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闺中卧谈
知画看着棠梨这一身如仙女一般的打扮顿时傻了眼,这哪里是什么修仙的茅山道士,这分明一位出尘脱俗的仙子。
棠梨见知画瞪大了眼睛不说话,以为她觉得并好看,有些失望的皱起了眉头,知画这才反应过来,紧忙将她拉到铜镜旁边让她自己来看:“道长,奴婢还从未见过像您一样美丽的女子,真是不像凡间的人,倒像是从天上下到凡间的仙女一般的美丽。”
棠梨听了心中美滋滋的,在铜镜前面照了半天,知画看着有些发笑:“道长,您快先来吃饭吧,若是饭菜凉了,那味道就不好了。”
棠梨早就腹中空空,看到桌上六菜一汤,十分美味。她连忙坐下端起碗饭,她看知画在一旁站着给她夹菜添饭,有些于心不忍,便叫她一起坐下吃。
知画急忙摆手道:“这怎么行,我们做下人的怎么能跟主人的贵客一起吃饭,况且这菜都没动过,您还没吃,奴婢怎么敢动筷子。”
棠梨放下饭碗,把筷子往桌上一撂,说道:“你不坐,那我也不吃了,到时候把我饿死了,看你怎么跟相爷交代。”
她看知画还是一脸担忧又说道:“你去把门窗都关好,这里就咱们两个人,又没有外人在,若是有人来,你再站起来不就好了。”
知画这才点点头,扭扭捏捏地坐下了。她见棠梨虽然林伯特意叮嘱要好好伺候的贵客,但是一点架子都没有,而两人都是少年心性,坐在一起没聊几句就成了朋友。
原来棠梨今日在大门口遇到的那个小厮司淇是知画的亲哥哥,他们俩都是相府的家生子,所以地位与一般的下人不同。知画说起司淇因为今日与棠梨冲突之事,被林伯罚了去跪祠堂。
棠梨听了起身就要走:“也不是他一个人的过错,怎么就让他去跪祠堂了呢,我得要去找林伯为他求情。”
知画按住她的手:“罚他跪祠堂是便宜他了,我要是林伯,我就赏他几鞭子,这样才能让他记得教训,看以后他还敢不敢这么猖狂了。好不容易林伯给了我们家这个脸面,让他为咱们相爷办点场面上的事,才在相府门口待了半日就惹出祸来,以后谁还敢用他。我爹娘在相府也是管事多年了,不光给我爹娘丢人,连我也觉得没脸。”
棠梨没想到知画小小年纪也有如此见识,深明大义一点都不怪自己给她哥哥惹了祸,但是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知画在相府多年,十分擅长察言观色,她一见棠梨脸色,便知道她还未放下此事。
夹了一筷子鱼到棠梨碗里,知画说道:“道长,你不用放在心上,我哥皮糙肉厚的,跪一晚上根本就不碍事的,即使忠伯不罚他,我娘也会打他板子。要不是忠伯及时出面,他把你真气走了,谁给咱们的新宅子做法事,到时候家宅不宁,相爷把他赶出去,那我们一家都要倒霉了。”
棠梨听了,这才稍稍安心一些。
这一顿饭她吃的十分舒服,六菜一汤,她听知画给她介绍着:玉带虾仁,荔枝肉,金陵丸子,红烧寒菌,软溜珠廉鱼,麻辣子鸡,西湖莼菜汤。菜好名字好,可是她听都没听过,也许是饿的狠了,六个菜被她吃的七七八八基本上不剩什么。
她揉着涨鼓鼓的肚子,满足的看着知画轻轻的在给她吹着碗里的汤,她觉得若是人人都能活得那么滋润,世上就没有辛苦修仙之人了。
所以,她师父说的太对了,六界之中唯有凡人最难成仙,贪嗔痴恨爱恶欲一个都跑不了,个个都放不下。
知画看棠梨有点昏昏欲睡,便让她喝了汤,又伺候她梳洗完毕,便催她早早上床休息。
知画给棠梨掖好被角,放下床帏,吹熄了烛火,管好门窗,点上安神香,正要离开之时,只听到棠梨低低的唤她:“知画,我有些认床睡不着,陪我聊一聊再走好吗?”
知画点头应了,掀开床帏歪着坐在床上,只见在黑暗中她倦意全无,睁着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望着床顶。
棠梨沉默了半天,突然冒出一句话:“我听说会试的第一名叫会元……”
知画愣了愣,不知道她这句话什么有什么深意,便只好顺着她回答道:“道长说的是,会试考中者均称为贡士,第一名称会元。分三场举行,三日一场,第一场在初九,就是明日,第二场在十二,第三场在十五。考试就在贡院举行,离咱们相府不远,就在礼部的边上。考的好像都四书五经、五言八韵诗、八股文以及策问。”
棠梨转过身看着知画奇怪道:“你知道的好清楚啊,你家里人有考过会试的吗?”
知画失笑道:“就我那不成器的哥哥?道长你又不是没见过,他还能去参加会试?他能把自己的名字写明白就算不错了。”
她突然有些扭捏的卷着手中的帕子,有些害羞的说道:“我以前在二少爷的书房里伺候过,他教过我不少……”
棠梨看她那样子顿时来了精神,抬起身子问到:“后来怎么不在书房了?”
知画扁了扁嘴道:“后来二少爷说什么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就出去游学了,一走就是好几年,也不知道何年何月何日才能回来。”
棠梨又倒在床上,觉得这结局实在是不够戏剧,不如镇上的说书先生说的公子佳人的故事有意思。
知画忍不住又说道:“听说会试以后一个月就能揭榜了,然后马上就是殿试,殿试是由皇上亲自监考,钦点的第一名就是状元,然后是榜眼、探花,剩下的合格的都叫进士。据说这次恩科皇上十分重视,要当场拜官封爵,说是这样才能感动上天。可是城外的旱魃已经被道长收服了,天下大旱都已经解了,还封那些读书人有什么用,道长的功劳是最大的,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要封就应该封道长一个大官做做,是不是啊,道长?”
知画半天都没见到棠梨回答,扭头一看,原来她已经睡着了,知画又替她掖了掖被角,悄悄地退了出来。
第25章 贡院难进
棠梨这一觉醒来已经快日落西山了,她伸了个懒腰,刚刚下了床,便看到知画带着小丫鬟端着洗漱之物推门进来了,她有些惊讶道:“你们怎么知道我醒了,还是一直在门口等着呢?”
知画笑笑道:“我们做下人的自有我们的秘诀,道长,给你新做的衣裳还没有得,要不先在昨日那几件里面再选一件?”
棠梨点点头道:“我一会儿要出去逛逛,穿着道袍太显眼,不如换俗家女子的衣裳,省的总被人盯着瞧。”
知画瞧了瞧外面的日头道:“这天都快黑了,道长你这么晚出去,要不要我多叫几个家丁跟着你,京城龙蛇混杂,四面八方的人都往这里跑,道长毕竟还是个年轻女子,若是自己一人出门,万一被坏人盯上了,怕是会有危险的。”
棠梨哈哈一笑:“若是带那么多人一起出去,那才叫不便呢,我自幼便在山上跟着师父修行茅山道术,拳脚功夫也是不差的,只怕丞相府里的家丁也没有能打过我的,况且,我连旱魃都不怕,还能怕街上的凡人吗?”
知画一想也是,能把自己那泼皮无赖的哥哥都制服的人,也不是一般的人。她替棠梨梳着头发,想了想问道:“道长今日既然做俗世女子的打扮,那奴婢就给你梳个最近宫里最流行的落霞秋水髻吧,再配上这支宝蓝点翠珠钗定是美的如天仙一般了。”
棠梨虽然不知道知画说的那个髻是什么,但是,她确实十分相信知画的审美眼光,便点头答应了。她突然想起一件事,见刚刚进来伺候的小丫鬟都已经退下了,便对知画说道:“你之前说府里面有裁缝可以做衣服,我想要一身黑衣夜行服,还有蒙面的黑色纱巾,相爷说我想要都可以找忠伯去置办,还有烟松墨,朱砂、羊毫笔、黄表纸,这几样越多越好。”
知画点点头道:“道长,你说的这些我都记下了,我会跟忠伯说让他替你备下。”
棠梨见知画心灵手巧,心思缜密,办事十分妥帖,不该问的也从来不问,对她更是多喜欢上了几分。
她吃过饭便拿了些银票,准备出门逛一逛京城的夜市。
棠梨出了相府大门,看着天都要黑了,相府的下人们已经将大门口的宫灯都点上了,可街上依然人来人往,十分热闹。她也不问路,就往人多的地方走去,哪里热闹,她就往哪里走。
她突然想起知画说相府离礼部并不远,而许此生考试贡院就在礼部和相府之间的某个地方,听说贡院也是京城里不能不去看的一处名胜,大顺朝重文轻武,对儒生的考核提拔十分重视,所以把这天下考子云集之地修的十分雄伟壮观,这样才能彰显皇上求才若渴之心。可是,就是太过重文,才导致现在朝中武将青黄不接,没了赵武凌大将军以后,居然找不出能独当一面的将才了。
棠梨凭着记忆往回找去,没走多久,远远看见一座高高的城楼,周围是一圈青砖砌的城墙。她有些奇怪,在京城之中怎么还有城。她走近一看,这城墙外面居然还有一圈栅栏围着,门口站着两排官兵把守着,戒备十分森严,比之前自己坐的知府大牢官兵还多一些。
她坐牢有些坐怕了,便不敢再往前走,看到旁边有一棵上百年的老槐树,枝繁叶茂,散发着扑鼻的槐花香气,有几个老者搬了马扎坐下树下扇着蒲扇在闲聊着。
棠梨走上前去向那几位老人打听,原来这座城楼就是天下考生来京城参加会试的贡院。她眯起眼睛仔细望去,果然城门楼上挂着的镶金大匾上确实是写的“贡院”两个大字。两边还挂着一副对联,上联是:“明经取士”,下联是:“为国求贤”,中间的横披是:“天开文运”,城楼上灯火通明,虽然棠梨站的有些远,但是还是一目了然,十分清晰。城墙四角还各竖了一个瞭望塔,与真正的城墙瞭望塔向外观察不同,这里士兵都是在往里观望着,若是不知道,还以为是一所守备森严的监狱呢。
树下那几个老者见棠梨看的嘴都合不上了便知道她是第一次来京城,其中一位笑着对她说道:“姑娘,这座贡院是咱们大顺开国那一年就开始修建的,足足修了七八年,你看城门口从左到右挂着八面旗帜,要是你识字,你可以上前看一看,只要不往里闯,那些官爷是不会拦你的。”
棠梨听那老者之言向前走去,只见城墙之前的确是竖着八根高高的旗杆,上面挂着明黄色的旌旗,上分别写着:明经取士、为国求贤、青云直上、天开文运、连中三元、指日高升、鹏程万里、状元及第。棠梨看着这些激励人心的蛊惑之词,心想连自己这方外之人看了都有些激动,更别提那些求官若渴、寒窗苦读十数载的举子们,想必更加会奋不顾身、前赴后继的将自己一身文韬武略卖与帝王之家。
刚刚思及帝王之家,棠梨不由得有些担忧,这贡院里考生来自天南海北,必然是人才济济,不知道许此生能不能在此之中披荆斩棘,一举高中。但是,即使他高中了,朝中还有像安国公这样的奸臣,他看起来书生意气十足,应该是不知道变通的,只怕也会被奸人所害。
她有些左右为难,想找机会去提醒下他,但是这贡院戒备森严,自己进不去,他又出不来,只有等到三日之后会试结束再来找他,可是在这数万考生之中,自己只知道他的姓名籍贯,人海茫茫,在偌大的京城之中,又如何能寻到他。若是他真的高中成了高官,自己更是近不了他的身边,如何能让他知道要小心谨慎提防安国公。
棠梨想来想去,实在想不出好主意,只好向祖师爷祈祷,盼望着既然许此生能被奸人所害依然可以大难不死,想必日后也是个有福之人,断然不会随随便便就被那鼠精害死的。
第26章 惩治恶人
棠梨想不出好办法帮助许此生,只好辞了树下的那几位长者,继续往前走去,她穿街转角,漫无目的走进了闹市区。
只见街道两旁灯火不绝,商铺林立,卖衣帽鞋袜,笔墨纸砚,盆景花卉,糕点蜜饯,时令果蔬,应有尽有,买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连成一片。再往里走着,更是人声鼎沸,酒肆茶庄里传来一阵阵的轻歌曼舞,小二端着酒菜飞快地穿梭着,还不时传来猜拳声,谈笑声,杯盏碰撞之声。
路边有各色的小吃摊,原来她走进了一条小吃街,刚刚在相府里着急出门,吃的匆忙,没吃几口就跑出来,现在一闻空气中弥漫的各种香气,虽然肚子并不饿,但是嘴上却是馋的很。棠梨还没想好买什么就先掏出银子在手里抛来抛去,跃跃欲试着。她一眼就看见了上次吃过的肉包子,那美味真是回味无穷,连忙跟老板娘要了三个,可是吃到嘴里,却没有上次那么美味。她怕吃多了占地方就吃不下别的了,便先用荷叶包了起来,继续往前走。
她看着每样都新鲜,每样都买了点,红豆沙、烧骨粥、杏仁豆腐、汤圆、粽子、蜜饯,没有她不喜欢的。不知不觉已经吃的有些肚胀,终于走到了小吃街的尽头,这才抬头往回望去,见这条街上的人果然是比丞相府那条街上的人要杂的多,既有穿绫罗绸缎,也有穿布衣麻服的,贩夫走卒,商贾贵胄,无不在此往来嬉戏。
她虽然没穿道袍,但是长得本就出尘脱俗,再加上这一身飘逸的女装,又是独自一人,更是显得她在人群中十分扎眼,引得路人屡屡侧目瞧她。
棠梨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世俗之人对他们修行之人总是有些好奇的,她平日穿着道袍走在路上也是经常被人盯着瞧的,她却忘了今日是因为她换了女装才惹着登徒浪子对她垂涎欲滴,而不是因为她是个女道士的缘故。
她拎了一手的东西,一不小心把钱袋掉在了地上,刚腾开手要去捡起来,谁知道有人比她手还快,抢先一步捡起她的钱袋,棠梨抬头一看,眼前是一位穿了一身花花绿绿绫罗绸缎的公子哥,他手中拿着棠梨的钱袋,一脸淫笑道:“这位姑娘,你怎么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街上闲逛啊,是不是迷路了?”
