胳膊处的伤患。
王一刚刚才认可了这个姓苍的做自己的男人,她无论如何都不愿心爱的男人就此殒身战死,亡命九泉。
战局分工有序,为了给剑诡王一争取救好兄弟苍参的时间,红绸年轻人魏颉提剑冲杀,倾力敌战人间真武林老九。
那份轰轰烈烈挺身赴死,浑然不惧牺牲的英雄魄力,魏颉和苍参这对萍水相逢的兄弟,无有高低,也难分伯仲!
武夫与剑修,开始近距离作战。
林清以凌厉拳腿破开芒罡剑气,魏颉则誓要以长剑摧破林清的真武体魄!
但在充分拉近与敌人位置差距之后,魏颉方才彻底意识到自己未免有些过于低估这位林武神的超级搏杀能力了。
太强,太横。
太过不讲道理!
也只有在如此短的距离内“亲密”作战后,魏颉终于彻彻底底明白了这个被世人传作真武大帝转世的家伙有多么强横,堪称霸道得不可思议!
抛去种种层出无穷的上等搏击武学,林清竟还能将那门本就近身无敌的屠龙手加以改良精进。
把屠龙,变为“缠龙”。
八条足可以抽丝剥茧手法,轻轻松松断人筋脉、碎人骨骼,把人后背脊柱从筋肉内拔离而出的气机剔骨剥筋鱼,不单单如飞剑短刃般摧绞,而是多出了一层困缚敌人行动的特别能力。
坐享剑道极致武学霜刃把示君的魏颉拼命招架,深受其害,被八条气机白鱼影响得焦头烂额,出剑再不能够随心所欲,招式的施展程度大大受到束缚限制,缩手缩脚,苦不堪言!
极占战略优势的林清却乐得与这个年轻人贴身打斗,觉得此人虽然修为底蕴过分浅薄,但至少剑术水平极高,单论功法招式,已不弱于之前那个被自己活活打杀身死的真武峰前任峰主。
眼前这名身穿鲜红绸缎的年轻剑修,会是下一个梅子瓒。
而且不出意外的话,他会死得比筋脉寸断而亡的梅子瓒还要惨,惨得多。
那一瞬息,魏颉与林老九一同将内力附于身法之上,紫雾蒸腾,东来紫气,浩浩荡荡,奔腾无状。
骤然间,魏林二人,剑修武夫,互相换了一招。
魏颉自是心知肚明,和这等天罡境武夫换招无疑是愚蠢至极的行为,但为了突破此般劣态战况,在所有通灵法宝无用的前提下,这是他唯一的一个机会了。
可惜还是没能伤到人间武神林老九。
互换一招过后,林清用于束发的那根血红色头绳被割断,头顶飘落大量青丝,变得披头散发,外貌愈发不似人类。
作为换招的代价,魏颉小腹被林清一肘精准砸中,力道罡气猝然轰入脏腑内部,气力肆虐狂绞,让人疼得生不如死!
还未等年轻人缓过劲儿来,那名紫袍武夫乘胜追击,有一拳接一拳紧迫而至,拳拳到肉,打得爽快无比,畅意舒服。
有碎骨玉镯提高破坏威力的浑黑色拳头连续汹涌击出,砰然殴击于魏颉的躯体四肢,如同在肆无忌惮的狠狠痛打一个……瓷制器皿。
因为有相当生脆的古怪响动从魏颉的身体内部传出,就好像砖瓦瓷片支离破碎的声音。
那是上官白檀生平最宝贝的青龙体魄饱受拳脚摧残,因剧烈痛苦而发出一下又一下的“哀鸣”!
其中剧痛,已全然不亚于用铁锤将每一根骨肉砸成碎块,再用磨盘压成齑粉。
头发散乱的林武神纵情享受着殴打敌人的极致快乐,表情癫狂诡异如疯魔,紫袍飘荡似九幽魂魄,哪儿还是什么凡世真武,这摆明了就是头“人间大妖”!
魏颉此时此刻所体验着的那份深入骨髓的骇人感受,强过他生平往昔全部痛苦的总和。
过往那些历久弥新的“痛”,这眼下体魄被人用拳罡一点点轰碎磨烂相比,都显得不值一提,如同蚊子挠痒痒一般。
后背那处被龙渊剑贯穿,导致木元粉碎的伤口当然也彻底大幅度撕裂,鲜血迸发,衣裳绸缎已淋漓浸湿,血液四处乱甩。
年轻人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任凭天罡武夫在狂轰自家身躯,若一头任人宰割的羔羊。
就算心境已有所改善提高,这会儿功夫的他,也切实觉得自己恐怕当真要身死于此地了。
太痛、太苦,真的要撑不下去了!
就在魏颉自觉最多再撑几拳就要丧失意识之际,灰衣女剑修千岩竞秀的嗓门蓦然大响:“凡人不敢跃过雷池,我敢!”
化名王一的东瀛剑诡嘶声咆哮,提着裹挟烟雾的长剑云蒸霞蔚,极速冲刺向那袭紫红法袍,大义凛然!
林清暂时不去痛殴恍若“瓷器”一样的年轻人魏颉,转移注意力去应付千岩竞秀那一股突如其来的攻势。
为何林武神要对此招如此上心?
只因这一剑,怪异绝伦,前所未见!
一个区区凝丹境都不到的剑修,竟能递出强于地煞境高手的杀招?!
林清笑意浓烈,兴致勃勃,眼神里满是亢奋的情绪。
体魄稀碎的魏颉终于得以喘上一口气,不至于被当场乱拳打死,挣得一条性命。
“秀秀,不要啊!”苍参双膝跪在地上,瞪大双目,竭力伸出一条尚且完好的手臂,挣扎着高声叫了出来。
可惜为时已晚,千岩竞秀心意决然,视死如归。
她要用自己重伤濒死的代价,来换取一个可杀地煞境的“雷池捷越”。
灰衣女子手握云霞长剑,独家万壑诀,一口子叠至第十八道怒雷。
滚滚雷气,浪潮澎湃激荡,不止不息。
然后一剑跃过了雷池。
第一十九重楼。
叠剑十八,再胜一层,积蚊成天雷!
顷刻便能随意诛杀凝丹境剑仙的一剑,切切实实劈在了紫袍武夫那并不高大魁梧的身体上面。
林清颇为罕见的将修长双臂护在前胸,正好阻挡住了那柄缠裹剑气、雷气、杀气的云蒸霞蔚。
王一双手握剑,竭尽全力往下斩去,嘴角处不自觉流出甚多鲜血,目眦尽裂,显然在承受着巨大威压,筋脉大有断绝的风险。
第十九重楼之巨雷,万壑诀中被视作不可逾越的禁忌一剑。
也是最强一剑!
总算是逼得武神林老九往后倒退了一步。
但所建之功有限,王一的极限也就只有这样了,
云霞雷剑被林清用手臂猛地架了开去,旋即,穿着紫红长袍的披发男子疾掠前冲,趁着敌人防御疏忽的片刻,一腿扫出。
正中灰衣女剑修的小腿。
千岩竞秀即使有本命真气护御体魄,仍是完完全全抵挡不住此招的冲击力道。
女子右边小腿骨腿当场断折,与此同时,王一嘴巴里猛然呕出一大口猩红鲜血,内伤严重,腿伤亦不容小觑!
自东瀛而来的灰衣女修疼痛得无法站立,身子一软,倒在地上。
青衫客苍参声嘶力竭的大叫一声“秀秀”,匆匆忙忙单手拄地,朝着爱人的方向奋力爬去,心如刀割。
人间真武林清已接连击败两名剑修,咧开嘴“呵呵”笑了几下,不再去管地上的这对亡命鸳鸯,慢悠悠转过身子,准备前往打杀那名不出意外已经只剩半口气的红绸剑客。
证身护命的重要体魄都已经碎掉了,活和死,还有区别么?
怎料林老九刚一转头看向“手下败将”魏颉,登时瞠开双目,满脸俱是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夸张表情。
但见那披穿红色绸缎的年轻人还在原来的地方挺直站立,他已将青刃长剑归入鞘内,正对着痛下死手的紫袍武夫林清,不卑不亢。
手中无剑的剑客魏颉两臂前伸,双手并拢,十指紧扣。
两只手食指一齐弹出,紧紧贴合在一起。
林清霎时间骇得脊背发硬,被袭向自己的那股无与伦比的霸道杀气冲昏了头脑,恰同一匹笼中困兽,仰着头怒吼一声,紫红法袍震荡如仙人,满头散乱长发也飘忽不停,如鬼如仙。
武神林清眉目倒竖,他厉声怒喝魏颉不自量力,紧接着便踏步冲掠而前,展开如猿双臂,紫雾气焰鼎盛,席卷周遭围观的王府私兵。
气机强烈沸腾,纵有万人在前阻拦,都绝对拦不住武神林清的出路。
此为林老九毕生之全力体现,他释放如此多的幻魔真气不为别的,只为在尽可能短的宝贵时机里,赶快做掉那个不知道藏了何种恐怖后手的年轻后生,以绝后患。
再快再猛的冲势都已是徒劳无用的功夫!