棠梨虽然觉得那人笑的十分猥琐,但是还是礼貌的回答道:“我没有迷路,我就是自己出来逛逛,谢谢你帮我捡了钱袋。”说着就伸出手去要跟那个公子哥要自己的钱袋。
那公子哥看见棠梨冲她伸出手,按耐不住心中的邪念,抓起她的手就往嘴边亲去,嘴里还念叨着:“姑娘的手可真冷啊,让小爷来给你暖一暖吧。”
棠梨见他伸手轻薄自己,急忙把手抽了回来说道:“这位公子,你怎么动手动脚的,我已经谢了你帮我捡钱袋,请你还给我吧。”
那公子哥冲着棠梨轻佻的淫笑着,拿出钱袋,向棠梨一挥道:“姑娘来拿呀!”
棠梨伸手去拿,谁知道那公子哥快速的一收手,棠梨拿了个空,她有些生气道:“京城的男子都这么不懂得礼义廉耻吗,闲得没事戏弄别人,算什么英雄好汉?”
那公子哥奸笑一声道:“是不是英雄好汉,只要你跟我回家,你就会知道了。”
棠梨气的把手里的东西往地下一扔,说道:“我好好跟你说你不听,别怪我跟你动手了。”
公子哥乐得直拍手:“动手?我就喜欢动手不动口……”
棠梨再也忍不住了,冲上前去就要抢他手里的钱袋,那公子哥不躲也不闪,反而张开手臂就要去抱她的腰身。
棠梨吓得急忙低头避过他的手臂,从他胳膊底下钻了过去。公子哥虽没占到便宜,但是兴致更高了,摇了摇手里的钱袋对棠梨叫道:“再来啊,你的钱袋还在我手里,快来对我动手啊!”
棠梨虽然不想再跟他纠缠了,可是总不能让一个男子平白无故拿了自己的东西,她也不敢再冲过去,只好一狠心,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这是你自己找的。”说完抬起一只腿就向公子哥的脸上踹去,本来这一脚棠梨是没想下狠脚的,她只想小小惩戒一下坏人,让他知难而退还了自己的钱袋也就算了,所以也就用了三分力道,谁知道身上的裙摆太过冗长繁复,兜住了自己的脚,虽然踢在了他的脸上,却是不痛不痒,脚落地的时候还给自己绊了个踉跄,实在是狼狈不堪。
那公子哥见棠梨抬腿就是一脚,根本就躲闪不及,结果踢到脸上就像被轻轻拍了一下,仿佛是自己被调戏了一下,他心中大喜,觉得这姑娘可是真会玩,居然主动来挑逗自己,他更加肆无忌惮,冲上来就要抱棠梨。
棠梨吓了一跳,不敢再手下留情,见他不管不顾的就冲过来,抬手就在他胸前用尽全力拍了一掌,那公子哥哪想到这么一位弱质芊芊的女子居然会功夫,有这么大的力气,被这一掌打的背过气去。
棠梨觉得他十分嚣张,却并不知道他是如此的不济,虽然一击即中,见他向后倒去,还是想先赶紧制住他为好,省的再生事。于是,她大步追上去,拽住他的一只胳膊,一侧身向后扭去,只听嘎嘣一声,外加一阵杀猪般的惨叫声,那无赖公子哥的胳膊竟然被拽脱了臼。
棠梨手里扭着那个泼皮公子哥胳膊,忽然听到后面一阵嘈杂的声音,她回头一看,原来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人们,在人群之中有几个佩戴着宝剑的,身穿劲装的侠义之士正要拔剑出手救她,想来一场旷世绝伦、惊天动地的英雄救美的大戏,没想到她的功夫却如此了得,还没等他们动手,一出手就制住了一个身形比她大一倍有余的男子,他们觉得自己实在是英雄无用武之地了,有些悻悻的收回宝剑,有些伤心地扭头就走了。
周围的人一见如此,也觉得不够热闹有趣,摇着头表示十分的不满意,没多久就都散光了。
第34章 食言而肥
棠梨不忍不住向那个家丁看去,只见他面露精光,太阳穴向外凸起,呼吸缓慢几乎微不可闻,一双大手满是老茧,大如蒲扇,手指骨节凸起,身材精壮,走路似乎脚跟都不粘地,一看就是功夫高强内外兼修的练家子,又穿着一身黑衣隐入夜色,难怪自己没发现他。
可是再一看林逸风,哪有什么武林高手的模样,虽然也换了一身黑衣,但是白白嫩嫩的脸,白白嫩嫩的手,哪像是练过武的样子,自己居然没发现他过来的行踪,真是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自己又发愣走神了?
林逸风将棠梨立起的上半身微微压下,他们三人又躲入阴影处。
他压低声音对棠梨说道:“道长我看你最近又胖了些了。”
棠梨听了一惊,连忙上下摸着自己的身体道:“真的吗?我最近的确是比以前吃的多了些,运动少了些,胖的那么明显吗?”
林逸风微微一笑:“并不是吃的多运动少而胖,是道长食言而肥了。”
棠梨这才知道林逸风实在取笑自己,她心里有愧,脸上一红道:“小道……小道并非食言,今日只是来踩点,并非真要对付那安国公,所以……才没有叫你一起来。我之前已经来过好几次了,我禀告林丞相的时候,你也是在场的……”
林逸风忍俊不禁道:“我都看出道长磨刀霍霍之态了,难道道长不是准备大干一场吗?”
棠梨被说的有些哑口无言,十分尴尬,林逸风瞧了,继续说道:“今日我想进宫见皇上,那安国公堵在承乾殿门口不让我进,说皇上日理万机,没空见我这个刁民……”他这从来都是好脾气的人,说到这都忍不住有些生气:“我乃辛酉年的解元,壬戌科的会元,身上带着功名,就是在公堂之上都是不用跪的,居然被那小人拒之门外,最后还让小太监将我赶出宫门!”
棠梨不禁打趣他道:“若二少爷你当年没有会试完就落荒而逃,参加殿试被皇上钦点了状元,现在估计也有个从一品吧,跟那安国公不相上下,也不至于有今日被他赶出宫之事了。”
林逸风听她此言立刻垮下脸来,一脸悔恨道:“你说的对,若不是我当年不敢担当,落荒而逃,跑到扬州才给他回信,皇上也不会去江南南巡,也不会遇到那丽妃,更不会把安国公带回来,也就不会有今日之难了。”
棠梨本来是想逗一逗林逸风的,没想到他居然往心里去了,慌忙安慰他道:“这跟二少爷你有什么关系,这鼠精又不是真的安国公,即使它不上安国公的身,他也有可能上别人的身,万一直接真上了皇上或是太后,那才是更麻烦呢!”
林逸风一想,也的确是这么回事,但是还是觉得若是自己没走,总有人能在宫里帮衬着皇上,他忽然想起一事,跟棠梨说道:“我以前只听过我父亲向咱们形容安国公,却从来没有见过他,今日一见,确实十分猥琐丑陋,真跟米仓里的硕鼠长的一模一样,神情举止都是丝毫不差,眼中那股贪婪的模样,真是让人看了恶心,但是还有一点,与我父亲说的不同……”
棠梨听了不禁心里一阵恶寒,她见林逸风突然止住不语了,急忙问道:“不同?二少爷你所说的不同是哪里不同?”
林逸风深思片刻,一脸迷惑不解道:“我父亲已经称病在家近一个月了,这说明他已经有一个月没见过安国公了,之前他是不是说过那安国公浑身恶臭……”
“对啊,我记得一点都没错,林丞相的确是说过安国公浑身恶臭……”棠梨回想那一天林丞相对她说的话:“我修炼茅山法术多年,虽然只收过为数不多的妖精,但是却也见过不少的山精水怪。道行越低,越难以掩盖自己身上本来的气味,年头道行越高,它们身上的畜生气味会越来越淡,而妖气却越来越旺,可这妖气一般凡人是闻不到的,只有道法高深的高人才能察觉。而且妖气绝对不会是恶臭一类的味道,它们已经有能耐掩住自身的畜生骚气,为什么非要让人发现。”
棠梨见林逸风还是有些迷惑,继续说道:“所以我判断,他身上的恶臭,不是他自己的味道,而是被他附身的安国公身上的味道,可是那安国公是凡人,六界之中只有凡人身上的气味最弱,所以怎么会有奇臭无比的味道?你想想,天人五衰之时都会发生什么?”