终是回天乏力。
青光大闪,倏然已盖过幻魔紫雾之色彩,那是年轻剑修在体内积攒着的第四道无上剑气。
春分!
等同于陆地剑仙倾力出剑的莹绿色罡气,不存在片刻的光阴滞缓,自年轻人双手食指指尖激荡射出。
蓦地里,剑气盈满天地,一条状若青龙的气机从魏颉指间飞蹿而出,誓要杀得前方大地再无苟延残喘的生灵,气焰雄霸,唯我独尊!
自古龙之一物,本就是天下灵感圣兽,凌驾于万物之上。
而青帝灵威仰的坐骑青龙,更是天上天下难有匹敌,玄之极矣,妙绝三界,无可言说的存在!
饶是他林老九拥有天罡境武夫体魄,被尘仙境界的一条青龙剑气摧杀贯透身躯,又如何能够侥幸不死?
也就是多亏他有那件品质登峰造极的精致法袍,才勉强能延缓暴毙身亡的时间罢了。
皆已身患重伤的千岩竞秀与苍参二人趴在地上,万分幸运的躲开了春分剑气的攻势,未被卷入其中,死得莫名其妙。
而那些停留在大王府门外的精锐士卒们没有那么好运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剑气先杀武夫,后杀武卒。
名为“春分”的青龙状气机在穿过林清身子以后,开始在天阙城耶律王府南门口外疯狂肆虐。
纵连坐拥真武体魄的林清都扛御不住的剑气,那些远远不够强硬的士兵又怎可能挡得住那股子无上杀力?
必然悉数死绝。
很快,府门口已横七竖八的躺下了将近四千具尸体!
魏颉将天庭仙人杜擘赠与自己的第四缕压箱底剑气祭出后,两条胳膊再也无力,十分颓废的耷拉了下去,身子亦疲惫不堪,莫说继续抽剑作战,就连光是那么站着,就已很是费劲。
就在年轻人立在原地,费心费力的尝试用本命真气和青云之气疗愈身体的时候,那个长发散乱像极了疯子的家伙居然一瘸一拐的走了上来。
数千人死尽,林清依然留有站立的余地。
魏颉嘴巴微张,不可思议的瞪着两颗眼珠子,凝视着本该已被剑气摧杀至死的蛮族武夫林老九。
浑身紫红法袍出淤泥已裂成碎片,破破烂烂,再加上林老九的杂乱发型,他便与街边要饭的乞丐没甚区别。
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林清的性命虽已丢失了大半,但他到底还是体魄刚强无伦的天罡境纯粹武夫,没有那么容易就自认败北,心甘情愿的倒地去死。
他费劲九牛二虎之力,依靠残余的生命力,晃晃悠悠挪步至红绸年轻人的身子面前。
魏颉还没来得及反抗,前胸已被披发中年人林清的右手手掌贴住。
林老九呼出的气远比吸进去的气要多得多,口中血流涓涓,一派命不久矣的作态,但他的嘴角依旧保持着上扬,两眼直勾勾的瞪视着即将被自己吸干精元和血气的年轻人。
是在微笑么?不,这是死前也要定捎上一个人陪-葬的狰狞邪笑!
林清用尽生平余力,展开那门顶级魔派功法“吸亲刮骨功”,把魏颉辛苦存蓄多年的那点儿本命真气,一丝一缕的从膻中穴的位置逼出,化入自身气海之中。
林武神这辈子杀人无数,他打算要在身死以前,将害了自己的罪魁祸首吸成一具无半分血气的干尸,以泄心中大恨!
魏颉受到精骨功的吸“精”残害,呼吸困难,痛不欲生,奈何林老九整条右臂有黑玉碎骨镯附加强度,任魏颉怎样拍打掰扯,就是纹丝不动,好似年幼稚童妄想拉断沉重的巨型铁钎一般。
就在膻中府海内的真气就快尽数流失之际,根骨禀赋绝高的魏颉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想起了适才林清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倒转气机走势,令王一反遭雷击伤害的那门神异手段。
这已是年轻人在当下这般凶险万状、随时会死的处境中,仅剩的一根救命稻草了!
魏颉决定一试。
红绸剑修突然伸臂往前一探,一手揪住了林老九的前胸,令一只手,则死死搭扣主了那个中年武夫的头顶天灵感。
呼吸间,真气流逝的方向发生逆转。
逆流直上。
除了魏颉损失的那些真气以外,连林清本人膻中穴-内存储着的真元内力,也若浩浩汤汤的大江大河般不断流向了魏颉。
一如魏颉初次踏步江湖时,阴差阳错吸收了阮苍龙和司徒鲛两大魔头输送入体的异种真气。
只是这一回,所吸内力不再仅有一二成左右那么少了。
而是近乎全部!
命在须臾的天罡境武夫林清有苦难言,整个身子抖如筛糠,经脉窍穴以及膻中府海内部的贵重真气半点儿也存留不住,以极快的速度流向了面前的那个红绸年轻人。
身为折腰山十三干部之一的他,先前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未来有朝一日,会被自己的得意功法所坑害,自己挖坑把自己埋了。
千年一遇的武学大天才魏颉,以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逆天方式,用自学来的“大还施功”逆转颠倒了林清的凶残秘技“吸亲刮骨功”。
全数吸尽了林老九气海内留存着的真气内力。
内功水平,谈何突风猛进,简直是一步登天!
武神林清浑身上下依旧抖得像个筛子,他身体的那种无力酸软感愈发剧烈,濒死迹象俨然到达了极点,命已再没延续的可能。
而魏颉头脑精神却越来越亢奋激越,四肢有力,呼吸绵长,竟逐渐有了气吞山河争天下,我辈修士一力破万法的豪杰底气!
待逆行真气流程结束,衣袍破烂的乱发中年人林清已然闭目咽气,化为了一具只剩层皱皮的干瘪尸体,血气全无,啪嗒一下摔在地上,就此殒命,死状尤为可怜可笑。
惜哉人间真武,到底还是没能如折腰山老大诸葛长怀所愿灭掉北上青光,凄凄惨惨,终为青龙所杀。
江河入我怀,福缘我独占。吸收了天罡境武夫绝大部分内力的魏颉一言不发,他只是缓缓弯下了腰,俯身把那对黑气萦绕的黑玉碎骨镯从林老九的手腕上摘下,再将之戴在了自己手上。
默然无言,平平安安,恰似恶劣天气尚未突发,大风大雨即将来临前那时候才有的短暂的宁静。
这时,黄龙府天阙城的上方,天空飘来乌云,云中伴随雷鸣。
有风起,有云涌。
一场神人发怒般的疾风骤雨眼看就要到来。
城内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唯独耶律镇江的私宅却门户大开,作“迎客”之状。
雨水会冲刷大王府门外头的那些尸体,但已死去的人们,终究是再也活不过来了。
太多太多,太多的人都已死去。
身处天烛国南院大王坐镇的兵家重地,仗剑直捣黄龙,年轻人心里有恨。
此恨滔天,且绵绵无绝期。
不谈修为境界是否升降,单说内力造化已达地煞境大圆满的魏颉慢慢挺直了腰杆。
立于晦暗天地间。
浓烈无俦的恨意上冲头脑,贯彻心肺,魏魁之子再无理智可言。
他缓慢地抬起头,正面直视耶律大王府的南面府门。
年轻人那件上品绸缎造就的衣裳本就无比鲜红,被血液浸透后自然变得更红。
此时竟也红不过他那对杀气冲天的眼睛。
魏颉双眸通红,如欲渗出浓浓鲜血。
此乃最是典型的“走火入魔”之相!
第二百六十一章 死
天将大雨,日月如晦。
云层内滚雷阵阵,骤雨来临前,有风呼啸刮过,吹得那个立在耶律大王府门口的年轻人鬓角发丝飘动。
剑修腰间佩双剑,赤手空拳而立,不言语,也无行动,唯有眼神毅然。
人生自古除死无大事,年轻剑修连死都无所畏惧,真不知道世上还有何物能叫他害怕。
记得那日在青丘山间,被照雪剑仙风流以桃华气焰焚烧躯体,命在须臾的剑侠上官白檀在临终之前,慷慨大方的将自身青龙体魄转嫁入魏颉的身子里面,使得魏颉肉躯骨骼变得极端坚固,全身上下要穴皆无弱点,不惧刀枪水火,免疫蛊虫毒害,防御力短时间内有了一个极大的飞跃。
怎料时至今日,在和天烛国南院第一纯粹武夫林清的战斗中,魏颉素来珍视的青龙体魄被林老九用双拳生生打烂,如同瓷器一般稀碎不堪,再也无法修复完整,往昔的那份神通能力也荡然无存,没有什么用场了。
在七星剑阵中被龙渊剑击碎木元,导致金丹残缺不全,修为底蕴一路从脱俗境大圆满跌至五阶初境的魏颉,被武神林清暴打一通,导致体魄彻底破破烂烂之后,底蕴大丧,境界再跌一阶。
就这样沦为了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剑修。
成就凝丹仙品境界一事,变得愈发可望而不可及。
所幸魏颉福缘实在太过深厚,竟在危急关头自我拯救,以临时偷学来的大还施功,使得林清的精骨功倒行逆施,苦头自吃,真气内力源源不断从林清体内流入了魏颉的膻中府海之中。
被誉为“人间真武大帝”的林老九已然身死,魏颉在这位天罡境纯粹武夫死前,吸干了他气海内剩余的全部真气,气机储备爆棚,瞬时拥有了凌驾于世间地煞境修士的内力数量。
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修为底蕴,以及七阶地煞境大圆满的真气内力。
如今的剑修魏颉,可以说是世上最矛盾、最令人不可思议的一个存在了!
因为在极短的时间内吸入过多真气,饶是有三尺玲珑心和两缕无上剑气护佑根骨气海的魏颉也难以支撑,终于不幸走火入魔。
这大概是魏颉自习武以来,第一次完全丧失理智和自控的能力,变为一头只知道血腥杀人的人型“野兽”。
门外战事暂时已了,风雨欲来,新战即将再起。
耶律镇江王府南门口外活着的只剩三人。
理性全无的“化魔”修士魏颉。
脏腑内伤极其严重,一个断臂、一个断腿的苍参和千岩竞秀。
剑诡王一因跃过雷池,大逆不道的叠加十九重惊雷,以至于自身体魄遭受反噬,眼下已伤得说不出话来,凄惨无状。
苍参帮着心上人挡下反弹回来的第十八雷,以及林武神的一拳,所受之伤自然也非同小可,只是他原本内力丰沛,体魄不俗,再加上得千岩竞秀输送部分真气入体,当下尚有不少余力。
淮南游侠儿苍参远远趴在魏颉的身后,只能看见一个背影,他发现自己的好兄弟笔直站着不言不语,颇有些异样古怪,正准备喊一声“老魏你咋了”的时候,猛然间被魏颉仰头吼出的一嗓子吓了一大跳。
红绸年轻人魏颉两颗眼眸红如凝血,蓦地里展开双臂,姿态居然与那个现已死去的林清别无二致。
癫狂疯魔似妖邪鬼怪,决计不类常人。
动作诡异的年轻剑修仰首望天,从膻中府海内挤出一股磅礴真气,把嗓音遥遥传至即将落雨打雷的阴沉苍穹,其音之震耳欲聋,足可让人心惊胆战!
他只巨声吼出了一个字,那就是“杀”。
一声“杀”,震得王府门口狂风大作,尘土杂物飞扬,威力雄壮,类似于释家佛门可碎金石的独特武学狮子吼。
如此恐怖至深的内力,简直已能令那些心境不安的修士肝胆碎裂,令那些定力不佳的骑兵跌落马下!
魏颉乃世所罕出的武道天才,生而诞有本命剑心,自幼便握剑习武,长成后剑丹愈加纯净无瑕,但深深埋藏在心底的“杀意”,却终究是越长越大,越变越是骇人。
初入武林,在中原好好闹了一番以后,在玉龙关外的战场得剑圣嬴秋提点,发现心境欠缺、内力不足,便决意策马北上,来异域搏上一搏,拼上一拼。
此番他在燕鸣关辞别许灵霜,孤身踏步气候恶劣的北方蛮族领地天烛国,其中的一个目的就是来这片荒凉北国手刃蛮子,有多少杀多少,若能凭一己之力,把天烛杀得灭国了,那便最好不过,求之不得。
故而就算是走火入魔,藏于内心深处的杀人意识尚在,甚至还因为理性思维的缺失,而骤然勃发,呈“欣欣向荣”之态,一发不可收拾。
此等情况就像被怪力乱神四缕真气迷惑根骨以后,青衫剑侠上官白檀同样也彻彻底底丧失本性,被屠杀百姓的无限快乐所支配操纵,接连灭村几十,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犯了滔天恶孽,唯死方能偿罪,被故交好友风流剑仙所杀,以罪人的身份了却生命,一生功绩化为虚无。
苍参和王一大难不死,此时见魏颉丧心病狂成这副妖邪模样,无不毛骨悚然,方才知悉这人恐怕已经着了魔,乱了心窍,搞不好已变得敌我不分,满脑子里皆是“杀人”二字了。
刚才若是苍参刚才不慎失声叫出了口,只怕这个已经疯了的“好兄弟”就要当场倒转过身子,不顾半分并肩作战的友谊情面,取走青衫剑客和他爱侣的性命了。
一身冷汗淋漓,苍参和千岩竞秀在地上紧紧拥抱着彼此,天空布满乌云,云中有闪电忽出,底下青衫灰衣二人,相拥彼此,报团取暖。
满身如血红绸的疯魔年轻人丢下身后那对浑然不敢出声的剑修情侣,再度冲着耶律王府的方向吼出一声,音震砖瓦,有尘屑纷纷而落,吼声胜雷声。
然后眨眼间便已离开原位,闪掣神速,冲入了大王府门里面。
气势惊人,脚踏中门,魏颉徒手杀入天阙城大王内。
这座举城最巨大最宏伟,其形态几乎不逊于南国禹朝皇宫的辉煌建筑内部,回廊走道纵横交错,如迷宫大殿,那名身穿血红绸缎的赤瞳男子,疯癫若狂般蛮横冲撞,将各种拐弯抹角视作无物。
挡我路?那就破开便是!
除了挡路的建筑皆破以外,凡有胆子敢拦在红绸年轻人前头的家伙,一律也必杀无疑,半条活口都不会留,杀伐果决,简直就是活阎-王转世,太岁神临凡!
甚至有些时运不济,在王府内打杂做事的下人仆庸,多半是祖上没怎么积德,给他们撞见了那个眼红如血的恶霸凶神,没来得及匆匆找地方躲藏起来,就被那个手段通天的年轻人一把揪住,瞬间夺命,活生生撕裂身躯,死后化为一堆尸骸烂肉。
府里站在明处的看家护卫,以及藏在暗中的武夫死士,为了挡下那个四处大杀特杀肆无忌惮的红绸客,倾巢而出,却都无一例外,皆败亡于那个满身鲜血的“魔头”手中,死状可悲可叹。
这位脖子上戴了串佛门念珠的不速之客杀人如麻,视人命如草芥,且取人性命的手段异常血腥残忍,与那贯来以嗜血好杀的林清林老九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想必纵然有那大罗金仙胆大包天拦路于前,他都照样能出手杀之,不留半分薄面!
神仙在他面前,屁都不如!
今日正好是耶律镇江六十大寿的前一天,这座富丽堂皇的南院大王府里,红绸“狂客”如入无人之境,为了杀人而杀人,享受着血虐敌手的巅峰快乐,比之邪派妖魔、山匪贼寇都要恶劣残酷得多得多,阎-罗殿里的厉鬼都不会像他那么疯狂的杀人灭口。
身死之人已不计其数。
有三名六阶凝丹境修士再也坐不住了,终于肯抛头露面,联袂而出,联合起来敌战来者,要倾尽全力制服那一袭血色红绸!
这三名仙品大能分别名为赫连光晋、巫巴勒和狄泰。
俱是北国天烛土生土长的蛮族武林高手,辈分不凡,地位超绝。
他们现在的身份是南院大王府内尽享贵族特权的上等客卿。
主要职责是充当门面,兼替耶律镇江卖命效劳,消除一切可能影响到耶律大王安危的不稳定因素,稍微杀点人,就能享尽富贵荣华,衣食无忧。
凝丹境。
这一境界的超级高手无论在何处何地,都能享有远胜常人的幸福待遇,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赫连、巫巴、狄泰这三人自然也不例外,在这座金碧辉煌如皇宫大院的耶律王府里,他们就是受底下无数人敬仰崇拜的“大神”、“仙人”。
只可仰视,不可平观!
天烛国南院不知有多少渴求一飞冲天的江湖人士,梦寐以求着有朝一日能获得这三人的待遇,奈何修为浅薄,远达不到凝丹境的水平,故奢望也就只能是奢望,永远都无法转化成现实。
然而就在此时此刻,这三位被视若圣人神明的顶级高手,即使倾力联手,都对付不了那一袭红绸。
局面相当被动!