棠梨见林逸风和那家丁两人直摇头,便掰着手指头说道:“衣服垢秽、头上华萎、腋下流汗、身体臭秽、不乐本座,连神仙要死了身体都会发出恶臭,更何况凡人,所以,我才认定,安国公身上的恶臭,是尸臭味,安国公早已经死去多时了……”
林逸风一脸敬佩,但是他说的却出乎棠梨意料:“道长,你可知我今日见到安国公,他身上居然一点尸臭味都没有了,闻起来似乎还有些清香,那香是什么香我还真说不好,不像是平日所熏之香,也不像是花香,总是十分好闻,让人闻了神清气爽,实在是难以忘怀。”
棠梨听了大奇,问道:“它还是附在安国公的身上,却不再恶臭,难道它是这一个月又得了什么天界法器了吗,可是,天界的法宝哪是它们这种小妖精能得到的,难道……难道是它道行又高深了?”
棠梨想到此处不由得打了个冷战,心中实在是害怕,面子上却不敢表现出来,现在所有人都指望着她,若是她在面露胆怯,那就更没有人敢收拾着害人的鼠精了。
“无妨,无妨,咱们总有法门能收拾它,对了……你身边这位家人是什么来历?”她看着林逸风和那个家丁两个人面面相觑,赶紧转移话题道。
林逸风见棠梨心中有数,便放下心里,他说道:“我这位家人是师从蜀山剑圣……”
他还没说完,突然被棠梨捂住了嘴,顺着她的目光所见,皇宫的城门缓缓的打开了……
第27章 偶遇怪人
棠梨虽然制住了这个泼皮无赖,可是听着他杀猪一般的惨叫声,弄得自己出来玩的兴致全无,而且被他身上不知道熏的什么香呛得直想咳嗽,她实在不想再与这恶人多做纠缠,便从那公子哥那被她扭在后面的手中抢回了自己的钱袋,松开手,一脚将他踹的远远的,大声说道:“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欺负人,我就再打折你另一只胳膊,还不快滚!”
那公子哥疼得龇牙咧嘴,恶狠狠的瞪着棠梨,嘴中还不服软,对着她大骂道:“你这个贱人居然敢对我动手,你等着,我这就叫官兵来拿你,你别走!”
棠梨见他还口出恶言,举起拳头向前一步吓唬那公子哥,那公子哥果然被吓到了,浑身一哆嗦,连忙用手捂着软绵绵垂下来的胳膊,吓得屁滚尿流的就跑了,头也不敢回。
棠梨看他一溜烟就跑没影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刚刚虽然是教训了那个恶人,但自己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而京城里随便抓一个人就是高门贵户,看那纨绔公子穿着不俗,定是一位贵人的子弟,自己犯了错还敢去叫官府来拿自己,也不知道他实在吓唬自己还是真是官府中人,若是得罪了有权有势的贵人,自己在京城无根无基,只怕又要被送到大牢里面去了,她真是被坐牢吓到了。
她心情低落的捡起自己扔在地上的大包小包,不管那恶人口中的话是真是假,自己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比较妥当。她看着自己这件女装越看越别扭,想着回去一定要换了去,以后再也不穿了。这一身世俗女子的装扮不但没让自己在街上少一些不便,反而更给自己找了个大麻烦。自己以前穿道袍的时候虽然经常被路人侧目嫌弃,但是起码不会有人直接就上来挑衅。
棠梨从小便生长在山林之中,感官比寻常的凡人更加敏锐,方才心烦没有察觉,现在定下心来突然觉得背后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好似盯了自己好久了,她有些奇怪,心想刚刚那群围观群众不是已经都散了吗,怎么还有好事之人在这捣乱?
她扭头一看,一个白衣书生打扮的男子正好奇的上下打量着她,刚才人多她并没注意到有这么个人在此。棠梨本来早已经习惯世俗之人用异样眼光看她,但是今天她被那泼皮无赖惹的心情烦躁,有些压抑不住心里的怒火,狠狠地瞪了那人一眼。
那人也不生气,对她爽朗地咧嘴一笑,棠梨这才发现他长得清秀俊逸,一表人才,眉毛浓而狭长,眼睛炯炯有神,闪烁着成熟和睿智的光芒,根本不像什么登徒浪子之辈,看着倒是知书达理的,温文尔雅,但是,他难道不知道在大街上无缘无故的盯着人瞧是十分不礼貌的行为吗?棠梨见自己瞪他也没用,根本没把他吓跑,反而让他觉得成功的引起了自己的注意力而心情大好,笑的十分灿烂。
棠梨心中更加生气了,看自己这么郁闷而他却笑的这么开心,真不知道他在乐些什么,难道是在笑自己刚刚绊倒出丑的样子吗,她幻想着自己把手中的东西全都扔在他脸上,看他还能不能笑得像雨后的阳光那般晴朗。
她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口中不住的念道:“福生无量天尊,功德无量天尊,无上太乙救苦天尊……”
念了半响,终于把自己心中的嗔恨之念压了下去,她心想着这俗世果然是块恶土,都能把自己这种方外修行之人给逼的恶念滋生,完全没有在山上清修之的清净自在,毫无杂念,看来自己还是灵根不稳,应该赶快助林丞相收服鼠精以后回自己道观之中再潜心修行个几十年,才能抵御着滚滚红尘中世俗之气的沾染。
棠梨见他虽然无礼,但是也只远远的站着瞧,并不像刚才那个恶人那样过来招惹她。便打定主意便不再理他,可是,见他丝毫没走的意思,自己便低头整理好手中的包裹,扭头便向丞相府的方向走去。
她边走边想着,心中觉得有些奇怪,她回想起了刚刚那站在路边盯着她使劲瞧的书生似乎有些眼熟,却又不记得在哪见过,明明那熟悉之感就在嘴边,但是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实在是有些愁人。
只见前面的路越来越黑,周围越来越安静,原来这时候,夜也已经深了,街上的行人稀稀落落的,大都走的差不多了,街上的商铺都纷纷打烊关门了,这灯火一熄,路上也就没有那么亮堂了,她这时已经走出了闹市,只能靠着天上的月光来照亮脚下的路。
棠梨突然想起临走之前知画对她说的话,年轻女子大半夜的确是是不该自己一个人出门,若不是仗着自己有点功夫,肯定会被那纨绔公子占了便宜去。真是有些后悔没有听知画的话,看她与自己年轻相仿,但是见识谈吐却远远在自己之上,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向她讨教讨教做人的道理才好。
棠梨顺着有些昏暗的街道走着,忽然听到身后有一阵脚步声,她开始也并没在意,谁知道那脚步声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自己,走了足足有一条街那么远。
她心中有些害怕,连忙回头望去,只见刚刚那白衣书生身后背着一个包裹,手中拿着一把折扇悠闲自得的扇着,跟在自己的身后,见她停了,那书生也停了下来,又冲着她咧嘴一笑。
棠梨虽然心中还是有些奇怪,但是见他不过是个书生,并非什么强盗匪徒,自己一只手便可以制服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看他那爽朗的笑容实在是觉得可恶,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可笑之事。
棠梨不理他转过头继续往前走着,眼看前面就是礼部了,她想也许这是一位进京赶考来晚了的举子,心中不禁有些替他可惜,大老远的赶到京城,却不知何故居然晚了整整一日,只盼着他的经历不像想许此生那样凄惨才好。可是贡院都已经大门紧锁,考生们都出不来也进不去了,看来只能等三年以后再考了。
第28章 文昌古槐
转眼间,棠梨已经走过了礼部,再往前走就是灯火通明,戒备森严的贡院了。
她听身后的脚步声依然不紧不慢的跟着她,心想着难不成他还想去闯一闯贡院吗?
眼前就是贡院前的那棵老槐树了,树下早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了之前老街坊们的谈笑风生,周围十分安静,只有微风吹过的树叶沙沙作响。
夜已经深了,乘凉的人都早已回家了安歇了,除了贡院门口和瞭望塔上的官兵,街上已经空无一人。
棠梨回头一看,那位白衣书生一路跟着自己走到了贡院门口,她怕他会触景伤情,想到自己错过考试的事情,棠梨心中有些不忍,转头对他说道:“礼部从昨日晚间起,就不再登记录入今年进京赶考的举子了,我知道你来晚了,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能再等三年再来了。”
那书生听棠梨所言,微微一愣,随即了然,向她恭敬的一拱手道:“多谢小姐提点。”
棠梨听他叫自己小姐,也是一愣,刚要纠正他,突然想起自己穿的是俗世女子的衣裳,难怪他会误会,棠梨觉得解释起来麻烦,反正萍水相逢也没必要太认真,她点点头正要转身就走,看到那书生一脸凝重望着贡院城楼上的金色匾额有些出神。
棠梨看他实在可怜,咬了咬嘴唇,转过身来走向那个书生,柔声对他说道:“公子,这就是贡院了,若是你今年没有来晚,也会像全国那几万考生一样,在这贡院里参加会试了。”
那书生并不答棠梨说的话,脸上凝重已收,又换上一片晴朗之色,指着棠梨身后的老槐树,笑着说道:“听口音小姐不像是京城中人,你可识得你身后那棵千年古槐?”
棠梨见他所问非所答,以为他见了贡院黯然神伤便有些胡言乱语,只好顺着他的话说道:“我的确不是京城人氏,这是我第一次来京城,并不知道这棵千年古槐的来历,公子你听说过吗?”
那书生似是来了兴致,绕过棠梨走到老槐树下,用手拍了拍老槐树粗糙的树干,一撩衣摆,竟然坐在了地上,也不嫌地上有土,向后靠在了树上,被灯火映照着的双眸闪闪发亮,对棠梨说道:“这棵老槐树名字叫做文昌槐。小姐可知文昌帝君,他是天上专门掌管凡间考试的神仙。”
棠梨修习的是茅山道士,当然熟知道教的神仙谱系,文昌帝君是天上的禄星,执掌功名利禄,对应到凡间就是科举考试,乡试会试殿试,求官求禄,提拔官衔,上级嘉奖,升迁降职这一系列的事情。全国各地都建有文昌宫、文昌阁或文昌祠,连一些乡间书院和私塾也都供奉文昌帝君神像或神位,就连村里那个穷酸的王秀才每日写文章之前都要洗手焚香,沐浴更衣拜一拜文昌帝君,求帝君可以赐予自己灵感,能够思如泉涌。
还没等棠梨回答,那书生又自顾自的说道:“传说中文昌帝君身边有两位仙童,一位叫“天聋”、另一位叫“地哑”,因为科举考试的试题是由文昌帝君定下来的,这些试题决定了天下士子们的未来的命运,所以便安排了耳不能听,口不能言的仙童,使其知者不能言,言者不能知,保证考试试题得以密不外传。科举考试虽然因为时局战事、动乱安定的变化时有兴废,但是这文章乃司读书人之命运,关系着天下考生未来的贵贱富贵贫穷,所以天下士子对于文昌帝君的供奉一直兴旺不衰。每年二月初三日为文昌帝君神诞之日,全国各地的官府和当地文人骚客都要到供奉文昌帝君的庙宇奉祀,或吟诗作文,举行文昌诗为帝君庆祝神诞,而会试之日便定在文成帝君诞辰日六日后的初九。”
棠梨听得津津有味,不知不觉的走到那书生身边,放下手中的杂物,也盘腿坐下,听得入神,她虽然知道文昌帝君,但是这些民间神话传闻和科举考试的来历却从来没听说过,她忍不住问道:“那文昌槐就是天下文人们为了求文昌帝君保佑,才给它取了这个名字吗?”