只见红影闪掠间萦满紫雾真气,形同鬼魅,奇幻身姿千变万化,忽而在左,倏然在右,踪迹无定,难以琢磨透彻。
三大凝丹境修士本就是眼力超群之辈,却无论如何都捉摸不清红绸客的身影轨迹,就算勉为其难能看得清楚,光凭他们的修为底蕴和轻功造化,也万万追击不上,有力没处使。
其中那个名叫狄泰的仙品武夫眼光最尖最利,看出此人的轻身功夫尤为奇特古怪,所用功法不出所料,应该就是林清的幻魔身法,可至于为何这个红绸杀手会那门折腰山林老九的独家功夫,这让三人皆满头雾水,百思不得其解。
以拳脚技法力战对手的狄泰,手持一对八斩刀的巫巴勒,紧握长棍的赫连光晋。
三仙人,配合默契,围困一……狂人,不狂魔!
这场三对一的联合围杀持续了不到两百招,便已有人惨然战死。
死者,并不是那个红绸疯魔。
而是武夫狄泰。
因为他是纯粹武夫,所以要贴身作战。
因为拉进了敌对距离,所以死得最快!
素以肉躯坚实,筋骨强悍闻名的狄泰由于一个疏忽,终至大事去矣,被红绸年轻人紧紧抓住了两臂。
猛地往两边一扯,两条肌肉结实的胳膊瞬时被生生撕断,鲜血飙出三尺。
满面被血渍洗刷的红绸客“嘿嘿”轻笑一声,旋即猝然揪住狄泰的前胸衣襟,把那个两臂全无的武夫狠狠朝着赫连光晋砸去。
而这会儿功夫,持棍猛冲的赫连光晋正在朝前递出凌厉刺击。
这下刚刚好,长棍“噗”的一声扎穿了狄泰的身子,如串糖葫芦一样,身体被棍子贯透以后,本就命不久矣的武夫狄泰当场气绝而亡,死不瞑目。
那红绸“魔头”趁着赫连光晋没来得及拔出长棍之际,欺身疾掠,若鬼神临近跟前,“啪”的一下,将两只事大手都罩在了那名双手握棍的仙品修士脑袋上面。
拥有凝丹境修为的赫连光晋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如羊入虎口,整颗脑袋就已被八条雪白色的气机白鱼切割成了碎块,骨骼碎块和颅内液体四处乱溅,血浆流得满地都是。
眨眼间,红影已杀两个“仙人”!
最后尚余性命的刀修巫巴勒早已骇得头皮麻痒,战战兢兢无从再战。
说得通俗些,那就是被吓破胆子了。
只因他的八斩刀号称前八刀威力最盛,杀剑修如杀孩童,可现如今莫说八刀,就连八十刀都已经出了,杀力鼎盛状态已过,却连那袭红绸的衣袖都没有斩中半分。
敌人毫发无伤,再加上亲眼目睹协同作战的伙伴被轻松瞬杀,这叫巫巴勒如何不怕,如何不胆寒?
他只是耶律王府的一位受到供奉的客卿而已,又非给王爷舍生卖命的死士,没道理一定要把自己的身家性命给交代在这里。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命只有一条,就这样白白丢了,就太过可惜了些!
所以双手握双刀的巫巴勒开始转身逃亡,用尽全部气力,要搏出一片生天。
那个鲜血涂身,绸缎色彩极度醒目的“红魔”已杀近千人,如此酷爱杀人的家伙,无疑不是甚么慈悲为怀、好心肠的菩萨,怎可能白白错过这个血虐敌手并夺走人命的大好机会?
于是红绸青年即刻调转了前行方向,紧随其后,要追上那名拼命奔逃的蛮族刀修。
追上以后做甚?
当然是把他宰掉咯!
那为何定要宰他?
没有什么原因,只是为宰而宰。
杀人能让他变得心安气定、神舒意爽,那就杀。
管你什么鸟屎仙人,什么垃圾高手,但凡是我想杀的,那就必须要杀掉!
红绸如影随形,紧追不舍,不管蛮族刀修巫巴勒如何咬着牙竭力狂奔,轻功造诣尽皆展露,就是怎么也甩不掉,逃不脱。
而且最为诡异恐怖的是,那位闯入王府里的血衣年轻人在疾奔追杀的时候,口中不断持续发出声音。
不是一连串断断续续的声音。
而是绵延不绝,中间绝不换气,不存在任何停顿间隙的声音。
只有一个字。
这个字发自血色红影的口中,从他纵身掠去追人的那一刻开始,嘴巴里就一直不停,片刻无歇。
不甚响亮,但能轻松穿透耳膜,即便双手捂耳也绝无可挡,想听不见都做不到。
若蜂鸣般嗡嗡作响,直击灵魂。
叫人心肝俱颤!
“死——”
第二百六十二章 红绸赤瞳魔瞬杀仙人
天阙城耶律大王府内,有剑光一闪。
被刺杀者,无疑是这座王府里至高无上的彪炳存在,天烛国南院第一统帅,和北庭女帝平起平坐的南院大王耶律镇江。
而行刺之人,却只是一个身材不怎么高,体格细细瘦瘦,唯独有一对高耸入云胸脯的黑衣女子。
那女子先是在敌人防备欠缺的绝佳时机,向着耶律镇江激射而出一柄漆黑匕首,匕首被南院大王的贴身侍卫兰椒用长枪格挡开以后,那个不知死活的女刺客仍不愿撤离凶险之地,而是选择蓦然拔出佩在腰间的黑鞘短剑,大义凛然挺身出战,要正面杀掉耶律镇江。
耶律镇江身边无时无刻不抽身离去的超级高手有两人,除了府中最强的地煞境枪修兰椒外,还有一名擅长甩动两根金蛇软鞭的地煞境强者,羊舌璞玉。
那前胸沉甸甸的黑衣女刺客被羊舌璞玉的一根“蛇鞭”紧紧捆住身子,尚未来得及挣扎脱困。
两名风流无限的洒脱剑仙又至。
两位容貌五官超绝,恰若谪仙人临凡的凝丹境大圆满剑修迅速赶至此地,一穿黄衣,一穿红衫。
二人一齐出剑,却不是杀人,只是简简单单用剑尖封住了那个女刺客的身体窍穴,使其无法再动弹,任人宰割。
这场事出突然的悍然刺杀,被杀的“正主”耶律镇江毫发无伤,堪堪几个呼吸间的功夫,自投罗网的行刺者便已被制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和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大王府内,议事堂。
端坐于居中位置的那名威严男子胡须浓密,眼神精烁,身穿一件墨底金纹的厚重袍子,此袍价值极高,原材料为北海一条墨色蛟龙死后被剥下来的珍贵蛟皮,其品质胜过许多兵家铠甲和修士法衣。
能穿得起此物,定是人上之人,再加上该男子那份叫人心生仰慕的威势尊容,久居上位的稳重做派,显然他便是这座不亚于上京皇宫的建筑的主人,坐镇军事要冲黄龙府的南院大王耶律镇江。
墨袍男子舒舒服服的坐着,他身边立有两名名气不俗的贴身高手。
一人身材极其高大,单论体格,直逼阳凤城第一武夫鼓武,他穿着一条宽松无比的熊皮大氅,该厚衣熊氅并无半分缝补的痕迹,也不知究竟是一头怎样巨大的魁壮山熊,才能剥得下来这样大的一张皮。
腰间系着一捆长鞭,鞭子模样精致,通体呈鎏金色彩,便似一条细软长蛇盘曲起来。
另一人个子不甚高,但也将近八尺,极瘦,脸庞清癯,两颊凹陷,眼中不见丝毫神采,颇具落寞寂寥的忧伤之感,仿佛天塌下来都没办法让他提起兴趣,生死皆无所谓。
他穿了件普普通通的深蓝长袍,手中握着一杆丈八长枪,枪的外观和枪主人寻常的相貌形成鲜明对比,枪杆处会有龙蛇图案,碧金两色,华美无伦,枪头则具备亮银浓黑双色,极端尖锐,明光光凶相毕露,叫人见了便即害怕,心生寒意。
这两个长相并不出彩,但武器都可谓世间极品的蛮族修士,是耶律王府内最重要的两名客卿,兼大王身边的忠诚保镖。
皆为七阶地煞境。
一人名叫羊舌璞玉,善用软鞭;一人唤作兰椒,使枪大能。
这两人当之无愧的担任着耶律镇江麾下的最强战力,常常日夜轮流守护在大王身边,一同现身的时候也挺多,总之要杀耶律镇江,基本就须先过兰椒和羊舌璞玉,不具备可杀地煞境的实力,是万万不行的。
很明显,今日那个火速落败被擒的女子刺客根本就不清楚这一点,不知己也不知彼,否则也不至于如此愚蠢透顶,在连地煞境修为都没有的情况下,就跑来此地刺杀和诸葛女帝齐名的南院大王。
简直是自寻死路,荒唐可笑到了极点!