那书生笑着点点头道:“小姐所言极是,这棵槐树足有上千年的树龄,长势极佳,远处看来,如一条卧龙一般,自古以来,天下的文人便把自己的命运跟这棵古槐联系在了一起,只要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必然都会来此树下面膜拜祈求,求它保佑自己能够在这一科中拔得头筹,独中魁元,以登龙门。”
棠梨听了不禁想着,不知道许此生有没有来拜这棵槐树,若是他也来拜了,必然能够考中会元。可是又转念一想,这个想法实在可笑,那书生都说了,每个赶考的举人都会来拜文昌槐,而会元只有一位,那难道每个拜了的人都能中吗?
她听那书生继续说道:“不单单这里有槐树,贡院里面也全都种满了槐树。”
棠梨不禁问道:“种槐树?这槐树对考试有什么深意吗”
白衣书生“啪”的一声打开折扇,潇洒自如的扇着说道:“自古以来就有“面三槐,三公位焉”之说,就是在皇宫的大门外种植三棵槐树,分别代表丞相、太傅、太保的官位。古人所谓:“登槐鼎之任”,说的就是这三公之位。丞相、太傅、太保这三公朝拜天子之时,需要面向三槐而立,依次跪拜,后来人们便以三槐比喻三公,将国槐视为‘公卿大夫之树’。所以,太祖命人在贡院中广植槐树,喻示着考生们可以考中高官之意。”
听君一席话,棠梨觉得自己长了不少见识,本来还想再多听一会儿,可是远处传来三声更响,她才发现已经是三更天了,若是再不回去,只怕知画也会着急了,万一她去跟忠伯说了,让府中家丁出来找自己,也会闹的丞相府中不得安宁,在家人做客回去晚了,实在是十分的不礼貌。
第29章 不识泰山(新年新气象!求推荐票!求月票)
棠梨听到三声更鼓声,才知道自己贪玩误了回家的时辰,她急忙站起身来,捡起自己随身物品,诚心诚意的对那书生说道:“听公子一席话,便知道公子天资聪颖,才华过人,这一次小小的失意不必放在心上,三年以后再来参加会试,必然会一举高中,到时候拜官授爵,前途实在是不可限量。今日遇到公子,实在是意气相投,本想再跟公子聊上一聊,可是天色已晚,我得赶快回家了,青山不改,流水长流,有缘定会他日再相见,告辞了!”
棠梨向那书生告辞后,拿着东西,急急忙忙的就往丞相府走去。没走几步,她发现那书生竟然又跟了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无家可归才一直跟着自己,但是她怕知画着急,着急回府,无暇再顾及其他,只好脚下不停的往回赶着。
等她走到丞相府门口,虽然大门两侧依然挂着几盏明亮的宫灯,照的门前十分亮堂,但是大门紧闭,不知道里面有没有落锁,自己还能不能敲开大门。
她几步跳上台阶,站在大门口有些踌躇胆怯,不知道现在敲门吵醒别人是不是不太合适。突然余光所及人影一闪,她连忙回头看去,见那个书生已然站在高高的台阶之下,清雅的俊脸被宫灯照的十分清晰,正抬着头笑吟吟的望着自己。
棠梨心中稍稍有些恼怒,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看自己的笑话,一点都不想理他,回过头来咬了咬牙,抬手使劲敲了敲大门。
她刚放下手来,门里一阵细细嗦嗦之声,然后就是门插拿下的声音,只见大门被从里打开一个小缝,知画探出一个小脑袋向外望着,她一看是棠梨,连忙把门打开,对着棠梨说道:“我说道长啊,你怎么才回来啊,你是要吓死我吗,我一直在大门口等着你回来,要是再晚一点我就要去找忠伯,让他派家丁出门寻你了。”
棠梨听到知画一直将此事压下没有跟忠伯说,这才松了一口气,把手中乱七八糟的东西都塞到了知画的怀中,她才道:“知画,我就知道你靠得住,我就是贪玩回来晚了,不碍事的,你不用担心,你看我还给你带了些好吃的,你在门口守了大半夜一定是饿了……”
棠梨边说着边准备往府里走去,她刚刚一只脚跨过高高的门槛,只见自己塞给知画的大包小包突然稀里哗啦的掉了一地,她以为知画没有拿住,这打算回头帮她捡的时候,看到知画眼睛瞪的大大的,一脸惊讶之色,呆若木鸡的向外望着,所以才把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棠梨心知有异,连忙向后看去,只见那书生居然不请自来的自己走上了台阶,站在相府大门口。她十分生气,自己看他可怜,对他一路尾随已经够容忍的了,现在居然还跟到丞相府里来了,真是不知天高地厚,若是惹得知画生气,只怕会叫家丁出来他将他一顿好打然后在扫地出门,到时候连自己也护不了他了,想到这,她对那书生刚刚产生的好感荡然全无,只觉得他白读那么多圣贤书了,一点礼数教养都没有。
她急忙走上前去,背着知画挤眉弄眼的给那书生使着眼色让他赶紧走,那书生见她出怪相,忍不住一笑,也不理她,转头对知画温柔的说道:“知画,几年不见,你又长高了些……”
棠梨听了大惊,原来这书生认识知画,却不知道他到底是谁,她急忙转头看向知画。
原本挺机灵的知画现在却变得痴痴傻傻,听到那书生叫她才回过神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嘴里带着哭腔大声叫道:“二少爷,您总算回来了……”说完就朝着那书生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棠梨被弄了个大红脸,她以为这书生一路尾随自己到丞相府,却没想到人家就是丞相府的正主,走的正是他自己回家的路,而自己还傻傻的什么都不知道。
林家二少爷将抽抽泣泣的知画扶起来,转头微笑着对棠梨说道:“在下林逸风,林丞相的次子,还不知小姐芳名,为何知画唤小姐作道长?”
棠梨看了看双眼含泪,一脸仰慕之情,完全无视他物的望着林逸风的知画,有些尴尬的说道:“芳名不敢当,小道道号棠梨,乃是一位在道观中修行多年的方外之人,林丞相请小道来为他新置办的宅子看风水,做做法事收拾收拾,因为……因为知画把我的道袍洗了没干所以才先换做了寻常女子穿的衣服……”
棠梨怕林逸风笑她,将责任都推卸在了知画身上,她怕知画生气,偷偷看向她,谁知道她依旧还未回神,愣愣的看着自己多年不见的二少爷一脸痴迷不能自拔。棠梨见知画完全没听进去自己所说的话,暗地里长吁一口气,心中直念多谢祖师爷保佑。
林逸风有些不敢置信的摇摇头,忍不住赞叹道:“难怪小姐……不……道长出手不凡,一出手就轻轻松松的制服了睿亲王……”
“什么?睿亲王?刚刚那个纨绔的公子哥原来是睿亲王?”棠梨吓得往后一跌,正好撞在了知画身上,知画这才回过神来,连忙扶住她,看着棠梨煞白的俏脸,茫然不知发生了什么。
林逸风点点头道:“自幼便被我父亲送入宫中陪当时还是太子的圣上读书,睿亲王是皇上的异母弟弟,是现如今的锦太嫔所生,那时他也随太子一起读书,后来长大了,在朝堂上也经常遇到,虽然已经有几年未见,但是他并未有太大变化,所以我应该是没有认错。”
虽然听林逸风这么说的,棠梨还是不敢相信:“一个堂堂大顺朝的王爷,怎么自己一个人出门不带侍卫,还在街上欺负一个弱女子,而且他……他武功怎么那么不济,我轻轻一掰他胳膊就脱臼了……”
知画没听到林逸风刚才所说的话,有些不明不白,急的问道:“道长,你说什么呢?你把哪个王爷的胳膊掰折了?”
棠梨垮着脸对她说道:“我真应该听你的话,不要自己一个人出门,我……我今天在街上遇到了睿亲王,他抢了我的钱袋,还对我出言不逊,我……我一生气,没忍住把……把他的胳膊给掰折了……,怪不得他敢说要找官兵来拿我,原来是真的,不是吓唬我的,这下我可完蛋了,知画,你说我要不要现在就跑啊,跑得远远的,反正他只见过我穿俗世女子的装扮,不知道我是个道士,可……可千万别连累你们丞相府才好啊……”
第30章 三元缺一(求推荐票!求月票!)
知画听到棠梨说她居然把睿亲王的胳膊撅折了,吓得用手捂着嘴,惊恐得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林逸风倒不慌不忙,他波澜不惊的说道:“无妨,在下从头看到尾,道长并没有不对的地方,是睿亲王无礼在先,当街调戏良家妇女,道长只是正当防卫,保护自己不受他的侵害,是他自己功夫不济,当年师傅教骑射的时候,他向来都是迟到早退的,不是称病不来,就是偷懒耍滑,道长给他的小教训,就当是给他上一课了。若是他知道悔改,从此不再欺压他人也就罢了,若是继续执迷不悟,只怕不会善终……”
知画本来就被棠梨吓得惊慌失措,现在听到林逸风居然说出睿亲王不得善终的大不敬之辞,连忙把食指放在嘴前,向林逸风比划着让他噤声,还左右看看是不是隔墙有耳。
林逸风笑着摸了摸知画的头说道:“你不必担心,大半夜的谁会闲的来听咱们说话,你还不去帮我准备准备,夜已经深了,先别通报老爷我回来了,老爷睡得早,别打扰他休息了,明日一早我自会去给他请安。”
知画不敢怠慢,转头就往丞相府里跑去,忘了棠梨掉了一地的东西。
棠梨见知画有了她的二少爷就把自己忘得干干净净的,想起她之前一提起林逸风的那股子羞涩劲儿,立马反应过来了,原来这小丫头心里头早早就有了人。她转头看看了,从容不迫,俊朗飘逸的林逸风,觉得一向冷静机灵的知画被他迷得死去活来还是有道理的。
林逸风见棠梨看她,知道她心中十分担忧,便安慰她道:“道长不必担心,首先,是睿亲王他自己理亏,又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自然是不会将自己这丑事向外宣扬。其次,道长之前穿的是女装,若是换回道袍,只怕他见了你也不一定能认出来。再者来说,就算是他是睿亲王,皇上的亲弟弟,也不敢来招惹丞相府的人,我父亲是以前是太子太傅,是当今皇上的老师,而且还是三朝元老,做丞相都做了二十年了,他再傻也知道不该自讨苦吃。所以,道长你不必忧心,万事皆有我丞相府。你只要心无旁碍的完成我父亲对你嘱托就好。真是可笑,当年先皇赐他封号为‘睿’,可是,真不知道他到底‘睿’在哪了。”
棠梨听了顿时放下心来,对林逸风点了点头。她听林逸风说丞相嘱托之事,不知道他到底知道多少,正想问他,却转念一想,安国公鼠精这事自己都没有五分把握,还是别把旁人牵扯进来了,丞相府对自己这么好,还是不要给他们惹祸上身了。
林逸风看着撒了一地的东西,闪着灿烂的笑容对棠梨说道:“道长今日真是买了不少东西,我看你一路拿着很是辛苦,早就想帮帮你了,但是毕竟萍水相逢,道长又刚刚教训了歹人,怕冒然上前唐突了道长,也怕……也怕道长也给我来那么一下子,我这么个文弱书生可真是受不了……”
棠梨知道他在说笑逗自己,但是想起他一路跟着自己却一直不表明身份,弄得自己最后十分尴尬,可是,这事情也确实赖不得他,他又不知道自己是丞相府的人,但是在贡院门口以为他是没赶上会试的考生,还安慰了他半天,他居然也不解释,只是看着她出丑,棠梨心中还是有些不满,说道:“二少爷你这人也太不仗义了,明明知道我误会你是进京赶考的举子,听我说了半天你也不解释,难道是想看我笑话吗?”
林逸风见棠梨有些不高兴了,嘴角荡出了迷人的笑涡,诚心诚意的向她拱手赔礼道:“道长请恕罪,是我不好,不过,我虽然不是今年恩科的考生,但是我也曾经参加过四年前的会试。”
“四年前的会试?”棠梨眯着眼睛,怀疑的问道:“林会元?难不成你就是四年前那个全国闻名的林会元?”她想起几年前在镇上听到一个从京城传来的大消息,说那一年会试第一名的林会元不知何缘故居然没有参加殿试考试,惹的皇帝大怒,全国上下的通缉他,后来不知道怎么也就不了了之了,也不知道是皇帝不追究了,还是找不到这个人了,就没了下文。
那位林会元本来已经在乡试考试中中了解元,又在会试中中了会元,若是再在殿试中状元,全省第一,全国第一,再加上皇帝心中第一的,那就可谓是连中三元,这可是自大顺朝开国三百多年来都从来未出现过的,他本来是匹众人都看好的黑马,连皇上都看好他,他居然都不给皇上面子,说罢考就罢考了。
棠梨见林逸风抿嘴一笑道:“道长所说的,正是区区不才在下本人。”
她没想到自己居然碰上了传说中的正主,当然不会放过这个可以问个明白的机会,着急的问道:“二少爷,你为什么不参加殿试,所有人都说你深受皇帝器重,若是能连中三元,那可是咱们大顺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第一位啊,多么光宗耀祖的事情。”
林逸风被棠梨那认真劲逗的哈哈一笑:“光宗耀祖?我祖上世代为官,而且全都是位高权重的高官,已经够荣耀的了,并不缺我这一点光彩。”
棠梨才不信他这一套:“即使你不顾及祖宗,那你也不能不顾及你的前途啊。”
“难道在只有庙堂之中才能算有前途吗?我自小陪着皇上一起长大,虽然不能说是情同手足,但是他对我一直是信任有加,他见我中了解元和会元,便盼着我能够连中三元,做大顺的第一位三元及第之人。殿试选拔是他一个人说了算,无论我好与不好,他都会钦点我为那一科的状元。可是……”林逸风收起笑容,认真的看着棠梨道:“我不想就这么一辈子被绑在这功名利禄之上,天下那么大,我还从未去走一走,见一见过,所以,我跟我父亲说……”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棠梨和林逸风两人异口同声的说道,之后便相视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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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逸风有些惊讶道:“道长,你怎么知道我是这么说的?”
棠梨得意道:“还不是那个自从你走以后,就一心念着你的知画说的。”
林逸风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知画会对自己有心,而自己却并没留意,他笑笑道:“没想到知画也情窦初开了,看来我真是离开的太久了,回来都有些物是人非了。”
棠梨见话题有些跑了,连忙又问道:“相爷对你要离家出走,没有任何意见吗?”
“他老人家没有丝毫的反对,只是说江湖险恶,让我多加小心,出去历练一段日子,增长些见识,总比窝在京城,满眼只有繁华富贵之色,不懂得民间疾苦的要好。”
林逸风突然眼中闪出调皮之色:“但是,我没跟皇上说,若是我跟他说了,他定然不会放我走的,所以我还没等出榜,就自己一人收拾了点东西……不,是知画帮我收拾的,我连夜就出了城。后来你也知道了,皇上发现我没参加殿试,便全国通缉我,那时候都已经过了一个多月了,我已经走到了江南。我便找到了扬州知府,他是我父亲的得意门生,也知道我与皇上的关系,明白皇上通缉我只是雷声大雨点小,我写了一封信让他帮我八百里加急呈到皇上手中,然后皇上就不再通缉我了。”
棠梨好奇道:“你在信里都跟皇上说什么了?”
“我就说我要在外历练五年再回去。”林逸风道。
“就这么简单?不可能吧。”棠梨并不相信皇上能这么轻轻松松就放过他。
果然,林逸风对棠梨眨了眨眼睛:“后来皇上派人来传话,可以允我五年时间,但是五年以后,必须要回到朝廷,没他的允许,不能再到处乱跑了。”
棠梨听了哈哈一笑:“原来林家二少爷是跟皇上签了卖身死契了,怪不得皇上后来撤了通缉令呢。不过,你一个书生,自己一人去闯荡江湖见世面,也不怕遇到危险。”
林逸风双手一伸说道:“你看我孑然一身,无财又无色,谁会打我的主意。”
棠梨被他逗的一笑:“既然你无财又无色,那你总不能像神仙一样,不用吃饭就能活着吧?”
林逸风摇摇头道:“确实是不能,不过我父亲的门生满天下,有机会就去蹭一蹭,没机会就只能给人写点书信对联什么的挣个包子钱了。”他说完,指了指地上用荷叶包着的已经凉透了的包子。
棠梨恍然大悟,原来从她刚进了闹市,林逸风就已经发现她了。原来自己一个人出去,闹了那么大动静,引得街上的人都对她侧目而不自知,真是缺乏行走江湖的经验。
林逸风捡起地上的大小包裹对棠梨说道:“夜已经深了,街上风大,我送道长进去吧,不知道道长住哪个院子?”
棠梨见林逸风怀里抱的全是她买的物件,赶紧帮他拿了几件说道:“我听知画说好像是什么落霞轩。”
林逸风点了点头道:“落霞轩确实是个好地方,假山小巧精致,池塘碧绿荷花娇艳,适合女子居住。忠伯果然是考虑周全。”
他礼貌的想让棠梨先走,可她皱了皱眉,有些不好意思道:“你们丞相府太大了,白天我都还会迷路,更别提这黑灯下火的了。”
林逸风并不笑话她,反而深以为然道:“道长说的没错,丞相府人丁稀少,却无端端的占了那么大块地方,确实是个罪过。”说完,便领着棠梨向府里走去。
棠梨连忙紧跟在后,生怕一不小心跟丢了,迷路了,那就丢人了。
她低着头跟林逸风身后,也不知道走了多久,见他突然站住了,一抬头,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落霞轩中。她正要伸手去拿林逸风手中的东西,却见他并不递给自己,微微有些奇怪,不知道他还想对自己说些什么。
林逸风嘴角已经没了笑意,一脸严肃认真的看着棠梨道:“虽然我常年在外,但是我与父亲每月都会互通书信,但是大概一年前我进了蜀地,你知道川西王在先皇刚登基的时候,趁着时局不稳,杀了朝廷派去的丞相和御使,自立门户,不再听从朝廷号令。所以我在蜀地没办法再与我父亲联络朝廷事宜。所以一直不知道安国公的事情……”
棠梨一惊:“原来二少爷知道安国公的事情了?”
林逸风摇摇头道:“我也是猜想的,我出了蜀地回到了河西省才听说这个传闻。我在蜀地见识了不少当地的巫术,其中有一种就是将施展巫术的人将自己的灵魂附在别人身上去做坏事。我虽然没见过安国公,但是却听说他之前为人还算谦逊守礼,大病一场之后才会变得贪婪邪恶,我便想是不是有什么人附了他的身,才会导致他性情大变,我又听说他把皇上也迷惑了,就更加确信不疑是有人在惑乱朝纲。所以,从陵川县令那里拿了我父亲给我的十几封信后,便快马加鞭赶回京城。陵川是我入蜀之前走过的最后一个县,所以我事先便写信给我父亲,让他命人把给我的信送到这里。”
棠梨没想到他只凭着民间的传闻便能把事实的真相猜测的八九不离十。
林逸风继续说道:“我在路上看了信,更加坚定了我的猜测,刚刚从知画那里知道你是一位方外之人,便想到你定是我父亲请来处理安国公之事的。”
棠梨心想林丞相既然什么都不瞒他的二儿子,那自己也没有什么不可说的,她点点头道:“二少爷猜测的十分准确,我确实是相爷请来除妖降魔的,我们推测安国公是被一只千年鼠精说附了身,那时他大病一场,身上阳气衰弱,便让鼠精有了可乘之机。后来可能是安国公扛不住鼠精身上的妖气,便一命呜呼了。那鼠精现在只是顶着安国公的尸身,没多久那尸身就会腐烂变质,到时候,他就会再去找下一个受害者了……”
第35章 不可貌相
只听远处传来三声更响,这更声就像咒语一般,那宫门应声缓缓打开,从门里走出一台八抬大轿。
棠梨紧紧的捂住林逸风的嘴,不让他再发出声音,用眼神示意他宫门口有动静,直到他瞪了大了眼睛向自己点头表明已经明白了,棠梨才松开手,林逸风被她突然捂住了口鼻,半天没喘上气,直到她松开手,才低低的喘着气,不敢发出大动静,怕打草惊蛇,被安国公察觉。
他们低低的伏下身去,各自带上黑色面纱,将一身黑衣隐入夜色之中。
只见在宫门口的甬道上,八个轿夫个个都是身强体壮,孔武有力,可是那轿子却抬的十分吃力,想必里面坐的人分量不轻,应该是那肥硕无比,贪婪狡诈的安国公没错了,棠梨心中忍不住想到,古人真是诚不欺我:硕鼠硕鼠,无食我黍!三岁贯女,莫我肯顾。逝将去女,适彼乐土。乐土乐土,爰得我所。她一定不会再让这大老鼠残害百姓,让天下人都能重新拥有那一方乐土,不再受恶人欺压。
京城的夜虽然繁华,但是官府规定三更以后街上就实行宵禁了,百姓们早已经都回家了,不敢再在街上游荡,只有权势滔天的国舅爷安国公才敢在此时还肆无忌惮的在路上走。
那轿子走得并不快,抬的很稳,轿夫们战战兢兢的不敢走快,怕颠到了轿子里的大老爷。
棠梨见安国公已经出现了,压低声音对林逸风和那个家丁说道:“二少爷,这位大侠……”她有些犹豫不知道怎么称呼那个人,刚刚林逸风虽然没来得及说,但是听起来似乎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侠,她不敢失了礼数。
那个家丁虽然压低了声音,依然能听出声音浑厚有底气:“道长谬赞,在下蜀山派夏侯奔。”
棠梨回头看了一眼那顶还未走远的轿子,点点头道:“二少爷,夏侯大侠,我今日要尾随安国公进他的国公府探一探他的底气,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咱们只有知道他到底有几分道行,才能想好对策如何应付他。此去十分凶险,请你们二位先回丞相府等我消息,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府禀告相爷今夜的进展。”她说完就要站起身来尾随安国公而去。
谁知道她一把被林逸风拉住,林逸风凑在她耳边轻声,但无比坚决的说道:“若是道长不带上我们,那谁也别去了。”
棠梨只觉得他气息在耳边十分温热,耳朵里痒痒的,她急忙要抽回手,谁知道那文弱书生林逸风一点都不文弱,抓住自己手腕的手如铁钳一般禁锢着自己,让自己寸步难行。
棠梨疑惑的望着林逸风,只见他对自己逗趣的一笑,她此时才反应过来,原来这看似手无缚鸡之力的林会元还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但是棠梨依旧不放心,毕竟他们面对的是一只千年鼠精,并不是普通的凡人,即使会一些功夫,也不能代表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全身而退,她怕再与林逸风多做纠缠会跟丢了安国公,只得低声对他二人说道:“一会儿听我指挥,切不可掉以轻心擅自行动。”
林逸风见棠梨答应他一起行动,这才松开了手,冲她点了点头。
棠梨摸着自己有些酸痛的手腕,站起身来,猫着腰跟了上去。
天上的云彩忽然飘走了,昏暗不明的月光又撒了一地,街上空荡荡的,除了那一顶轿子,一个人都没有。棠梨也不怕会跟丢了,紧盯着轿子压低身子、屏住气息悄悄的跟在后面。
街上一片静谧,身后也并无丝毫动静,她回头一看,林逸风和夏侯奔两人好似足不点地的跟在自己的身后,居然一点声响都没有,别说脚步声了,就连呼吸声都听不见。她心中不禁大赞,真是真人不露相,好俊的一身轻功。