议事大堂内,除了耶律镇江有资格高坐,其余四人都只能站着,尊卑有序,哪怕在没有礼仪教化的荒蛮北国天烛,这种事情也绝对不得逾越。
站立者。
枪修兰椒,金蛇软鞭羊舌璞玉,中原剑仙胡箔,以及胡箔的姘头常雀儿。
跪地者。
黑衣女刺客楼燕儿。
耶律镇江作为被此次事件的刺杀者,并没有像那些宵小无能之辈一样狂怒,甚至此时此刻在他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愠意,气定山河,温文尔雅。
披穿墨蛟金袍的南院大王微微一笑,呼出一口气,开始眯着眼睛询问那名女杀手的来历,还有为何要冒着莫大的生命危险来行刺自己。
楼燕儿身体虽有魏颉提前覆盖的紫霄真气呵护,却怎样都奈何不了羊舌璞玉那条十分缠人的鎏金软鞭,又被胡箔常雀儿用剑封死各大要穴,膝盖后面被狠狠踹了一脚,便只能像现在这个样子,跪在地上听候发落,甚是屈辱。
明知自己此番恐怕算是栽了,绝大概率要身死于异国他乡,楼燕儿索性坦率直言,要在临死前硬气一把,不能给中原人丢面子。
天大地大,颜面最大。
汉奸做不得,懦夫孬种也决然是不会去做的!
作为昔日天下第二大刺客聂仲子徒弟的楼燕儿挺着胸膛,让胸口那座“山峰”愈发高得吓人,恰似天下五岳般雄伟,几乎要让衣襟被巨大的胸脯撑爆。
她梗着脖子,脸面发赤,血气直冲头顶,绝不藏着掖着,将自己的名姓和师承都通通报了出来。
最后还另外补充,大声扬言,说什么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楼燕儿自中原千里迢迢赶至这里,本就没想着会活着回去,今朝丧命于尔等贼窝,死得其所,无愧此生!
天烛国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笑吟吟的听罢后,顿时哈哈大笑起来,拍了拍手,表示对楼燕儿的骨气魄力感到赞许,伸手摸了几下茂盛的胡须,自言自语道:“自魏魁死了以后,来杀我的中原刺客里面,貌似女流之辈这还真是头一个呢,女子也跑来当刺客,真是有趣得紧。”
又笑容玩味,狭长眼眸眯得更细,朝着下面跪地的黑衣大胸女说道:“叫楼燕儿是吧,按以往的惯例,胆敢来刺杀我的,我是一个都不会留,但我想对你破一次例,只要你心甘情愿做我女人,我便饶你一条性命,如何?”
楼燕儿虽丢了武器,双膝跪地,模样要多屈辱有多屈辱,但她终究不是那种贪生怕死的胆小之徒,面对如此诱惑,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不会为了活命而委曲求全,自甘堕落。
浑身几乎无法动弹的楼燕儿竭尽全力直起脊背,她仰头望着大王府“皇帝”耶律镇江,狠狠啐出一口唾沫,瞪大了眼眸,厉声喝骂道:“我-去你奶奶的女人,姓耶律的,你也不看看自己都多大岁数了,都六十岁的人了,满脸褶子,还成天想着女人,你怎么不去死?要真忍不住,去猪圈里找头母猪也……”
可惜骂声突然止住,随之传出的是“砰”的一记大响。
蓝袍枪修兰椒听不得这女人胆敢侮辱自己的主子,一言不发的递出了一枪,动作奇快,出敌不意。
罡气猛烈无俦,瞬间将楼燕儿身上那股紫霄真气震得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猛挨了一枪的楼燕儿亦深受其苦,内伤不轻,嘴角渗出鲜血,顺着下巴淌落。
但那对充满了滔天怒意和恨意的眼神,依旧死死凝视着坐在堂内居中位置的耶律镇江。
巴不得用眼神把那个蛮子大王给生吞活剥,千刀万剐,以消心头之巨恨!
高大魁梧的狼蛮族汉子羊舌璞玉向枪修兰椒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说道:“姓兰的,你要再多出点力,就给这女的捅-死了,大王都还没下杀人指令呢,你怎么自说自话就出手了?”
大王府第一高手兰椒头也不回,淡淡应道:“这贼人出言不逊,辱及了我们大王的尊严,这一枪,是对她嘴-贱的惩罚。”
红衫女剑仙常雀儿浅笑几声,慢悠悠的凑近过去,弯下柳腰,盯着楼燕儿挺拔至极,如同五岳山峰般的胸前部位,啧啧两下,一脸羡慕,娇声道:“你这该死的小浪蹄子,小骚-货,嘴巴怎的如此之贱?要不要姐姐把你胸口那两坨肉给剜下来,当今晚的下酒菜啊?”
黄衣男剑仙胡箔轻声咳嗽一下,微笑道:“雀儿,休要胡说八道。”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带着浓浓哭腔的凄厉叫喊声:“救我,快来人救我啊!”
喊声万分无助,显是内心恐惧了到无以复加的程度。
心思缜密的胡箔皱了皱眉,他听出了喊这话的人是那用个喜欢八斩刀的蛮族刀修巫巴勒,扭身朝向耶律大王,欠身道:“大王,是巫巴勒。”
高高端坐在位子上的耶律镇江点了点头,沉着嗓子道:“嗯,我也听出来了,那家伙是遇上什么情况了么,为何会喊人去救他?”
腰系金蛇软鞭的羊舌璞玉最爱一马当先,他最先开口道:“大王,让我出去看看吧!”
可还没等南院大王点头应允,手握双刀的巫巴勒便已狼狈不堪的冲入了议事堂内,扑通一下跪在地上,恳求堂里的众多高手救救自己。
身后一直在持续追杀着巫巴勒的那个“人”,眨眼间也已闯进大堂。
速度之快,已若神明。
轻功强横至斯,世所罕有!
惨遭追杀之人再无任何逃跑余地,不幸被来了个“瓮中捉鳖”。
众人定睛看去,瞧见那是一名穿有鲜红绸缎的“怪胎”,舞爪张牙,面目五官皆被浓血覆盖,两颗眼瞳呈现可怖赤色,状若狰狞恶魔,远远不像个凡间人类。
那个通红眼睛的赤面“鬼”身影奇快,连修为水平最高的兰椒都没能反应过来,更加来不及动身阻拦,红绸魔鬼已迅猛轰出一拳,罡气磅礴前冲,任谁都难以止住他出招。
拳罡有石破天惊之势,结结实实,异常精准的正中巫巴勒后背背心。
可怜巫巴勒一个六阶仙品境界的刀修,哼都没能哼一声,便已脏腑尽碎、心脉断绝,当场气闭而死!
由于这一下瞬息杀人的手笔过于神鬼莫测,大堂内的所有人无不震惊万状。
红绸赤瞳魔瞬杀仙人!
这厮该有何等修为境界?!
第二百六十三章 报仇
当着两剑仙、两地煞的面,凝丹境刀修巫巴勒被突如其来的红绸客一拳轰杀,死得极快。
飞出去一丈,然后颜面着地,当场暴毙身亡!
大堂内的六人皆惊,面容失了颜色。
黑衣女刺客楼燕儿由于跪在地上的缘故,且窍穴都被封死,无法扭过身子查看状况,故并不清楚那个口中一直在喊着“杀”字的赤瞳恶魔,正是昨日和自己一同痛饮黄龙酒,商量作战对策的魏魁之子魏颉。
其状诡异万分,根本不似人类,而更像幽冥鬼神。
吸收了大量真气导致走火失控,彻底疯魔了年轻人魏颉擅自闯入耶律大王府内的议事堂。
以四阶洗髓境大圆满的修为和七阶地煞境大圆满的内力,在自己都全然不知晓的情况下,下意识使出一发老师傅石勇力的武学拔山拳,石破天惊。
仅仅一拳,便当着堂内一众高手的面,十分轻松的震杀了凝丹境仙品刀修巫巴勒!
四阶修士杀六阶仙人如此顺畅爽快,轻轻松松,真正是千古未有,恐怕千年以后也应该不会再有了。
耶律镇江见自己所器重的客卿之一的巫巴勒死得这般迅速,毫无还手之力,大吃一惊,面色有些微白,但他到底还是万人之上的天烛南院大王,岂能因这种事而有失仪态?
耶律大王仍保持着端正坐在位子上的姿势,眼神阴沉,嗓音更是发沉,他肃然质问那个杀人如麻的“红绸赤瞳魔”,究竟是何许人也?
魏颉此刻早已理智全无,迷迷糊糊,被大江潮水般的汹涌杀意冲昏头脑,思绪异常混乱,只有一个“杀人”的念头控制着自身的行动,又怎可能回答得了耶律镇江的此问?
头发上、脸上、脖子上、衣服上。
佛珠项链上,腰间佩剑上。
疯子般的年轻人已凭一己之力杀死千人,欠下巨量孽债,浑身上下各处俱被猩红鲜血染透,其中血液有自己的,也有其他人的。
两臂外展,十指成勾作爪。
嘴巴大大长着,满嘴沾着血渍的牙齿尽露,舌头外吐,搅动不已。
一派嗜血狂魔的夸张姿态,令人见之便欲胆寒。
而眼下,屋内“胆”最寒,莫过于千里迢迢自大禹王朝而来,投奔耶律镇江当了汉奸走狗的那对中原剑仙,胡箔和常雀儿。
不为别的,只因他们二人竟不可思议的发现了那个红绸狂魔的腰间,居然别着大师兄上官白檀的佩剑,天下八大神剑之一的青霜!
先不去思量此“人”和青衫剑侠是何关系,既然他拥有神剑青霜,那就必然与他们大师兄有瓜葛。
和上官白檀有关系之人不远万里闯到了这座大王府中,要说不来找胡箔常雀儿的麻烦,那决计是不可能的!
所以别管这个家伙当下是否神智清楚,胡、常二人都绝对没理由留他的性命,必要杀之而后快。
杀人,夺宝。
取走这个红绸怪胎的性命,夺走那柄大师兄的爱剑青霜!
四灵山山主王旗的两名弟子,麒麟胡箔以及昔日上官白檀的发妻,凤凰常雀儿。
这两名拥有凝丹境大圆满修为的剑仙瞬间联手,拔剑,握剑,一齐动身前冲,去杀那个“血人”一般的不速之客。
一场二对一的围杀。
魏颉早已不具备理性神智,不会使剑,只是单纯的凭靠本能递出拳腿招式,配合地煞境大圆满的绝强内力水准,以满足自身杀人的精神需求。
胡箔常雀儿两名剑仙则无所保留,将师父王旗当年授予自己的全部剑法,倾囊而出,誓要用尽全力解决掉这个恐怖绝伦的超级强者。
他们适才可是亲眼目睹了同为凝丹境的巫巴勒被红绸客一拳打杀了的,胡、常这对仙品剑修心中深知,这场硬的不能再硬的仗,若不竭力毕生所能,使劲浑身解数,极有可能最终结果就是,自己和姘头都轰轰烈烈战死,下场绝不会比刀修巫巴勒好出多少!
绰号“剑侠”的青衫侠客上官白檀威震江南大地,和江北桃花剑门主风流齐名,四十岁便跻身至八阶天罡境,杀得天下邪魔歪道只要一听到剑侠之大号,便即战战兢兢,腿肚子打颤不停,将青龙剑侠的名号视作天神的代名词,举目仰视,光辉无限。
而胡箔常雀儿二人虽然还没有地煞境修为,但也距离七阶相差不远,身为青龙大侠上官白檀的师弟师妹,他们的实战水平都怎可能会弱,想都不用想,当然是强横无敌到巅峰境界的了。
然而这对投敌叛国的实战型剑仙,在面对那袭红绸之际,竟显得那般狼狈劣态,大有难以招架,不多时便要战败的趋势了!
至少在胡、常两人的思辨判断下,魏颉必然是有着地煞境修为的顶级高手。
若没有七阶地煞的超强水平,焉能这样轻巧的化解二大凝丹境巅峰剑仙的联袂出剑?
要知道,就六阶大圆满的修士在与胡箔、常雀儿的厮杀较量之中,都无论如何都撑不过五十招,若无七阶,那可真是叫人打死都不相信了!
以二敌一的围杀之战持续了近百招,两名有谪仙人容貌的男女剑仙不仅连一丝便宜都没有占到,反倒被那个疯魔红绸客打得连连倒退,战况危劣至极,只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就在准备抢功劳的羊舌璞玉打算出手之时,战局有了显著的转折!
只见胡箔常雀儿眼神快速交流一下后,迅速卖出一个破绽,紧接着,在敌人追击的危险关头,同时往前刺出一剑。
不出所料,胡常二人的佩剑皆被红绸客用一双浑黑发亮的大手捏住了剑尖,紧紧握死,此效用正是林清那对黑玉碎骨镯的神通。
就在两大凝丹境巅峰剑仙即将脱手失去武器的时候,胡箔和常雀儿骤然掠身上前,冒着巨大风险将彼此的另一只手都罩在了那个红绸血人的脑袋之上。
在瞬息间,施展出折腰山武神林老九教给他们的那门独门秘术,可尽吸敌人精元血气的残忍武学,吸亲刮骨功!
红绸狂魔身体里磅礴无伦的真气内力,不断往体外散出,若泉水般涌入了胡、常二剑仙的身体内部。
胡箔和常雀儿飘飘欲仙,就连他们当初为了奸-情而联手害了大师兄上官白檀的时候,都没有体验过如此强烈的无极快感。
内力逐步丰沛起来,膻中府海里有莫大真气源源不断流入,精神异常亢奋,四肢百骸皆通灵玄妙,如享登仙极乐之感!
两大“谪仙”情侣从魏颉的手中里抽出了自己的佩剑,只待须臾时光过后,将此血衣恶獠周身全部内力尽数吸干,两人再一块儿落剑,斩杀赤瞳红衣魔,立下最大功劳,受到耶律大王的赞赏与嘉奖,地位直线上升。
出乎两名剑仙意料的是,真气走势在一刹那发生了逆转。
不是从红绸赤瞳客的身体流到胡、常二人的身体,反而变成了从胡箔常雀儿体内,以近乎疯狂的走势,飞速蹿进红眼狂魔的膻中府海之中!
面临此等极度不妙的祸事,这对投敌叛变的汉奸姘头大惊失色,匆忙企图抽开手掌,以断绝本命真气的流逝路径,哪怕少损耗些也无妨,总比全都没了要好。
可惜,眼前这个丧心病狂的红绸怪物不愿给他们这个机会。
无论胡箔常雀儿怎样奋力用劲,手就是纹丝不动,一丝一毫都无法离开敌人的脑袋,就好像死死粘黏在了上面一样!
万念俱灰,胡常这对仙品剑修始知大祸临头,过往造下种种万死莫辞的罪恶冤孽,今日报应陡然到来,躲不脱,也逃不掉。
甚至在某一瞬,二人精神恍惚,竟隐约看到了已经死去的大师兄上官白檀。
青衫剑侠秀发飘逸,长身玉立若天神下凡,静静站在胡箔和常雀儿的身前,一言不发,光是那么站着,面带微笑,仿佛身心十分愉悦,没有说话的必要。
他们很快又出现另一个幻觉,眼前浮现了师父王旗的身影,那位四灵山一山之主默然看着自己的这对“好”徒儿,同样也不出声,看了一会儿后,沉沉叹了口气,随即整个身子也消散不见。
不见了师父,也不见了大师兄。
两名剑仙陷入了一种类似于老人临死前弥留的状态,眼中再也不见一物。耳中,却能清清楚楚听到一阵又一阵的斥责之声。
各种各样的声音皆有,不知是何人在骂,亦不清楚有多少人在骂。
骂他们背信弃义,骂他们坑害良善,骂他们手段卑劣,他们为人下-作,骂他们不知廉耻,骂他们投奔敌国,骂他们禽-兽不如,骂他们遗臭万年……
句句都骂到了二人的心里,便似有一柄柄钢刀在肆意摧剐着他们的那块“心头肉”。
要多痛苦有多痛苦。
要多悔恨有多悔恨。
如果能再来一回,上天愿意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当初他们定然不会去跨过雷池半步,堕入深不见底的罪恶深渊!
遗憾的是,这世上任何事不存在重来的可能,已经发生了的,神仙都挽回不了了。
王府议事堂内,身穿血色红绸的疯子魏颉在无意识的情况下,倒行逆施,以临场自学来的大还施功扭转气机流淌走势,令胡箔常雀儿两人的真气内力悉数往自己膻中穴内涌去。
此状况与吸死武神林老九的时候,可谓一模一样!
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折腰山真武峰峰主林清,以及胡、常二人,他们仗着一身世人难敌的通天手段,毕生造孽无数,杀人害人更是无数,最终败亡在了自己会的功法之下,也算是天道昭昭,报应不爽了!
胡常二人的内力差不多即将要全数散去,大王府内的顶级高手兰椒再也站不住,未等羊舌璞玉动身,率先一步出击。
七阶地煞境小圆满的兰椒双手握紧那柄名为“万钧”的灵气长枪,蓝袍一荡,身姿瞬移,倏然已挺枪上前。
地煞强者兰椒全力而发,往那袭红绸身上猛地一刺。
砰然大响,银黑枪头之上猝然迸发出十分耀眼的雷光,绚丽无匹,晃得人睁不开眼睛。
此为兰椒生平最得意招式,唤作“贯雷”,又名“如雷贯体”!