他们走了片刻,轿子慢慢悠悠的抬到了安国公府门口,棠梨想着他今日居然没有在外面下轿,竟老老实实的回府了,心中大喜,这下可以找机会下手了,若是趁着他睡着给他下个昏睡咒,运气好的话,也许今日便可将他收服了。
只见八位轿夫齐刷刷的落了轿,其中一人上前去敲了敲大门,很快大门从里面被打开了。轿子被抬进一栋层台累榭、雕梁画栋的大宅子。
棠梨回头看向林逸风和夏侯奔,见他二人向自己点点头,她运了口气,轻轻飞身翻上了墙头。
她趴在高高的墙上,看着轿夫抬着轿子穿门过院,忽然觉得后面一阵风刮来。原来林逸风和夏侯奔也稳稳的落在墙上,一点声音也没有。她回头看了看林逸风,只见他的脸被蒙在黑纱之下,只有一双眼睛闪闪发光,十分明亮。
棠梨示意他安国公已经走到下一个院子里去了,然后就弯着腰,沿着围墙跟着安国公的轿子向前走去。
轿夫将轿子落在了一个院子里,黑乎乎的连烛火都没有,还好她自小生在山长大,夜视甚好。
这时,一个臃肿浑圆的身体晃晃悠悠的从轿子上下来,没走几步便开始气喘吁吁,他向身后摆了摆手,轿夫便抬着轿子出了院门。
那安国公却并不进屋,站在院子中等了片刻,突然抬头向他们隐藏的方向看去。棠梨吃了一惊,以为安国公发现她藏在此处,连忙拽着身旁的林逸风一起伏在墙头,凝神屏气,不敢再动。
慌乱中一扭头,棠梨看到林逸风的脸与自己挨得的十分近,虽然他的脸被黑纱蒙着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却能看到他眯成了笑眼,十分迷人。
棠梨有些奇怪,不知道他在这危急关头有什么可笑的,想做唇语问他,这才想起自己脸上也蒙着黑纱。于是,她皱起眉头做疑问状,谁知道林逸风笑得更加开心,眼睛眯得好似今日天上弯弯的月亮。
棠梨不由得有些生气,用手指比划着佯装要戳他的双目,威胁他不许再笑了。
林逸风并不害怕,只是用手紧紧握住了棠梨比划着吓他的手。
棠梨觉得触手一片温暖,与这夜凉如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突然听到屋上瓦片轻轻一响,脸上一红,连忙把手从林逸风的手中抽了出来……
第36章 暗中尾随
棠梨来不及回想刚刚的尴尬,急忙低头一望,只见安国公已经不在院子中了,而屋里依旧漆黑一片,并未点起烛火,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
忽然她看到地上有一道影子,抬头一看,原来是刚刚还拖着浑圆硕大身体走路吃力,行动不便的安国公居然轻飘飘的飞上了屋顶,它这一跃并未引起太大响动,仅仅是将屋顶瓦片踩出了一声轻微的响动,比一只敏捷的野猫还要轻盈矫健。
他们三个连忙趴在墙上不敢动弹,只见安国公站在高高的房顶上小心翼翼的环视一周,确定周围没有人跟踪,便身轻如燕的翻墙过院,飞檐走壁的踩着屋顶房檐走了。
棠梨他们三人连忙也站起来,踩着安国公走过的路线,远远的跟在后面,他们见安国公身手如此矫健灵敏,与刚才走路都气喘吁吁判若两人,怕被他察觉打草惊蛇,不敢跟的太近。
就这么跟了一炷香的功夫,安国公已经走到了城墙下,他居然没有叫守门的卫兵打开城门,而是自己摸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推开城墙下的杂草就不见了踪影,棠梨他们以为安国公施了法术跑了,急忙追到他消失的地方,扒开草丛一看,原来是一个井口那么粗的大洞。
林逸风低声说道:“老鼠就是老鼠,即使成了精也改不了打洞的习性,这畜生定是从这洞里钻了出去,从这里出了城离官道很远,应该是荒山野岭之地,道长,咱们还要不要跟着出去,还是回去多找些人再慢慢寻它的踪影?”
棠梨咬了咬牙道:“我观察了它数日,它多是在府中待着,不知道它今日有什么图谋,也许是去了另一个老巢,或是藏匿一些重要的物品。若是失了这次的机会,只怕以后难以再寻他的破绽。”说完,一马当先的便钻进了那个老鼠洞中。
棠梨怕刚刚在城里浪费了些时间,等再钻出洞就找不到安国公的踪影,谁知道自己一钻出老鼠洞,远远看见他依旧在前面不紧不慢的往前走着。
很快林逸风和夏侯奔便从老鼠洞里也钻了出来,棠梨一指前方,他们二人点点头,一行三人放轻脚步在后面继续跟着安国公。
又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他们来到了一座山脚下。棠梨他们远远的躲在一棵大树后,看到安国公伸着短小粗壮的脖子,东张西望的看了看,发现没人跟踪后便拨开了山脚下的杂草灌木,对着光秃秃的石壁念了个法诀。突然,石壁上出现一个椭圆形的山洞,安国公便扭着身子钻进了这个山洞中,没过多久,那个山洞便消失了,又变成了一个光秃秃的石壁。
林逸风和夏侯奔看的大奇,连忙问棠梨这到底是什么法术,棠梨不以为然道:“这鼠精用的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法术,只不过是寻常的障眼法罢了,只能唬一唬不懂法术的凡人,我只需用我茅山法术中玄光咒便可破解他的障眼法。”
他二人不禁拍手称奇,林逸风对棠梨说道:“道长,安国公进了山洞,咱们还是谨慎些为好,不如你我二人在此守着,让夏侯奔回城去请援兵,人多势众,,那时便可抓他一个现行,总比咱们孤身涉险要来得保险些。”
“二少爷这个主意我觉得甚好,多叫些人来的确是比咱们三个冒冒失失闯入要好得多……”棠梨笑着假意答应林逸风的话,缓缓的走到他面前,抬手就是一个昏睡咒甩了过去,林逸风措不及防,躲也躲不开,中了棠梨的咒语便软软的倒了下去。
棠梨连忙上前扶住他,边上的夏侯奔比她更快,扶着林逸风的身子不解的问棠梨道:“道长,你这是何意?为何要将二少爷放倒?”
棠梨安慰夏侯奔道:“夏侯大侠,你放心,我虽然不知道你与二少爷有何渊源,但是,丞相府对我厚待有加,我是不会伤害二少爷的。”
夏侯奔一脸激动看了看昏睡不醒的林逸风说道:“二少爷为我在师门中平反,而且于我还有救命之恩,我这辈子做牛做马也无法报答他的恩德,所以才自愿进丞相府为他安家护院。”
棠梨点了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可以安心的将二少爷交到你手中了。夏侯大侠,你也知道你作为丞相府家人是为了为二少爷安家护院,而我自小练就一身茅山法术就是为了降妖除魔,这是我生来的使命,如何能让他人替我代劳,更何况,二少爷是朝廷的栋梁,皇上一心指望着他能为自己分忧解难,辅佐社稷,安定江山,我又如何能让他与我一同涉险去收服那鼠精?”
夏侯奔还是有些不放心,他对棠梨说道:“道长,你一个人真的能对付的了安国公吗?”
棠梨咬了咬牙道:“人多毕竟还是会打草惊蛇,我自己一人虽然没有十全的把握,但是也可以进去探一探情况,若能在此瓮中捉鳖、人赃并获除去这害人的鼠精,也算是功德一件了,我想祖师爷一定会保佑我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这世道虽然艰辛,但是我还是相信邪不压正这句话的。夏侯大侠,我要你现在就带二少爷回府等我消息,我这昏睡咒至少可以睡上两个时辰,若是他醒了,一定要稳住他,守在他身边等我回来,切莫让他冲动行事,没我的指令千万不要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夏侯奔见棠梨说的大义凌然,一副神圣不可侵犯之态,自己竟然辩无可辩,无法拒绝她的命令,只好听她的话,将林逸风带离此地。
他临走时从袖中取出一枚穿云箭,对棠梨说道:“若是道长事成出来以后,就将这支穿云箭射向天空,到那时,我自会带人来接应的。”
棠梨点了点头道:“你放心吧,夏侯大侠,我会记得你说的话的。”
她看着夏侯奔扛着林逸风飞快的向城里奔去,直到看不见他们俩的身影,这才松了一口气,转身向刚刚安国公施法的石壁走去。
第37章 请君入瓮
棠梨快步上前,也学着安国公拨开杂草,找到了那块光秃秃的石壁,她伸手摸了摸,只觉得十分光滑潮湿,别处是石壁都是菱角分明,这里有没有流水经过打磨,如何能变的这么光滑,一看就是那鼠精的障眼法使的并不十分高明。看来它道行也不过尔尔罢了,棠梨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对着那面光滑的石壁口念玄光咒,只见白光一闪,那面石壁恢复了原样,凹凸不平的石墙上果然出现了一个椭圆型的洞口,这山洞并不高但是很宽,正好能塞下安国公肥硕的身躯。
棠梨往里望去,只觉得阴森森的十分吓人,她咬了咬牙,一头钻了进去,山洞并不高,她只能猫着腰往里走去,迎面吹来一阵夹着恶臭腥酸的山风,还好她蒙着口鼻,不然肯定会被熏晕了,想来这就是鼠精的老巢了。她急忙口念清心咒,这才觉得好一些,呼吸顺畅了些,不再恶心想吐。
山洞里面漆黑一团,棠梨不敢拿出火折子照亮,怕火光会惊动安国公,还好她夜视能力很好,没过多久就适应了山洞里的黑暗。
不知走了多久,山洞渐渐变的宽阔高大起来,棠梨也能直起身子了,忽然听见前方有滴水的声音,想来离鼠精的老巢不远了。
滴水之声逐渐变成缓缓的溪流之声,在棠梨的脚边流淌着。原来这山中有一条小溪,而流到洞口变成了底下暗河。
棠梨忽然觉得脚边有些白晃晃的东西,她低头仔细一看,原来全是人的白骨,尤其还有几个恐怖的骷髅头骨,黑洞洞的眼眶里还爬进爬出一些拇指粗的蛆虫,十分吓人。
她不知道这是鼠精抓来吃掉的百姓,还是也跟她一样,尾随到此地想要收服它却一不小心被它吃掉的修行中人。
棠梨不敢再多想,怕再想自己都忍不住想落荒而逃了。那这一夜的努力就前功尽弃了,实在是辜负了林丞相对她的期望。
她继续往里走着,眼前突然一亮,感觉豁然开朗,一个巨大宽阔的岩溶石洞出现在她的眼前,那明亮耀眼的光芒就是从石洞里射出来的。
棠梨小心翼翼的走进石洞,里面别有洞天,十分高大宽阔,但是却空无一人,丝毫不见安国公的身影,只看到高高的石壁上有一个汹涌喷出的泉口,水势很强,像一个瀑布一样从上而下流到地上,这股喷薄的激流在日积月累之间已经将地上凿成了一条深深的沟壑,泉水直接流到石洞的正中央的水潭中,这就是洞外溪水的源头。
而令她感到明亮炫目的是水潭周围堆积成山的金银珠宝。其中不乏鸡蛋一般大小的夜明珠,正是这些绝世珍宝在池水的映衬下,将这漆黑的石洞照的如白日一般亮堂。
棠梨看的目瞪口呆,她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价值连城的宝贝,原来那硕鼠将从宫里、民间搜刮出来的宝贝,都藏在他的老巢里。
棠梨踢开脚边的金银宝器缓缓的向里走去,想找一找有没有关于那硕鼠精的线索,自己明明看到它钻进山洞中,而自己一路跟来,这山洞中只有一条路,并无其他分支,那千年鼠精变得安国公必然是一路走到这里了。她却不知道这溶岩山洞中是不是还另有出口,所以自己才并没有在此找到它的踪影。
她此时已经走到了溶洞深处,随手捡起了地上的一棵整支的大红珊瑚树,虽然未经雕琢,却艳红如血,粗壮无比,蜿蜒曲折,看起来十分名贵,却被安国公随意丢在地上,看来它的宝贝确实是多的数不清了,所以也就不那么珍惜了。
棠梨还在小心的四处探查着,她突然觉得有些奇怪,虽然刚刚进入山洞的时候闻到一股浓浓的恶臭腥风,可是越走近这溶洞反而闻不到任何臭味了。若是这正是硕鼠精的老巢,这里应该是臭味的源头。可是,她居然在这山洞中闻到一股甜美清新的香味,似麝非麝,似香非香,却着实让人精神一振。
棠梨突然想起刚刚林逸风所说安国公身上那不似熏香,也不像是花香,却十分好闻,让人神清气爽,实在难忘的话语。她心中不由得一惊,难道那千年鼠精现在就在这洞穴之中的某一处藏匿着,而自己却一点都没察觉它身上的妖气?