满是雷光的枪尖深深穿透红绸客的背肌,为这个本就已剑伤撕裂的疯子,又多添了一处贯穿伤。
雷霆神力在长枪的威压之下,极速打入了走火入魔的魏颉体内。
汹涌雷力刹那间反复激荡年轻人的本命根骨,其效果,就相当于风流在青丘山间用桃华气焰灼烧上官白檀的躯体,一般无二。
就这样阴差阳错的帮助魏颉重振元神、洗刷根骨,散去了昏沉狂意,心魂理智再度归位。
结结实实挨了一枪后,魏颉眼瞳中的猩红赤色逐渐消失,竟不可思议的清醒了过来!
兰椒用力拔出了扎入红绸青年身子里面的那杆万钧长枪,亮光已息,本该置人于死地的雷力并没有让魏颉重伤倒地。
反倒清清爽爽,头脑异常明辨。
魏颉明白了自己身上究竟发生了些什么,也灵智异常的了解自己此时处在什么地方。
所谓物极必反,在这片真真正正的龙潭虎穴之地,后背又多了个血窟窿的魏颉脑袋被两只大手罩着,他因过于伤重,已浑然麻木,不知何为疼痛,何为恐惧。
看着自己身前那两个脸颊微凹,但仍能瞧出五官尤为精致的男女,魏颉灵犀所致,一下子便知道他们便是已投靠了耶律镇江的两个汉奸,胡箔与常雀儿。
满身如被鲜血泡过的年轻人没有丝毫犹豫,立时拔剑出鞘。
拔的何剑?
青霜剑。
他清清楚楚的记得,剑侠上官白檀临终前嘱托魏颉,有朝一日若有机会,希望魏颉能用此剑,斩下胡、常二人的首级。
今朝继承了青霜剑的魏颉亲自入得耶律大王府,无惧虎穴龙潭之凶险,万里寻仇,只为一报!
那形同血人般的剑修魏颉高高举起神剑青霜。
旋即一剑横抹。
将已然无有半分真气储备的胡箔和常雀儿当场斩杀。
头颅落地!
这一刻,血衣年轻人魏颉的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轻快放松,胸中坦坦荡荡,暗自小声呢喃道:“上官前辈,仇我已给你报了,您,走好……”
第二百六十四章 待我剑斩地煞境
雷力洗涤被癫痫狂意占据的元神根骨,魏颉侥幸恢复神智后,无视后背雷枪一击带来的莫大伤害,手握神剑青霜,一剑斩下了胡箔常雀儿的首级,替剑侠上官白檀报了血海深仇。
本就因为尽吸武神林清本命真气而拥有地煞境大圆满破坏力的魏颉,再一次通过逆转精骨功的神异方式,将胡、常两大仙品剑修的内力通通吸入了膻中府海里面。
既来之则安之,来了您别想走了。
此时的魏颉,虽然肉躯体魄和修为底蕴皆十分低微,大有更“跌”一层楼的架势,恐怕撑死也就四阶洗髓境小圆满的水平,和小霜儿许灵霜在燕鸣关分手的时候差不太多。
但若论内力储备、真气数量,那可已然雄浑浊厚到了七阶地煞境最巅峰的程度,半步天罡境,就算和先天地煞境的小萝卜卜倩相比,也大差不差了。
此时的王府议事堂内,除了南院大王耶律镇江以外,仅剩两名敌对魏颉高手了。
皆是地煞境,金蛇软鞭羊舌璞玉,以及头号枪修兰椒。
这会儿魏颉两眼已重回正常人的颜色,不再那般深红发赤,只是整张本来年轻俊秀的脸庞,已经被鲜血染得面目全非,就算是负责在法场上处刑砍头的刽子手,都不会在脸部涂抹那么多的血。
魏颉抿了抿自己的那对“润滑”的红唇,咽了一口血痰下肚,咂了几下嘴巴,这滋味真他娘-的不舒服。
等老子活着从这里出去,定要好好喝一通酒水,洗洗胃,涮涮肠子!
“你们二位,是一个个上呢,还是一块儿上呢?本公子今日比较赶时间,着急出去喝酒,要不你们就一起上?早死早超生嘛!”
一身鲜红的年轻剑修魏颉面带微笑,出言挑衅,说出来的话极度飞扬跋扈,一派“我无敌你们随意”的轻松架子。
但再看看他那浑身血浸的夸张模样,又觉得此人在这种异常伤重的情况下,仍能从容不惊,放松心情,坦然邀战,不可谓不是个值得敬佩的英雄豪杰!
被一条软鞭捆缚身体,周身窍穴尽数被封的黑衣女刺客楼燕儿听得魏颉的声音,跪在地上的她匆忙叫道:“魏公子,你来啦?!须要当心啊,现在你面前的那两个家伙,均非等闲之辈,全都是地煞境的大高手,不是那么好杀的……”
楼燕儿这句话刚讲完,魏颉已然不管不顾,把持天下八大神件剑之一的青霜,朝着前头疾速杀去。
在吸干林清、胡箔、常雀儿三人府海真气,内力境界抵达半步天罡境的魏颉整个人精神极佳,五感皆灵,百骸俱通,心境也随之水涨船高,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水平。
肉体虽已满覆血污,但心神之镜却光洁无比,圆如明月。
地煞境不是那么好杀的?就算是天罡境挡在前面又能如何?
堂堂人间武神都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上,不过是两个不值一提的喽喽而已,有甚好怕?
再难杀,我都杀给你瞧瞧!
红影疾掠,骤然施展幻魔轻功,前冲之时便已为浓浓紫雾萦绕全身,既有幻魔气机,又具紫霄真气,两者兼备,牢不可摧。
兰椒和羊舌璞玉两大地煞境高手同时离开原地,携着武器冲锋上前,又是一场以二对一的围攻之战!
区别就是前一场打的时候,魏颉压根就没有意识,浑浑噩噩,却也到底还是阴差阳错的要了两大剑仙的性命。
两名蛮族江湖强者联手对付一名自中原而来的武林晚辈,杀气须臾大作,骇人心魄,屋内阵阵凛冽。
青龙状神剑罡气浩荡鼎盛,恣意摧残气势汹汹的两大敌手,霜刃在手,今日把示君。
羊舌璞玉挥舞那条软鞭金蛇,呼呼大响,穿破空气,其声震耳欲聋,噼啪声不断。
兰椒甩动长枪千钧,贯雷之术尽显,枪头雷光万状,璀璨耀眼,夺人目力。
战况尤为激烈,老牌地煞境高手两名,内力可达地煞境巅峰的剑修一名。
如此看来,可视作是三位地煞境大能展开较量,其中两人联手,倾力对付另外一人。
本该身处劣势的魏颉自然也以全力迎战,依靠着那门老剑圣教给自己天下第一剑术霜刃把示君,力敌蛮国双雄,倒也不至于在和两个蛮子打斗的过程中吃什么大亏。
战局持续进行到两百个回合左右的时候,内力造化更高的魏颉开始显著占优,把局面拉向自己,兰椒和羊舌璞玉两人则陷入苦苦应战的不利状况。
兰椒是天烛国枪法大家,名门之后,其传奇技法世人敬仰,曾经得到过镔铁府“枪圣”杨铁钊的认可,实战能力在耶律王府内是公认的第一,当之无愧,虽有余力脱身而走,当一个留得青山在的懦夫,但作为枪修大宗师的尊严令他誓死不退,无论如何都会战至最后一刻,哪怕豁出宝贵的性命也在所不惜。
羊舌璞玉则已因胆怯而心生惶恐退意,畏惧那血人模样年轻人的极致剑法,想要一走了之,其内心想法和那个已经被一拳打死的刀修巫巴勒差不多,但苦于战况焦灼,他不像兰大枪修那样拥有游刃有余的资本,若要逃跑,多半要付出不小的代价,搞不好走没走成,命也白白丢了。
围杀之战延续至三百回合,兰椒与羊舌璞玉二人的劣态愈发明显,只怕撑不到四百回合,就要有人败北身亡。
两名七阶高手对战一名四阶剑修,以二对一,呈包围夹击之势,天时地利人和,负责围攻的两人却仍无法战胜被围之人,陷入异常费力心酸的苦战。
这种夸张的事情,简直荒唐到了极点,就算天桥底下听惯了志怪故事的说书仙先生听了,都只会摇摇头表示不信,哪会有这样逻辑不通的事儿存在?
可这事儿,就这么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议事大堂内部的空阔环境里,两个地煞境修士,被区区一个洗髓境剑修打得节节退后,颓唐不堪,败北只是时间问题。
“魏公子,不好了,耶律老贼逃了!”