正在她心惊肉跳之时,只听她身后“轰隆”的一巨响,棠梨连忙回头望去,只见是石洞门口的断龙石突然落了下来,死死的堵住了洞口,截断了她的退路。
一阵幽香扑鼻,安国公居然从潭水中突然飞出,全身湿漉漉的站在了棠梨的面前,棠梨就着满地珍宝发出来耀眼的光芒仔细的打量着他。
那果然是一张正正经经的老鼠脸没有错。
那鼠精浑身上下滴着水,一脸猥琐恐怖,摇晃着肥大的身躯得意洋洋的看着棠梨,仿佛她已经成了自己的盘中之物,它突然发出了刺耳的奸笑:“你跟了我不少日了吧,日日在暗中观察我,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真是等你好久了,就是怕你不上钩。我从皇宫出来就精心设饵等你咬钩,一路慢慢悠悠的走来诱你来此地,你以为你真有本事能探出我行迹吗,若不是我给你卖了几个破绽,就凭你的道行,我在半路就能将你宰了。怎么现在就你一人,那姓林的小子和他家的奴才呢,快快把他们也叫出来,我好一锅将你们三个人一起烩了,省的一个一个的来得麻烦。”
棠梨大吃一惊,没想到原来这一次,不是她尾随安国公来个瓮中捉鳖,而是被他设计请君入瓮了,想来自己确实是大意轻敌,低估了这千年鼠精的道行和心机。还好自己在洞外多了个心眼,迷倒了林逸风,让夏侯奔将他安全带回丞相府,不然这一次真的是全军覆没了,一个都回不去了,非但自己没能降服这鼠精,还会害了无辜的旁人。
第38章 独战鼠精
棠梨听安国公此言反而定下了心神,她既然让夏侯奔送走了林逸风,就已经没有后顾之忧,反正都已经被鼠精骗来此处了,决不能坐以待毙的,束手就擒,一定要用尽自己毕生所学,除掉这个祸害好人的妖精,为民除害,为无辜枉死的赵大将军报仇雪恨。
棠梨举起手中的桃木短剑,义正言辞的说道:“你这鼠精,不在山中好好修行,争取能晋个仙籍位列仙班,枉你白白修了上千年还不懂得是非对错,居然敢上了凡人的身,不仅害了安国公性命,还借着他的身体祸害百姓,扰乱朝纲。你不怕遭天谴吗?”
鼠精猥琐的大笑道:“我就是弄死了几个妨碍我的凡人,能有多大的罪过就遭天谴?那些凡人们一个个的自相残杀的,手足相残的都没遭天谴,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让我遭了殃?更何况,这个安国公,我上他的身的时候他只剩最后一口气了,反正他都要死了,我只是借用他的身体而已。”
棠梨听了大怒道:“借用他的身体?若是你不上他的身,他也不会被你身上的妖气所害,或许他还能有一线生机,是你为非作歹,坏了他的运数,你可知道六界之中的修行者若是坏了凡人的运数,有可能遭到天劫之谴,就是今日我不替天行道收拾你,总有一日老天也会收了你的!”
鼠精听了哈哈大笑道:“就你这点微末的道行,还想收服我?替天行道?在这大顺朝我就是天!”说着伸手召出双锤,凶狠的像棠梨砸来。
棠梨早就防着他这一招,从地上拿起那只大红珊瑚就向鼠精脸上扔去,别看鼠精臃肿不堪,而且斗起法来却是灵活敏捷,他往旁边轻轻一跳就躲开了棠梨的攻击,两腿一蹬,就向她冲来。
棠梨见到鼠精如自己所愿,被她那一掷缓了一缓,急忙举起桃木短剑画符冲着鼠精念起定身咒,又掏出被景沐批的一无是处的捆仙索,向鼠精扔了过去,只见鼠精被定在了地上一动都不能动,又被捆仙索捆了个结实。
她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拿出降魔杵,准备慢慢的走近鼠精。
谁知道那鼠精突然暴起,瞬间就化解了棠梨的定身咒,挣脱了捆仙索,一步一步恶狠狠的走向棠梨。
棠梨心中明白是自己的法术低微制不住鼠精,虽然能定的住它一时,但是很快就会被他解开,所以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只能智取,不能强攻,先拖延时间,慢慢再想应对之策。
她慢慢向后退着,嘴上说道:“你上了快死的安国公的身,控制住了皇上和朝政,已经如了你心中所想,把大顺朝举国上下的奇珍异宝都弄到了手,但是,赵大将军远在边陲之地,与你无冤无仇,又为大顺朝守卫边疆,你为何要杀他,你杀了他,没人替你守卫疆土,你这不是在自掘坟墓吗?”
鼠精果然停住了脚步,将手中的大锤子往肩上一扛道:“安国公那身子与我的气息十分相合,我以为我这次终于找了个好肉身,却没想到他阳气那么的弱,完全禁不住我这一折通,没几日就一命呜呼了,他这身子带病而亡,尸身就腐烂得特别快。所以我才逼着姓赵的那小子,让他把他们家祖传的龙纹玉给我。是他自己小气舍不得,无论我如何使计逼他都不张嘴,所以我让皇上下旨召他回京,用他全家满门七十三口的性命逼他就范。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气的我最后将他全家都杀了也没问出来,在他京城的家掘地三尺都没有找到,最后还是在他们老家祖宅的房梁上找到了,可真是费了我好大的功夫,不然也不至于等到这肉身都发出尸臭味,让姓林的那老小子看破了我秘密,对我有了提防之心。我就知道他招募天师是为了对付我,我早就等着你来呢,你看洞外那些累累白骨,都是那些与你一样的自不量力之人,他们都在那里等着你呢!”鼠精说完又举起双锤,向棠梨狠狠砸来。
棠梨来不及多想鼠精的话,吓得连忙转身就跑,那鼠精虽然肥硕无比,但跑起来却异常灵活,眼看就要追上她,棠梨回身将手中的桃木短剑扔向鼠精,鼠精吓了一跳,以为是什么暗器法宝,连忙跳到一旁躲开,就这么顿了一顿,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开了一些,给了她一些喘息的机会。
棠梨想起景沐教自己的炎火咒,连忙捻指念诀发出几个巨大的火球向鼠精打去,希望能像对付九尾妖狐那样有效。
那几个火球打的十分精准,直冲鼠精的面门飞去,又快又狠。那鼠精险险的躲开了前两个,第三个擦着面颊飞过,燎光了他一侧的头发,第四个火球正中它胸口,鼠精直直的向后跌去,摔了一个大跟头。
棠梨停下脚步,回头看去,见鼠精闭着眼睛仰面躺在地上,一动不动,脸上和胸口的都焦黑一片,不知道是死是活。
棠梨不敢掉以轻心,并不上前,反而又往后退了几步,她没敢走过去,只是捡起地上的一块金元宝,向鼠精扔了过去。
鼠精果然只是诈死,他听到身边有动静,突然蹦了起来,猛然抬起手,将手中的铁锤向棠梨扔了过来。棠梨早有防备,飞身跃起躲开铁锤,那铁锤重重的落在地上,将地上的金银财宝砸的粉碎,瞬间溅起了几个火星。
鼠精见自己诈死也没打中棠梨,而自己被她烧的一身焦黑,心中恨她伤了自己宝贵的肉身,举着自己手中仅剩的一个铁锤,向棠梨追了过去。
棠梨脚下不敢停步,心中却百转千回的想着,这水火两系法术威力是最大的,之前与景沐一起对付的那只九尾妖狐道行比这只千年鼠精要高多了,都说千年才能修成一尾,那这样算来九尾妖狐怎么也要有近万年的道行了,被棠梨的炎火咒近处打来还晕上一晕呢,这鼠精被棠梨打中胸口却一点事情都没有,真不知道它为何会对炎火咒免疫,难道的因为五行相生相克的缘故?