跪在地上动弹不得的黑衣女刺客蓦然大叫起来,只因她分明看到穿着墨蛟法袍的耶律镇江匆匆起身,离开座位后从侧面小门溜出,快步夺路而逃。
魏颉以一敌二,稳居上风,此刻心下暗笑道:“好一个会审局度势的天烛南院大王,当官儿的人眼力价都挺不错,知道什么时候该跑,什么时候该留。”
那袭红绸放声而笑,回应楼燕儿的喊叫,边战边说道:“我都看见了,用不着提醒了!燕儿姑娘,你不是说地煞境难杀么?待我剑斩地煞,灭掉这两个蛮族高手以后,再去追杀复姓耶律的老王八蛋,来个全死尽,一锅端!”
第二百六十五章 朝天阙朝天阙
魏颉猛地挥出数剑,青芒罡气极端耀眼,瞬时覆遍整间议事大堂。
倏然间,红绸剑修手中那柄青霜剑直直前递,剑尖已即将碰到兰椒的咽喉位置,只需再往前送出数寸,便可取走此人的性命。
耶律王府内头号高手兰椒大惊失色,陡然偏过首脑要害,企图侧身避开这一绝命杀招,不至于一瞬间便身死剑下。
霜刃把示君乃白虎剑圣嬴秋所创之巅峰武学,岂是如此轻易就能躲得开的?
青刃长剑如影随形,仿似有灵性一般,角度刹那偏移,诡谲莫测,紧紧追踪着兰椒的喉部要害,誓要一剑功成,刺杀枪修。
一条形若金蛇的柔软长鞭及时赶到,以金蛇缚青龙,以小博大,金色软鞭速度奇快,一下子便已牢牢缠束住了魏颉手里那柄青霜剑的剑尖。
羊舌璞玉虽然平时对姓兰的没什么好感,觉得这厮深得大王宠爱,抢了自己风采,一山不容二虎。但在此等危难关头,祸事临来,务须倾力合作方可,只因面对那名剑法通神的红绸客,战况劣态至斯,若其中一人身死,另一人也绝不可能独活,非要一同去死不可!
如拴在一根绳子上的蚂蚱,生死与共。
熊氅大汉羊舌璞玉甩鞭之速疾如闪电,呼啸而去,精准缠中青剑,在最最惊险的时刻,堪堪救下了兰椒性命。
但代价显然更为惨重,简直算得上是天底下顶赔本的买卖,得不偿失!
魏颉迅猛踢出一腿,不偏不倚,正中羊舌璞玉的小腹,这是从林清那儿偷学来的一门腿法,专攻腹部,唤作“断肠脚”。
一腿精准无误,且结结实实,力道贯彻得极为透彻,罡劲自前面位置轰入,又自身后涌出,只踹得这一九尺巨汉腹内登时翻江倒海,苦不堪言,差点就疼得叫了出来。
这一下,便已决定了羊舌璞玉必死的命运!
饶是小腹剧痛难忍,九尺巨汉羊舌璞玉依旧死死拽着手中软鞭,竭力控制着魏颉的那柄青刃神剑青霜,不让那个红绸年轻人重获武器。
原本这份努力可为兰椒争取到扭转战局的大好机会,本该是一大壮举才对。
可他忘了一件事,那就是魏颉其实共有两柄佩剑。
一是青霜,另一把,则是血灵剑朝天阙。
魏颉见一时半会难以迅速抽出被鞭子缠住的青霜,立时转变打法,踹出一记断肠脚,踢得敌人腹部生疼,片刻头脑恍惚,露出破绽。
再用极快的速度,从腰际金鞘之中拔出那腥气极重的血灵长剑,霎时间龙鸣大作。
红绸剑修倏然挺剑直刺,戮出一剑孤烟直。
雪白罡气呈笔直前进,彻底透穿了九尺熊氅汉子的胸膛。
就这样瞬息间就刺死了地煞境羊舌璞玉!
身材魁梧若山熊的蛮族汉子倒地之时,魏颉甩来朝天阙,又是一式意气剑招倚暮疯。
弧线状的剑罡陡然而发,杀力冲锋掠去,袭向同为地煞境顶级高手的兰椒。
铿锵之声传来,枪修兰椒以那杆巨枪千钧,奋力波荡开了龙杨木所传的剑意招式倚暮疯,罡气砰然砸在另一侧的墙壁,那侧砖墙当即被轰开一道“剑沟”,尘土散落,纷纷扬扬。
这无疑是魏颉从金蛇软鞭中抽出青霜剑的绝好时机!
红绸年轻人手持双剑,青霜血灵,施展轻功幻魔身法,凭靠鬼魅般的绝伦身姿,在最妙的时机绕至了蓝袍枪修兰椒的身后。
兰大高手猛然扭转身体,却到底还是没能及时提枪格挡,肉躯体魄眨眼已被青芒剑刃切中,顷刻便被神剑斩成了两段,沉重至极的千钧长枪落地,兰椒血溅当场!
至此大王府内江湖高手已尽数死完,无一留存人世。
魏颉由衷感恩兰椒适才一枪贯雷入体,帮自己解除狂症,使得自身头脑恢复清醒,从走火入魔的深渊中一把拉回,当下剑斩地煞枪修,心中惆怅,微微弯腰鞠躬,算是致谢地上那位已然死去的耶律王府第一强者。
然后用青芒罡气助黑衣楼燕儿斩断金蛇软鞭的束缚,用指力帮她解开窍穴封印后,红绸剑修魏颉归青霜入墨鞘,单手提着血灵朝天阙。
和黑衣女刺客一同奔出了议事大堂。
去追杀一路南逃的耶律镇江!
身穿墨底金袍的南院大王拼了命的狂奔逃窜,却到底还是没能脱出魏颉和楼燕儿的“五指山”。
很快便被发现行踪,不多时即被魏、楼二人追到。
聂仲子之徒楼燕儿手握那架纯金打造的金丹乱射弩,对准耶律镇江的后心,将金弩内仅剩的一颗凝真金丹疾射了出去。
金弹破空而去,正正好好命中耶律老贼的后背。
那个狼蛮族的大王身中一弹,仍旧保持着大步奔逃的趋势,速度丝毫未减,足可将半步六阶的强者一击轰杀的金丹弹药,居然好似完全无法伤害到耶律镇江的生命!
魏颉心思敏捷,一想便知是那件金纹华美的墨色厚袍充当挡箭牌,替耶律大王抵消掉了那一颗金丹的杀伤巨力。
红绸年轻人边朝前方纵身追去,边厉声大喝道:“耶律狗贼,休要再逃!你可还记得大禹王朝狼煞将军魏魁?!”
依靠墨蛟法袍勉强挣得一条性命的耶律镇江持续南逃,耳中蓦然听到这个在熟悉不过,几乎日日夜夜都要出现在脑海之中的名字,瞬间浑身毛骨悚然,冷汗渗出。
昔年耶律大军南下,所掠之地寸草不生,中原百姓任其鱼肉宰割,数座城池沦陷,是那狼煞魏魁率领魏家军北上攻伐,与耶律军展开几场交战厮杀,打得自封“平南大元帅”的南院大王节节败退,仓皇北撤,可谓颜面扫地!
之后耶律镇江-派遣南征将军耶律巫沉再度发起侵略战争,折腰山干部中排行第六的耶律巫沉率十余万精锐铁骑攻打少咸山碎肉城,在青铜峰之上与号称“魏无敌”的魏魁短兵相接,一场较量过后,耶律巫沉难敌魏家枪法,折戟大败,同样也算是输得面子全无。
传言狼煞将军自我兵解以弥补碎肉城战力不足的劣势情况,魏魁战死之后,南征将军耶律巫沉一路往北撤军,直退五百里,死魏魁犹能吓退活巫沉,此事件后来变为一桩笑谈,大禹天烛两座江湖庙堂皆知。
若非魏魁死后短短一年,大禹王朝天子嬴勾听信宰相祁密谗言,以落剑为由,和天烛国签署了不平等至极的赔款卖国文书,主动割让边境塞外六座雄城,恐怕碎肉城还不至于那么容易就再度失陷于蛮荒敌国。
这才有了书生杨春的那首名为“满江红”的边塞词。
落剑耻,犹未雪。
六城恨,何时灭。
驾长车,踏破少咸山缺。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狼蛮血。
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天阙城不仅和碎肉城一样,是割地赔款的六城之一,更是大禹王朝昔日的皇宫所在。
堂堂一国之都,而今已沦为蛮族大王的王府镇地,丧权辱国至斯,天地可叹!
这一天,曾经那位用兵如神的无敌狼煞仿佛再临世上,英雄复活。
魏魁的独生子魏颉仗剑入北国南院天阙城,率意赴死地。
一身血色,满绸腥气。
腔内尽是杀机,仇恨之火已熊熊燃烧若滔天巨焰。
手握那柄被他起名作“朝天阙”的血腥长剑,有阵阵嘶吼龙鸣声从剑刃之中发出,雄霸无双,气浪熏世!
红绸剑修以手中朝天阙,朝拜天阙城。
运足劲力,向那黄龙府南院大王耶律镇江,狠狠劈出了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