第39章 活学活用
棠梨见炎火咒对硕鼠精一点伤害都没有,被她击中胸口依旧生龙活虎,心中实在是纳闷,总觉得自己忽略了些什么。
她努力回想在嶽神庙那一日景沐教她的五行幻化之术,天有五行,分时化育,以成万物,她需要利用金、木、水、火、土,彼此之间存在的相生相克的关系来克制敌人。
那时对付九尾妖狐,景沐让自己用炎火咒来对它,当时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便用了火系法术。哪是,景沐必定是看出那九尾妖狐是受火系法术克制的。可是现如今,对付这硕鼠精用火系法术却不甚管用,看来它必定不受火系法术克制,却不知道它到底是怕哪种法术,这其中一定有方法可以找出能够克制它的法门。
棠梨脚下不敢怠慢停步,看着身后追来的硕鼠精离自己越来越近,可是,自己依旧还没想明白这它到底怕些什么,如何才能克制住它,越想越着急,心中越来越乱。
她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口中不住的喃喃念着:“木生火者,木性温暖,火伏其中,钻灼而出,故木生火;火生土者,火热故能焚木,木焚而成灰,灰即土也,故火生土;土生金者,金居石依山,津润而生,聚土成山,山必长石,故土生金;金生水者,少阴之气,润燥流津,销金亦为水,所以山石而从润,故金生水;水生木者,因水润而能生,故水生木也……”她突然觉得脑子里灵光一闪,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努力理清头绪,觉得瞬间豁然开朗:“是了……这硕鼠精住在这山洞里,生来便会钻山潜水,若是火系法术不能克制住它,那它必然不是性属金,金居石依山,木焚而成灰,故火生土,对了……它必然是性属土,木必克之,五行所以相害者,天地之性,众胜寡,故水胜火也;精胜坚,故火胜金;刚胜柔,故金胜木;专胜散,故木胜土;实胜虚,故土胜水也。”
棠梨转头看了看周围,心中有些为难:“这山中水盛土重,让这鼠精占了十足十的强势,我哪里去找可以压制土之中和的力量?”
她就这么向左右观看的功夫,脚下不由得就慢了下来,转眼间那硕鼠精就要追上来了,棠梨只好围着水潭继续跑着,心中焦急,嘴里下意识的念着,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觉得念着景沐教她的心诀,便一定能想出办法:“天一生水,地六成之;地二生火,天七成之;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地四生金,天九成之;天五生土,地十成之……若是没有曲直之力,我可以借助其他的力量转化为为曲直之力,我虽然力气不足,但是借力打力,必然能将弱势转为强势……”
棠梨抬头一看,那股喷涌的泉水就在眼前,心中打定了主意,若用那湍急瀑布之中的泉水的润下之力转化成木系法术的曲直之力,一定定能制住那鼠精。
想到这,她不再迟疑,直直的冲着那条瀑布跑去。硕鼠精不知道棠梨打的什么主意,但是它觉得这溶洞是它的老巢,无论棠梨耍什么计俩对付它,都逃不出它的手掌心,只觉得她只是被自己吓得慌不择路,胡乱向瀑布跑去。
于是,它紧紧跟随在棠梨身后,眼看没几步就要抓到她了,它心中一阵得意,便有些忘形疏忽了。当棠梨跑到瀑布下方,感觉到水流强劲打在身上生疼,她放缓了脚步回头望去,只见硕鼠精也马上跑到了瀑布下方。她快步跑出瀑布水流的范围,按照景沐所教的心诀,捻指施法将瀑布水滴石穿的润下之力转化成了克制硕鼠精土系属性的木系曲直之力。
瞬间,巨大的水柱变成了一条条的粗壮强韧的树枝,直直的插在了硕鼠精的后背。转眼间,它背上一片血肉模糊,鲜血直流,疼的它面目扭曲,吱吱大叫。
硕鼠精没想到自己居然中了棠梨的暗算,刚刚的炎火咒对它来说并没有太大伤害,可是这曲直之力却是它的命门,虽然未中要害,但是那木头如天火一般,灼的它生疼。它气的暴跳如雷,将手中的锤子狠狠的砸向棠梨。
棠梨见它虽然生生受了这几下,却依旧还能怒起反击,将锤子扔向自己,她转身就要躲,可是他们俩之间的距离实在太近了,她已经来不及躲避了,那大铁锤正中她的后心。
棠梨觉得后背一阵剧痛,眼前一黑,猛然喷出一口鲜血,直直的倒在地上,喘着粗气,再也爬不起来了。
因为棠梨受伤倒在地上,她身上的法力再也支撑不住五行幻化之术,那硕鼠精身上的树枝又全都变回了泉水,随着它的血液一起流了出来。它一挣脱束缚,也不管身上的伤口是不是还留着血,忍着身上的剧痛,一步一步的向棠梨走来。
它走到棠梨上方,面色狰狞,捡起了地上沾满血的铁锤,残忍的看着棠梨,见她还有一丝气息,恶狠狠的对她说道:“没想到你跟之前那些来送死的人不一样,还是有些道行在身上的,可是,你为了那姓林的老小子与我作对,终究还是难逃一死的,你都要死了,我也不怕跟你说,若是换做以前,我找的这个肉身受了这么重的伤,你那木系法术又伤了我的内丹,我必然会命不久矣,不过现在,我有了龙纹玉,这宝贝不单单能让我的肉身复原,还能助我为内丹疗伤,我现在犹如不死之身,我这一趟去他们家的老宅真是没白跑,我一直隐忍着,不收拾那些凡人就是为了找到个宝贝。说!跟你一起来的那两个人在哪?”
棠梨冷冷一哼,并不理它。
硕鼠精龇着牙冷笑道:“你不说也无妨,我先宰了你,吃了你的肉,换得几年道行再去姓林的那老小子府上将他们全家杀的一个不留,看着大顺朝里还有哪个敢与我作对!”他说罢高高举起锤子,就要往棠梨头上砸去。
棠梨浑身痛的无法动弹,绝望的闭上了眼睛。
第40章 恶贯满盈
硕鼠精举起手中的大铁锤就要往棠梨的脑袋上砸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在他们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堵在洞口的断龙石被炸开了,那巨大坚硬的花岗岩瞬间被炸的粉碎。那爆破的威力十分巨大,震得整个山谷都在不住的摇晃,洞顶上的钟乳石都在摇摇欲坠,不住的往下掉落着灰尘,让人觉得这山洞随时都要坍塌了一样。
硕鼠精被这地动山摇吓了一大跳,他以为林逸风带人杀了进来,也顾不上躺在地上动不了的棠梨了,连忙拎着锤子往洞口跑去。
棠梨伏在地上努力向外看去,只见洞口笼罩着一阵爆炸过后生成的滚滚烟雾,看不清楚究竟是何人进来了。
硕鼠精知道自己在洞口设置的这块断龙石硕大无比,重达万斤,一旦落下,就会将洞口堵的死死的,而且这块断龙石是由花岗岩所造,岩质坚硬密实,一般的凡间兵器火药都奈何不了它,却不知道那林逸风到底用了什么招数居然把自己精心设置的断龙石都炸的粉碎。
它自己已经受了伤,只因为刚刚有些轻敌,低估了棠梨的实力,这时,它才明白了这凡间还是有能对付它的人,并不是都是欺世盗名之辈。
之前硕鼠精也曾担心自己在朝廷之中做得太过心狠手辣,引起了民愤,会让大顺朝五湖四海的能人异士前来讨伐自己。结果没想到连老天都助它,居然让城外出了旱魃之难,导致天下大旱,颗粒无收,成功转移了天下人对它的关注。
于是,硕鼠精便借着城外旱魃的事情,广招天下英雄豪杰前来降妖除魔,那时它虽然也不知道城外乱葬岗之中到底是什么妖怪在作乱,但是既然都能扰乱天象,让全国几个月都滴雨不下,那妖精的道行必然也是在自己之上的。俗话说,敌人的敌人就是自己的盟友,所以,它借着那妖怪的手,除掉了不少凡间的修行之人,无形中也帮它解决了不少潜在的隐患。
后来硕鼠精听说居然有人收服了乱葬岗的旱魃,那时它还在赵大将军的老宅寻找能保证安国公尸身不腐的龙纹玉,它本来还有些惊慌,但是找到了龙纹玉这神器以后,便觉得如有神助,不再害怕了。回到京城以后,便设计下套,想把那位高人引到自己的老巢中除去以绝后患。
他开始并没有觉得那位高人就是棠梨,看她年纪轻轻,又是女子,一点江湖经验都没有,随随便便就被自己骗了,中了圈套被困在溶岩山洞中。刚刚开始过招的时候看她使得那些凡间法术实在不足为惧,本来想慢慢折磨死她,却没想到她最后竟然使出了杀手锏——五行幻化之术。
这五行幻化之术乃天界秘法,它们这些凡间的妖精哪里见过,虽然并不致命,但也是将它吓破了胆子,就想赶紧解决了棠梨免得再生事端。
可是,硕鼠精却没想到居然这世间还能有破它断龙石的人,不禁心中有些胆怯,难道除掉那城外乱葬岗的旱魃是另有其人,难道还有高人在后面等着要收拾自己?
想到这,硕鼠精不敢再往前走去,也不如刚刚那般嚣张跋扈了,对着洞口那一阵烟雾大喊着:“林逸风,我知道你在外面,少跟老子装神弄鬼,你一介凡人还能翻出天来,快快出来束手就擒,老子还能给你留个全尸,不然我一出这山洞,便将你林家上上下下杀个鸡犬不宁!”
棠梨此时模模糊糊的还有些意识,听到硕鼠精突然大喊林逸风的名字,以为他真的跑来了,急忙挣扎着奋力向前爬去,她爬到硕鼠精的脚下,紧紧的抓住听的腿,不让它再往前走去伤害林逸风。
硕鼠精只顾着盯着洞口瞧,没想到棠梨受了那么重重的一击居然还能爬到自己的脚下,抱住自己的腿拦着自己,实在是吓了它一跳。
硕鼠精气的狠狠一脚踢向她的肚子,棠梨疼的又吐出一口鲜血,但是她依旧固执紧紧的抱着硕鼠精的腿,硕鼠精抬腿又是一脚将她掀翻在地,棠梨被踢的在地上滚了两圈,终于撑不住晕了过去。
硕鼠精见她晕了过去,又看了看洞口还未落尽的尘埃,想着不如先解决了棠梨再对付林逸风,免得身上带着伤,又要两面作战,制手制脚,分神不顾。于是,它拎起了大铁锤,转身向棠梨走去。
它刚刚举起手中的铁锤,正要往她脑袋上砸去,只见从烟尘缭绕的洞口旋转飞出一条银色银缨长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快速的飞到了硕鼠精的面前,直接打到了它的后脑勺上,硕鼠精头破血流,连一句话都来不及说,当场倒地气绝而亡,脑后汩汩往外冒着鲜血,瞬间就流了一地,顺着地上的斜坡流到了潭水之中,它瞪着无神的大眼睛,死不瞑目的望着溶洞顶部,只怕到死都不知道究竟到底是谁杀死了自己。
棠梨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自己被小心翼翼的搂进了一个火热的怀抱,迎面而来的气息却是十分陌生,只觉得这人并不似凡间之人,周身似乎是萦绕着充盈的仙气,让她精神一震。可是,棠梨身受重伤,浑身上下没有一个地方不疼的,骨头就像要散架了一样,轻轻一碰便如凌迟一般,那人抱着她虽然轻柔,但是还是让她忍不住疼的哼出声来。
突然,棠梨觉得后背如冬日靠在火炉一般,如炭烤似的蒸腾着,热得她出了一身的汗。但是很快,她觉得身上的伤没有那么疼了,突然一股充盈的真气在她体内游走着,让她觉得十分舒服,都不用自己运气,这道真气便助她将她自己体内的真气运行了二十四个小周天,渐渐的身上的疼痛消失了,胸口的气息逐渐沉稳,浑身灵力充盈,神清气爽,好像自己的修为又提升了一个境界,从来没感到这么舒坦过。
棠梨觉得很舒服,但是还是懒洋洋的不想挣开眼睛。